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木兰从军——若然晴空【完结】
时间:2023-09-13 14:35:48

  一村同行十来个人,回到村里的第一天就忍不住把孙霸的事情传扬开了,他们当初被征发离村的时候,春耕都没开始,一个个瘦得衣裳裹着根根分明的肋骨,也不敢惹孙霸那人高马大的青年。结果回来的时候个个手里牵几头牛,人身上的肉也结实得像牛,清一色见过血的彪悍士卒,端着饭碗都敢倚着里正的家门说孙霸的破事。
  孙霸和另外几个人的尸体才送回家不久,起初家人以为他们是战死的,结果送尸的小吏说他们都是犯了军规被处死的,有的人家听完就忍不住去三娘子家哭天抹泪地骂街了,你家养的贱人放出去,一个人害死好几条性命!
  里正家就更是晴天霹雳了,他家儿子虽然多,但谁家儿子好好地养到二十岁了,忽然一分两截送回来不伤心啊,可人死了竟然还不算完。
  战事结束后,木兰路过北地郡时接受了郡守一顿宴席招待,把孙家的事说了,郡守当即让人叫来县官一顿斥责,县官懵了,回去就把孙里正换了,换成个刚回来不久的征发兵。
  离了北地郡之后,三娘子便彻底把之前的事情抛开了,一心跟着木兰。因为她不要牛,木兰让人把她的那十几头牛拉到附近郡县卖了,换成钱财给她装好带在身上,陈大陈二也是一贯如此。这证明木兰并没有真的把她们当成仆役,是允许她们有私产的。
  大半年都在做后勤的韩说见了,背地里悄悄和李敢感叹道:“将军实在是个爱惜女子的好男儿,可惜我家姊妹都已嫁人了。”
  韩说看不到自己说这话时,脸色微微发红,一副向往的姿态。
  李敢脸色诡异地看着韩说,微微打量了他几眼,最后露出个挑剔的眼神。
  韩说没有注意李敢,他说完这话时,心里就忽然生出一点念头来:倘若我是个女子就好了。
  这念头很快被他自己掐死了,妈耶,八尺男儿总不能因为跟了一回天子,就真把自己当成女子,去爱慕男人了吧?
  快到长安时,李广和众人分别,老将军交代了李敢几句,看了看木兰,笑了一声,潇洒地带着十几名追随了他半辈子的老亲兵打马归故里,木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止不住地羡慕。
  老将军,老侠客啊。
  等到李广一行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了,木兰一回头,看到李敢在抹鼻涕,手里抹着鼻涕的帕子正要举上去擦眼泪。
  木兰:“……擦了鼻涕就不要擦眼睛了。”
  李敢哭着应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帕子折叠一下,用反面擦了擦眼泪,还哭着道:“让将军看笑话了,我、我是幼子,阿父一直带着我,就是这两年渐渐把我抛开了。”
  他又擦了擦脸,快三十的男人了,哭起来嘴巴竟然还是扁扁的,神态里有种少年人的天真气。
  张骞在一行人中年纪最大,这时轻声安抚道:“儿大守门户,我看李老将军是对少将军放心了,少将军自己都是做父亲的人了,难道还天天跟着老父后头做事?”
  李敢闷闷地点头。
  木兰忽然明白了,李敢这样一个猛将,却又有这样脆弱幼稚的一面,这说明李老将军一定很疼爱他。
  木兰轻轻地拍了拍李敢的肩膀。
  实在是个叫人羡慕的人。
  又过数日,天气渐寒,木兰一行抵达长安,这一次刚到城门口,就有宫中内官奉旨来宣,木兰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跟着一路进宫。
  刘彻一向爱把事情堆一块儿解决,见臣子时经常手里还在处理奏章,木兰已经见过很多回,但这一次刘彻手里什么都没有,一见到木兰,在她下拜前就伸手来扶,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须向上翘着,两边嘴角也扬起,和颜悦色地道:“一别大半年,朕很想念木兰啊!”
  木兰被天子抓着双手,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她想下拜又拜不下去,想后退又不敢,只能干巴巴地站着。
  刘彻笑了笑,很快放开手,让木兰坐下来,这才十分欣喜地道:“前两日去病那里也有好消息,浑邪王和休屠王欲降,等去病受降归来,河西之地尽归大汉,如此,汉匈决战不远矣!”
  木兰听了顿时十分振奋,涨红了脸。
  说实话,就算换个会说话的小黄门,都能比木兰的反应更好些,毕竟不管是谁也不会叫天子一个人说话,却没句话回应,以往这时候都有霍去病插科打诨,如今和天子单独见面,就遮掩不住木兰的嘴笨了。
  其实也不用遮掩,刘彻见的人多了,他又勉励了木兰几句,话题忽然一转,问道:“你家兄弟姊妹今年多大了?”
  木兰算了算,连忙道:“回陛下,臣弟十二,臣妹十四。”
  刘彻笑盈盈地道:“都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可有属意的人家?”
  木兰愣了愣,以她对朝堂匮乏的了解程度,并不知道这属于天子的恩典之一,她现在张开嘴说属意哪家,就是哪家了。
  刘彻自己愿意施恩时是很大方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木兰愣的那一下不是在犹豫说谁家好,而是仔细想了想,诚恳地答道:“臣还没考虑过弟妹的婚事,并没有属意的人家,臣想回去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
  要不是最后一句,刘彻还以为这是把蹴鞠球踢给他来考虑呢,等木兰把话说完,刘彻反应过来,难免轻叹一口气。
  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
  刘彻也不是真的关心木兰那一双弟妹,见木兰不开窍,也没坚持,只道:“这次回来好生歇歇,你年岁也大了,总不能一直孤单着,等开春了到处走走看看,看中谁家女郎也不要腼腆,跟朕说,朕为你做媒人。”
  木兰这次沉默了片刻,低下了头,她不想欺骗天子,天子真的对她很好,可她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自己说了之后,还能否参与对匈奴的决战。
  再等等吧,等到打完仗的那天。
  刘彻看得出来木兰心事重重,但他只以为那是放不下平阳公主,心里倒为木兰有些叹息。
  少年时模样清秀,看着还顺眼,如今长成,容貌竟然还像个稚嫩少年,个头也不怎么长,阿姐显见是腻了,如今身边又有新宠,木兰真要一心在阿姐身上,那是注定要伤心的。
  刘彻心里叹息,亲自送木兰到殿门口,看着自家爱将步履艰难地离开,然后坐下批奏章,不到一时三刻,有绣衣使者悄悄来报,武安侯出宫后回府换了身衣裳,直入平阳公主府去了。
  刘彻的耳朵竖了起来,绣衣使者紧张地禀告:“公主正与陈郎嬉戏,武安侯至,公主安抚了武安侯两句,遣走陈郎,陪武安侯一起看小戏了。”
  绣衣使者的形容很有画面感,刘彻想想都替木兰难受,唉,这孩子竟然也就这么坐下看戏了,至少也吵闹几句。
  想想还在河西替他打仗的霍去病,这边还一个小子惦记着呢!刘彻揉了揉太阳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比他从前会玩多了。
第88章
  从平阳公主府出来, 木兰心情很好,一别许久,公主还是那样富贵安逸, 这让她也感到一种满足, 她很喜欢和平阳公主来往。
  今日到底是有些累了,木兰想着明日去拜访张汤,要是时间充足还可以去看看韩说, 李敢也带着妻儿和几个侄子侄女定居在长安了, 过两日也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凑手的地方她也可以帮助一二。
  将时间都安排下去, 木兰回到家,这一遭出征辛苦大半年, 导致她回来看谁都觉得亲切,原先和阿彩之间有些心照不宣的僵硬也消失了,木兰对阿彩露出了久违的笑脸, 问她家里的事。
  阿彩明显是有些呆怔的,好半晌才欢喜地道:“家里没什么大事,两位大人都不大和外头人来往,也就卫府那里老太太偶尔叫过去,小郎和女郎也是按时上学的, 郎君那里偶尔和人打架, 但也没闹到家里来……”
  木兰惊讶地道:“宝儿还会打架?”
  她一点都不觉得小孩儿打架有什么错,她的心性几乎都是在战场上养出来的, 但惊讶的是宝儿那样鹌鹑蛋似的娃儿也会和人打架。
  阿彩声音略低了些, 带着笑意道:“主君不知, 倪先生那里又收了几个学生,有个赵女郎性子活泼极了, 受不得一点气,常和男孩子拌嘴打架,咱们小郎一贯不惹事的,忽然有一天被扯烂了衣裳回来,他呀,帮人家赵女郎打架啦!”
  木兰认真地点点头,“宝儿长大了些,知道济困扶弱了,他要有心习武,等我闲下来也教他几招。”
  阿彩对上木兰黑乌乌的双眼,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话没说清楚。
  其实倒也不是阿彩没说清楚,只是木兰不常在家,在她印象中,宝儿和翠兰都还只是孩子罢了,即便先前被天子问过一场,她也只觉得太早了,翠兰十四她还觉得议亲尚早,何况宝儿才是个虚岁十二的胖崽。
  木兰洗漱了一场,梳篦下许多虱子,又在热水里泡了会儿,这才换好衣服,解开反锁的房门,在庭院里溜达了一圈。
  乍离了马和赶路的日子,只觉得浑身骨头懒得发痒,没过一会儿,陈大陈二和三娘子也洗漱好了,木兰给了她们几日的假期,陈大陈二准备带三娘子去采买些日常用具,木兰远远地还听见几个婢子拉着陈大陈二问她们战场上的事情。
  老里正压低着声音,不放仆役过来打搅她休息,远处有狗追逐叫唤,大概是家里那只土狗和陛下赏的白猎。
  木兰笑着闭上双眼,站在高处吹着深秋的风。
  秋风伴随着马蹄,一支无言的大军在草原上飞掠,前军是汉军,军容整肃得吓人,中军是匈奴降兵,这些降兵裹挟着大量的匈奴俘虏跟在汉军后面,队伍中偶有小孩哭闹,都被家人死死按住,极少有人敢抬头去望那支风中招展的大汉军旗,俘虏队伍里似乎总萦绕着低泣之声。
  浑邪王蔫头耷脑骑在马上,他和旁人不同,他不抬头都能看到旗杆,更何况可怕的不是汉军的军旗,而是策马在他前面的年轻武将霍去病。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他经历两次和霍去病的大战,一次丢盔弃甲亡命而逃,一次遭逢突袭死伤无数,他是真的不敢打下去了,休屠王因为损失比他小,所以想要诈降,还想再打。
  浑邪王被霍去病打没了胆子,但对休屠王重重举起了屠刀,杀死不肯归降的休屠王之后,浑邪王将两部残余人手聚拢起来,昔日十几万部众,仅仅半年就被汉军杀得只剩四万人了!
  霍去病只带了一万骑兵来受降,但四万降人站在一处,没有人敢反抗,反而因为汉军的临近各个抖若筛糠,引起了霍去病的怀疑,怀疑他们诈降,于是亲入阵中掳了浑邪王,浑邪王因此有幸混在汉军营中,日日对着霍去病的背影。
  匈奴立国数代,横霸于世,奴役四夷,掳掠汉境,昔日有多威风,一朝遇到这凶神就有多狼狈,浑邪王偶尔在想,像这样的人,他也有血有肉吗?为何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霍去病是一路押送着浑邪王和休屠王的几个儿子回到长安的,浑邪王表现其实很好,一路上都没有试图反抗,即便他的部落降人男子拉去充军,女人拉走发卖,到长安时只剩他的妻妾儿女,他也一声不吭,刘彻见了浑邪王一面,被浑邪王软弱的姿态哄得浑身舒畅,封了他一个侯爵。
  但和大汉的侯爵不同,浑邪王基本就是给个府邸在里头养老了,也不会有什么侯位世袭制,刘彻养他这一家子到他本人老死为止。
  浑邪王这一家尚有个侯位顶门立户,休屠王一家子就惨得要命了,因为休屠王是想反水被浑邪王杀死的,所以休屠王本人没有降汉的功绩,他的妻妾儿女基本都沦为了奴隶,有一两个年轻美貌的还能被转手卖去大户人家,其他的都只是四散为奴。
  来汉的这一路上,休屠王太子就下定决心抛开在匈奴的一切,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母亲和弟弟,他甚至不惧怕凶名赫赫的霍去病,在临入长安的前一夜找到了他,向他下跪,求他给一条活路。
  霍去病遇到匈奴人下跪求活不是一次两次了,故而也没什么反应,只道:“你这样的匈奴王子,入汉想有活路,那就继续跪吧,跪着就能活,但不是朝我跪,是朝天子跪。”
  休屠王太子实在是个聪明的少年,他理解了霍去病的意思,不住地朝霍去病磕头感谢。
  这位匈奴的王子,今年十四岁,和霍光同龄,却早早明白了人事,他和母亲弟弟一起入了宫中为奴,勤勤恳恳为天子养马,日夜没有一丝怨言,把马照料得溜光水滑,被监视他们的绣衣使看在眼内,报与天子。
  刘彻觉得十分稀奇,在一次宫宴时招来王子,见他年岁虽小,但仪表姿态不凡,态度极近谦卑,比老丑的浑邪王更令他心喜,赐姓为金,升任马监。
  自此这名匈奴王子便叫做金日了。
  霍去病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天子的脾性就那样,自己人吹他总嫌不足,要是连匈奴人都敬他畏他,朝他低头,吹嘘他是多么厉害的帝王,这才能满足了天子的心态。
  他才不管天子身边是不是多了一位宠臣,那是他从前的位置,如今他的位置不在那里了。
  霍去病回到长安后不久,先给霍光定了一门亲事,这门亲事不上不下,女家复姓东闾,一家有女百家求,东闾家这位女郎美名在外,家中不愿拿这美貌女儿攀附权贵,教养得很好。到了嫁龄后,不少适龄郎君都上门求娶,只是女郎一直不肯许嫁,直到霍去病牵着霍光的手上门,那位女郎一眼就看中了霍光,这才定下婚事。
  霍光起初有些别扭,他已经很久不接近女孩子了,想到忽然会有个大方爽朗的漂亮女郎陪伴他一生……好吧,这也不坏。
  婚期定在一年后,东闾女郎和霍光同龄,她家中想让女儿及笄再嫁,霍去病很好说话地应了。
  霍光的婚事定下之后,霍去病就更放得开了,时下的人还是很在意香火传续的,他这辈子大概就那样了,他对所有的女郎都不感兴趣,那就让霍光娶妻好了,这香火谁爱传谁传,他看霍光就挺愿意的。
  大约是有些情怯,霍去病回来办了许多事,一连十几天都没去上木兰家的门,反倒是木兰听说霍去病回来了,熟门熟路地提了些糕饼过去串门,两家离得实在太近了,她和霍去病的关系也很近,所以是串门不是拜访。
  霍去病没回来之前,木兰也上过几次门了,她对霍光没什么恶感,毕竟是她和霍去病一起去平阳县带回来的小孩儿,小孩儿之间的事她很少插手,怕霍去病不在,霍光一个人住在府里过得不好。只是她来探看的时候,发现这府里比霍去病在的时候……规矩得多了。
  霍光一个人住的时候,家里就他这一个主家,他又那样聪明,自然能把家里管得规规矩矩的,反倒是这十几日霍去病回来了,家里所有人都围着霍去病转,显得乱糟糟的。
  木兰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但霍去病还没起身,他昨夜在狗房和狗玩得太晚了,甚至因为发困,在狗堆里就睡着了,还是霍光带着人点着灯笼找回来,让两个人把霍去病架回房里睡的。
  木兰也没让人去打搅霍去病,因霍光说大概这个时辰他阿兄就快醒了,木兰就坐在客堂喝茶,霍光坐着相陪,这少年接人待物的本事已经练出来了,和初到长安时的姿态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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