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铎带她回御书房,郁灵的好奇心空前高涨,御书房里有什么她想见的人?
推开那扇暗门,血腥气扑面而来。
君王私狱,昏暗幽深,刑拘摆满整墙,中间的铁柱上绑着一个人,满面鲜血痛苦哀嚎。
“陛下!臣是冤枉的!都是那个贱妇所为!臣从未想过弑君!!!”
郁灵浑身血液凝固,脸色苍白地看向血人,“他、他是庄王?”
他是皇帝的亲叔叔庄王殿下!!!
郁灵顿时吓傻了,手里却被塞了一道鞭子,男人立在她身后,一手轻扣着少女纤柔的肩,一手轻轻捏住她的手腕,“还差最后一口气,是朕留给爱妃的,害你受伤之人,正是庄王。”
“萧铎!!!”庄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你去查清楚,真的不是我派刺客刺杀你!”
他冤枉啊,真的冤枉啊!!
“朕自然知道你是无辜的。”萧铎唇边浮现笑意,“是庄王妃说服太后,糊弄娴妃去奉天寺祈福,然后叫人尾随趁机奸污。”
庄王激动,“你既知道实情,还不将我放了?!”
“放了?若是放了?往后可没有这样的机会对付皇叔了。”萧铎缓声道,“不如一并将你们夫妇二人处理了吧。你们自投罗网,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庄王惊呼,“你敢弑杀叔父?就不怕天下人指责么?”
“皇叔,朕明日就会昭告天下,你弑杀君王的罪行,皇叔觉得天下人会指责谁呢?”
郁灵呆若木鸡。身后是坚实宽阔的胸膛,男人身躯灼热的温度隐隐传来,郁灵不自觉压着呼吸,手里的鞭子沾染了鲜血,她想松开,无奈萧铎的掌心正包着她的手掌。
她挣脱不了,也丝毫不敢挣脱,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爱妃”萧铎附在她耳边低声询问,“三鞭够你泄愤了么?”
萧铎将她困在身前,哪里看得少女清纯苍白的小脸。
相处数年,她何曾见过萧铎这一面,她的夫君比她想象中更阴鸷疯魔!!
男人身形修长,一身罩袖长袍贴身,垂首轻闻少女发间淡淡栀子香气,眸光如炬般看向血淋淋的庄王,轻笑着露出森白的牙。
虽然他厌恶娴妃的父亲,但娴妃终究是他的女人,她很乖顺,待他情深,他暂时没有厌倦她,所以意图谋害娴妃的人都该死。
郁灵浑身僵硬,唯感受到耳边淡淡温热的气息,夹杂着弥漫的血腥味,她心脏狂跳。
“臣妾、臣妾、”
啊!!
鞭子狠狠抽向血肉之躯,郁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划开肌理的力道。
萧铎的手如铁镣一般攥着她的手腕,她完全挣脱不得。
她不想亲自用刑,她害怕......
“萧铎!!你这个混账!!”庄王破口大骂,“你不得好死!!!”
“既皇叔不想活了,那我做子侄的便成全皇叔。”萧铎一抬手,墙边的暗卫便递上一柄短刀。
“你、你难道还真想弑杀亲叔?”庄王骇然,”我虽贪财,可不曾触及你的核心利益啊!!!
“做侄子的不会杀亲叔叔。”萧铎幽幽道,他将短刃塞入郁灵的掌心,在她耳边轻声命令道,“去割开庄王的喉咙。”
郁灵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
此时暗卫推开门,“陛下,庄王妃已经带到。”
郁灵眼睁睁地看着庄王妃被暗卫押入密室,暗卫将白绫挂到房梁上系紧了。
这、这是要做什么?郁灵惊恐不已。
“庄王妃,上路吧。”萧铎道。
“我不死!!我已经知错了,我不该雇凶意图谋害娴妃娘娘,求皇帝娴妃饶我一命!!”庄王妃跪地哀求,“娴妃、娴妃,是我错了!娴妃替我向皇上求求情啊!!!”
庄王妃跪着朝郁灵爬过来,她只是想为难一下娴妃,好叫太后欢喜,哪里想得到皇帝会在马车上!!!
郁灵吓得后退,横在腰后的手牢牢扣着她不许她退开。
“庄王妃乖乖上路吧,只有你们夫妇二人走了,朕才会考虑善待两位郡主。”萧铎道。
庄王夫妇有两个宝贝女儿,尚且年幼,自小锦衣玉食,并未受过半点风吹雨打。庄王妃抬眼看着萧铎,这个男人连自己的父兄都算计,更何况他们这些叔父叔母。
“陛下,若我以死谢罪,陛下能否给两位郡主留一条活路?”
“朕不屑于杀无辜妇孺。”萧铎承诺。
而后,郁灵眼睁睁地看着庄王妃如行尸走肉一般站起身,走向了白绫。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萧铎将短刃给了庄王。
郁灵亲眼看着庄王夫妇双双自尽。
向来嚣张跋扈的庄王夫妇就死在她面前,郁灵对自己的夫君完全有了新的认知。
“娴妃,如此,够你泄愤了么?”萧铎问她,亲手抚了抚郁灵的手臂。
萧铎:“若还不够,不如杀了庄王的两个女儿?”
这个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涟漪,反而是满眼关切地认真询问她。
“够、够了,臣妾觉得泄恨了。真的!”郁灵的身高不过皇帝胸口,面对他关切的目光,她袖下的一双手不住地颤抖。
萧铎心狠手辣,能有这样一位夫君,简直是她的福气!!
郁灵恍恍惚惚地离开暗室,萧铎却攥住了她的手腕。
郁灵吓得不由自主地挣脱,推了一下萧铎。
顿时密室的气氛凝结了,郁灵立在萧铎身前不知所措。
“娴妃很怕朕么?”萧铎狭长眉眼微皱,轻声询问,他仿佛此时才察觉她在浑身颤抖。
郁灵摇头,但她苍白的脸色出卖了她,“没、没有。”
“回去吧。”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鬼魅蛊惑一般,郁灵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郁灵眼看着萧铎走到庄王身边,弯腰拾起那把银匕首还有那道鞭子,擦拭上面的血迹,他肤白若雪的手掌也沾染了血迹。
她不敢再看,万分惊恐地逃离御书房,郁灵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不折不扣的恶人,弑君夺位,天下的坏事被几乎叫他干尽了,但今夜她真切地感受到他这样邪恶的一面。
夏季深夜,她回到寝宫,沐浴过后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密室那惨不忍睹的一切都在她脑子里不停地徘徊。
而且她发现了一桩事,她极其喜爱的一副珍珠耳坠,似乎落了一只在暗室里,可她不敢去找了。
寝衣歪斜,青丝铺陈,一身肌肤晶莹如雪,郁灵并未察觉缓缓靠近的脚步声,有人从外轻轻地拨开了幔帐。
直至她眼角余光瞥见了那道修长的身影,郁灵惊坐起身。
这都什么时辰了?郁灵毛骨悚然,萧铎来她的寝宫从来只为一件事。然而密室里才发生了那样的事,萧铎他竟然会有兴致?
庄王夫妇的死叫她见识了萧铎真正狠厉的一面,郁灵不敢不乖。
少女软绵双手去解男人的玉带。
“朕在寝宫难以入眠。”萧铎冰凉的目光落在少女瓷白脸颊。
他泯灭的良知被唤醒了?郁灵心想。
“朕终于铲除了庄王。”
郁灵:“......”她想多了。
萧铎伸手轻抚过郁灵脸颊,指尖顺势往下,庄王夫妇不求权只求财,其实并不太好对付,但今日她们竟然蠢到自投罗网,男人体内血液沸腾,他难以入眠。
咝--锦帛的撕裂生自她耳畔响起。
郁灵想起他的手曾沾染了鲜血,想躲又不敢躲,心脏狂跳。
“朕的手洗净了。”他在她耳畔提醒道,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只是娴妃,方才你是用哪一只手推朕的?”
他兴致盎然,想与她纠缠直至天明。
“这只手么?”捏起她柔若无骨的左手。郁灵来不及挣脱,男人俯身,森白的牙便轻轻划过手腕柔软的肌肤,引起又一阵战栗。
郁灵吓得噤声,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却不知她越是这般纯净,萧铎越是疯魔。
此时的郁灵在他眼里,好似一尊浑然天成精致华美的水晶娃娃,冰冰凉凉,美轮美奂,唯独她能浇熄他此时的狂躁血液。
她这般易碎,这般完全为他所有任他支配,叫他忍不住想毁坏,想将这尊水晶娃娃彻底粉碎。
第7章
卯时过半,萧铎穿戴完准备离开,“爱妃受累了,歇着吧。”
郁灵陷在软绵被褥之中,别说起来送他离开,她哭得嗓子都哑了,一双美目泪津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铎一夜未眠,收拾了庄王夫妇,又缠她半宿,此时还能收拾妥当去上朝,面上丝毫不见疲惫,反而神清气爽。
所以说当恶人也是要有精力的!
郁灵抬起手腕遮住双眼,腕间尽是男人留下的齿痕。想起身去沐浴,微抬一下腰,又立即倒了回去,放弃这个念头。
萧铎回御书房更换龙袍,手下的人办事妥当,不过几个时辰已经在庄王府清点完庄王的私产,罗列的单子一手挎不过来。
庄王夫妇敛财数十年,圈起来的山头田地是萧铎需要的,余下的宅院可以赏赐给朝堂中的新贵,他一一吩咐下去。
最后是庄王妃的十余箱珠宝,男人坐在御案前,天将亮未亮,忽得想起清宁殿的那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爱他爱到为他挡剑的地步,然而除了富贵权势,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希望她能明白。
“将这些珠宝抬去清宁殿,不要叫旁人知晓。告诉娴妃,这是朕唯一能给她的东西,至于其他,叫她不要妄想。”
清宁殿内,郁灵难以入眠,她一闭眼都是庄王夫妇那凄惨的模样,虽然他们夫妇死有余辜,但是她还是害怕......皇帝那样厉害。
萧铎竟然会觉得她会因为鞭打庄王而快活?
天已渐亮,绮罗推门进来,“娘娘,陛下差人送东西过来,说是庄王妃的东西。”
又是庄王妃!郁灵仰躺在榻上,萧铎不会是将庄王妃的尸身送来了吧?
“是、是什么东西?”郁灵心生防备。
“几个大箱子,奴婢们看不出来。”
说不定真是......
郁灵披了件新寝衣下榻,看着寝宫中央的那个硕大的箱子,“打开瞧瞧。”
那么残暴的男人,他做出任何事情都不足为奇。
然而下个瞬间,郁灵的腹诽就此打住,原来木箱里装的都是华贵珠宝。
珠翠的亮光照得殿内亮如白昼,晃得郁灵几乎睁不开眼。
“陛下说娘娘受惊了,这些都是庄王妃的珠宝,娘娘入得了眼便留下吧。”御前太监道。
如此多名贵珠宝都给她了?
啊,她该死!她方才竟然会觉得萧铎残忍?!她的夫君人真的很好!!郁灵心里阴霾一扫而空,欢喜不已!
***
晌午过后,内务府将进宫参选的秀女画像送到萧铎手中。
正好慕容循与司徒珏在御书房,也不拘束于君臣关系,一一翻看,“陛下,这位周国公的孙女生得实在是好,家族又显赫,正好以此拉拢周国公。”
他们这皇位夺得不光彩,朝堂上许多老臣打心里不服气,所有萧铎如今要做得尽可能地拉拢他们,以稳固朝纲。
萧铎抬眸,“容貌不及娴妃。”
啧啧,看来萧铎对娴妃的沉迷程度比他想得还深,慕容循心急如焚,他实在也想尝尝娴妃的滋味。
“陛下专宠于娴妃,对于稳固朝纲可并非好事,当先御史台给皇帝扣上荒、淫无度的帽子。”
萧铎合上奏疏,专宠算不上,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自他开荤,榻上只有娴妃一个女人,他尝了几年没有腻,反而习惯于在她面前展露欲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留下了她。
“女人可以宠,却不可以纵,陛下这般下去会叫娴妃恃宠而骄。难怪娴妃敢截赵淑妃的宠。”
娴妃恃宠而骄了么?萧铎很少在女人身上多费心思。
“陛下,娴妃娘娘求见。”殿外宫人禀告道。
来得正好,慕容给了萧铎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若臣没记错,陛下警告过后宫妃嫔,不得擅自来御书房,娴妃娘娘这逾矩了吧。”
边上的司徒珏不言语。
萧铎岂能容一个臣下左右,“谁给你的胆子妄议后宫妃嫔?”
慕容循立即噤声。
“退下。”
稍等片刻,郁灵见司徒珏从御书房出来,她不自觉瞪他一眼,那天他明知道皇帝会去司徒府还假装好心带她回府!
“臣慕容循参见娴妃娘娘。”慕容循满面笑意。
又是此人,郁灵不喜欢他,他那天火上浇油来着。原来他就是慕容循哪,此人商贾出身,以嗜好美色出名。
慕容循打量她的目光,叫她觉得十分不自在,郁灵径直进了御书房。
“真真人间绝色。”慕容循眸光流连。
“天子的女人,你也敢肖想。”司徒珏嗤笑道。
“天子的女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更何况啊萧铎不喜欢她,我还是那句话,等萧铎吃腻了就是我的了。”
郁灵进殿,跪下规规矩矩谢恩。
萧铎靠在御座之中,眸光淡淡地凝视着郁灵片刻,才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起身吧。
“朕不是给后宫立了规矩,不许嫔妃来御书房么?”
诶?郁灵仰首。
“娴妃,不可恃宠而骄。”萧铎警告她,她越发得寸进尺,接下来是不是要求他将她父亲调回皇城啊?
郁灵今晨去给贵妃寝宫,顺便禀告了贵妃赏赐珠宝一事,贵妃提醒她来御书房谢恩,说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否则叫御史台的人知道,当心弹劾她是恃宠而骄。
否则她怎么会来御书房?!那间密室私狱她躲都来不及呢!!
“臣妾知道了,臣妾告退,往后再不会来御书房打扰陛下。”
萧铎冷眼瞧着郁灵失落的神情,眸光一转瞥见桌上的一对白玉袖扣,那是她去奉天寺时,独自去街市买的,给他的生辰礼。
粗制滥造,他一点都不喜欢。
“既来了,将扣子缝好再走吧。”萧铎心想纵她最后一次。
什么扣子?
郁灵想起来了,那对从司徒珏衣裳上扯下的袖扣,她赠送给萧铎当生辰礼了,她随口扯的谎,他真的信哪?!
“坐到朕身边来缝。”萧铎道。
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郁灵狐疑,走一步算一步吧,郁灵去内室随意翻找出一件缺了袖扣的衣裳坐到皇帝身边,开始缝扣子。
萧铎抬手就将那叠秀女的画像拿到面前,毫不避讳地当着她面翻看起来。
郁灵专注于手上活计,而且天子御案上的东西多是机密,若她知晓了反而惹来祸事。
“入秋之后宫中选秀女你可知道?”萧铎询问。
“臣妾知道。”
“这些是内务府送上的画像,爱妃看看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