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Gallop娱乐投资大厦已快到中午。
员工们直接疯了。
其一因顾意弦过分招摇的脸与身材,其二众所周知江家老四从不聘女职员在身边,其三八卦的员工认为自家老板铁树开了花。
公司各部门小群炸翻天,消息很快传到江B娅与江掣宇耳朵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江侑安那听到最新出炉的八卦――阿肄把金屋藏娇的女人带去纵横了!阿肄为她干了巨他妈丢脸的事!你们猜猜是什么!他居然找学员借三千元的现金!老何藏的私房钱都被搜刮走了!
江侑安语气激动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国足踢了冠军。
于是江B娅与江掣宇更按捺不住好奇心冲上三十四楼,显然他们俩低估了自家弟弟妙算神机的能力,晃悠一圈愣是没逮到人,只能悻悻而归去找有幸一睹现场的员工要照片。
Gallop顶楼左边一半只有承重墙,巨大的落地窗无玻璃无护栏,视野最开阔处修了座小型的高尔夫球场,在往里工字形现代风黑沙发,酒柜吧台应有尽有。
江枭肄镇定自若地t望高楼大厦,手里掐了根烧一半的卷烟,姿势优雅。
蒲甘邓皋二人面面相觑,顾意弦坐在沙发,无语地捧着鲜榨果汁小口啜饮。
约莫一分钟后,他瞧了瞧怀表的时间,锨熄烟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抚平西装下摆,“下楼。”
更无语的事还在后面,顾意弦以为自己会被安排在秘书处或随便哪个部门,再不济至少有间独立的办公室。
她扫了圈黑灰风格的办公室,冷冷觑着董事长办公桌三米处,雕刻繁复华丽,小小的白色办公桌,拳头松了又紧。
江枭肄慢条斯理脱掉西装外套,绕到身后,轻轻一晒,“不满意?”
我满意你大爷呐。
寄人篱下,顾意弦深呼吸几下,选择忍气吞声,强撑起笑容:“江先生,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又换上了尊称。
“你说,要在我手底下工作。”他一字一句提醒,浓密长睫很好掩盖眼底的促狭。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分析其中利弊:“是我说的没错,但我在会打扰您,况且您的员工要是进来了,影响多不好,堂堂Gallop董事长的办公室怎么能放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外面有会议室,会客厅,秘书处。”言简意赅。
“......”
江枭肄走向办公桌,手在皮革椅滑过,椅子摆正他转身就座,肘撑在扶手,修长的食指轻抵金丝镜腿,表情懒散。
他笑了笑,咬字清晰地缓缓道:“所以没人进来,你是独一个。”
顾意弦怔了几秒,没搭腔走向自己的位置,手提包扔在桌面,背对江枭肄坐下。
干净桌面的反光倒映虚影,她咬住唇,久久不语。
“万女士,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偷懒是要扣工钱的。”
顾意弦轻捶软垫,嗓音有点闷:“江先生,请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打开笔记本,自己看。”
“...好。”
江枭肄扫向与黑灰格格不入的白色,给裴瑞发了条讯息,开始一天繁忙的工作。
半小时后,他收到了回信,墨绿的瞳孔骤缩,眉眼间攒动浓浓的戾气,阴刻到骨子里。
他抬眼注视着认真工作的女人,给裴瑞发去简短的五个字。
【一小时,清场。】
之后,他交代蒲甘邓皋今日的工作,起身穿上西装外套,“万小弦。”
“又怎么了?”顾意弦语气不耐,她正在专心分析仇祺福的资料。
江枭肄眯了眯眸子,见她没动作,他走过去啪地声扣下翻盖,嗓音沉冷,“走了,户外调研。”
这死男人就是在找茬。顾意弦气得不行,瞪着他,柳叶眼带了杀人的刀子,他视若无睹长臂一捞勾起她小小的手提包,拔腿就走。
人都走了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气冲冲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上车坐进副驾驶,理都不想理他。
直到视野里出现熟悉的景色,顾意弦瞬间出了身冷汗,心虚地瞥了眼驾驶位的男人又正襟危坐,她脑子里拼命搜寻圆谎的措辞。
或许应该给顾檠打个电话?
第020章
银灰色凯佰赫战盾驱驰驶向玛丽亚孤儿院。
顾意弦透过前视玻璃看到标志性教堂尖顶, 背后密汗涔涔。
顾檠既然知道自己手刃渣滓的事,必定抹去痕迹或篡改,江枭肄很难查到真实信息, 再者就算查到为什么不去顾家要来孤儿院, 他到底想做什么?
“四哥, 怎么突然来这里?”她试探道,靠车门的掌紧张攥紧。
江枭肄摘下眼镜, 一手扯领带, 一手开车中央的扶手箱, 语气没什么起伏,“带你旧地重游。”
没回应, 他知道顾意弦小脑袋里装的什么, 无声勾唇, 右手触上她安全带的卡槽。
女人反应很快, 身体往后, 左肘迅速架起半空,右手捏拳摆出格斗中的防守姿势。
江枭肄撑住方向盘,抬了抬眼皮,嗓音闲散:“万女士, 看来你的学习能力不错,仅仅早上在拳击馆观看片刻就学会了基本招式。”
顾意弦哽住, 灵机一动,挥挥手,一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随后她似了然地笑, 按开安全带插销,“解安全带这种事怎么能敢劳烦四哥,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江枭肄不知信了还是没信,没再继续话题,拨了几个按钮熄火,“下车。”
“好的。”她拎起手提包,想着等下给顾檠打电话或联系自己的人。
“不用带包。”
“...嗯?”
“没必要。”
“......”
・
银灰色凯佰赫战盾停在玛丽亚孤儿院正前方,欧式大门被江家鹰犬围得密不透风。
顾意弦更觉得江枭肄在憋大招,意有所指地问:“四哥,下午还回去工作吗?”
“第一天就不想干了?”他的语气平常。
她松了口气,抬眼看到迎面走来的裴瑞,恨不得现在就问个究竟,要剐要杀悉听尊便。
“四哥。”
江枭肄嗯了声,扭了下脖子,“孩子。”
“全部安排好,”裴瑞笑,他的手上拿着鼓鼓囊囊的纸袋,“我叫几个人带他们去Gallop的游乐园了。”
孩子带去游乐园是什么意思。顾意弦云里雾里,脑袋懵懵,亦步亦趋跟在江枭肄后面,穿过游玩与住宿区,来到了孤儿院最后方,那里有一座五扇门的教堂,每扇大门前各立两根大理石柱,铜门在最中央――玛丽亚是南楚条件最好的孤儿院,最初由一对名为帕尔默和海伦娜外国夫妻建造创办,后来才增至第三位院长。据说海伦娜是天主教的教主,帕尔默是天主教的神父。所以孤儿院每周五禁猪牛羊等热血动物的肉,周天举行弥撒,孩子们八点集合在教堂向天主表示钦崇和敬拜的大礼。
顾意弦还在孤儿院时对这地方嗤之以鼻,禁止嬉笑,大声喧哗,交头接耳之类的破规矩特别多,这可是中国,要信也信党。
裴瑞拉开铜门,江枭肄率先大步迈进,她轻拧眉心跟上去。
铜门合上发出沉闷砰地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教堂内环境昏暗,只有几盏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三位院长并排坐于左边长桌,他们后面站了一排面色冷肃的江家鹰犬。
顾意弦满腹疑虑,不过江枭肄没想让她滚蛋,代表他们的同盟还在。
她没多嘴,扮演好跟班的角色。
江枭肄径直走向他们,轻拉开木椅,极为绅士地说:“万女士,请坐。”
等她坐下,他粗鲁地把椅子往后一拽,椅腿划地。
呲啦――
极为刺耳。
三位院长不约而同皱眉。
顾意弦听到江枭肄甩金属火机的声音,她观察到他们眉心褶子深到大概能夹死苍蝇。
然后身边的男人非常嚣张自然点燃了唇间的卷烟,她有点想笑。
辛辣烟味弥漫空气。
“江先生,我们这里不让抽烟。”帕尔默忍不住了。
江枭肄熟视无睹,五官陷在白雾中,他叩了三下桌子。
裴瑞拿出一小瓶便捷装的威士忌,拧瓶盖。
天主教烟酒是大忌,海伦娜不悦道:“江先生,我们这里也不让喝酒。”
冷光闪过。
刺棱!铮!
一把锋利的军刀深深插进桌面,钉得死死的。
噤若寒蝉。
饶是顾意弦也没反应过来,她甚至没看清江枭肄是怎么出手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各位,现在能喝了吗?”江枭肄礼貌地问。
那把刀就立在帕尔默和海伦娜面前,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冥思苦想到底惹到这尊大佛。
蓦地他们将视线定在顾意弦的脸上,她太好认,五官长开了,比以前更精致美丽。
江枭肄喝完酒,干脆利索地拔出那把军刀,他反指捏住刀柄在他们比对,薄刃的反光晃得人心惊。
“暗室在哪里?”他漫不经心地问。
帕尔默和海伦娜脸色刷的变了。
“江先生,您在说什么?”
“听说天主教徒要严格遵守天主十诫和圣教四规,并不触犯七宗罪。主会怎么惩罚你们这群犯了戒的人。”江枭肄的嗓音阴恻恻,他掀开眼皮,藏匿于墨绿中的戾气终于显露无疑,没等人回答,他挥手,江家鹰犬把三位院长全部架起来,照例堵上了嘴。
“不如我们一起来问问他。”
顾意弦第一次跟不上节奏。
江枭肄把军刀递过去,刀尖对自己,“帮我拿着。”
她乖乖接过,表情呆滞地问:“四哥,这是在做什么啊。”
“等下就知道了。”他低声道。
教堂前面有一副巨大的雕像,耶稣被钉在缠满荆棘的十字架上。
三位院长被强行按住,半跪在地面,像忏悔的教徒。
气氛肃穆带着诡异的神圣。
顾意弦与江枭肄站在前方,裴瑞打开袋子,抽出一张纸,嗓音洪亮似在宣判罪行,每报出一条,一张纸就轻飘飘扔到他们面前。
她越听越心惊,简直头皮发麻。
原来多年前的恋.童.癖只是冰山一角,两位美名在外的院长居然利用孤儿院与暗网勾结,他们在孤儿中挑选六岁以上容貌上佳的女孩甚至男孩,分为两类,一类专供网络,以虐待或别的方式进行色.情直播,一类专供线下,那些孩子可能会被送至拍卖,可能会被贩卖至世界各地,可能沦为奴隶满足各种人的欲望或变态猎奇的心理。
他们在收养程序做手脚,反正都是孤儿,即使消失也不会有人过问。
那些期盼有新家庭的孤儿,那些全心全意相信和蔼慈善的院长的孤儿,就这样被残忍送入血与肉的人间炼狱。
难怪之前那个渣滓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行畜生之事,原来有人做庇护。顾意弦觉得愤怒同时也觉得窒息,如果顾檠当初没有收养自己,那自己现在又在何处。
她好幸运,可那些无辜的孩子呢。
顾意弦全身恶寒,肩膀颤抖,握住刀柄的指骨泛白。
真想剖开他们身上的皮囊,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只大掌搭上肩,她抬头,眼角通红。
江枭肄深邃硬挺的五官在烛光下显得柔和,那双绿色的瞳孔里面有颗跳动的烛火,看起来特别温暖。
他安静地端详她几秒,什么也没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又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人。
顾意弦看着江枭肄的侧脸,情绪神奇的被安抚,她想不出理由,情不自禁小步往他身边挪了一小寸。
“暗室在哪儿?”江枭肄的嗓音冷得像地狱爬出的修罗,压迫得人心悸。
帕尔默和海伦娜嘴里的布被拿走,但仍是一言不发。
暗室里藏匿的东西是铁证,他们抱有一丝侥幸,他们是外国人,只要请律师便还有翻身的希望。
江枭肄虚眯了下眼,洞悉一切,蹲下来,手搭在膝盖,语气刻薄阴冷,“你们以为不开口,我就不敢怎么样了是吗?”
“什、什么意思?”
冷笑从喉咙里荡出,在诺大安静的教堂里回音,阴鸷到骇人。
他摆手,江家鹰犬得令捡起地上的纸,将那些滔天罪一张张强硬地塞进他们嘴里。
“还有半个小时警方才到的意思。”
江枭肄站起来,再不看他们一眼,“万小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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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旁边有一棵百年梧桐,粗壮的树干吊着秋千。
江枭肄倚靠树干抽烟,顾意弦坐在秋千,双手攥着麻绳,抬头望天。
静谧了几刻,她侧头问,“四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多亏万女士。”
――因为你。
他的语气和天上的云层一样淡,却犹如千斤万坠砸到心间。
顾意弦缓缓低头,卷发挡住了染上薄红的耳垂与脸颊。
虽知道他是为调查自己,但这句话太让人浮想翩翩,她没继续问下去。
江枭肄也没主动搭话,指腹摩挲着左耳刺青的痕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肮脏的秘密被揭开的缘由,不过是因为他分析组合了她的谎言。
――我原来在玛丽亚孤儿院,不止如此他们还虐待我。
――想起了点儿孤儿院的事。
他见不得她郁郁的样子,让蒲甘用了些手段查到十二年前孤儿院有一桩猥亵案。
江枭肄不知道那是被顾檠篡改过后的资料。
他想太多,他以为是她。
于是在短短两小时耗费人力财力,深挖出这么一条黑色产业链。
用此来与邬巡换取相应的利益刚刚好。
可明明直接交给警方更省事,为什么百忙之中非要来这里。
――因为你担心暗室里有她的照片啊,真笨。
江枭肄蹙眉,烦躁而用力按压太阳穴。
・
江家鹰犬的手段狠厉残暴,在二十分钟后问到了具体位置。
暗室在教堂正下方,开启耶稣十字架那面墙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苦难污秽埋藏在救赎洗礼的地方。
顾意弦觉得可笑,她不想进去觉得恶心人,在门口等江枭肄。
没过五分钟之前守在孤儿院外的人拎着白色的桶有序整齐集合在教堂门口,他们一部分进入内部,一部分围着教堂将桶里的液体泼到建筑外观。
顾意弦嗅了嗅,微微有些诧异。
这是汽油。
裴瑞与鹰犬出来了,但江枭肄还在里面。
她踌躇几秒,踏上楼梯推开门。
铜门很高,三角形光柱一直绵延至教堂,为耶稣与十字架镀了层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