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看着他,并未说话。
被她忽闪忽闪的眼睛注视着,周昶有点紧张,但并未怯场,他说:“你好,我叫周昶。可以认识一下吗?”
周昶被不少女生搭讪过,主动出击却是第一次,他本来不想,可走过头了又觉得不问一定会后悔,江乐整个人的型实在是他的菜,他并不是完全看脸型选手,但难得碰到……就算接触下来发现不喜欢……那也可以做朋友。
周昶心理活动做了这么多,没想到江乐张口就是:“不可以。”
周昶卡了下壳,依旧笑着问:“为什么?”
江乐态度冷淡,“你这样的没什么意思。”
周昶不笑了,他问:“我哪样的?”
江乐凑近了点儿,周昶明明因她的话心中不快,却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
江乐嘴角一勾,取笑道:“就是你现在这样咯。不用猜都知道你想什么,傻子一个,无趣。”
周昶双手握拳,沉默片刻,问她:“你在读大学?”
江乐:“是又怎么了。”
周昶:“哪个大学?”
江乐又笑了,“干嘛?还想来找我?”
周昶:“不可以吗?我已经高三了。”
江乐:“只怕你考不上。”
周昶:“我要考上了,你跟我约一次会。”
江乐玩心起来,“好啊。”
周昶:“哪一所?”
江乐:“你不是厉害吗,猜啊。”
周昶:“你缩小范围。”
江乐:“那就二选一吧。”
周昶:“别骗我。”
江乐:“骗你又怎样?”
周昶不能怎样,他看着江乐,内心有点五味杂陈,说实话,打他记事以来,从没在女孩手里碰过这么多的壁,他现在忽然理解了偶像剧里男主的心态,这谁能甘心,谁能不激起斗志,当然眼前这人肯定当不了女主角,她没有一丁点女主角的美好素养,初次见面无缘无故给人难堪,对他贬损轻视又刻薄。她也就是长得好看。
周昶:“我会找到你,我们还会再见的。”
当周昶等人离开,江乐心情好了点儿,果然不爽需要转移,恶意需要倾泻。
这晚十点多,汪蕾一个电话将江乐叫下楼。
“冯总喝醉了。”汪蕾说,“晚上最好有人在旁边照顾。”
江乐双手抱胸,一语不发地看着汪蕾。
汪蕾眼观鼻,鼻观心,心理素质很稳定,她说:“不会有什么麻烦事,给冯总倒个水、擦个脸就行。”
江乐忍不住笑了,“你不觉得有点太明显了。”
汪蕾从容道:“你也可以不去。”
“去。”江乐抽走汪蕾手中的房卡,“不去多可惜。你说是不是,汪助?”
汪蕾扶了扶眼镜,回她一个了然的微笑。
江乐合上门,里边静悄悄的,精心布陈的灯带只亮了边角几条。
她绕过木质隔断,冯卓铖阖眼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吐息均匀,似乎睡着了。
打在边几的柔和光束晕了一圈在他袖角,也在他垂落的右手上。
江乐回身去洗手间,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
她半蹲在地毯上,托着冯卓铖的手腕,一点一点,细致地擦起了他的手。
从江乐进门起,冯卓铖就已醒了,他不知道她会如此乖顺,任她动作了一阵才拂开。
毛巾掉在地上,江乐还未捡,下巴先被冯卓铖挑了起来。
“冯总。”
江乐轻轻叫了一声。
冯卓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是挺横吗,低什么头,叫什么总。”
江乐偏头要挣开,冯卓铖不让。他虎口卡着她下颌,往灯下推了一把。
睡也睡了那么多次,他对这张脸谈不上陌生。冯卓铖的目光一寸一寸,端详过她的眉眼鼻唇,眼前又浮现新林镇那晚,他算见过江乐很多面,只有那天的她和之前的每一面都判若两人。那样沉冷、直接、攻击性丝毫不加收敛的一张脸,像模糊的石块有了棱角,叫他印象深刻,起了点兴致。
江乐:“看够了吗。”
冯卓铖松开手,江乐扶着茶几起身,手肘被冯卓铖拽了一把,她跌落在他怀里。
江乐横坐在他腿上,没有挪开的意思,她说:“汪助太夸张了。如果冯总没喝醉,我就先回去了。”
“嗯。”冯卓铖的手很规矩,没有再碰她,他说,“走之前把领带打了。”
江乐低头,冯卓铖身前已换了条墨绿纯色的领带,松垮垂在一侧。
江乐:“为什么?”
冯卓铖:“你下午扯歪了我的,不该赔吗。”
江乐:“我不会。”
冯卓铖:“你不是挺会穿制服吗,茜茜,领带不会打?”
江乐:“是啊,不会,怎么了。”
冯卓铖闲闲道:“不怎么,不打完不许走。”
“好啊。”江乐笑了一声,腿一抬,跨坐在他身上。
她似乎找到了打领带的好姿势,没有再看他。两块布料在她手中反反复复,缠了又散,失败一次,她就坐得离他更近一点儿,仿佛离他越近,就越好使力,到最后结也没打出一个像样的来。
江乐微微后仰,还在不紧不慢地尝试,她的手指蹭过他喉间,抚过他胸膛,三五不时调整坐姿。
冯卓铖从来不在这事上克制,这晚却迟迟没有回应,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太容易被她勾起,不愿太快称她的意。
“冯总,你知道我为什么擦你的手吗?”江乐忽然慢条斯理道。
“为什么?”不开口,冯卓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哑到了何种程度。
江乐攥住不成形的领结,倾身在他耳边道:“当然是给自己用了。”
冯卓铖耳际一麻,彻底忍到临界点,他将江乐掀倒在沙发上,吻了上去。
第十一章
次日,江乐从床上醒来,撑着床单正要坐起,先看见了一旁躺着的冯卓铖。
她对着他的脸反应了几秒,以往等她醒来,冯卓铖早已不见踪影,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冯卓铖倏然睁眼,两人四目相对,一夜无序的混乱、交缠、喘息通通回笼,冯卓铖手一勾,将她拉回怀里。
“看什么。”他问她,手已顺着腰间弧度探了下去。
江乐配合地夹住。
冯卓铖埋首在她颈间,闷闷笑了,“昨晚没用够吗,茜茜。”
“嗯。”
折腾到午后,冯卓铖不得不动身了,两人终于下楼去用餐。
吃到一半,冯卓铖让江乐回去把护照办了。
江乐知道冯卓铖接下来要去新西兰滑雪,她问:“干嘛,要带我去度假?”
“不想去?”
江乐没有回答,她问他:“我可以回银星了吗?”
冯卓铖挑眉道:“在卓凌不好?”
“不好。”
“宁愿回银星打杂?”
江乐:“比当个摆件有意思。”
冯卓铖:“等我回来再说。”
休完假回来的冯卓铖神采奕奕,当然没让江乐回银星。
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把她当小秘书带在身边,天南海北的出差。
一次开会碰见叶晋,他眼睛定在江乐身上半天,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她,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谁?”会后,叶晋追着冯卓铖进办公室,“你告诉我外边那人谁?你别告诉我是山里面那个、职中那个小妹?”
冯卓铖夸他:“你记性还挺好。”
“搞什么名堂,你哪找来的?”
“碰巧。”
叶晋不相信,他往转椅上一坐,“不可能,哪有那么巧,你快从实招来,不说我今天就不走了,难道你回去找她了?不可能,你就不是那样人,难道是她来北城找你了?”
冯卓铖:“她在华大读书。”
叶晋愣了下,“真的假的?”
冯卓铖:“嗯。校庆碰见的。”
叶晋:“服了。那这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还没腻?还把她放卓凌?不是吧,不像你啊,冯铖?”
“好玩啊。”冯卓铖说。
冯卓铖一开始是为了好玩,为了方便,为了江乐说的“没意思”,才故意将她放在身边使唤。
然而江乐让他意外,不管是参加路演推介,还是见项目高层或创始人,她一点不怯场,跟在他身后,镇定又得体。
两人白天上司下属的界限十分分明,只在深夜酒店,在墙边窗前,裸裎相对、抵足缠绵,一天不曾间断。
冯卓铖从前没觉得他对□□如此热衷,他认为是江乐的错。
有天晚上,冯卓铖洗完澡出来,见江乐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冯卓铖问:“怎么了?”
“回学校啊。”江乐说,“明天是报到最后一天。”
冯卓铖:“哦。”
他都快忘了。
十月中旬,冯卓铖拜访完数院的方教授,在走廊上遇见了正在读博的昔日同窗。
两人站在近中庭的护栏边聊了几句,楼下传来男生打招呼的说笑声,冯卓铖望了眼,看见某个一回校就好像泥牛入海的人。
江乐新学期多了两门大班授课小班讨论的课程,她和班长卢以恒分在一个小组,课后偶尔会约时间做Pre。
卢以恒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两人之前接触不多,几次作业之后熟悉不少。卢以恒一路附小附中读上来,校内各大院系都有朋友,有时遇到难搞的案例或模型,会带着电脑顺路去找外援。
这日恰巧江乐也在,卢以恒和好友探讨完,转头问她:“江乐,你周末应该不回家吧?”
江乐:“不回。”
卢以恒:“那有安排吗?”
江乐:“怎么了?”
“邀请你去我家玩啊。”卢以恒笑道,“我还叫了几个同学,请你们去我家吃饭,出去也行,我当地陪。咱们还可以找一天……”
卢以恒话说到一半,江乐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卢以恒:“你先接。”
江乐看了眼屏幕,走出教室。
江乐:“喂?”
冯卓铖:“旁边的是你男朋友?”
两头楼道空空荡荡,江乐倚在玻璃护栏边,越过中庭,望向对面,在距她两层远的对楼高处,看见了同样站在玻璃前的冯卓铖,他穿一身休闲服,手支在护栏上,身躯微弯,好整以暇地迎视她的目光。
江乐说:“还不算吧。”
冯卓铖笑了一声,“晚上一起吃饭。”
江乐没有立时回答。冯卓铖同样沉默,两人隔空对视,这样远,其实看不真切彼此的表情,只有轻而慢的呼吸声,带出某些纵情画面,那样活色生香的记忆,会让人的身体形成惯性。江乐刚回校那几天,冯卓铖不得不在凌晨出入酒店健身房。
“好。”江乐听见自己说。
周末期间,江乐留在了润禾。
她没想到周六晚上冯卓铖会再回来。
他推门进来时,她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软毯上,面前摆了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一台外放的手机。
电话那头是卢以恒,正在一一整理年金的不同计算方式。
屋内太静了,卢以恒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冯卓铖拿了瓶冰水,喝了一半,放在岛台上,朝她径直走来。
卢以恒终于察觉到异样:“怎么没声音了,江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江乐:“今天先这样吧,下次继续。”
“哦,行,是有点晚了。那晚安,早点睡。”
“嗯。”
“冯总。”江乐看着冯卓铖在沙发上坐下,空气中飘了点似有若无的酒味。
“他讲错了。”冯卓铖放松靠着,示意她亮着的屏幕,慢悠悠道:“年偿债基金的计算实际上就是年金终值的逆运算,而年金现值的逆运算是年资本回收额的计算。”
江乐改动时,听见身后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回头,冯卓铖在看她读了一半、做了标记的一沓论文。
“这么用功?”
“只是作业。”江乐说。
等江乐完成报告初稿,冯卓铖已滑倒在沙发上,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还未站直,先被他拉住了手腕。
“去哪。”冯卓铖双眼闭着,喝了酒的缘故,话说得慢吞吞的。
“睡觉。”
“先交学费。”冯卓铖长臂一伸,将人拖至身下。
次日,冯卓铖在润禾待到了下午才离开。
两人各占书桌一角,一个看邮件过项目,一个刷书做题,相安无事地共度了大半天。
江乐盯了几秒冯卓铖离去之后合上的房门,重新低下头。
随着冯卓铖出现在润禾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这样的情景逐渐变得司空见惯。
碰上冯卓铖有闲心,经过江乐身侧会多看两眼。财务管理有些复杂的公式,他经常三言两语就讲明白了原理,有些枯燥的知识点,他举几个具体情境,轻易便能深入浅出地分析清楚。
江乐在这种时候总是很虚心。
冯卓铖没给人当过老师,但他愉悦于江乐的敏锐和应变,其实挺享受教她的过程,他以前不知道江乐对数字如此敏感,几乎过目不忘,公式推导顺一遍就能记住,易混淆的理论从逻辑就能分别。
江乐学习习惯也不错。冯卓铖倚在墙边,透过玻璃,不知不觉看了她许久。
气候渐冷,江乐喜欢在露台的小桌上,在阳光下做题,她戴着耳机,对他的注视无知无觉。
江乐专注起来就是这样,学习这样,床上也这样,沉浸时放纵尽兴,抽离时毫不拖泥带水,某种程度其实和他相似,意识到这一点的冯卓铖忽然莫名不快。
江乐耳机被摘下的瞬间,冯卓铖弯腰吻了下来。
她仰着脸,启唇回应,被冯卓铖拉起,坐在了一旁宽大的藤椅上。
他揽着她的腰,湿润的吻在唇际流连一阵,长驱直入,迟迟不往下去。
江乐被勾缠,被翻搅,被冯卓铖反常凌厉的唇舌弄得呼吸急促时,他又和风细雨般缓下来,吻得柔情温存。
冯卓铖退了点,江乐也睁了眼,这样缱绻缠绵的漫长接吻,两人之间从未有过,橘色夕阳斜照,江乐半张脸都在阳光下,发丝凌乱,双颊酡红,如雾般润泽的双眸湿漉漉地看着他,如此情态,石头见了也要心旌摇曳。
冯卓铖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屋内。
第十二章
临近跨年那几天,华大各院系的活动层出不穷,陆柯豪网吧都去得少了,整天拉着金松芸四处凑热闹。
“你上辈子肯定是个闲事婆。”两人站在煎饼果子的小摊前,金松芸忍不住吐槽。
“你不爱看?”陆柯豪指着加料单,“老板,要加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