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面前,他叫做什么便照做就好。于是她壮起胆子抬眸看了一眼,画像上不光有秀女的模样,还有家世出身。
“恭喜陛下,贵女们容姿出众,家世非凡。”宫里妃嫔多了,她也不必这么辛苦侍寝了,所以郁灵觉得这是一桩好事!
“选秀过后,朕往后不能常去清宁殿。”
郁灵睁着湿漉漉的眼眸,“那陛下一个月来看臣妾几次?”最好来一到两次,这般她不会太辛苦,金饭碗也不会砸掉,能坐到娴妃这个位置,郁灵已经很满意了,最好能一直这般到老,最后等萧铎驾崩,她混个太妃,那日子也是美滋滋的。
“至多五六次。”萧铎严肃道。慕容循说得不错,太频繁的宠幸叫娴妃恃宠而骄。
郁灵一时愣滞,这不是比从前少了一两次么?有分别么?用得着特意说么?
少女落寞的神情入了男人的眼。
慕容循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萧铎对女人知之甚少,想来慕容循乱花丛中过,比他更能看明白几分。
“所以不要妄想专宠,娴妃。”萧铎警告她,“你没有资格。”
“臣妾不敢。”郁灵精神蔫蔫的,继续手上的女红。
御书房里静谧昏暗,郁灵不敢抬眸去看密室的那扇门,门内是萧铎的私狱,她加快速度几针缝好扣子,“陛下试试合不合身?”
萧铎起身随她去屏风后更衣。
郁灵替他宽衣,这件虽是萧铎常袍,但君王私下的穿戴也十分重要。
不知道扣子缝的位置对不对。
郁灵小心翼翼为他解开腰带,少女软软的手臂圈住男人腰身。
“娴妃朕今日没兴致。”
萧铎骤然将她推开,男人指骨扣得她肩胛都痛。
什么兴致?郁灵一脸无辜?
他不会以为她在勾引她吧?光天化日之下,他疯了不成?这还是在御书房呢?附近就是那间密室!!
“这对袖扣太廉价,朕也不喜欢。”
萧铎冰冷的语气叫郁灵有些捉摸不透,可是她真的没有勾引他啊。
“既陛下不喜欢,臣妾将扣子拆下来。”郁灵道。
萧铎不置可否,早日叫她看清现实为妙,不要妄想专宠,近日宠幸她的次数确实频了些。
“朕要斋戒禁欲一段时日。”萧铎道。
啊?
“陛下斋戒几日?”郁灵问他。好端端的为何斋戒禁欲啊?不会是身体出问题了叭?也不像是不举的样子啊。
“十日。”
这太好了!郁灵忍住不自觉上扬的唇角,她能得十日清净!
“陛下不来臣妾寝宫了么?”但是郁灵觉得自己有必要演一下恋恋不舍的神情,少女神情清清纯纯的,双手揪住他的胳膊,好似吃不到糖的孩子。
若是其他男人必定已经俯首称臣,但萧铎不是寻常男人。
“这十日朕不会去清宁殿。”萧铎并非沉迷女色之人,“往后你若再敢来御书房,朕必定会重重罚你!”
这可太好了!一言为定!郁灵心里欢呼雀跃!
第8章
知道萧铎往后十日不会来清宁殿后,郁灵佯装含泪离开了御书房,然后欢欢喜喜行在廊下,正巧在转角僻静处撞见司徒珏。
“参见娴妃娘娘。”司徒珏如以往一般行礼,眯起的眼睛好似一对狐狸眼。
郁灵不搭理他,别过眼继续往前走。
“娘娘对臣有何不满么?”
郁灵驻足,“那天你险些害我被陛下误会,我对你可并非仅仅不满那么简单!”
“臣那日并不知道圣上来臣的宅邸。”
“有意无意不重要!”郁灵转身要走,却被司徒珏攥住了手腕,郁灵难以置信,“拿开你的脏手!你怎么敢?这可是死罪!”
司徒珏执意解释,“那些女子是慕容循带来的,臣也并不知晓,事后也一个未留。”
“你不必同我解释这些,我才不在意。”对了,郁灵从袖中摸出那副扣子,“你的东西,还给你、”
“怎么?圣上瞧不上娘娘的寿礼?”司徒珏笑意盈盈的脸上满是嘲讽。
“我不说谎,难道等着萧铎误会你我的关系么?你不怕死?”
“即使误会了,哪又如何?圣上要用到臣的地方多着呢,娘娘以为圣上多在意娘娘?即使此刻臣去求圣上,让娘娘陪臣一夜,圣上也未必不肯答应。你对他而言,不过是、”
郁灵瞠目结舌,“司徒珏你下流!”她压低了声音怒斥道。
然而下一瞬,司徒珏拉着郁灵将她带到无人的宫殿,当着她的面解开官袍。
“你、你做什么?”
此时外头正好有宫人经过,郁灵不敢动弹了。
司徒珏解开官袍,接着褪下里头那件华贵常服,提到郁灵面前。
“娘娘扯下的扣子,还请娘娘回去亲自缝好还给臣。”
郁灵:“......”萧铎是个疯子,他宠信的臣子也不必他正常多少。
“娴妃以为臣要做什么?”司徒珏问。
啊啊啊啊,她好讨厌司徒珏!讨厌萧铎!她讨厌他们每一个人!
***
深夜萧铎辗转难眠,娴妃发丝间那淡淡香气似依旧萦绕,他明明已经沐浴过了。天气燥热,连带着人也躁动不安。
“去将娴妃叫来、”萧铎坐起身,吩咐侍夜的太监。
“奴才遵旨。”
通常是萧铎去清宁殿,但若过了就寝的时辰他有需要,便会传郁灵来寝宫。
“等等”萧铎仰躺再龙榻上,缓缓闭上眼眸,“别去了。”
既说过要斋戒十日,不可食言,萧铎下榻穿衣去了贵妃的紫宸殿。
萧铎去得突然,一路长驱直入寝宫,门口的宫女慌忙行礼,寝宫亮如白昼,贵妃贴身的宫女都不在殿中。
萧铎撩开幕帘进入内室,“贵妃,庄王夫妇、”
郁灵正卧在凤榻之上,她穿得清清凉凉,寝衣长裙翻至膝盖,一头青丝蜿蜒再雪背,美得惊心动魄,睡梦中的少女毫无防备。
紫宸殿由金丝楠木制造而成,冬暖夏凉,郁灵睡得极其舒适,直至榻侧那道居高临下的目光存在感实在太强,她才辗转醒来。
“贵妃娘娘你回来了?”
郁灵坐起,揉了揉眼睛想给贵妃腾出位置,然而她仰起头看到的却是、却是、
“陛下......?”
寝衣微乱,肩带滑落手臂,明晃晃地露出一方晶莹可爱,偏偏她还并不自知,顶着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清清纯纯。
那偃旗息鼓的念头再度滋生,萧铎神情严肃地质问道,“贵妃呢?”
“贵妃娘娘在佛堂礼佛。”郁灵立即下榻。
萧铎的眸光很难不追随她,郁灵穿完鞋此时才发现寝衣的不妥之处,立即背过身去将肩带扶好。
紫宸殿与清宁殿只隔着一条宫道,郁灵经常来贵妃宫里,偶尔也会在此处歇下,萧铎从不会像今日这般贸然前来。
这身寝衣即使好好穿戴,也过于清凉了,郁灵立即找了外衣穿好。然而萧铎比谁更清楚,她衣袍之下是怎么的曼妙勾人。
这内室之中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萧铎去了外室。
“臣妾去偏殿叫贵妃娘娘?”郁灵有些窘迫,明明两人那么亲密过,但被他意外看到那样,她无所适从。
“贵妃既在偏殿礼佛,你不要去打扰。”
“那、那臣妾回清宁殿了。”郁灵微微脸红。
“坐下,你哪里都不许去。”
夜里会有侍卫在宫中巡逻,她穿着这样的寝衣休想踏出寝宫半步。
“给朕倒杯水,凉的。”萧铎道。
郁灵很困倦,她一点都不想面对萧铎,只想继续安睡,怎么还不让她走了呢?
将杯盏递到他面前,萧铎的目光落在她一双皓腕。萧铎清晰地记着前夜在清宁殿,她是用如何这一双手腕推他腹,他也记得自己是如何分分寸寸在她手腕雪白肌肤上留下齿痕。
清凉茶水入喉,却不曾浇灭丝毫邪念。
“将外袍脱了,这样的天气,不热么?”
“还好......”郁灵道,贵妃的寝宫冬暖夏凉,更何况椅榻边还放置着冰块,萧铎眸光寡淡,她的外袍也遮得严实,但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将她看了透彻。
“陛下热么?臣妾为陛下扇风。”身为妃嫔,偶尔的讨好还是很有必要的!
郁灵执起扇子,靠近萧铎,亲手替他扇风。
凉丝丝的风伴随着她身上淡淡馨香,萧铎并不觉得凉快,反而愈加燥热。
“朕斋戒了,娴妃。”萧铎神色肃然地端坐着,衣着妥帖,眸光孤傲,一副圣人模样。
“陛下斋戒与消暑散热有何关系?”郁灵不明所以,“臣妾瞧陛下额间渗透汗了。”
郁灵小心翼翼地抬手替他擦汗。
“朕今夜不想动念。”
诶?郁灵此时才明白皇帝的意思,他又以为她在勾引他?苍天作证她没有啊!!
成吧,擦汗也不必擦了,扇风也不必扇了。
“臣妾还是回清宁殿吧。”
萧铎沉默不语。
郁灵便不敢擅自离开。她还是喜欢两人从前互不搭讪,唯独在榻上有交流的相处。
郁灵稍坐片刻也觉得渴了,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半口才发觉茶水太浓,浓得发苦,她呛了一口,茶水落入颈间。
萧铎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忽得从椅榻上站起身,好似失去耐心,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郁灵不明所以,他要来找贵妃议事,又为何不许她去告知贵妃,既不想与她独处,又为何不许她离开?
未过多久,贵妃抄完经书从佛堂回来,“蔡姑姑说陛下来过?”
“是,陛下等了片刻就走了,还不许臣妾去打扰贵妃。”
“陛下没有说要去你宫里?”贵妃皱眉。
“陛下说近几日斋戒。”郁灵道。
“斋戒?为何要斋戒?”
贵妃看她的眼神富含深意,“娴妃,陛下这些时日招你侍寝时,他尽兴么?”
郁灵脸颊泛起红晕,“臣妾不知道。”
“侍寝是妃嫔的职责所在,你若懈怠了,淑妃德妃便有机可乘,等选秀一过新人进宫,你若失宠,你我的处境怕是更加艰难了。到时候福宁殿太后......”
贵妃同她说了很多的道理,字字句句都要她尽心服侍皇帝,郁灵心情郁闷地离开了紫宸殿。
萧铎为何突然就要斋戒呢?因为庄王夫妇?不,像他这样的恶人才不会因此斋戒。
难道真如贵妃所怀疑的那般,她魅力不够了?
郁灵经过拐角,意外撞见了还未走远的萧铎,“陛下。”
萧铎立在此处静心,但他未料到娴妃会过来。
郁灵小心翼翼地走近,“陛下为何突然要斋戒呢?是不是臣妾没有伺候好陛下?”
快说不是!她好向贵妃交差,谁都别想搞砸她的金饭碗!
“娴妃,你逾矩了。”
这回应叫郁灵愈加怀疑,萧铎不会真对她腻了吧?
试一试?
郁灵踮起足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啄吻男人唇角。
萧铎不曾亲吻过她的唇,所以即使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这蜻蜓点水的吻是头一遭。
然而这个瞬间男人面色阴沉,不敢置信地瞧想向她,郁灵睁着无辜润眸。
“放肆!”好半响萧铎愠怒训斥。
这两个字险些要了她的命,郁灵吓得双肩微颤,还真被贵妃说中了,这狗男人喜新厌旧!明明前夜他还纠缠半宿!如今瞧见那些贵女的画像便要斋戒了?!
“退下。”萧铎肃着脸冷声命令。
他好凶啊。郁灵再不敢逾越,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待到廊下空无一人,萧铎才抬手轻触了唇角。
真的是忍耐一日都不成哪,娴妃。
慕容循说得对,女人可以宠却不能纵,所以这十日冷落她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将来叫她得寸进尺,非求着他将她父亲调回皇城。
只是,萧铎头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唇是这样软。
第9章
萧铎回寝宫后,命人在浴池中注满冰凉的泉水,浸泡一个时辰之久,这才压制下那股腾腾的邪火。
然而即使这般炎热夏夜,君王这做法夜未免过于伤身。
萧铎不听侍从劝解,沐浴完毕更了衣袍再翻阅半个时辰的奏疏,就到了该上朝的时辰。
这日的朝堂上血流成河,御史台中数位御史为庄王夫妇的死鸣冤,指着御座之上的萧铎痛骂,萧铎只道了一句,“谁若不平,即可追随庄王而去。”
还有真有蠢人站出来,一个、两个、三个,萧铎真叫人拖出殿外斩首,杀到第五个才平息。
这消息传到后宫,郁灵吓得命人合上了清宁殿的大门。萧铎不是斋戒么?斋戒还杀人?简直坏得彻底!
晚膳过后,郁灵躺在美人榻上看着话本,一边吃着绮罗送上来的冰镇葡萄。
御驾一行人从御书房行来,看到的是清宁殿紧闭的院门。
“将门打开。”萧铎吩咐。
御前侍卫金永听从吩咐狠狠踹开了殿门,动静不大没引起清宁殿宫人的注意,萧铎步入院中。
“陛下?”郁灵注意到萧铎的瞬间,惊得从美人榻上下来。
萧铎神色肃然,环视一圈,眸光显然不善,“都出去。”
宫人们战战兢兢地离开,殿中只余下郁灵与皇帝二人。
郁灵心脏怦怦直跳,君王在朝堂上盛怒,如今他过来,倒霉的人自然是她了。
萧铎垂眸看着她浅淡的唇。
这样的眸光叫郁灵窒息,她做错什么了?难道衣扣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一定是这样!
完蛋了,她会不会死?早知如此就实话实说,自己只是偷偷出去玩而已,何至于落到如此下场啊,你糊涂啊郁灵!
萧铎生得真好看,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她怎么能被美色迷惑?!
隐隐约约间她似闻见了熟悉的血腥味,明明他高坐朝堂上,并未亲手动刑,那身上那股戾气却始终萦绕。
男人指腹轻轻摩挲郁灵唇角,昨夜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
“娴妃再像昨夜那般吻一吻朕。”萧铎命令道,他声音低沉,连带着将她的心脏也攥入深海。
娴妃似对他下了蛊,今日在朝堂上,也一直想着。
郁灵踮起足尖,如法炮制轻吻着在君王唇角,“是这样么?陛下。”
确实是这样,软绵得并不真实,她以唇吻过他其他,然而萧铎第一次知道原来唇与唇相触会是这般柔软,叫人欲罢不能。
男人指骨转而扣住少女的下颚,这叫郁灵恐惧几分,实在不明他的意图,她只知他身上杀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