是刚才那个孙大安,他捧着一把虾挑眉道:“你喊声哥哥,这些虾我全给你怎么样。”
“孙大安,你这个叛徒。”刘清荣冲着这边喊道。
沈念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两步,冷声道:“不需要。”
她声音轻软,即便语调冷,也毫无威慑力。
孙大安乐道:“那等输了你可别哭鼻子,哥哥等着你给我洗衣服。”
“夏禾,放弃吧你,你们才捉了二十只,我们这边都五十只了哈哈哈。”刘清荣高兴的喊道。
“我可是攒了二十多件衣裳等着你给我洗呢。”
“闭上你的嘴,还没到时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夏禾捞起一只小虾道。
沈念看了看两边盛虾的桶,数量差的是有点多,心里有点担心,就对面那个架势,要是输了夏禾肯定会被疯狂嘲笑。
小道上忽然来了个人,就听夏禾扬声喊道,“刘泽,快来帮我一块捉。”
来的人有点胖,个子也不高,脸上肉肉的,慈眉善目,递给夏禾一把东西。
夏禾眼睛立马亮了,喊沈念和柳儿聚集到一处。
沈念惊奇的看着她把泥土般的东西撒进溪水里,立马围过来一群虾。
夏禾一边捧虾一边压着声音道:“这是刘泽,他做鱼饵虾饵最有一手。”
比赛结束,刘清荣那边七十只小虾,夏禾这边多了五只。
“人多又有什么用,你们还不是输了哈哈哈哈。”夏禾撸着袖子叉腰喊道:“孙大安,还想让我们念念给你洗你那臭衣服,做梦去吧。”
沈念也跟着畅快的舒了一口气。
“狗东西,你还是不是咱们村西的,帮着这几个臭丫头!”
下一瞬就见孙大安恼羞成怒的踹了刘泽一脚。
刘泽措不及防整个人跌进了水里,激起了一大片水花。
“孙大安,在我跟前你还敢欺负人!”夏禾喊了一声立马冲了上去。
一堆人瞬间在溪水里扭打起来,刹那间水花四溅,局势混乱。
沈念犹豫了一下加入斗争还是赶紧去喊人,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头发扯进了水里。
弯起的衣袖和裙角都滑落进水里,沉甸甸的,沈念赶紧爬起来,被迫加入了混战。
但她衣袖宽大沉重,又不如其他人强悍,头发被人扯了好几下。
“小娘子衣裙湿了啊,怎么这么狼狈,走,哥哥带你回家换了去。”一道臂膀忽然圈住了沈念的腰,把她往一边扯。
沈念抬眼便对上了孙大安不怀好意的眼神,她斥道:“松开我!”
“我要是不松呢?”
眼见孙大安的脸朝自己凑过来,沈念情急之下扬手打了过去。
脸皮被指甲划破,孙大安瞬间阴沉下脸,呸了一声,“小爷我看上你了,别给脸不要脸!”
沈念见他伸手要捏自己的下巴,想躲开,却因力量悬殊挣扎不开。
情急之下她张口要喊,眼前忽然横过来一道手臂,黑色的,很熟悉。
紧接着她听见咔嚓一声,孙大安的惨叫声嗷的响起。
“另一只手不松开,是也不想要了?”
霍无束声音低冷,又带有几分少年的清朗,犹如雪山上融化的水。
孙大安张口就要骂,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一箩筐的脏话噎在了嗓子眼,禁锢着沈念的另一只手也立马松开了,肉眼可见的惊恐起来。
沈念看着眼前的人,脑子一下呆了。
他怎么来了?
她现在浑身湿漉漉的,不用看也知道头发也很乱。
一副狼狈样。
“继续打还是回家?”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念脑子快不会思考了,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磕巴道:“回、回家。”
这场激战以霍无束的出现以及夏禾和刘清荣互放狠话结束。
沈念从溪水里出来,才发现自己衣服全贴在了身上,浑身上下还滴着水,她顺手了拧两把,但还是又湿又沉。
沈念咬了下唇,怕来人嫌她磨蹭,干脆放弃,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跟着霍无束往家走。
被收留的第一天就跟人打架,还把新买的衣服弄湿了,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惹祸精和麻烦精……
霍无束回头就见那抹小身影边走边滴水,湿散着头发,低着头步履沉重的跟在他身后。
看起来心虚又懊悔,可怜巴巴的。
“觉得自己打赢了打输了?”
沈念正自责着,就听到头顶飘下来一道低朗清润的声音。
沈念抿了抿唇,输了两个字到喉咙口了,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两个字。
“赢了……吧”她挠破了孙大安的脸。
“那怎么不高兴?”
少年的语气散漫,像是随口一问,但沈念心像是被撞了一下,她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沈念眼眶忽然泛酸,她快速缓了下情绪,扬起小脸,弯着眼睛笑盈盈道:“没有不高兴,就是衣服湿了太沉,走不动。”
然后她见霍无束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跟前转身,半颠着脚蹲下身子。
他腰身劲瘦,背却很宽厚,肩膀平直骨感,姿势随意但又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上来,奖励你的。”
沈念一滞,奖励她打赢了吗?
空荡的夜里,微风划过耳畔,村子里的犬吠声交叠不断,但沈念全都听不见了。
她悟了下心口,觉得心脏好像出问题了,为什么会跳的这么快。
第6章
直到到了家,沈念的心还在砰砰跳没有平复。
院门里黑大听到脚步声一直汪汪叫,沈念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喊道:“干娘,我回来了!”
“哎呦,这是怎么弄的?”霍云箐打开门看见自家儿子背着干闺女,干闺女从头到尾湿漉漉的,心里一惊。
沈念从霍无束背上下来,诚实的说了跟村西那几个人打起来的事。
“没受伤吧?”霍云箐拉着沈念的手忧心忡忡的问道。
沈念抿唇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乖声道:“没有,让干娘担心了。”
霍云箐松了一口气,捂着心口后怕道:“没受伤就好,得亏我不放心,让阿束去找你了。”
沈念睫毛抖了抖,原来是干娘让他去找她的。
“我烧了热水,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我给你煮姜汤去。”霍云箐安排道。
像是温泉注入血液,沈念心里暖暖的,眨了眨眼,唇角上扬,“谢谢干娘。”
霍云箐板脸,摸了摸她的头,“不许跟干娘这么客气。”
院子里很凉爽,墙外长得高高的槐花树伸进来几枝粗壮的树干,风一吹,荡漾着槐花盛开的香气。
沈念沐浴完换了干净衣裳,一出门便听见霍云箐悠闲的坐在小木棚下,兴奋的喊道:“念念快来,你做的这薄荷糖糕真好吃。”
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摆着一壶玫瑰花茶和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还有沈念做的薄荷糖糕。
霍云箐已经吃了好几块了,这薄荷糖糕外皮酥脆,内里口感绵密,薄荷清爽的口感冲淡了甜腻,配着花茶一起清新适口。
月光撒进小院里,静谧惬意。
沈念在霍云箐一旁坐下,黑大也跟着凑了过来。
“念念,你做的比县里卖的那些糕点好吃,这下省的去买了。”
“干娘愿意吃,我就一直给干娘做。”沈念弯起眸子道,随即趁热小口小口的喝姜汤。
黑大一直在两个人脚边打转,时不时的还对着桌子上的薄荷糖糕汪汪两声。
黑乌乌的眼珠子一会看看霍云箐,一会看看沈念,霍云箐好笑道:“馋狗,念念你去把灶台上晾着的那几个糖少的拿来,喂给它一个。”
“阿束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看书,正好你也给他端过去让他尝尝。”
沈念往霍无束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里面点着灯,昏黄柔暖的光线透过窗子外泄出来,与外面的月色融为一体。
沈念心头跳了一下,去厨房端糕点,丢给黑大一块后,走到了霍无束的屋门前。
她抬手敲了两下门,片刻,屋门被打开。
扑面而来一股清冽味道,空气中残留着潮湿的热气。
比她高一头多的少年头发濡湿,被一根束带拢在身后,穿着一袭黑色锦衣,衬得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腕白皙骨瘦。
刚沐浴完的霍无束眼瞳漆黑,眉宇间多了几分书生气,立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沈念莫名的紧张了一下,眼睫颤了几下,慌忙举起自己手中的糕点,轻声道:“干娘让我来给你送糕点。”
说完又添了一句:“这是我做的,阿束哥哥你尝尝好不好吃。”
面前的小姑娘圆溜溜的眸子里满是期待之色,霍无束嗯了一声,嗓音清朗道:“放那边桌子上。”
沈念第一次进他的屋子,屋子的墙上挂着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靠窗的地方摆着床,干净简洁。
沈念没敢多看,将糕点放在了桌子上,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小截骨头,上面有打磨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
有些瘆人,沈念扫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他似乎没再看书,而是在摆弄这东西。
他好像喜欢玩动物骨头……沈念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见小姑娘放下糕点还没走,似乎是在等他吃,霍无束抬眸,音色平朗道:“我手脏……”
一阵风吹过,沈念看着自己抬手喂到少年唇边的糕点,懵了一下。
硬着头皮道:“我手刚刚洗过,干净的。”
霍无束轻笑一声,眼皮慵懒的撩起,咬了一口递到唇边的糕点。
沈念眨巴了下眼,看着他。
糕点不是很甜,只有薄荷的清爽在舌尖弥漫,降了几分夏日的躁意。
“嗯,不错。”
沈念心里雀跃几分,唇角不住的往上牵。
直到出了屋子,沈念才觉得面颊有些热。
刚刚的举动似乎太亲密了些。
……
翌日,日出东山,沈念在鸡鸣声中醒来,一推门,在院子里看见一个陌生少年。
“夫子这几天染了风寒,说是要停五天的课,我一听就立马跑回来了,在学堂里快给我闷死了。”
少年大刀阔斧的坐在小木凳子上,对坐在他对面的霍无束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你都不知道,学堂里有多热,这么多人闷在一间屋子里,还不透风,那些什么文绉绉的东西我本来就听不懂,一节课我能睡两觉,你瞧瞧我这手被夫子打的……”
他伸出被打的红肿的手心给霍无束看,听到屋门打开的动静,朝沈念看了一眼。
眼睛瞪大了些,又看了一眼。
“这就是你那个干妹妹?”他惊讶好奇的压低了声音问霍无束。
“嗯。”
接着沈念就见他挠了挠头,朝自己走了过来,“妹妹,我是无束他朋友,叫王盼,你可以叫我盼哥哥,以后在这村子里我罩着你。”
这少年长着一双桃花眼,肤色微黑,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笑,露着一口大白牙,看起来很爽朗。
沈念露出招牌般的乖笑,喊了他一声。
王盼满足的笑了几声,见沈念去厨房后,探着脑袋凑到霍无束跟前道:“你从哪带回来这么个小姑娘,长得好看,还这么乖。”
“我也想养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东山树林里,你可以去碰碰看。”霍无束漫不经心道。
“东山树林?”王盼瞪大了眼,露出惊恐的表情,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去,那地方听说有一堆虎狼,也就你拿那里当你家菜园子。”
王盼说完,又听见霍无束声音散漫道,“她不小,跟你同岁。”
霍无束察觉到王盼看向他的眼神变了,“那不也是跟你同岁,你把人带回家养着,不会是……”
在这村子里,很多人生了女儿恨不得把女儿送走,省的多吃家里一口饭,只有一种情况会领养别人家女儿。
那便是当童养媳。
王盼欲言又止,霍无束凉凉的睨他一眼,“别乱想,只是妹妹。”
王盼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瞥见沈念把早饭端出来了,他把满肚子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早饭是热腾腾的灰灰菜麦仁咸米粥和煮鸡蛋,还有一小蝶萝卜咸菜。
王盼大大咧咧的蹭了个饭,之后说明来意道:“我们跟村西那伙人约了蹴鞠,就在后天,差一个人,你去不去?”
蹴鞠,沈念偷偷竖起了耳朵,之前在沈家的时候,她认识的那群小伙伴都喜欢看蹴鞠比赛,她还没看过一回。
“不去。”
沈念听见霍无束毫不犹豫的拒绝,心里微微失落。
王盼哭丧着脸道:“去吧霍哥,这可是关乎我们村东和村西的尊严之战!谁输了谁就要挨个喊赢了的人爹。”
“我对听别人叫爹不感兴趣。”霍无束坐在木凳子上,随意地往后面的木桩子上一靠,神情松散的揉了两把黑大的头。
少年声如清泉,话语展露着不屑。
“哇,你好狂妄啊,我喜欢。”王盼夸张的说了一句,随后看向沈念,鼓动道:“念妹妹,你想不想看他踢蹴鞠,我跟你说,他踢蹴鞠的样子那叫一个无人能挡,勇猛霸气。”
沈念在心里疯狂点头,但面上不显,只眼睛亮了几分,但犹豫着没说话。
下一瞬,霍无束出声了,“想看?”
沈念对上了他那双黑亮的眸子,他凤眼微抬,撩着薄薄的眼皮看她。
沈念又听见了心砰砰跳的声音,她点了点头,半响,又抿唇轻声试探道:“可以吗?”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澄澈的眸子圆如葡萄般黑亮。
霍无束沉默片刻,“可以。”。
声音懒散又充满少年的清朗朝气。
两个字敲在沈念耳朵里,炸起一片烟花。
王盼张着下巴看看霍无束,又看看沈念。
半响,凑到霍无束跟前,眨巴了好几下眼,故作娇羞道:“霍哥,你还缺妹妹吗?你觉得我怎么样?”
霍无束嗤笑一声,“滚蛋。”
王盼意味不明的啧了啧。
沈念耳根默默红了。
第7章
沈念觉得自己脸发烫,怕被人看出来她现在不对劲,默默想着找个由头离开。
门外正巧响起夏禾的吆喊声。
“念念,村里有人养的猪跑了,满村的人正在抓,可好玩了,要不要去看看?”
“去!”沈念急急回应了一声。
“走走走,咱俩也去看看。”王盼兴奋的同霍无束道。
“不去。”霍无束慵懒吐字,坐在小木凳上身体微微前倾,随意的将手里的小木球一扔,看黑大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