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痒。
“面膜先放着,我的手是湿的,你帮我把卸妆膏全抹到脸上,”她把门开大,闭上眼睛靠近他。
毛巾系得很松散,仿佛下一秒就会散开,她也不用手捂着。
一滴水从她漂亮的天鹅颈滚落,越往下越慢,直至被毛巾吸收。
卿杭不知道只需要把卸妆膏涂在她脸上就好,她可以自己按摩揉洗,她也不提醒,就这样等他一点点慢慢抹匀。
空气里飘着很多水气,他却有点口干舌燥。
“好了,”她突然睁开眼睛,往后退的同时关门,“你继续做饭吧。”
程挽月洗澡慢,吃饭也慢,她头发短,不用吹风机也行。
她大大方方地霸占卿杭的卧室,没有丝毫的歉意。
卿杭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没有空调,刚洗完澡就出了汗,程挽月打开卧室房门,让凉风吹到客厅。
她睡觉是不会穿那么多的,把那条对她来说太长的运动裤脱掉了。
两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那股淡淡的香气丝丝缕缕饶在鼻间,卿杭很晚才有了点睡意。
哪怕她就睡在身边,他都还觉得可能只是一场梦。
梦里还是那个泥泞的雨夜。
他在巷子里等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时间也不肯放弃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再等等吧,万一她想起他了呢,可到最后她也没有去赴约。雨水滴在身上,滴在头发上,一下一下敲打着他那颗固执的心脏。
妄想拥有她的每一秒,他都像是挂在屋檐上的一滴雨水,被重力拽着往下坠,却又不甘落地。
那晚之后,他病了半个月。
爷爷对他说,“小杭,程家对我们有恩,月月是家里的小公主,所有人都宠着她,脾气是大了点,也娇气,但本性不坏,她是个好孩子,你可以让着她,迁就她,偏向她,可以对她好,但不能喜欢她。”
他从未表露半分,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挽月把那次失约忘得干干净净,时不时会哄哄他,他不理她,她也开始跟他较劲,这场藏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的战役断断续续交战了大半年,就连他离开白城之后也没有结束。
可事实上,当他开始妄想她只属于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舍不得,但又得不到。
第17章 半夜爬床
高一入学,程挽月、卿杭和周渔三个人被分到同一个班。
学校领导得知卿杭是被程家资助的对象之后,安排他在开学典礼上演讲,家境贫困但学习成绩毫不逊色,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白城一中,这很励志,有正面教育意义。
操场上站满了学生和老师,卿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升旗台。
他的演讲稿很短,不到两百字,简单几句话就讲完了他的过去。
有人同情他的遭遇,也有人觉得他故作清高独来独往不合群,开始不断地找他的麻烦。
程挽月在初中就很出名了,升到高中后朋友只多不少,朋友也分远近亲疏,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周渔在她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被她从小学护到高中。有人想讨好她,故意在她面前说卿杭的爷爷是收破烂的,家里又臭又乱,花着她家的钱,但每次在她面前一点礼貌都没有,天天冷着一张脸,就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样。
走廊里有很多人,那个男生说话声音大,大家都听到了,立刻就有人笑着起哄。
程挽月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好笑吗?你老师没有教过你尊重人,你父母是不是也没有教过你?你长这么大,一张嘴除了吃饭喝水之外难道就只会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比家境比衣服比球鞋,你怎么不跟他比学习?花钱买进来的,期中考试全年级倒数第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这种不给自己积德的玩意儿到底哪儿来的脸嘲笑别人?”
她瞪着那个男生,一字一句地告诉他,“卿爷爷是收废品的没错,但卿杭不是废品,收废品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什么脏兮兮臭烘烘,卿杭家明明很干净,爷爷做事慢,但细致,所有东西都摆放整齐。
“去年国庆节放假前,诬陷卿杭偷东西的人也是你吧?”
教室里的监控并不是摆设,但刚开学那段时间,很多人都以为摄像头没有开。
“我这个人很记仇,再被我听到你颠倒是非,乱说他坏话,就给我等着!”
上一个被程挽月这样维护的人,还是周渔。
隔天还有朋友开她的玩笑,“程挽月,你这么护短,干脆改名叫程小狗算了,或者叫程小鸡,你昨天的行为就很像小狗护骨头,鸡妈妈护着自己的蛋。”
这种玩笑,她不会生气。
“我乐意,你少管。”程挽月趴在课桌上,看着旁边没人的位置。
卿杭是她同桌,他和老师一起去外地参加数学竞赛了。平时天天坐在一起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旁边的位置突然空了两天,她有点不习惯。
她没去吃早饭,也没补作业。
班主任说她的脑子时好时不好,让她平时省着点用,留着高考超常发挥。
卿杭在半个小时的早饭时间赶到学校,他从走廊经过,没去吃早饭的同学大部分都趴在桌上补觉。
他走到教室外,无意间的一瞥,让他停下了脚步。
程挽月的座位靠窗,寒假结束后刚开学不久,天气还很冷,她趴在窗台往玻璃窗上哈气,手指在上面写写画画,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卿杭看了很久才看出来,她写的是他的名字。
心动的瞬间太过短暂,长久的是大脑在心动瞬间分泌出激素所产生的连锁反应,如果过于兴奋,会有一种对方好像也喜欢自己的错觉。
“卿杭!”程挽月突然发现了站在窗外的卿杭,惊喜地站起身推开窗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到周四吗?”
他没睡好,有些恍惚,“正好有票,张老师就改签了,他要赶回学校开会。”
程挽月才不关心张老师还是李老师,开会还是上课,卿杭去参加比赛前一周,两人闹矛盾了,他走之前,他们一整天都没说话。
“比赛难不难?我猜他们都没有你厉害,你肯定能得奖。”
“你吃早饭了吗?我还有面包和牛奶。”
“老师发了好多卷子,我都不会写,明天就要交了,你教我好不好?”
“卿杭,你别不理我。”
她从课桌里拿出一颗牛奶糖,放在窗台更靠近他的那一边,下巴压在手背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玻璃窗上的雾气凝聚成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滑,她写的字慢慢变得模糊。
卿杭看着那颗牛奶糖微微出神。
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就像有根绳子拴在左右手的手腕上,从两侧拉扯着他,有时松有时紧,紧了就是在提醒他不要偏离轨道,松了又是在给他侥幸的机会。
头很疼,卿杭在半梦半醒时去了趟洗手间,甚至没有开灯,跟着那股淡淡的牛奶糖的香味,习惯性回到房间就睡下了。
空调开了一整夜,房门关上之后,冷气被关在房间里,程挽月越睡越冷,早上也是她先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睡在身边的卿杭,愣了许久。
他睡着的样子,没有太明显的疏离感。
她几乎霸占了一整张床,他没有枕头,被挤到了床边,再往外一点就会掉下去,薄薄的空调被也是全盖在她身上,他只有一个小角,勉强遮住了腰腹。
房间在阴面,上午太阳晒不到房间里。
窗帘拉着,时间还早,屋里光线并不算明亮。
“卿杭。”
他被她叫醒,沉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像是又睡着了。
程挽月用手肘撑起身体,轻轻戳他的脸,“你是梦游了吗?”
“还是……你在我睡着的时候,想我了?”
发梢扫在脸上,很痒。
卿杭有些烦躁,隐隐约约听到她的笑声,忽远忽近。
“都说了不跟你睡,你竟然半夜爬床……啊!”
程挽月话都没说完就被一股握在手腕上的力道扯着摔在枕头上,娇气的抱怨声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堵回了喉咙里。
他身体很热,呼吸也烫。
两只手被他压着,唇齿磕碰的痛感绵延到骨髓,他舌头探进她口腔,放在她腰上手也很直接地从T恤下摆摸了进去。
热烈的亲吻里两人亲密无间,程挽月清晰地感知到他刚才被薄被遮住的生理反应。
她小时候太好动,文化课一科都不行,但钢琴和架子鼓学得好,程国安又给她报了舞蹈班学芭蕾,希望她气质好仪态佳,不要跟个小混混一样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她不太喜欢,只学了个半吊子,但身体很柔软。
他喘息声很重,衣服和床单摩擦产生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被压住了。
分开前,他们除了最后一步之外,什么都做过了,他对程挽月的身体并非一无所知。
学生时代的程挽月经常用一颗牛奶糖哄他,每次都是她先吃,然后又喂给他一颗,悄悄告诉他,她吃过的和他嘴里这颗味道是一样的,他就会很想吻她。
他总是很急躁,要么是咬到她的舌尖,要么就是咬破她的唇角,被她骂过几句才收起尖爪和利齿,学会温柔,学会一点点深入,就像在水杯里慢慢融化的冰糖。
冰糖完全融化后,单纯的亲吻已经满足不了他。
有一天傍晚,在雨后的巷子里,他被她惹恼之后暴露出凶猛的攻击性,别的方面她有很大的优势,但在力气上无路如何都比不过他,悬殊很大,他轻而易举就能制服她,一只手从她身上那件明艳的衣服下面伸了进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但事实上,那并不能称之为吻。
她更像是被他摁在爪下的猎物,他不仅捕获了她的身体,还咬了她,尝到血腥味之后才施舍般留了她一条命,给她逃跑的机会,让她畏惧,让她远离他,让她以后别再招惹他。
程挽月可不是被吓大的。
他露出野性,她不仅不害怕,反而来了兴趣,他越不搭理她,她就越想看看他到底有多能忍。
“卿杭,你接吻的技术真是太差了。”
“你摸奶摸得舒服吗?喜欢吗?”
“你乖一点,不要弄疼我,我就再让你亲亲。”
第18章 没有长进
好学生学什么都快。
他们的第二个吻并没有间隔太久,第三个也是,那段时间是他们三年里最好的时候,就算闹别扭,也很快就和好了。
高三这年,程挽月和其他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不同班,教室也不在同一层楼,但她不介意,她在哪个班都能玩得很开心。
学习成绩一般,但从幼儿园到高中的每一个老师不仅不讨厌反而都很喜欢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在高温来临之前,白城有漫长的雨季,程延清舔他初恋秦画的时候是瞒着身边所有人的,高一和高二这两年,他一下课就不见了,回家也很晚,程挽月经常找不到他,高三也是,根本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程挽月天天都在迟到的边缘试探,早上急急忙忙出门,总是忘记带伞。
她又在数学课上睡着了,同桌叫不醒她就算了,还被她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
每个月最后一周的周五不上晚自习,周末休息两天,很多住校的学生都要回家,等她打着哈欠艰难地睁开眼睛,班里同学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又下雨了。
程挽月不喜欢下雨天,她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很讨厌走路的时候被泥水弄脏,她叹了声气,一只手伸进课桌里,但只能摸到零食。
有两个哥哥有什么用,一个都指望不上。
卿杭是班长,走得最晚,走到最后一层楼,他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了站在教学楼门口的程挽月,外面在下雨,她穿了一双白色的鞋子,磨磨蹭蹭不愿意出去。
被她发现之前,他把雨伞塞进了书包。
听到脚步声,程挽月回头,她每天都穿得不一样,杨慧敏舍得在这方面花钱,就一个女儿,一辈子也就只有一次17岁,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
白城一中没有严格要求学生必须穿校服,只有卿杭规规矩矩地穿着,日复一日。
他还没有看见她,她就悄悄躲在门外,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吓他。
“卿杭!”
冲力大,她抓住他的手臂才站稳。
卿杭像是真的被她吓了一跳,“怎么现在才走?”
“睡着了呗,”程挽月看他两手空空,“你也没带伞啊,咱俩今天只能淋着回去了。”
卿杭余光注意到从另一侧楼梯下楼的一个体育生,他和程挽月关系很好,暑假还教她打篮球,她为此买了好几套篮球服,他撑开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正朝这边走过来。
程挽月还在心疼自己的鞋子,眼前突然一黑,什么东西盖在她脑袋上了,她捏着衣角掀到眼睛上方,才知道是卿杭脱下的校服外套。
下一秒被他握住手腕,拉着跑进雨里。
她隐隐约约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盖在头上的校服总是被风吹得遮住眼睛,她顾不上回头看是谁,“好像有人叫我,卿杭,你听见了吗?”
“没有,”他加快步伐,“再等一会儿雨就下大了。”
“啊我踩到水坑了!卿杭,我爸妈又要开会,我想先去你家待着。”
“嗯。”
十几分钟的路程而已,已经淋雨了,其实不用跑得这么急,但程挽月被他牵着,刚开口雨水就飘进嘴巴里,耳边满是呼啸而过的风声雨声,说话也听不清。
她体力没他好,到家后直接瘫软在凉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休息够了才坐起来脱鞋子,擦头发。
“爷爷去哪儿了?”
“回村里了,”卿杭倒好一杯白开水,拿进屋放在桌上,“先换衣服,再把热水喝了,防感冒。”
半湿的校服堆在椅子上,程挽月看了一眼,没接他递过来的T恤,“今天有点冷,我要穿你的另一件校服外套。”
每个季度都有两套。
“我找找,”卿杭又重新去翻衣柜。
刚入秋,天气时凉时热,他另一套校服洗完之后被压在下面。
程挽月坐在凉椅上解扣子,用毛巾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卿杭转过身的时候,她正在调整内衣肩带,肩带有点紧,把皮肤勒出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你抱我,”她每次都会抱怨这个凉椅硌得她腰疼背疼哪里都很疼,让卿杭在上面铺个垫子,但他就是不听。
卿杭看起来清瘦,但很有力,即使程挽月一点都不配合,他也照样能很轻松地把她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