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陛下奉茶请罪。”贵妃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也知道皇帝不是个好相与之人,气性大着呢,外头若是谁惹了他,他也是十倍百倍地奉还。她们身为妾室也不敢怠慢。
郁灵接过茶盏,转而面相皇帝,“臣妾无状,弄伤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贵妃其实不懂内里的事情,但她郁灵是个能屈能伸之人。
萧铎冷面凝视着她,不接茶盏。
他竟然还端架子?郁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样坏的脾气,若没了这层身份,只是个贩夫走卒,绝对是讨不到娘子的!
她如今待在他身边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权势金钱。
“陛下就宽恕臣妾吧。”
萧铎眸光傲得很,她硬气了几日,还不是来他面前求饶!
“朕在御书房还有政务要忙,贵妃你旧疾发作,好好歇着吧。”皇帝都没有与她搭话,直接走了。
郁灵郁闷极了。
“皇帝还在气头上,过几日就好了。我吃了药困得很,你也回去歇着吧。”贵妃柔声安慰她。
郁灵懵懵地走出紫宸殿,外头下雨了,萧铎在廊下等太监取伞。
“知道朕来贵妃宫中,你故意过来?”萧铎冷不丁地同她搭话。
哈哈,这笑话很好笑,躲他都来不及呢!
郁灵走近几步,仰面睁着一双清纯的眼睛,在宫人们看不见的角度,伸手忽得揪住了萧铎的衣袖,“陛下今日真好看。”
她今日才好看,郁灵身着轻盈的珠光白香云纱,脖间佩一串珍珠链,润眸晶莹,眼睫分明,浑身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齐胸襦裙轻掩着曼妙沟壑。
萧铎一瞬间闪神。
“若是知道陛下在贵妃宫里,臣妾绝对不会过来打搅,臣妾告退啦。”
郁灵扭头就走,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他多大脸?她年资这么长,瞧他都瞧烦了,还当时那等初入后宫的妃嫔,为了一睹他的容颜而找机会偶遇他?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经常这个时辰来贵妃宫中,他来偶遇她还差不多!
清宁殿与贵妃寝宫隔着一条道,郁灵都不许撑伞,所以她走得很快。
身后的男人定定的瞧着她脊背笔直地消失在了转角处,面上带着些许切齿之恨。
“陛下,伞取来了。”刘歇撑起伞。
萧铎挥手一推,直接步入雨中,打什么伞?!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隔日清晨,郁灵美滋滋地睡到自然醒,绮罗禀告说御史夫人进宫求见。
姐妹二人吵架不过第四日,姐姐还说永不进宫,奇怪。穿戴洗漱完,郁灵掀开帘子,见郁青坐在椅榻上脸色难看。
“怎么了姐姐?”郁灵问她,必定是初来皇城,遇到了难处。
原来李家这几日闹翻了天。
郁青一五一十说了,“前日李棠回家时带了个女子回来,听说是权臣慕容循的妾室,因劝谏慕容循不要贪墨而被慕容循撵出了家门。李棠称赞她不慕权贵,高风亮节,是女中楷模,说要收留她。我当时并未多想,正好家里还有一间房,便收拾了一间给那个女子住,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李棠与那女子搅和到了一处去?”郁灵已经猜到了下文。男人嘛,升官发财完毕,接着就是要纳美妾了!
“没有没有,”郁青擦着眼泪,“他不过是去她房里宽慰她。不过是我婆婆与大姑子,觉得那女子是个白得的妾室,要李棠将她留下。”
“姐姐糊涂,慕容循颇得萧铎器重,他府中的姬妾就没有一个不美的,李棠能抗拒得了?男人嘛,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赞她高风亮节才带回家。实际呢?不就是见她貌美嘛!”
郁青这几日备受打击,“李棠心思单纯,是个正人君子!他不过一时被那女子迷惑了!”
“确实很单纯,单纯到去了人房间,与人行了苟且之事。”郁灵挖苦道。
郁青听了又哭,说李棠绝对没有碰那个女子。
“所以姐姐要我为你做什么事?”郁灵问。
“那个女人既是慕容循的妾室,你能不能与陛下说说,叫他命令慕容循将这个女人领回去。”郁青揪住妹妹的手,“李棠是我的全部。那日你来巷子里找我,想叫我劝劝李棠,我知道你是好心。我赶你出去不是因为别的,认识我家里实在不像样,租的宅子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婆婆与大姑子更是霸道凶悍,我关门赶你走全是因为我不想叫你看到自己那样的处境。这些年我过得乱七八糟,如今李棠高中,我若是失去了他,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难得姐姐对她说真心话。
可是郁灵犯难,若是前几日还成,这几日萧铎看她不太顺眼,她都躲着他。
况且他还郑重命令她不许再去御书房。
但郁灵也是要面子的人,她答应下来。她在萧铎身边这么多年,若这事都办不成,那传到苏州府,叫父亲听见了,恐怕要说她不成器了。
早知如此昨夜就不惹萧铎了,如今倒是不好开口。
她又做了龙井酥,夜里提着糕点去御书房,毕竟有求于人嘛。
***
“我打赌说那个李棠撑不过三日吧。你还不行,给钱给钱,五千两银子。”慕容循拍了拍司徒珏。
萧铎闻言,“什么撑不过三日?”
“对了,陛下还不知道,臣派了一个相好的青楼头牌名叫洛儿的去勾引李棠。”慕容循笑得拍大腿,“我与司徒打赌说他撑不过三日,司徒说李棠与妻子伉俪情深,必定会坐怀不乱。结果陛下你猜怎么着,那李棠一见洛儿就走不动道了,将她带回家中,当日就进了洛儿的房间,洛姬今日还传消息说,李棠的床上功夫极差,还清真廉明,刚正不阿呢,在朝堂上大骂陛下,骂这骂那的,结果自己竟然是这幅德性!”
萧铎听了神色淡淡,“无趣。”
“怎么无趣了,那李家啊可是闹得天翻地覆,李棠倒是开心,觉得自己得了位知己,还闹着要将洛儿纳为妾室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前头礼部顾侍郎要为洛姬赎身,她都不肯呢!”
“对了,听洛儿说李棠的妻子今日进宫找娴妃娘娘了,估计是要她帮着将洛儿赶走。”慕容循道,“若是娴妃娘娘来求陛下帮忙,陛下可千万别答应,否则臣就没好戏看了。”
萧铎把玩着手里的御笔,“朕怎么会有空插手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
“臣觉得也是。”慕容循笑道。
话音刚落,外头刘歇就通报说娴妃娘娘求见。
萧铎翻开奏疏,“朕说了妃嫔不许再来御书房,叫她回去。”
郁灵掐着时辰来到御书房,她觉得萧铎十有八九要赶她走,不出所料,早知道不做龙井酥了。
提着食盒原路返回,郁灵心想着这事也并非萧铎一人能办,若是她直接去找慕容循......
她马上到清宁殿院门口时,御书房的小太监追过来了,“娘娘,陛下命你回去。”
做什么折腾人?
但他肯见她就是好事,郁灵又喜滋滋地提着食盒回去了,御书房里唯有萧铎一人。
郁灵琢磨着不能开门见山,显得她太势利了,以萧铎的脾气必定会将她赶回去。
嗯,她是来关心自己的夫君的,关心的同时顺便来求他办一件事。
“陛下~”
郁灵的语气相较于昨日在贵妃寝宫廊檐之下,温柔得不像话。
萧铎靠坐御座,看她的眸光绕有深意,唇边含着淡淡笑意,打量郁灵。
“爱妃夜里特意过来送糕点么?好像不是时候。”语气慢不经心。
第31章
为了讨好萧铎, 郁灵来时特意打扮过了,“臣妾听闻陛下近日劳累。”
“朕从近日才劳累的么?”
郁灵:“......”这个男人最近是特意练习如何挤兑人了么?她还是喜欢从前哪个好糊弄的萧铎,他近日变得格外机灵。
“陛下尝尝臣妾亲手做的点心嘛。”郁灵从食盒里取出糕点, 递到萧铎唇边,人也依偎过去。
萧铎淡然自若, 眼底深邃幽深, “爱妃除了龙井酥,其他都不会做了?”
郁灵:“......”
萧铎拿过她手里的糕点, “说吧,何事。”
他竟然料定了她有事求他?难道他已经看透了她势利的本质?
“臣妾确实有一事求陛下。”郁灵揪过萧铎的手。
“爱妃有话就说。”萧铎抽离手掌,咬了一口龙井酥。
美人计失败。他装得一副不近女色, 清心寡欲的模样,装得倒是挺像!
郁灵事无巨细地告诉萧铎,“所以臣妾想陛下下一道口谕,命慕容循将他那位妾室接回家去。”
“原来是这桩事。”萧铎漫不经心道, “朕身为一国之君, 管臣子后宅的事情恐怕不妥。”
“陛下, 臣妾求你了。”郁灵的语调饶了几个弯,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尴尬。
“也不是不行。”萧铎抬眸凝视着她, “只是朕没瞧见爱妃的诚意,一碟龙井酥怕是不够。”
“那臣妾这几日学几样其他点心, 陛下想吃什么?”
“若是点心, 御茶膳坊的人做得比你好。”
“那陛下要臣妾如何, 你才能答应呢?”
“你有什么是旁人没有的?”
郁灵微微皱眉, 她有的而别人没有的东西......那串珠链。萧铎不会是问她要回那串珠链?这么小气?
“那臣妾将那串珠链还给陛下?”
萧铎唇边的笑意荡然无存, 垂眸看向她的手腕,再度揪着他的袖口。男人不置可否, 忽得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手臂往上。
穿过宽大的袖口,少女的肌肤冰凉软腻,郁灵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被萧铎扣着腰身抱到了御案上。
少女纤柔的身形完完全全被困在男人身前。
萧铎撑在案沿压低了肩,“怎么连慕容循都能猜到爱妃心中所想?”
啊?
“有事才来讨好朕?”
男人容颜近在咫尺,郁灵能看清他琥珀色眼瞳,他棱角分明的脸,还有他尖刻的下颚。
“臣妾、”她动了动唇又立即住口,被他盯着心头骤颤。
他生得真好看啊......
“是陛下不许臣妾过来。”郁灵有理有据道。
“朕很丑?”
啊?他还记着前几日的事情啊。
“陛下不丑。”郁灵摇摇头,她漂亮得好似一尊琉璃娃娃,就这么坐在他的御案之上,伸手勾了他的脖颈,仰头轻轻亲他下颚伤痕。
口是心非!萧铎才不吃她这一套。
“昨夜不是还很硬气么?”萧铎质问。
哗啦一声,御案上的笔架尽数被他靠到地上,郁灵骤然一颤,还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扣着肩按到了案上。
素了这几日,萧铎此时很有兴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既然她的存在就是供他疏解,他又何必忍耐呢,明明该叫她每日来侍候直到他厌倦她为止。
御案上凉丝丝的,郁灵挣扎着要坐起,萧铎却按着她手臂。
她不喜欢这般,仿佛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件玩物罢了,“去内室......”
萧铎充耳不闻,他清晰地记得昨夜廊下她那件茶白襦裙,也记得自己回寝宫之后浸泡过了半个时辰的冷泉。
现在有事求他,又巴巴地过来?她当他是什么?
“去内室吧...”郁灵祈求。
指尖在湖蓝色丝绸带上饶了几个圈,慢条斯理地散开了结,深棕色御案衬得她肌肤雪白夺目。
“在何处不都一样么?若你不喜欢朕的御案,抱你去暗室?”清冷的声音入耳。
“不,不去暗室。”郁灵不敢再言语。
衣襟微敞,少女的锁骨很漂亮。
萧铎轻扣她的手臂,“自从李家来了皇城,爱妃的心思全用在了他们身上。全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臣妾不敢。”郁灵不喜欢这般,好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萧铎将她的无措看在眼中,却也只是伸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
昨夜肖想的美景,如今尽在他掌握之中。
......
郁灵脑子混沌,按住了腰侧轻抚的手心。
暑气渐消,时近初秋,金丝楠木制成的御案带着几分凉意,透入脊背,偏偏她额头还渗着薄汗。
萧铎从始至终没有吻她,若他能温柔地吻她一次就好了。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从前总是抗拒与他亲密接触。
如今她需得用手臂挡着,才能止住喉间不断上浮的微咛。
时近丑时,萧铎才将人抱着去了内室。
娴妃一头无法披散肩身,眼眸湿漉漉的,萧铎心头一颤,并不知足,一双铁臂将她按到怀里。
郁灵心里空落落的,仰头绕过男人高挺的鼻梁去吻他。
萧铎侧首避开,宽大手掌按着她孱弱肩头,眸光寡淡冷漠。
隔日清晨,郁灵被萧铎叫醒,“起来,伺候朕穿衣。”萧铎不惯着她。
他是没有手么?!
如此阴晴不定,前一趟在养心殿侍寝他还很温和地要她继续休息,如今又如此严厉。郁灵面上装得乖巧恭敬,去屏风之后伺候萧铎更衣,他今日有朝会。
郁灵不过浅眠了半个时辰。
她仔细为他穿戴,萧铎留意到她的头发长了许多,浓密乌黑,饶有兴致地轻轻抚过她背后的发丝,指尖绕着打转。
她眼睫低垂,素净而清纯的脸颊,还有微红的唇,胡乱披了件衣裳,薄汗粘着衣料,白皙脖间、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兴趣只增不减。
郁灵仰起头要替他扣衣襟扣子,猝不及防对上萧铎的眼睛,他一直在打量她么?
男人的薄唇轻轻落在她颤动的眼睫,揪下她的手腕,郁灵微微诧异,下个瞬间又去踮起脚去寻他的唇,像是早预料他会亲她一般。
他撬开她的唇齿,动作并不算熟稔,却温柔而强势。
似要将她的魂都要引走。
“你不是不亲我么?”待到分开,郁灵质问道。
“朕何时说的?”萧铎反问。
殿外日光透过窗纱,照得屏风之后的这个角落渐热,郁灵瓷白脸染上一片绯红,夏末的天气依然燥热,晨起后的对话好似虚无的幻音。
男人眼底有光亮,如此瞧着她郁灵都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这是怎么了?
离上朝还半个时辰,萧铎忽得想要她。
“那说好了,陛下命慕容循将他的妾室领回去。”郁灵回过神,想起昨夜自己来御书房的目的。
“朕答应什么了?”萧铎反问。没意思。合着她觉得他是个好说话的人?随随便便一个吻就能驱使他办事?这是交易么?
她就知道会这样,萧铎是个很难伺候的人,别说求他办事可,更何况,他从来都不喜欢她。方才涌现的莫名的愉快心情忽得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