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也行,弟妹店里七年高杆古茶树的老茶我可馋一阵子了,这回说什么也得给我弄点来尝尝,好东西别藏着嘛。”
“那我给你寄一点……”
“老弟啊,是不是咱们关系远了?我现在都请不动你了吗?”
这话一出,束青骅再拒绝就有点心虚了,他只能答应下来:“那行,你定个时间,我过去找你。”
“择日不如,我看就今天。”
束青骅看着却韵,心里已经有底:“好。”
电话挂断,却韵皱眉问道:“他不是去检验科查了没事吗?”
“检验科没事,同名、同样貌的丁珂就有事。”束青骅已经想到,“女孩可以不是当年的女孩,但她不可以出现在阿暮的面前。”
却韵反应过来:“她出现,意味着有人利用他儿子来搞他。”
“我去一趟。”
“我陪你!”却韵挽住他。
“不用。”束青骅轻拿开她的手,“他没证据,只要我咬死不知情,他也没办法。你就在家乖乖等我。”
“好……”
束睿家。从酒庄回来,他就一直逃避兆婧的目光,兆婧也不问,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第一次学着给他做饭,差点把厨房炸了。
束睿还是那样温柔地收拾,没呵斥一句,只说:“以后一个人时,别做饭,没人看着很危险。”
兆婧已经洗了澡,擦着头发,噘嘴抱怨:“谁知道那么难,我以为按照食谱就没问题,谁知道热油里放葱丝再放酱油会冒黑烟,我的葱都干成一坨草了,还做葱油面呢,我们叫外卖吧。”
束睿看着操作台没用到的食材,都是她不久前去超市买的,她一路上都在看教学,还是没忍心扫她兴,“我找人来家里做。”
“啊?”
很快阿姨就来了,进门看到兆婧,扭头冲束睿一笑:“上次也是做给这个丫头的吗?”
束睿没答,“麻烦您了,等下回去也给您叫车,做面费用翻两倍。”
阿姨笑笑:“不麻烦,不然今儿个下午也是打麻将,给你们做饭,我不用受她们的气就能开张呢。”
束睿教了一遍厨房的使用,告诉阿姨东西都放在哪,回身找兆婧。
兆婧把自己藏在了沙发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巴望着厨房。
门铃响,束睿开门,从外卖员手里接过一个装药袋,撕开封口,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和一盒创可贴,走到沙发,坐下来,拉起她的手,把她刚才切菜时不慎弄伤的手指包起来。
兆婧傻傻看着他。
束睿说:“来我这儿不用你做饭。”
兆婧看着被包起来的手指,许久,抬头时弯唇:“上次不是外卖。”
束睿没答,她也不是在问。
阿姨很快做好饭,束睿把她送下楼,再回来,兆婧已经摆好碗筷,迫不及待把两盘子面条端上桌,又跑到冰箱拿了随便拿了几个水果,鲜榨成果汁倒了两杯,一人一杯,说:“快过来!”
束睿过来,坐下,没有开动,只看着她叉一团面条,卷两圈,一整个放进嘴里,塞得捣不开,腮帮子圆鼓鼓,像只小松鼠。
兆婧腾不出嘴说话,就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这葱油面真的好吃。
吃完一盘,她撑得后仰,闭着眼,摸着肚皮说:“我妈都不惯我。虽然她认可女孩应该被疼爱,但也觉得我什么都得会。我从小到大,她对我的期望就是,不要做一个无能的人。”
束睿不饿,只吃了两口,她一说话,他干脆放下叉子,安静地听。
兆婧睁开眼,“所以阿睿,我不是一无所知。”
束睿微怔。
兆婧没办法看他那双哀伤的眼睛,别开脸,看向别处,“我不愿意深想你的话、行为有其他意思,所以我在你面前一直是迟钝的。但窗户纸哪有不破的,再迟钝,也总会知道的。”
她趴在椅背,硬邦邦不舒服,但让她更清醒:“你真的很想要那个显卡吗?你为什么跟我分析李暮近不是放火的人?一个傻子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
束睿无法回答,每一个问题都是。
“我不来詹城买显卡,就不会看到丁珂。你跟我分析李暮近杀人放火这件事,就像是我们一起想到的。若你败露,凭我兆婧在朋友圈子里从不说谎的风评,还能给你争取片刻喘息,让你想法脱身。一个傻子是男生唱给他得不到的女生。那句,看着你被他亲吻到虚脱,其实第一次听我就听懂了,是我骗自己想多了,你们之间又没交集,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她的。”
兆婧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说完这一句,鼻尖红了,眼里都是雾气。她看着束睿:“可你为什么跟李暮近闹成现在这样?那个混球,除了丁珂,还有谁能让他翻脸不认人呢?”
束睿放在腿上的手攥成拳。
兆婧看起来那么难过:“可是我又很了解你,我知道你那一点喜欢,更多因为,她是李暮近在意的人。却韵阿姨和束叔叔对你的要求总是太高,这两年你跟我们一起玩儿越来越自卑了。”
她说到后面,声音颤抖,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她抹一把,又掉,烦得她干脆趴在桌上,肩膀随着啜泣没节奏地抖动。
束睿下意识伸手,又缩回。
他的丑陋被揭开,他不知道现在要用什么身份再像以前那样呵护她。
兆婧抬起泪脸,那点吃撑的难受似乎已经随着眼泪流出,消化掉了,她把包拿过来,是新买的巧克力,这牌子在首都线下很火,她排了很久队才买到,放在桌上,推给他:“我根本不爱吃巧克力,是那天我在你家,你给我拿了一盒。你也不爱吃,但就是备着。”
束睿不敢看她。
兆婧第一次觉得喜欢的人其实很普通,但一颗心给出去,这个过程是丰富精彩的,舍不得爱他的这些年,于是普通也喜欢,不值得也认。她闭上眼睛,呼一口气:“无论你什么原因对她在意,你都在意了,我尝试过说服自己,你有许多无奈,但失败了。你有多少无奈,利用我,就该接受惩罚。”
束睿听出别的意思,忍不住抬头,起身,阻止:“别说……”
“阿睿啊,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束睿向前,冲她伸手,“别这样……”
兆婧躲开:“我下个月出国,本来现在的学校也是为了你才去上的,也不是很喜欢,下课回到家,还要进行一对一辅导,既然不用再围着你转,那我的人生也该有更多时间属于自己了。”
束睿拉住她的手腕:“别离开我……”
兆婧以前最想听他这样说,偏偏在她最不想听到的时候。她舍不得,也还是拿开他的手:“你能用什么身份拦我呢?”
束睿说不出,他不知道,但兆婧不能离开他:“你不了解中间的事,我告诉你,我从没想过伤害你的,阿婧……”
“我不想知道。”兆婧低着头,声音又颤抖了,再抬头时,眼泪挂了一脸,却笑着,又说:“让我走吧,你一拦我就留下的话我也太不值钱了。我有那么多钱,我自己也应该配得上吧?”
束睿松了手,他知道,他已经失去她了。
兆婧走了,没告诉他,她这几天很快乐。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会快乐,但没人可以只过安逸的日子。
雅致会所。
即便是鸿门宴,束青骅也是来了。
一桌子菜上完,李崇觉得吃完引入话题的方式有点多此一举,便在斟完两杯酒后,说:“我们省去那些虚伪客套的开场吧,直接聊聊你是怎么找到一个跟丁珂一模一样的人,放在我儿子身边。”
他说省去多余,神情口吻却还是面对公众时的慈悲、绅士,但据束青骅所知,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束青骅也跟他装起来:“李哥这什么话?我听不懂。”
“我找你肯定是拿到了铁证,你再跟我兜圈子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李崇在宋雅至的暗示下,了解了那个记者身边人的关系网,查到了束青骅头上,拿到结论的那一刻,两年来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原来这一切并非毫无征兆。
束青骅说:“那您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聊这件事呢?朋友,还是我们尽忠尽责的厅长。”
他本以为,李崇查检验科没发现问题,他这关就算过了,没想到李崇还是怀疑他,但听起来李崇并不知道丁珂是以前那个,只认为他找了一个冒牌货,他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李崇下一句就解答了他这个疑惑:“你以为你处理干净丁珂跟你之间的联系,我在丁珂身上挖不到什么,你撇清责任的活儿确实很精细,这个丁珂甚至没跟你见过面。但你怎么就忘了把记者的屁股也擦擦干净呢?”
束青骅听到轰隆一声,来自内心。
李崇喝口酒,让了让他:“尝尝你嫂子酒楼特供,绍兴老酒。看新闻了吧,百馥酒业向雅致集团出售库存股份,你嫂子现在可是百馥酒业第一大股东。弟妹最近在做什么生意?”
束青骅一笑,不甚在意他的挑拨:“嫂子还是能干,就是不知道她个人在当中起到的作用有多少。阿韵是搞科研的,做生意纯属兴趣,但也没让我操过心,一个人把茶店开到六家连锁。”
他暗讽宋雅至是个提线木偶,抛头露面是因为李家人不方便。
李崇也无所谓,他觉得宝贝女人的人格局小的可以。说回正题,他还是想知道束青骅为什么,不然直接弄他就好,没必要吃这顿饭。
“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么费尽周折?”
到这一步,束青骅知道他们是注定撕破脸了,也不再装,说:“当年却契撞人,我请你帮忙,你把我拒之门外,我们之间就不再是纯粹的友谊。当我这两年发现那场车祸甚至是你亲手策划,就为以此钳制我,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是相安无事的关系吗?”
束青骅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却韵,他后来找过却契撞到的老人家属,他们说辞前后矛盾,他两个月软磨硬泡,他们终于松嘴,这个事根本就是李崇设计的。
正好那时还没给丁珂传达任务,通过李暮近搞垮李崇的计划就这样被提上日程。
“原来是这样。”李崇终于知道答案,却也有话说:“真假先不论,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信任你,却没放弃你,宁可用手段,也留你在身边?”
束青骅看着他。
“因为你太谨慎,心眼太多了,谁都怀疑,别人说什么都不信,只信你自己,如果不是有你的把柄,谁敢用你?”李崇也觉得可惜:“但你确实太聪明了,不用可惜。”
束青骅不想听他说废话,“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你都不敢承认就是你干的,谁多疑呢?”
李崇笑了:“算了,我不教人怎么走路。”也懒得再说:“你算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爱添置房产的了,有没有想过,你会栽在上面?”
束青骅听不到,也不敢多问,怕着他的道,盯着他。
李崇又说:“五年前你买了一套北区的三居,六百四十万,网签五百万四十万,另外一百万你以现金的方式支付给他,现在我合理怀疑这一百万是赃款,被你通过购房的方式洗白了。”
束青骅拍桌子站起来:“放屁!现金是对方的要求!他是准备过年给村里人发红包的!所以要现金!”
李崇深表痛心:“那你就要跟有关部门好好解释了。我们一分钱都不敢昧,你一动就是一百万,可能还不止,你真是太可怕了青骅。”
束青骅听懂了:“这个事也是你搞的,你早就埋了线等着今天!”
李崇十分无辜:“我堂堂正正,干干净净,这种违背信念的事是万万不敢做的。”
束青骅是半路才开始跟他分心,他却是从一开始就设防,李家老爷子不愧是留置三进三出的人,什么都给儿子想到、设计好了。
束青骅不怕被调查,除了丁珂那个案子,他身上没事儿,但怕停职期他家垮了……
他不甘地看着李崇,李崇的春风得意更刺痛他的眼,为什么为非作恶者还顺风顺水呢?
周五,阿嘉请了一周病假后,终于病病殃殃上学了。
她掐点来,被老师看了一眼,并拿来给大家举例子:“顾嘉同学就有从事政府涉外法律事务的潜质,不卡点不来,主打一个博弈,让别人等得心烦意乱。”
一阵哄笑。
阿嘉才不尴尬,头昏脑胀的也顾不上尴尬,坐下就打开电脑,打开课堂记录,趴桌睡觉了。
上午课上完,她睡得鼻塞眼肿,头发乱糟糟像鸡窝,章苗苗收好东西坐到她面前的桌上,“还没好啊,要不挂个水?”
阿嘉吸吸鼻子,“不要,我觉得我还可以撑到下午的露营烧烤。”
章苗苗笑劈了:“你别半路上就不行了,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露天烧烤的,弄得跟以后吃不上了似的。”
“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吃,但李暮近请客,咱俩还是作为他女朋友好朋友的身份被邀请,我不觉得以后老有机会!”
她说完跟章苗苗同步看丁珂,丁珂停顿一下,想到怎么回她们:“看你们,还有机会的。这次有他不少朋友,组织者还是上次游艇派对那个,我也怕你们不自在。”
“不会啊,就是他组织别把学姐再叫去。”阿嘉对学姐没好感。
聊着天,到了西餐食堂,章苗苗主动担任起打饭的任务,丁珂陪她,病号阿嘉找位置。
丁珂端着大餐盘,里边有两个圆形盘子,两杯咖啡,一杯橙汁。
章苗苗拿的甜品和水果,还有一小兜碱水面包,坐下时说:“今天甜品区是自助,我觉得划算呢,刷完卡才发现没一个爱吃的!太腻了,咱们食堂是懂营销的。”
“笑死。”阿嘉吃一口披萨:“以后这种动脑子的事交给珂珂。”
丁珂吃一块牛肉,现在想来,她真喜欢吃肉,上次nono干呕抽搐,他们紧急送它去医院,倒没大事,就是烧烤没吃成。她也不好意思提,只在阿姨问她吃什么时,小声说,肉就好。
早上李暮近送她上学,她下车时,他在那儿假装不经意地说:“晚上吃肉。”她扭头看他,他把咖啡递给她:“组个局吃烧烤,你想想,想吃什么肉,微信发我。”
装得细致入微,其实就是心眼多。
“珂珂!想啥呢?”阿嘉问。
丁珂回神,还没说话,走过来两个她们大学其他学院的女生,歪着头确认,讨论起来:“是她吧?”
“是,不是有照片吗?”
她们讨论得旁若无人,阿嘉病号先不满意了:“有病是不是?”
两个女生这才笑着道歉,其中一个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们就是想问她找的哪个医生主刀。”
章苗苗站起来:“滚,干你屁事!”
两个女生紧急道歉,却没走开,还有话要说:“到底是动了哪儿才能看起来这么好看?差别太大,我太好奇了。你就告诉我,我没恶意。”
“动了你爹。哦不好意思,提到你爹了,我没有恶意。”阿嘉战斗力十足,一点也不让话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