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灯,你给我适可而止。”
许茕茕扭头躲开他的逼近,沉下脸。
她似乎被他惹生气了。
可纪寒灯舍不得放开她。
他轻吻她的头发,低哑道:“你就那么喜欢沐煦?”
许茕茕恼羞成怒:“我喜欢你爹!”
纪寒灯一愣:“嗯?”
趁他困惑发愣的间隙,许茕茕顺势脱离他的怀抱,随手抄起一把扫帚,朝着纪寒灯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想起几个月前那个大逆不道的吻,新仇旧恨一起袭上心头,许茕茕下手毫不留情。
她从来没这么打过纪寒灯,小时候这孩子是那般乖巧,懂事,惹人心疼,可长大后他好像忽然就疯魔了。明明从不犯错的人,如今却处处都错得离谱,错得惊心动魄。
纪寒灯一点儿都没有躲。
原本清爽蓬松的发型被扫帚挠成了鸡窝。
黑色羽绒服被扯开了线,飘出大把羽绒。
直到他脸上被划出一道口子,许茕茕才放下手里的扫帚,慢慢平复心情。
纪寒灯俯身靠近她,笑容无辜:“消气了吗?”
许茕茕拽着这个小疯子坐下,翻出酒精棉签,给他脸上的口子消毒,鼻子发酸:“乖一点,别再犯浑,别吓我了好不好?”
犯浑。
指的是抱她,还是亲她?
纪寒灯垂眸,轻声说:“可我忍不住。”
人一旦尝到甜头,就会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已经与她那般紧密相贴过,已经细细品尝过她唇舌的柔软,怎么可能还停得下来呢?
无法自控,不愿自控。
许茕茕又手痒了。
她转过身,想重新抄起扫帚,手机却响了一下。
点开一看,是入账信息,纪寒灯刚给她转了两万七千八。
她看向纪寒灯,他晃了下手里的手机,扬起嘴角:“我这几个月的实习工资,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许茕茕盯着这串数字,这是他三个多月的工资,作为还没毕业的实习生来说,这个数目相当可观。
纪寒灯拉过许茕茕的手,唇瓣温柔地贴上她的手背,手指,掌心,每一寸都没放过。
那是刚刚与沐煦十指相扣过的手。
现在被他洗干净了。
纪寒灯坐在椅子上,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然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仰起脸眼巴巴地望着她,软声撒娇:“姐,明天陪我去看电影吧?”
明明刚才还在因为纪寒灯的犯浑而怒火中烧,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他一番,此刻许茕茕却忽然没了开口的底气。
这个名义上的弟弟,从高中毕业开始,就一直在定期给她转账,从几百,几千,到几万,一年接着一年地丰富她的账户余额,从不间断。而她对此照单全收。
现在,只因为他待她亲昵了点,她就抄起扫帚划破了他的脸。
她会不会对他太严苛了?
如果,只是如果,纪寒灯只是抱一抱她,贴一贴她,不再随随便便地亲吻她,或许,她可以对他的越界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他只是个孩子。
她大概也疯了。许茕茕心想。
晚上,许茕茕躺在床上,神经高度紧绷。
尽管内心在努力说服自己妥协,可她还是很担心纪寒灯会突然掀开蚊帐,爬上她的床。
想到夏天时他把她按压在床上,裹在怀里,黏黏糊糊地紧密相缠,许茕茕顿感头皮发麻。
她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更可怕的是,即便现在她已经深刻意识到不对,可如果纪寒灯再次提出想跟她一起睡,毋庸置疑,她还是无法拒绝。
当她收下他的转账时,便没了拒绝他的底气。
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弟弟可以自觉主动地老实一点,乖顺一点,别再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
与纪寒灯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生出戒备和隔阂。
哪怕是误以为他杀了人的那阵子,她也从没想过在夜里睡觉时去提防他。
许茕茕觉得自己格外悲哀,把头蒙在被子里,滑动手机查看起了账户余额,想到她或许过几年就能攒够下一笔四十万,心情又慢慢好了些。
金钱啊,真是可以治愈一切烦恼。
所幸那晚纪寒灯很安分,道了晚安后,便在他自己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当许茕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纪寒灯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饭,米粥的香气溢满屋子。
她在被窝里慢吞吞地穿着衣服,纪寒灯走到她床头坐下,手里攥着红手套,笑容雀跃:“姐,我刚发现你给我织了新手套!”
许茕茕点点头:“尺寸合适吗?”
纪寒灯立刻戴给她看:“正正好!”
“那就好。”
许茕茕继续在被窝里穿衣服,纪寒灯低头定定地打量着她,看得她心里有点发毛。
“看什么呢?”许茕茕疑惑。
“姐,”纪寒灯眸底染上落寞,指尖轻拂她的被角,语气低沉,“你隔着被子换衣服,是因为不想被我看见吗?你在防着我?”
许茕茕心头一紧,纪寒灯的敏感程度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居然连这么点细微小事都会被他看在眼里,探究琢磨。
“胡思乱想什么?我只是怕冷而已。”许茕茕穿好毛衣,从床上坐起。
“原来是这样。”秀气的眉眼立刻舒展开来,纪寒灯嘴边重新泛起笑容。
他倾身靠向许茕茕,将她圈进怀里,在她耳边吐着热气:“那我以后每晚都抱着姐姐睡好不好?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冷了。”
许茕茕心冷似冰。
他怎么能用天真烂漫的语气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
他是怎么做到让她畏惧却又怜惜、不安却又纵容、排斥却又顺从的?
那么纯真无瑕的一张脸,如孩子般撒娇的甜美语气,却尽干一些大逆不道的事。
倒霉孩子。
许茕茕叹气。
吃完早饭,纪寒灯积极道:“姐,你想看哪部春节档?我来买票。”
“改天吧,今天有点事。”许茕茕若有所思。
“好的,那就改天再看。”纪寒灯十分听话。
过了一会儿后,他观察着许茕茕走神的表情,貌似不经意地问:“什么事啊?很重要么?”
“工作上的事。”许茕茕说。
其实没事。
只是,昨晚沐煦对她说:“明天就去领证。”
虽然这个男人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在开玩笑,但万一,他真的来找她了呢?
万一,沐煦真的拿着户口本过来找她了,而她却不在家,那岂不是很没礼貌?
她只是不想让人家白跑一趟。
嗯,只是这样而已。
等等,如果待会儿沐煦真来了,她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跟着他去民政局?
不行不行。——脑中一个声音这么说。
为什么不行?——另一个声音这么说。
许茕茕莫名紧张起来。
于是,她坐在窗口,在炉子旁烤着火,内心天人交战着,从早上等到下午,连沐煦的影子都没见到。
快天黑的时候,许茕茕走出家门,踱着步子来到沐家杂货铺门口,看见沐煦正靠在柜台前与一个年轻姑娘谈笑风生。
那是传闻中李婶家的侄女。
果然年轻漂亮。
女孩低头含羞,沐煦眉眼温柔。
看上去般配无比。
许茕茕站在路边,忍不住笑起来。
明知道不该想太多,却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太多,最终发现,果然就是想太多了。
傻缺一个。
许茕茕转过身,在街边买了两个烤玉米,拎在手上,回家。
纪寒灯惊讶:“姐,你居然舍得买烤玉米。”
许茕茕:“……我在你心里是有多抠门?”
纪寒灯笑:“不是抠门,是谨慎,细心,节俭。”
嘴真甜。
姐弟俩一同坐在炉子旁,一边烤着火,一边啃着玉米。瞧见纪寒灯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吃相,牙齿动起来像只小老鼠,许茕茕忍不住笑喷。
笑着笑着,她忽然又有点鼻酸。
没由来的难过。
是的,她的确很抠门。
她总是习惯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十年没买过新衣服,这两年长了点肉,渐渐穿不下少女时期的裤子,她就把赵静文的裤子拿过来穿,破洞了就用针线缝好,专挑快烂掉的打折水果买,头发长了就自己在家剪,从未去过理发店,没喝过奶茶,没用过网购,拿了工资永远第一时间存起来,一分都舍不得多花。
纪寒灯如今有很好的工作,有不菲的收入,有广博的见识,却还是会因为她买了两根烤玉米回家就那么惊喜高兴。
他明明已经不用再陪她过这种日子了。
或许,她也不用过这种日子。
“纪寒灯,我决定不省钱了,以后要大花特花。”许茕茕轻声说,“想吃什么就去吃,想玩什么就去玩,再也不会压抑自己的需求,再也不会因为你买个烟花就责怪你浪费钱。”
有时候,节俭并不是美德,而是自我折磨。
就像许江和赵静文,辛苦节俭了一辈子,最后却什么都没来得及享受就撒手人寰。
她不能让自己和纪寒灯重蹈覆辙。
“好。”纪寒灯认真点头,“姐,其实我买烟花回来是为了庆祝公司给我分配公寓的事。”
许茕茕一怔:“这么快就安排好住宿了?”
纪寒灯唇角飞扬:“因为我独立完成了一个大项目,领导很高兴,早早就给我安排了住宿,是一间很宽敞的单身公寓,还配了厨房和卫生间,虽然离市区远了点,但楼下就是地铁站,旁边还有个商场,吃喝玩乐什么店都有,很方便的,过完年我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我们?
许茕茕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姐,”纪寒灯凑近许茕茕,像个向大人讨赏的孩子,“我厉不厉害?”
许茕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灯灯真棒。”
又用这个幼稚的称呼叫他了。
纪寒灯眉头轻蹙,但没有发作,柔声问:“晚饭想吃什么,茕茕?”
“不吃了,刚啃完玉米,好饱。”
回答完,许茕茕才猛然意识到纪寒灯直呼了她的名字,顿时怒火中烧,一掌劈向他的脑袋:“纪寒灯,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纪寒灯两眼噙泪,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姐,痛。”
他脸上被划破的口子还没愈合,脑袋又挨了一记铁掌,睫毛迅速浸湿了,看上去万分委屈。
许茕茕迅速心软了,忙靠过去轻揉他的脑袋,埋怨道:“嫌疼就不要再惹我生气!”
纪寒灯毛绒绒的脑袋在她掌心蹭了一会儿,俯下身子趴在她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低低道:“疼也没关系,你可以尽情地骂我,打我,只要别抛下我就好。”
许茕茕轻笑:“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弟弟?”
纪寒灯靠在她胸口,哑声说:“嗯,等我们一起去了省城,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你、黏着你、拥抱你了,真好。”
每一个与她分隔两地的日子,于他而言都是地狱。
心脏时刻都在因为想念她而发闷,发疼。再美味的食物都难以下咽,再繁华的高楼大厦也只是钢筋水泥,超额完成一个项目,被领导拍着肩膀开会夸奖,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与同学、同事聚餐会面,看着他们聊天笑闹,只觉得乏味无趣。
每一天都是煎熬ггИИщ。
只有在放假回到许茕茕身边时,他才算重新活了过来,重新拥有了喜怒哀乐的功能。
即便已经与她贴得够近了,可纪寒灯还是用力箍紧她的腰,想要离她更近。
他一定要ʄɛɨ带她走。
一定。
许茕茕轻抚着纪寒灯的头发,眸底涌起悲伤。
该怎么告诉他,她已经不打算离开雪粒镇了呢?
雪粒镇(十六)
原创 尸尸 尸姐 2023-09-03 19:08 发表于江苏 118人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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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有病-
初中同学在县城摆孩子满月酒,邀请了许茕茕。
“结婚请一次,生娃又请一次,还有天理王法吗!?”
上一秒刚发誓要大花钱,下一秒就因为心疼份子钱气得跳脚。
许茕茕咬牙切齿,拉着纪寒灯一起去了饭店,发誓要把份子钱吃回本。
一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吃菜,许茕茕便遭到了桌上一群老同学的围攻。
“茕茕,全班可就只剩你一个人还没结婚了。”
“别人都是带对象一起吃席,只有你带弟弟。”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和沐煦的喜酒啊?”
纪寒灯握着筷子的手骤然僵住。
许茕茕没好气:“扯沐煦干嘛?”
老同学笑道:“镇上谁不知道你俩从小暧昧到大?如今两人都三十多了还都单着,你们到底搞什么啊?”
许茕茕皱眉:“谁三十多了?我过完年才二十八好吗?”
老同学:“那还不是一眨眼的事?时光如梭啊大姐!别掉以轻心,回去催催沐煦,趁早把你们的婚事定了,女人的年龄可不经耗,再拖下去你就只能找二婚有孩的了!”
许茕茕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们别传谣了,我和沐煦就是纯朋友,他压根不喜欢我。”
纪寒灯垂眸,心口还是发着闷,因为她只说了沐煦不喜欢她,并没有说她喜不喜欢沐煦。
老同学:“怎么可能?全镇跟他走得最近的异性就是你!”
许茕茕微笑:“那只能说明本人好相处。”
老同学恨铁不成钢:“那你就更该着急了!搞了半天原来人家沐煦压根没看上你,那你这么多年到底在瞎耗什么?还不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去!”
许茕茕疑惑:“我这些年一直在认认真真打工挣钱,还自学考上了会计,哪里瞎耗了?我还觉得早早踏入婚姻把大好年华全部花在养育孩子上才叫瞎耗呢。”
桌上一群人瞬间黑了脸,纪寒灯及时将许茕茕拉去了卫生间,避免了一场唇枪舌战。
“我本来也想敷衍过去的,可他们实在没完没了,烦人得很。”许茕茕弯腰洗手。
“是他们不识抬举。”纪寒灯倚靠在洗手池旁,轻笑,“若真吵起来,他们铁定赢不了你。”
“那是自然!不过还是算了,忍忍吧,不能毁掉人家的满月酒。”
许茕茕甩了甩手上的水,下意识要往衣服上蹭,手腕却被纪寒灯握住,他抬起她的手,抽出一张纸,细细地擦干上面的水,动作自然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