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两字入耳,薛潘眼登时一亮,边穿衣裳边道:“公主不是向来不怕人说么?”
裴子渠抬手摘下发髻上的簪子,任由一头青丝散落,“要你多话。”
第64章 岂有此理
裴子渠对着铜镜拢了拢长发, 随意用玉冠束起,又去衣柜里挑了身男装换上。
薛帕⒂谝慌裕看得不解, 问道:“你这是要出去?”
“对。”裴子渠打理好自己, 转身对上薛, “如何, 比你长得俊吧?”说罢,不等薛呕卮穑她径自出了卧房。
薛盘Ы鸥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裴子渠大步往前走, 头也不回道:“迎春楼。”
瞬间, 薛派裆大变,他纵然没去过这地方,也晓得这是风月楼, 且是帝都城最大的风月楼。他沉下脸,心道,她莫不是又要去寻小倌儿。
“去那儿做什么?”
“去那儿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玩乐了。”裴子渠理所当然道。
薛捧酒鸾C, 大步跟上裴子渠。
裴子渠没管他,出了大门后直接上了马车。其实她也不是真要去迎春楼,只是闲着无事想出门逛逛夜市,正好薛旁谂, 打算戏耍戏耍他罢了。
如今他是追她的人, 她可不得好好享受。
车夫关上马车门前,薛欧煽焐狭寺沓怠
裴子渠背靠马车壁坐着, 十分惬意,甚至摇起了手中的折扇。
反观薛, 一上车便黑着脸,甚至越来越黑,眉心都快凹出折痕了。
“吱呀吱呀……”马车晃荡得厉害。
裴子渠欢喜地摇着折扇,心里在想,待会儿该去哪儿逛,要不要吃些皇宫和公主府里吃不到的零嘴。
“嗯?”身旁冷气是一阵接一阵,裴子渠实在忽视不了,这才看向薛牛见他摆着一副正妻捉奸的神色便觉好笑,于是拿话逗他,“怎么,你不喜欢我去迎春楼?不喜欢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喜欢。不过,就算你说了你不喜欢,我也还是会去。”
“我不喜欢。”薛抛头对上裴子渠,冷声道:“你已经有我了,为何还要去找他们。他们日日伺候人,不见得有多干净。”
他这语气像极了妻子在埋怨丈夫外出找人。
“哈哈哈。”裴子渠笑了,得意道:“那我找个没伺候过人的不就成了,多大点儿事。再说了,天下男子那么多,我为何要为了你这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树林?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道理,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我也不例外,日日对着你,哪怕你再好看,我也会腻。”
“不对。我即便日日对着你,我也不会腻,甚至觉得你每日都不一样。”薛盘鞠⒆牛声音微微颤抖。
裴子渠难得听薛胖鞫夸她,追问道:“我不就是我么,哪儿不一样?”
薛乓⊥凡挥铩
“好话说一半最恼人了。”裴子渠被勾起了好奇心,主动坐到薛派砼裕催促道:“说呀说呀,别吊我的胃口。”
薛趴聪蛩亮晶晶的眼,薄唇依旧抿得紧紧的。她要问,他就吊她胃口。
裴子渠急了,鼓起脸道:“你要是说了,我就不去迎春楼。”
听得这话,薛诺奔纯启薄唇,“自然不一样。今日的你换了发髻,比昨日更俏丽,而昨日的你更端庄。再有,我发现,公主的锁骨生得很是精致,腰肢也纤细。”
“哼。”裴子渠故作不屑地哼了声,眸中笑意盈盈,“油嘴滑舌。”
薛琶粕道:“我说的都是真话。既然我说了,公主便不能去迎春楼了。”
“不,我还是想去迎春楼。”裴子渠耍起无赖,“我是小女子,说话不算话又怎么了,你就不该信我。”她仰头靠着薛牛轻佻地抚弄起他的下巴。“薛公子可是生气了?”
薛拍钇鹬前裴子渠在马车里同他说的话,加之这会儿她有意逗他,便想来一次真的。
“你……”
忽地,马车猛然一停。
“哎呀。”裴子渠撞进了薛呕忱铮她忍不住朝外道:“怎么回事,为何停了。”
薛诺S堑厍谱排嶙忧,急切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裴子渠摇头,这样撞一下她如何会受伤,又不是泥人,不过看薛乓涣辰粽刨赓獾难子,她确实受用。
随后,外头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公主,外头有个女子说要见前驸马。”
闻言,裴子渠登时黑了脸,一把推开了薛拧D魏窝旁缇土系搅怂要推他,双手一圈,用力搂住了她。
“你放肆!还不放手。”裴子渠大声喊道。
只听薛排ち匙向马车门,冷冷地说道:“不见,让她滚。”
这还是头一次,裴子渠听薛庞美淙裱岱车纳音说话,略微诧异。
下一刻,外头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三弟,你帮帮我吧,我求你了,三弟,你行行好吧……”
这个声音并非阮素问,而是刘金娇。
车内两人煞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薛懦犊嘴角,依旧道:“不见。”
“三弟,我,啊!你们别抓我,求求你们了,我身上没钱,三弟……”马车外头,刘金娇喊得极为可怜无助,像是有人在追她。
裴子渠听得于心不忍,出声道:“她又不是你的青梅竹马,你为何不见。”
“青梅竹马”四字入耳,薛盼弈蔚溃骸叭钏匚什皇俏业那嗝分衤恚我不是同你解释过么,我与她最多是同窗。”
外头的惨叫声断断续续,声音近了又远。
“哦。”裴子渠对刘金娇的印象很是一般,只比阮素问好些。“她叫得这么惨,该是遇上事了,你真的不帮帮她么?”
薛挪⒚豢绰沓得牛只是安静地看向裴子渠,反问道:“我为何要帮她,薛崇不是我大哥,她当然不是我大嫂。”
他不帮自是有他的考量,不用猜他都知道,薛崇又去赌钱了。
裴子渠愣了愣,她直直盯着薛牛忽然觉得不大认识他了,他方才说话的模样可是疏离,仿佛在说刘金娇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薛家人确实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刘金娇这么喊,她还真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同为女人的缘故。
“三弟,我求,我求你了,我,啊!”
“啪!”
刘金娇痛呼,听着是被人打了一耳光。
终于,裴子渠坐不住了,连忙打开马车门,只见刘金娇晕厥在了马车旁,她半边脸已经肿了,衣衫凌乱,发髻也乱,四个穿着黑衣裳的大汉正在拉她。
“住手!”
裴子渠厉声喝道。
被她一喝,几个大汉不得不停下手,异口同声道:“公主,这是我们红运赌坊的事。”
“我管你什么赌坊,本宫只问你们,你们要带她去哪儿?”裴子渠皱起眉头,她看不得这场面,何况刘金娇也不是大奸大恶的坏人,即便她们之间没有关系,她也做不到坐视不理。
其中一个大汉道:“薛崇欠了我们赌坊六百两银子,他非但拿不出,人还跑了,我们只能将他的娘子卖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裴子渠娇叱一声,她听临莞提过薛藕枚牡氖拢但她没想到,薛崇竟然能赌到这个份儿上,居然要卖妻子。
真是废物。
大汉怕裴子渠胡来,急急说道:“公主,小人听说您已经将驸马休了,既然如此,这也不关您的事吧。你能不能行行好,别插手这件事。”
他们方才闹得厉害,周边本就围了不少人,裴子渠一露脸,围观的人更多。
“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本宫这么说话。”裴子渠踏出马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气势十足。
大汉自知失言,果断跪在了地上,“小人嘴笨,求公主饶命。”
裴子渠示意车夫放好马镫,薛偶她要下车,先她一步下了马车。
薛派斐鍪郑裴子渠也不下他面子,搭着他的手走下马镫。她行至刘金娇身旁,蹲下身,拿手碰了碰她,“喂,你醒醒。”
薛耪驹谝慌裕神色漠然。
“嗯……”刘金娇被方才那一巴掌打懵了,听得裴子渠喊她,这才转醒过来。她先是看向薛牛随后才看向裴子渠,哭着道:“公主,求你救救我,他们打掉了我的孩子,还想将我卖去青楼,求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去青楼。”
裴子渠怒道:“这明明是薛崇做的事,为何算到你头上。”说罢,她愤愤地转向几人,“你们家里没妻子么?薛崇欠钱是薛崇的事,干她什么事。”
大汉小声回道:“回公主,俗话说,父债子偿,夫债妻常,天经地义。薛崇跑了,我们只能找她。”
“我大胤何时有过这样的律例?哪一卷?哪一条。”裴子渠被打手理直气壮的语气气着了,起身道:“只要你们说出来,本宫便让你们带走她。”
几个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难道:“公主,小人们是为人做事的,您又何苦为难小人,小人家里也有人,也等着吃饭啊。”
裴子渠沉着脸道:“你们可以去同薛崇要钱,他一个大活人,能逃到哪儿去,找不到是你们自己没本事,没本事的男人才会欺负女人。”
几个大汉张开口,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该说的本宫已经说了,快滚,再污本宫的眼,本宫便要生气了。”裴子渠冷下声。
几人无法,只得转身离去。
他们一走,刘金娇这才放松下来,她感激涕零地望着裴子渠,“谢公主救民妇,民妇给您磕头。”说着,她做出架势要给他磕头。
“别磕了,起来吧。”裴子渠矮身扶起刘金娇,她都这样了,她也不是狠心的人。
第65章 哪儿还酸
“不管怎么说, 民妇还是要谢谢公主,公主的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刘金娇站起身, 面色苍白得可怕, 没一下便晕了过去。
“唉!刘姑娘?刘姑娘?”裴子渠吓了一跳, 赶忙让车夫将刘金娇扶上马车, 自己随后上了马车。
期间,薛琶凰蛋刖浠埃甚至没伸手扶一下刘金娇。
马车缓缓前行,裴子渠看着刘金娇的惨样叹息, 再一看薛, 依旧摆着一副冷漠的模样,不由觉得奇怪,开口问道:“你真就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她, 她的孩子都被人打掉了。可怜啊。”
“我关心她做什么。她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薛趴聪蚺嶙忧,淡淡道:“眼下,我只关心你。”
“……”裴子渠不自在地别过脸,再次将目光放在刘金娇面上, 叹息道:“她一个女人,何苦受这份罪,薛崇也太不是人了。古人常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以后你不会跟你大哥一个德行吧?”
闻言, 薛潘布浜诹肆常不悦道:“别拿我跟他相提并论。我不会去赌钱, 更不会在输钱之后独自逃走。”
“那倒也是,看你那日摇骰子的劲儿, 你肯定不会像薛崇那么蠢,输了一次又一次,戒赌的话他估计也说了千百遍了,奈何就是改不了。呵呵,这种烂人该天打雷劈。”说着,裴子渠嫌弃地皱起了眉头,“刘姑娘也是的,居然嫁给这种人,活遭罪。”
薛挪嘧着,与裴子渠靠得很近,两人的衣摆都缠在了一处。他不是不愿帮刘金娇,而是不想再与薛家有牵扯。
钱恩两清后,他们之间便是陌路。
没一会儿,马车停下,到了一家医馆前。
裴子渠让人扶着刘金娇进入医馆,还让大夫先过来诊治。
大夫搭着刘金娇的手腕仔细把脉,沉声道:“公主,这位夫人刚刚小产,气血亏虚,得好好养着,不然往后会无法生育”
“这么严重。”裴子渠愕然,低头去看躺着的刘金娇,“也不知那薛崇躲去哪儿,若是被我抓着,我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打得他满地找牙。”
薛抛在一旁不语。
大夫开完药方之后便去了前头诊治病人。
“嗯……”刘金娇幽幽转醒,她浑身无力,连带呼吸声都弱。
裴子渠在矮榻边坐下,直言道:“本宫问你,你为何不同薛崇合离?难道这种人还值得你为他付出么?”
听得“合离”两字,一旁的薛胖辶酥迕纪贰
刘金娇怯怯地看着裴子渠,嘴角牵动,苦涩道:“民妇不是官家小姐,更不是公主,只是个普通妇人,没有公主的魄力,何况民妇并无一技之长,合离了又能做什么,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问题。”
裴子渠听得皱眉,她还是晓得的,哪怕帝都城出了新法,和离的人大多也是官家女子,普通女子和离少,其中原因正如刘金娇所言,她们养不活自己。但在她看来,这些也不是没有解决的途径,便看她们肯不肯吃苦了。
“你又不是断手断脚,怎的就养不活自己了?我看,是你不想离开薛崇吧。”
刘金娇费力地摇了摇头,眼中泪意滢滢,“经过今日一事,民妇也算是看开了,他不配做我的丈夫。我们的孩子因为他,没了。他还没出世,就这么没了。”
说罢,她低声抽泣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裴子渠见她可怜,脱口道:“那你赶紧跟他和离,至于你之后的去处,我替你安排。你肯是不肯?”
刘金娇慢慢止住哭声,抬手将面上的泪擦去,“肯,民妇愿意与他和离。”
裴子渠暗自想着,真将刘金娇留在公主府里做事怕是不妥,毕竟两人之间还有点妯娌的关系,可要将她凭白养在公主府里,她也不做那冤大头,哪怕公主府里并不缺钱。
思来想去,她即刻有了新注意,将刘金娇送去霍酒词那儿,反正归云布庄生意红火,绣坊一直缺绣娘来着,而且霍酒词曾告诉过她,她创办绣坊也是为了收留那些被丈夫遗弃的可怜女子以及主动和离的普通女子。
所以绣坊确实是个好去处。
刘金娇还是得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才行。
薛挪欢声色地坐着,在他看来,裴子渠这是真心善。毕竟刘金娇之前一直站在张氏那边,虽然算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她能如此帮她,当真难得。
夜里。
裴子渠早早洗漱坐到了床榻上,今日她是没心情看话本了,脑中一直想着刘金娇的事。
刘金娇刚刚小产,这几日要养身子,她便将她安排在了公主府里的客房,还让下人好生伺候。
他们郦州的事她的确不清楚,但她觉着,刘金娇会嫁薛崇大概是家里穷得叮当响了。除此之外,她反正看不到薛崇有什么值得女人嫁的地方。
确实,她对刘金娇没记忆,也不晓得刘金娇对她做过哪些事。不过,不管她有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她还是愿意帮她的,再说了,这点事只是举手之劳。
“吱呀。”
薛磐泼沤屋,见裴子渠坐在床榻上发愣,大步走了过去,“在想什么?”
裴子渠被薛诺纳音拉回了神,抬起清澈的眸子看他,“在想大嫂,我打算将她送去五嫂嫂的绣坊,希望她能在五嫂嫂那里学到点东西,往后便是离了五嫂嫂也不会饿死,再有,希望她能尽快与薛崇和离。如此,她便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