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的嫁妆用得也差不多了。”
“那就叫她去问她那个当皇妃的妹妹要啊,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也是人家一个小指甲盖的事!”
李棠到处要不到钱,整个人烦躁至极,他是绝对不会让洛儿羊入虎口的!
想着怎么着都要弄到一千两银子,然而推门出去,显得撞到门口的郁青,夫妻二人四目相对。
郁青浑身颤抖着,“你借了四千两,要为她赎身?”
李棠眼神闪躲了一下,紧接着又硬气起来,也不遮掩了,“是、没错。”
“然后纳她为妾?”
“我何时说过要纳她为妾,我不过是可怜她孤家寡人罢了。”李棠烦躁,“你的嫁妆还剩多少,通通拿出来,大不了我发了月例还你便是。或则你进宫去问娴妃借,横竖她原本就要赏你五千两!!”
李棠想起来那五千两银子了,那不是正好么,有了那五千两银子,一切事都解决了。
“你还要进宫去问我妹妹借钱,给你纳妾?”
李棠现在一心想着洛儿,“不错,你若不去我便以七出之条休了你。你嫉妒,你进李府多年,未曾为我生下儿子!”
郁青含泪嗤笑。
她以为李棠是个君子,她以为李棠爱她,没想到,到头来说与婆母一样的话来伤她。
“好,我现在就进宫替你借银子。”
李棠看着妻子的背影,他知道自己狠心,但是只要过了这关就好了,慕容循不是料定他拿不出五千两吗?只要自己拿出钱去替洛儿赎身就好了。他不求别的,一妻一妾足矣!
他进了洛儿的房间,说了今日的事,将借到的四千两给了洛儿,“别担心,还余下一千两,明日就能凑到,到时候我陪你去慕容府,拿回你的卖身契。”
洛儿曾是教坊头牌,生得温婉动人,自小读书,琴棋书画不在话下,这几日牢牢地抓住了李棠的心。
“多谢公子肯出手救洛儿于水火之中,到时候你一定要陪我去,我怕慕容循又打我。”
“不怕!我有陛下做主!”
郁青抱了女儿,雇了马车要进宫。
于氏见了道,“你进宫带着女儿做什么?带着虎儿去,就说虎儿没衣裳穿,叫娴妃再赐些衣料,要男人用的!”
郁青冷冷一笑,“娴妃指名道姓地要见宝儿,宝儿才是她嫡亲的外甥女,虎儿算什么?”
“你!”于氏恼了,儿媳妇竟然敢跟自己叫板。
“娘亲,你们别吵了,带宝儿就带宝儿吧。”李棠跟着要上马车,“我送你到宫门口。”
这会儿倒是体贴了,一路上郁青抱着女儿,直到马车行宫门口,“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借了银子就出来。”
“辛苦你了。”
郁青抱着女儿下了车,头也不回了进了宫。
***
清宁殿里,郁灵方沐浴完,就听宫人通传说御史夫人来了。
郁灵头一回见三岁的外甥女,欢喜地抱过她,宝儿生得像郁青,郁青与郁灵也相似。这也是事先郁灵计划好的,倘若姐姐改变主意,就来宫里,她自然会安排一切。
“我想和离。”郁青下定决心,哭诉道,“我现在看到李棠就觉得恶心,还有他母亲,他姐姐,他们全家人都叫我恶心!我一会儿就写了和离书,签字画押之后,劳烦你叫人送去李家吧。”
“就这么轻易放过他?”郁灵替姐姐不值,“那你回苏州家去么?”
“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郁青哭着道,“你若劝我回苏州府,我宁愿抱着宝儿跳河自尽!”
此时萧铎来了。
郁灵抱着孩子,想他来做什么,她今夜可没工夫,“陛下,臣妾这儿今日有事,恐怕不能侍候陛下,陛下不如去瞧瞧贵妃吧。”
随便她去何处,贵妃还是淑妃,总之别在他这待着就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
萧铎瞧见郁灵怀里抱着孩子,也没走开,不过是很安静地坐下来了。
郁灵懒得理他,转头对姐姐道,“凭什么和离?要我说,你就写一封休夫书,休了李棠!”
“可是自古只有和离与休妻,我从未听说过休夫。”郁青道。
“这不就有了么,总要有人开先例!”郁灵道,“这种男人不休掉,留着过年吗?!”
此时边上传来杯盏轻碰声,郁灵扭头瞧向椅榻上的男人,他正接过宫人送来的茶。
“别管朕,你继续说......”
萧铎他不离开就是为了听她们姐妹二人说话,他怎么越来越爱听墙角了!
郁青想了想,确实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干脆就写了一封休夫的书,签字画押完之后郁灵盖了她皇妃的私印,觉得还差点什么,最好有个权势大到叫李棠惧怕的人,来做这休夫书的见证人,叫他不敢不认。
“陛下,臣妾能否借你的私印一用,在上头盖个章?”
“刘歇,去取朕惯用的那一枚印章来。”
“多谢陛下!”郁灵又庆幸今日萧铎过来。
“等盖了印章,妹妹你就派人将其送出去吧,李棠在宫门口等着。”郁青觉得再也不想见李棠了。
“哪有这么便宜?这休夫书是最后才给他的!”郁灵道,“你方才不是说他还差了一千两么?绮罗,去取一千两银子出门给李御史,还有,跟他说我见了宝儿心里喜欢,留她们母子在宫里小住几日,打发李棠回去吧。”
“你怎么把银子给他?”郁青不明所以。
“姐姐放心,他不会如愿的。”
郁青心如死灰,“我是怕你花钱。不管你怎么折腾,横竖我是一辈子都不想见他了,最好叫他去死,或则在牢里关一辈子!”
“这好办,朕这会儿就下令。”萧铎忽得开口。
郁灵扭头看向她,狗男人果然一字不落地听着呢,别好像自己多高人一等,男人都是一样的!
“比起下牢狱,叫他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才叫惩罚。”郁灵已经有了全盘得计划。
叫绮罗将姐姐母女带去偏殿休息,郁灵将休夫书折叠起来。
“你准备怎么惩罚李棠?”萧铎问她。
瞧瞧,他多好奇啊。
“臣妾告诉你臣妾的打算,那陛下必须配合臣妾,行不行?”郁灵仰起头,眼底露出一丝狡黠。
在萧铎的印象里,郁灵一直都是个懒懒散散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从未见过她这般。他忽得很有兴趣,想看看她到底能有什么手段惩罚李棠。
“好”
“还有你得命慕容循配合臣妾。”
“好”
他这两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宫门外,李棠得了宫人送出来的一千两,又听到说妻女要在宫中小住一夜,并未多想,兴冲冲地揣着银两回家尽数交到了洛儿手中,说好了明日就去慕容府上拿回卖身契。
郁灵又连夜将慕容循叫进了宫,加上皇帝,三人关起们来议事。
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一一叮嘱要事,到了要紧处拳头砸在御案上,骂李棠不是个东西。
慕容循点头如捣蒜,萧铎环着手臂安静听着,面前纤弱的女子顾盼生辉,完全没了从前那副懒懒散散,诸事不管的模样。
她灵动而鲜活,这计划也颇有意思,很是解气,萧铎眼底隐隐火焰跳跃,不由生出几分欣赏之意。
第33章
隔日清晨, 李棠带着洛儿去前去慕容府拿身契。
到宅子门口,洛儿说,“郎君现在门口侯着, 若我半个时辰不出来,你再进来。”
“你不必担心, 当时有陛下作证, 只要将银子给了慕容循,他必定不会为难你。”李棠温柔安慰洛儿。
“有郎君在, 奴自然不害怕。”洛儿的声音简直酥到了骨子里。
洛儿进入堂内,慕容循已经侯着了,“大人可真没良心, 也不派人去接我,还要我自己回来,如今人在外头,喏, 叫人将这五千两银子还给他, 打发他走吧, 就一个蠢货罢了,戏弄他有什么乐趣?”
说完就要过来抱慕容循的腰。
慕容循揪住她的手臂, “情况有变,李棠惹恼了一位贵人, 人家没那么容易放过那蠢货。”
“哪位贵人?”洛儿好奇, 慕容循已经是皇帝宠臣, 富贵至极, 能令他称呼一声贵人的, 想必是皇室贵族了。
“别问,照着我的话做便是了。”
李棠等了片刻, 瞧洛儿还不出来,想来是受慕容循为难了,他自然要挺身而出,下了马车找去厅堂。
慕容循用了早膳正在饮茶,奇怪的是洛儿也正用早膳。李棠牵起洛儿的手,“慕容循,你收了银子怎么还不放人?”
慕容循笑笑,“李大人?你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
“明知故问,为洛儿赎身!”
“赎身?那就请拿五千两银子来。”慕容循道。
李棠恼火道,“五千银子不是给你了么?”
“哪儿呢?”慕容循笑着道。
“我给洛儿了!洛儿给你了!”李棠就知道慕容循这样的奸臣会赖账!
“啊?郎君?那五千银子不是给我的赏钱么?”洛儿摇着扇子故作惊讶,手臂搭在慕容肩上。
“洛儿,那是给你赎身的钱,不是赏钱。”李棠着急道。
“不是赏钱?那李大人是准备白占人便宜不成,洛儿从前可是明月楼的花魁啊。”慕容循伸手,“若想替洛儿赎身,请再拿出五千两。”
李棠惊愕不已,“洛、洛儿?”
“郎君还真要替我赎身啊?”洛儿装作瞠目结舌的样子。
“不是你说慕容循苛待你,想离开慕容府的么?”李棠揪住洛儿的手臂,心急如焚。
洛儿嫌弃地甩开,“苛待我?我看你才是苛待我,你家徒四壁,穿的是粗衣麻布,吃的是清粥小菜,家里的母亲与姐姐都是些泼妇,为人呆板无趣,床上功夫还差,也就你那个正头娘子能忍得了你了。还妄想纳我当小妾?先别说慕容郎君比你貌美,即使他真欺我,我也宁愿在慕容府里当个奴婢,也不要跟你回家。”
一席话说得李棠满脸涨红,可他还不死心,“一定是慕容威胁你了是么洛儿?你明明说过仰慕我才华,仰慕我清正廉明,坐怀不乱,不与奸臣同流合污。”
洛儿厌弃地甩开他的手,“这话你也信啊?将我领回家当日就进了我的房,上了我的榻!当年慕容大人来明月楼与我相好时,都没这么快的,听了我半个月的琴才邀我出门踏青赏花,你还不如他呢!你若还纠缠,就请把钱拿回去。”
李棠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慕容循与洛儿在戏弄他!恼羞成怒,气得脸色发白!当场就要拿过银票回家去!
“还真准备拿回去啊?”慕容循笑道。
闻言李棠的手悬在空中,十分犹豫。
“拿呗,反正明日全皇城的人都会知道,你这位敢于直谏的御史,白白睡了我明月楼洛儿!”洛儿笑道。
“那整个御史台不就因他蒙羞?”慕容循道。
李棠被两人嘲讽得实在羞愧难当,“明日我就去禀告皇上!”说完扭头走了。
洛儿瞧着他消失在门口,“郎君,他的妻子可是宫中娴妃娘娘的亲妹,倘若他去皇帝面前告你的状的话......”
“不怕。”慕容收敛笑意,转身对了这厅堂之后道,“陛下,人走了。”
洛儿这才发现有人一直在后头偷听他们说话,李棠的妻子竟然走了出来。
郁灵,“姐姐可解气了?”
“还不解气,还请妹妹再使些手段。”郁青道,她如今越看李棠越厌恶,尤其看着他对着洛儿那副嘴脸,也不知道当年怎么对他神魂颠倒,竟与娘家断了也要嫁给他!
回宫之后,萧铎招了左都御史来御书房,“听闻李棠在御史台颇受器重?”
左都御史可是个人精,这些时日他猜测李棠与皇帝打配合,一个专门挑刺,一个采纳建议,瞧着是要留个贤臣明君的名声,而且李棠还是娴妃的姐夫,自然对李棠抬举几分。
“是,李棠他是个能臣,御史台上上下下都对他刮目相看。”
“那朕怎么听闻了一件荒唐事,李棠他痴迷于慕容的一个妾室,要花五千两买她回家。”
啊?
左都御史瞠目结舌,“陛下怎么知道此事?”
言下之意,皇帝政务繁忙,你怎么还管臣子纳妾的事呢?
萧铎听出了左都御史的意思,坐上皇位这两年,他对着臣子可都是威严肃穆的形象,何曾这般有些窘迫,还不是娴妃她软磨硬泡着要他帮忙,否则谁要管这些鸡毛蒜皮之事。
损了他在臣子心中的形象!
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接着说了,“自是有臣子来朕面前禀告,若只是争一个妾室也就罢了。听闻御史台几位御史还借了钱给李棠,爱卿御下可真严啊!”
左都御史哪里知道此事,慌忙下跪求饶,“臣该死,竟不知有此事!臣这就回去审问他们,必定重重责罚!”
“御史台这等风气,若是叫其他臣子听了怕是贻笑大方。”
左都御史想明白了,李棠是娴妃的姐夫,他要纳妾,妻子告状告到娴妃哪儿,娴妃再在皇帝耳边吹吹枕头风,所以皇帝今日才一反常态管起这臣子后院的事!
他匆匆告退之后就去查此事了。
等人一走萧铎走过去撩开内室的幕帘,“爱妃可满意了?”
难得他如此配合自己,郁灵抱着皇帝的手臂,“多谢陛下肯仗义相助。臣妾也是为了陛下着想,若是御史台坏了纲纪,往后还有什么威势监督朝臣。这次好好处置李棠,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
李棠灰溜溜第回到家中,母亲出来迎候,“怎么洛儿没随你一道回来?”
“母亲别提了!”
“那银子呢?你给她的五千两银子呢?”于氏是最紧张家中银钱的,翻找李棠袖中没见着银两,气得打了他一下,“你这是人财两空啊?”
未过多久有人来敲门。
竟是李棠的同僚王御史与谢御史,“李棠,我们今日来不为别的,就请你还了我们借你的银子,一共四千两。”
李棠这才想起自己那四千两是问这两位借的,自己家别说四千两了,此刻四百两也拿不出来。
“二位借钱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我借多久都行,此刻不过两日,怎么来要钱呢?”李棠面上尴尬,谢、王两位御史平日对他和颜悦色。
“我们那是以为你初来皇城,家中困难才借给你,谁知道你是去买妾室的!那女子还是教坊的花魁,若是叫陛下知道那还得了?!快把银子还回来!”
“就是,若不还回来,我们可就叫人搬东西了!”
王、谢御史也是心急如焚,上司一提点,他们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得罪李棠事小,若得罪了娴妃,那不就等于得罪皇帝么!!
李棠觉得这事不大,只要他去皇帝面前告状,叫慕容循将银子乖乖还回来,就都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