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婉以为,将自己的未婚夫拱手相让,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牺牲了,可她未曾料到,与萧钰解除婚约,才只是一个开端。后来,周芸婉为了融入京城贵女圈,成为一个对萧钰有用的人,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冷待,受了多少委屈。
直到宸王将周芸婉介绍给云莜,一切才终于有了转机。有云莜帮衬着,周芸婉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可周芸婉并不感激云莜,云莜抢走了她的未婚夫,她凭什么因为云莜给她的一点小小的恩惠而感激云莜?这是云莜欠她的。
舒坦日子过了一阵,云莜不知为何忽然不愿意再护着周芸婉了,于是周芸婉的日子又开始难过起来。
想到这一路走来的心酸,周芸婉笑着笑着,又哭了,赌咒发誓一般对金玉,同时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今日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总有一日,我会站在高处,令天下女子歆羡,让那些欺辱过我的人都对我俯首帖耳。”
……
等宸王想到自己还有个表妹时,已是曲终人散之际。
彼时,宸王已有几分醉意,与人把酒言欢、被人吹捧的热乎劲儿过后,听闻周芸婉早已狼狈离开,心中不由生出了对周芸婉的愧疚感。
宸王明知道永兴侯府的五小姐性子娇纵、心胸狭小,周芸婉上门定会收到永兴侯府的羞辱,却还是带着周芸婉上了门,这既是为了结交永兴侯府,也是为了给云莜一个“交代”。
眼下,目的达成,也是时候好生安抚周芸婉一阵了。否则,纵使周芸婉再喜欢宸王,感情也经不起这般消磨。
“去安杏胡同。”宸王对手下人这般吩咐道。
安杏胡同,是京中新贵聚居之地,周芸婉便被宸王安置在安杏胡同的一处两进府邸之中。
往日每回宸王来此,周芸婉都会站在门口迎接他。仿佛不论他再怎么忙碌,走出去多远,只要一转头,就能够看见她。
然而这回,宸王抵达之时,府上黑漆漆一片,连灯都未点。
负责守门的婆子悄悄告诉宸王,周芸婉回来时十分狼狈,一回来就嘴里喊着难受,为了防止底下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不许府中人点灯。宸王听得越发愧疚,排开众人,提了一只八角玲珑风灯,大步流星地朝着周芸婉的房间走了过去。
夜风从屋檐刮过,将挂在四角的风铃吹得叮当作响,一股隐隐幽香扑入鼻翼之间,是周芸婉素来喜爱的香料。若有似无的呻-吟自夜空中传来,妩媚柔婉,却又惹人怜惜。
躺在罗汉床上的周芸婉似是看到了光源,一双浸着水光的乌眸朝宸王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表哥?”
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她又向往日一样,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般冲着他撒起娇来:“表哥,我好难受。”
昏暗的灯火,将女子的面容映衬得越发白皙柔美,更有一种病态之美,看着这样的周芸婉,宸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眸中渐渐燃起一簇幽火……
当云莜收到周芸婉于永兴侯府中不慎落水染疾,起不得床的消息时,撇了撇嘴。
男人,果然大多是薄情之人。
哪怕是原书中对周芸婉千依百顺乃至被人称为痴情种子的萧钰,也不过如此。
难怪在原主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萧钰会对原主如此不留情面。
周芸婉生了病,宸王去探望并照料她,按理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不知为何,云莜却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照顾周芸婉,需要夜宿安杏胡同吗?
宸王虽然嘴上一直说视周芸婉如亲妹,可两人到底不是亲兄妹,这样毫不避讳地同住一个屋檐下,宸王难不成是打算公开他和周芸婉之间的真实关系了?
云莜想了想,对手底下的人吩咐道:“这些日子,你们派人盯着安杏胡同,若是有什么异动,便来告诉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第6章 第 6 章
◎驭下◎
翌日,周芸婉躺在榻上,看着宸王落下的香囊,怔怔出神。
那只香囊,她认得,是“云莜”给宸王的。“云莜”本不擅长女红,却为了宸王,一针一线地绣出了一只香囊,为了那只香囊,还将手指头都给扎破了。
周芸婉还记得,“云莜”捧着这只香囊满怀期待地问她,宸王会不会喜欢它……
一想到此处,周芸婉一颗心就酸涩得厉害。她这些年来为宸王绣了不知多少个香囊,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酸枝木匣子中,没有送出的机会。其他女子却可以当着她的面,与她讨论准备送给宸王的香囊。
她怎么,就沦落到如今这般见不得光的地步了呢?
金玉捧了洗漱用品来服侍自家小姐洗漱,将雪白的帕子浸入温水之中,拧干后细细地为周芸婉擦脸。
房中散发着旖旎的味道,烛台上燃着昨夜宸王亲手点燃的龙凤烛,金玉见状,心下稍安:“宸王殿下还是在乎小姐,否则,不会特意将小姐买来的龙凤烛点燃,这龙凤烛可是只有大婚时才会点的呢。”
周芸婉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讽刺一笑:“他的面子功夫向来做得是极好的,不独对我这样,对云莜也是如此。”
“小姐,您可是对宸王殿下生了心结?”金玉见周芸婉面色似是比昨日刚从池塘中爬出来时那阵儿更为苍白,不由蹙起了眉。这宸王殿下,也太不知疼人了,明知道她家小姐病着,还那般孟浪……
周芸婉似是看出了金玉的想法,淡淡道:“他要营造钟情于云莜的形象,自然不可能宠幸府上的丫鬟。若是有那方面的需求,可不是只能来找我了么?不过,这也正合了我的意。他如今是越发靠不住了,我总得为自己留张底牌。”
说着,周芸婉看向了宸王命人送来的避子汤。
她知晓宸王的心思,在“成就大事”之前,她不能怀上宸王的子嗣,她也一直十分配合。以往两人完事后,她都会喝上这么一副苦汁子。
可今儿个,周芸婉忽然就不想喝了,她为宸王吃了那么多苦,又何尝被他看在眼里?既如此,她为何要这般为宸王着想?
周芸婉沉默片刻,对金玉道:“去,将这碗避子汤偷偷倒了吧。”
……
却说云莜在命人盯着安杏胡同后,并未再做更多的安排。
这些日子,云莜在整顿她的小院儿。
那日,云相与云莜自华阳郡主府返回后,云莜便以“养病”为由将南香送去了庄子上。云莜身边儿向来与南香交好的南杏见状,为南香鸣起不平来,道南香伺候云莜这么些年,忠心耿耿,此番又是为了主子才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主子这么做让人知道了未免会让人议论主子太过无情云云。
云莜懒得听她在自己跟前指手画脚,径直道:“既然你这般惦念南香,不若去庄子上陪她好了。”
而后,她直接命人将怔愣的南杏捆了就要送去庄子上。
南杏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好,挣扎着向云莜求情,还拿自己伺候了云莜多年出来说事儿,道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主子的,竟还罚不得你了?你这丫鬟倒有意思,仗着伺候了‘我多年,竟妄图做我的主了。你不想去庄子上,倒也好办,似你这样的丫鬟,我云府是不敢再用了,我这就去回了爹爹,将你远远发卖出去。”
南杏还要继续哀求,却见云莜淡淡扫了她一眼:“你每忤逆我一回,惩罚便会加重一分,你可想好了,是否要继续跟我犟嘴?”
南杏深深打了个寒颤,见云莜一副绝不容情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惹恼了云莜,自己会被灌了哑药发卖到穷乡僻壤去。
此时,南杏心中颇感后悔,自己为何要强为南香出这个头。她与南香关系虽好,但也没好到为了南香把自己搭进去的地步。她本是相府小姐身边儿的大丫鬟,在府中时深得主子信任,甚至还有伺候自己的小丫鬟,说是副小姐也不为过,出了府外头的人也高看她几分。往后她被卖去别处,也不知新主家待人是否足够宽厚,不管怎么说,日子总归不像在云莜身边这般好过了。
解决完了“刺头”南杏,云莜的目光从余下的人面上一一扫过:“你们谁还对此事有异议的?”
被她扫到的几个丫鬟纷纷低下了头。
原主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身边儿四个一等丫鬟,分别是南香、南杏、南溪、南鹊,又有四个二等丫鬟,名唤冬梅、冬雪、冬月、冬青,以及八名三等丫鬟。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方能近身伺候,三等丫鬟只做些洒扫工作,因而云莜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身上,至于三等丫鬟自然由上头的一二等丫鬟管着,本就不是云莜该操心的事。
原主性子软和,纵得底下的丫鬟们主不主,仆不仆的,云莜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眼下南香被送去了庄子上,云莜又一开口便撵走了南杏,其余人并非毫无眼色的蠢货,自然不敢跟云莜对着来。只是,有些人心里头免不了犯嘀咕,自家小姐向来脾气和软,怎么今儿个说话竟这般硬气,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云莜抬眼望去,便将底下几个丫鬟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心知自己今日立威的目的已达到,也不去计较丫鬟们那些个小心思。她不管从前这些丫鬟是如何与原主相处的,只要日后她们识相些,一颗心系在她这个主子身上就好。
若是有那等不识相的依然我行我素,踩在云莜的底线上,云莜也绝不会轻饶了她们。
“你们没有异议,这很好。为人奴仆者,第一要紧的便是忠心,若是不能做到对主子忠心,便是再能耐,我云府也用不起她。譬如南香,从前得我信任,倚为左膀右臂,如今被送去庄子上,便是因她与外人勾连,意图背叛我这个主子。明面儿上她是去庄子上养病,实则是家丑不可外扬,你们需得记住这一点。”
云莜也猜到云相多半不会放过南香,故而提前给自己身边儿的人打个预防针,以免日后南香出了什么事,身边儿的人不明就里觉得是自己这个做主子的薄情。与此同时,南香的下场对于这些丫鬟们来说也是一种警示,提醒着她们莫要行将踏错。
“第二要紧的便是懂得本分。像方才,南杏在得知南香被送去庄子上后,不分青红皂白地质疑我这个主子,受罚后还拿自己多年的‘劳苦功高’出来说事儿,便是不知本分、奴大欺主的表现,这样的丫鬟,我是断然容不得的。你们立功时,我自有赏赐,你们犯了错,我也会给出相应的惩罚,你们曾经的功劳是无法抵消你们当下的过错的。一功不二赏,一过不二罚,说的便是如此。”
云莜身边儿的这些丫鬟们,尤其是几个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都是自幼与原主一道长大的。南杏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其余的丫鬟们指不定也会这般想。云莜此言正是在告诫她们,不要抱着这样的心思,她不买账。
底下的丫鬟们低垂着头,眼中尽是敬服之色。
棍子打了,甜枣自然也要给到,身边儿的人有盼头,才能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而不是一味敬畏主子。
“自然,你们若是一心为我着想,不做背主忘恩之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如今我身边儿的一等丫鬟位置空出来两个,自然得有人补上来,也需有人来主事,替我管着手底下的一众丫鬟们。你们只要好生做事,好处总是少不了你们的。”
云莜话音刚落,底下一些丫鬟眸子就亮了起来。果然,升职加薪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一根胡萝卜。
训完话后,云莜便说她乏了,给命底下的丫鬟们散了。
南鹊嘴角翘得老高,对南溪道:“南杏总是对小姐阳奉阴违,如今可算是被撵走了。还有那南香也不是个好的,往日总是做出一副对小姐忠心耿耿的样子来,谁知关键时候竟给小姐捅刀子。哼,真是白瞎了我这么多年叫她一声姐姐了!”
南溪刮了刮她的鼻子,淡漠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你对小姐最是维护,只是你这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收敛着些吧,否则,只怕有人要心里不舒坦了。”
南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冬雪与冬月,这两个是素来与南香交好的。
南鹊闻言,轻哼一声:“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难道还怕她们不成?幼时我那赌鬼爹输了钱拿不出东西抵债,便要将我卖进窑-子去,幸而小姐偶然路过,将我买了下来,否则我只怕活不到今日。谁敢对小姐不忠,我就说谁坏话!她们若是胆敢因为南香之故记恨小姐,我就跟小姐告状!”
南溪闻言,摇了摇头。南鹊脾气火爆,在相府待了这么些年了,也没多长出一点心眼子来。然而却颇得小姐喜爱,想来,便是因着她这股子憨劲儿吧。
一旁的冬雪与冬月被南鹊这么抢白一通,也有些惴惴不安。她们从前因着南香在云莜身边儿得脸之故,对南香十分奉承。如今南香倒台了,云莜对南香还这般厌恶,她们这些与南香走得近的,不会受到迁怒吧?
好在没几日,云莜公布了新的一等丫鬟与二等丫鬟名单,荣升一等丫鬟的人中,冬雪赫然在列,这彻底打消了冬雪与冬月的顾虑。
一等丫鬟四去其二,为首者便由脾性温和、行事沉稳的南溪来担任,忠心有余沉稳不足的南鹊则是从旁辅助。此外,冬梅与冬雪因心灵手巧、脑子活络之故,被云莜从二等丫鬟提为了一等丫鬟,一等丫鬟从南字,冬梅与冬雪分别改名为南荷与南光。如此一来,二等丫鬟中又空出两个名额来,由两名手脚麻利、忠厚老实的三等丫鬟补了上来。这两个丫鬟一个名唤环儿,一个名唤霞儿,两人随了冬月与冬青,改名为冬环与冬霞。
冬雪,不,南光与冬月见云莜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自此之后,在云莜身边儿干活愈发卖力了。
在云莜一番恩威并施之下,云莜所住的云海苑变得更为井然有序,云莜也总算可以松口气。
若是连自己小院儿里的人都不可信,云莜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云莜不罚与南香走得近的人,也很好理解。过去南香是原主身边儿最为得意之人,又极擅长做面子功夫,云海苑中大部分人与南香的关系还算不错,云莜若是将自己对南光与冬月的不满摆在台面儿上,只会引得底下许多人心中惶惶不安。与南香交好,不算是什么过错,只要不将南香那歪心思学了去就好。
几日后,庄子上传来消息,丫鬟南香被荣王萧琅女干淫后,不堪受此屈辱,吞金自尽。
云相借由此事大作了一番文章,给荣王扣上荒-淫-残-暴的帽子,让荣王的声望降到了低谷。
近日,荣王出行时,都会收到旁人诡异的目光,这让荣王对云相恨得咬牙切齿。
荣王辩解称是云莜身边儿的那名丫鬟思慕他,给他下药主动爬上了他的床,云相怕此事一旦传出累及云莜的名声便将那名丫鬟灭了口,可惜没人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在强行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而后,荣王的拥趸出面弹劾云相的门生,被云相给压了下去。
看似是荣王拿云相没有办法,实则云相一时也奈何不得荣王。
云相本欲借着荣王以不当手段谋夺帝位为由,让当今彻底剥夺荣王继承大统的可能,只是,当今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之中,使得他的一番谋算难以继续推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