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玥容从不做此想，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了。
娜仁摆弄了一会儿胤福胖嘟嘟的脸蛋，喜道：“你瞧，咱们的孩子一点都不认生！”
“你当然有福啦，两个外甥都喊你姨妈，不如我送你一个好了。”玥容这话半带认真，她确实觉得养两个孩子挺吃力，光佛尔果春就时常闹得她头疼了，等小的长大还得了。
与其送到阿哥所，还不如让娜仁来当这个养母，反正太后也会高兴——她常担心侄女终身无靠，早就想从其他妃嫔那里抱个给娜仁养。
既如此，用她的还省事。
娜仁连连摆手，“可算了！我哪受得起。”
她觉得自己不是当额娘的命，平时闲暇时陪着玩耍倒无妨，真要是一天到晚听见儿啼女哭，想想都会疯掉。
这福气还是给别人罢。
玥容无语，“可你宫里养了十来只猫。”
这都怪娜仁心软，原本咪咪生的那几窝该送人的，可她瞧着小奶猫嗷嗷待哺的模样，实在是不忍心，结果现在一个个都发育成威风凛凛的大橘了，在宫里横行霸道——亏得她吸取教训，及时将这些冤家带去绝育，否则恐怕能组成一支橘猫军团来。
娜仁道：“养猫跟养人能一样么？咪咪能吃剩饭剩菜，佛尔果春又不行，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
玥容想了想女儿半夜翻箱倒柜找零食的模样，觉得她说不定比咪咪还容易养活。咪咪还顿顿要鱼汤拌饭呢，佛尔果春却是来者不拒，脾胃强健得像铁打的。
但见娜仁执意不肯，玥容只得罢了，央求她一定要常来——至少逢年过节的红包不能忘。
娜仁：……很好，姐姐也学会杀熟了。
两人谑闹一回，娜仁方晃晃悠悠地回咸福宫去，她还得跟太后派来的嬷嬷学学礼仪规矩，上次封嫔只走了个过场，草草完事，这回势不能再马虎了。听说旗头带吉服加起来有几十斤重，光行礼的时候不摔倒就是门学问。
干脆叫两个宫女架着她好了，这花盆底她始终穿不惯，跟受刑似的！
玥容满足地睡了顿午觉，傍晚时醒来，就见康熙安详地坐在床边，手里还捧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调味很纯粹，只简单淋了勺麻油。
玥容被暖呼呼的香味吸引，姑且顾不上同他置气，就着康熙的手便舀了两大勺。
玄烨劝道：“慢点吞，别噎着。”
没见过这种吃相，饿死鬼投胎一样。
玥容边享用美食，边哼哼唧唧道：“您又没十月怀胎，哪知道生孩子的女人有多累。”
反正她这几天总是又饿又渴，肚子里跟个无底洞似的。
玄烨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思想，没去接她的话。
他体谅玥容的坏脾气，玥容却不肯体谅他，吊起一只眼睛道：“您为什么骗我？”
“朕几时骗你了？”玄烨泰然自若。
“封贵妃的事呀！”玥容痛恨他这健忘的脾气，搞得像她故意找茬。
玄烨慢条斯理道：“不是已经下旨了？难道朕出尔反尔？”
那怎么能一样，至少老康之前的口吻像是只封她一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大封六宫，也许她还是附带。
玥容不无怨念，“您就使劲蒙我吧，我倒要看看三爷还有几句实话。”
玄烨叹道：“你临盆的那刻，朕实在怕极了，若不如此说，怎能叫你燃起斗志？”
何况他也没撒谎，只是隐瞒了部分实情而已。
玥容揪着被褥，语气幽怨，“反正您总让我不快活就是了。”
玄烨失笑，“那你要朕如何呢？任打任骂，或者你打朕两拳，反正朕皮糙肉厚，生受得起。”
玥容才不上当，敢跟皇帝玩情趣，回头等着下大狱，万金之躯是说说的么？
玄烨见她纹丝不动，便包起她的拳头，果然轻轻朝自个儿脸颊上撞了两下，一副愁眉苦脸模样，“还不消气？”
说实话，那点力道不算什么，跟挠痒痒似的，可玄烨的神情倒是把玥容逗笑了——他眉毛本就生得长而浓密，几乎连成一线，皱起来的时候像个倒八字，非常之囧。
玥容几乎想给他起个囧瑟夫的诨号，但考虑到老康完全get不到点，还是算了。
玄烨将她两只手放下，塞回被褥中去，“朕要真是狠心，让你与那些人平起平坐就是了，何必还提上贵妃之位，白白惹得言官非议，像温妃虽然料理六宫得宜，朕这回也没封她。”
玥容抓住重点，“怎么温妃妹妹竟落单了么？”
当然贵妃位原可以有两个，以钮祜禄的家世也担当得起，可玄烨想起温妃刚进宫时，玥容就有点微妙的含酸，因此照顾她心情，这回才先放放。
玥容：“……您对外没这么说吧？”
天地良心，她跟钮祜禄氏绝对没有过不去，当初也就是因对方空降高位才小小吐槽了两句罢了，万万没想到皇帝会这样放在心上！
钮祜禄氏虽然好脾气，可若知道是她搅和了自己晋封，还不得翻脸成仇。
玄烨白她一眼，“朕自然明白。”
只以温妃资历尚浅为由，让她在妃位多待些时——小赫舍里氏倒是由贵人晋封嫔位，此消彼长，更显朝野均势。
玥容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既然贵妃位上只她一个，她就称心如意了。可老康以前就私自按贵妃俸禄贴补她，现在难不成还照旧么？
玥容是不敢让他加薪哪，不过还是婉转提了一嘴，既然她又多了胤福这个负担，那经济上不是更捉襟见肘了么？当爹的不该有所表示？
物价可是年年在上涨呀。
玄烨没好气，“朕会吩咐内务府，让你享皇贵妃待遇，如此你可满意？”
玥容两眼都被喜悦的光辉填满，乐得几乎要打起滚来，虽说这个享皇贵妃待遇只是句空话，无非份例月银发得多些，礼仪规制神马的跟佟皇贵妃没得比，但玥容已经很满足了，她本来也不在乎虚名，拿到手的好处才是真的。
反正佟家有钱嘛，不在乎这点蝇头小利，那就让给她好了。
第69章 外孙
打从知道玥容怀孕, 刚阿泰一家便日夜牵挂着，如今听闻玥容生了阿哥，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腋生双翅飞到女儿身边来。
因上回生完佛尔果春是舒穆禄氏来照看的, 她便仿照旧例, 斗胆请丈夫上了帖子, 希望至少能陪伴女儿坐完月子。
玄烨准了。
舒穆禄氏方才卸下心头大石，跟丈夫商量着, 备了双份的礼，一份是给玥容和小外孙的，另一份自然是分送给宫中各处的。
玥容看着那一车沉甸甸的箱笼, 难免咋舌，“您也太破费了，何必这样大方？”
语气绝非称赞——这回是大封六宫，人家贺她的礼，她照样得贺回去, 被母亲这么一弄，倒成了亏本买卖。
舒穆禄氏笑得见牙不见眼，“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阿玛还嫌我带少了呢。”
刚阿泰那个大老粗脾气，屁大点事都得臭显摆，何况女儿当了贵妃, 往前数都是李家祖坟冒青烟。
玥容哼声, “咱们家又不是没出过贵人，用得着这么眼皮子浅, 祖母她老人家还是太祖爷的亲孙女呢！”
舒穆禄氏往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这孩子, 专会扫人的兴！格格跟贵妃能一样么？”
努尔哈赤有多少孙女，他自己怕是都数不清，否则也不会巴巴给人当续弦了。
贵妃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风光得意，鉴于皇贵妃是个没孩子的，说不定巴结李家的比佟家更多呢。
可惜刚阿泰已经廉颇老矣，否则还能大有一番作为。
玥容心说比起贵妃，她倒宁愿当个普通人家的格格，当然是无需抚蒙的那种——她升得再高，依旧是关在金屋子里的鸟儿，怎及外边海阔天空自由自在。
再想下去就该产后抑郁了，玥容打起精神，“您给佛尔果春带了东西没？”
如今阖宫都绕着刚出世的七阿哥转，玥容怕女儿幼小的心灵会受伤，旁人拜高踩低重男轻女也就罢了，她家里断不能如此。
舒穆禄氏道：“当然，你当我上街干什么的？”
说完将箱子打开，抖落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裳来，犹以带荷叶边和各种流苏穗带的居多。
玥容：……
她看额娘什么都好，唯独审美上不能苟同，多亏当初老祖母坚持己见，非让她将舒穆禄氏选的衣裳给换了，否则初选就得给涮下去——虽然那样也不算坏事。
玥容委婉道：“没有更简单些的款式吗？”
佛尔果春穿这些出去闹腾，不到一个时辰就得成为满宫笑柄。
舒穆禄氏白她一眼，“你小时候喜欢得紧呢。”
玥容才不信，她哪有那么庸俗肤浅？一直以来她的审美都很高雅好不。
可等佛尔果春兴冲冲地进来，一股脑扑进那些五光十色的缎子中去，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模样，玥容肯定是隔代遗传。
反正不可能像她。
摩挲了一会儿外孙女，又被花言巧语骗走几个红包，舒穆禄氏才依依不舍放她出去，又瞅着玥容道：“你好像比上回更胖了？”
这个上回可不是生产之前，而是三年前她刚生完佛尔果春的时候。
玥容本就紧张，如今被一针见血指出，连忙打着哈哈，“哪有，是被子太厚吧。”
舒穆禄氏的眼睛就是尺，上去掐了掐她腰间软肉，“分明就是胖了！”
玥容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下去，嘟囔道：“胖一点又有什么，自己活得舒服就好。”
反正她现在是贵妃了，膝下又儿女双全，即便失宠，内务府也不敢将她怎样——大不了像荣妃那样当个隐形人，省得战战兢兢筹谋如何伴驾呢。
舒穆禄氏道：“那不成！为你自个儿的身子着想，也不能太发福了。”
她亲眼看到有些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妇人，先是胖成肉球，渐渐胖成肉山，多走两步路都得大喘气，这样怎么能叫活得舒服？听说连行房还得找两个身强力壮的丫头一左一右架着呢，简直有伤风化。
玥容：……她娘怎么晓得人家闺房里的事？听起来倒是跟笔记小说里写的一样。
想想那副四人聚会的模样，玥容头皮发麻。她要是胖得路都走不动了，才不管行房呢，别说老康，她自己看见一堆白花花的肉都恶心！
舒穆禄氏继续给她讲述各种悚然听闻的恐怖情节，譬如在浴桶里洗澡被卡得动弹不得，就这么活活饿死的呀；或是半夜里睡觉一口痰上不来，生生噎死的呀。最可怕的是胖子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棺材里无风自燃，你说好不好笑。
玥容：……还真笑不出来。
她悄悄咽了口唾沫，“为什么？”
舒穆禄氏面无表情，“肥油太多了呗，稍微见点火星就着了，这才叫死无全尸呢。”
玥容最终答应额娘减肥，不过她觉得舒穆禄氏有点双标，“阿玛胖了好多年了，您怎么不说他？”
至少在她进宫的时候，刚阿泰的肚子就已经很醒目了，这么多年过去，肯定像身怀六甲。
舒穆禄氏道：“你阿玛比之前瘦多了。”
玥容不信，武官卸任之后都会跟吹气球一样涨起来，刚阿泰还有酗酒毛病，更是长膘的利器。
舒穆禄氏从袖中掏出一卷画像，原是刚阿泰怕女儿思乡情切，才请画师帮他画了这幅肖像，好让女儿睹物思人。
玥容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上头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是她爹！
“阿玛给人家塞了多少银子？”
这ps技术快赶上换头了。
舒穆禄氏亦忍俊不禁，“虽然做了点修饰，面貌就是你阿玛的模样，你若不信，等以后省亲回去自己看看便知了。”
玥容：……恐怕不止一点点。
但不得不承认，这副肖想的确给了她动力。玥容立刻觉得手边金黄油亮的鸡汤不香了，让玉墨去给她削个水萝卜来。
萝卜抵得饥，又爽脆可口，没什么热量，用来减肥最好了。
舒穆禄氏笑道：“倒也不用着急，等出完月子再说不迟。”
可册封礼就定在十二月，得在那之前瘦下才行。虽说冬日里的衣裳宽绰，也不能太像个桶了，尤其她站位还挺靠前呢。
舒穆禄氏踌躇再三，还是委婉告诉玥容，她觉得现下有佛尔果春和胤福就很好了，不用生太多——多少女人是葬送在生孩子这道坎上的。
自然是为玥容着想才跟她推心置腹，换了个自私自利的家庭，巴不得拿她当生育工具为家族谋取红利。舒穆禄氏虽然喜欢孩子，可在她眼里，孙辈究竟是隔了代的，她更关心玥容的身体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