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在仍记得女孩说的那句话。
――院长不会同意,你们带不走我。
顾檠露出一年以来第一个笑容,他蹲下将女孩抱起来。
――院长算什么东西,我带你回家。
就这样那年春天女孩被带回顾家,同天顾檠去坟前起了两毒誓,回麓湖的半途经过沽江时,不知出何缘由叫停。
――意弦。
顾檠身着白色丧服在沽江岸边取的名字,顾沭问有何含义,他不答沉默地站了很久。从那天后,顾檠将所有的爱全部倾注于顾意弦,同时性格大变样,他克己复礼成为一位稳重的兄长,扛起了顾家的责任,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过了两年,顾沭发现顾意弦的下半张脸笑起来和华年十分相似,他想儿女需要凑一双才算圆满,意弦也许源于一弦一柱思华年,于是去孤儿院领养了另一位与华年长相更为相似的男孩,取名弋柱。顾弋柱回家后,顾檠表情恍惚一言不发地看着两孩子,但事已至此顾家不缺一口饭,然而他太过偏执只对自己挑回去的人好,将顾意弦保护得密不透风,弋柱与意弦的待遇天差地别,甚至常常因顾弋柱或别人黏顾意弦吃醋。
顾沭一直觉得这是种变态的占有欲,直到顾檠的感情在漫长岁月里,在无从察觉时悄无声息变质。
如今旧地重游,顾沭不免回想顾檠那年站在沽江岸边取名的表情。
时间太久,他只记得沽江岸边的碧草连天与来往熙攘的游客。
“阿沭。”
顾沭侧目看去。
江风将顾檠额前的黑发吹散,露出旧伤与还未愈合的新伤。
他面对一望无际的沽江,嗓音像被刀划过,“你说我为什么总是走错路。”
顾沭沉默良久,“收藏室里的两块奇石,当年你明明喜欢白色,伯父说黑色价值高,你骗自己喜欢黑色将白色那块送去拍卖场,他去世后,你花重金又将白色那块拍回来了。”
可人又不是石头,他长叹道:“我早说过你若沉湎过去一定会后悔。”
・
最先醒来的是江枭肄,与以往不同一夜安静祥和无梦。
过去的每一天每一晚,尽管以酒精麻醉,梦里仍然会出现浸泡在死水的女人,浑身是血,胸口插了把刀,满眼怨恨。
他下意识触碰左耳刺青,回神后,低眼看向怀里的女人。
顾意弦穿了件绯红色长衫,鲜艳浓郁和血一样。
他安静地用皮肤接触绯红绉绸的舒适感,渐渐减缓力度,手从她微敞领口伸进去感受温软,又低头埋在她的颈窝,深嗅她皮肤头发的香味。
摸到光滑柔嫩不同的触感,他轻轻摩挲她脖子侧面,前胸锁骨等红紫渗出血迹的吻咬痕迹,她发出如游丝般小声细气的呜咽
江枭肄无奈又心疼地依次吮舔,和暴力强迫全然无涉,只用舌尖无比温柔地像风一样拂过。
施虐欲与受虐欲,爱与折磨相辅相成。
他变态的嗜好,她似乎有点承受不了。
罂粟花奔放而妖冶,果实中有乳汁,含有10%的吗啡,主用于心绞痛。
微涩微香,充满诱惑包含毒汁,长期应用容易成瘾,慢性中毒,严重危害身体,毁灭性的美丽。
江枭肄咬噬喝掉,也许这就是比威士忌那些玩意更管用的原因。
顾意弦梦见自己还在巴西的里约热内卢,她走过Arpoador的白沙滩,踏着浪板,冲顶彼岸扑打而又退回,如此周而复始,原地踏步又重新冲上去。
海浪拍打浪板,她弯腰迎向扑面而来的波浪一跃而上,但腿部痉挛让她一口气上不来,发出像远处雾笛般低沉而凄切的声音。
她闭合的眼睑微微颤动,恍惚两秒,眼角抽动,“......”
一瞬间,顾意弦火气上来,运用柔术招式的三角绞,忍着粘腻感,抬起右腿迅速从江枭肄右颈穿过压住颈动脉,左腿绕过胸腔,两只腿扣住,双手抱住他的后脑提升力量。她将自身变成老虎钳,死死锁住他。
江枭肄确实没防备,第一次中招。
氧气被剥夺,轻微喘息从湿润的唇溢出。
顾意弦没想到的他死不悔改,顺势吻下来。
她胸脯起伏,施加力道,以惩罚者的口吻威胁:“四哥,你要想死我可以好心成全。”
他像梦呓般说:“人说浪漫的极致是死亡,似乎就这样死掉也行。”
她怔了下。
“少来。”
顾意弦将江枭肄一脚踢开,整理凌乱的衣服,各处皮肤残留浅淡缠绵湿痕和痛感。
撕裂的地方不痛,死男人还算有点良心抹了药,她想不明白他怎么能如此乐此不疲,
江枭肄从轻伏的位置支起上身,握住顾意弦的脚踝,贴上去轻声耳语,“宝贝,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
“你不去公司了?”她无语。
他又忍不住轻咬吮吸,“我不去一样赚钱,放心。”
“......滚啊你。”
“叫我滚不如叫我死。”
顾意弦神色微动,按住江枭肄的头,“万一......”
“嗯,万一什么?”
她的语气很迷,“万一我哪天去世了,你会怎么样?”
江枭肄抬头,静视端详她的表情,“你希望我怎样?”
每次这样顾意弦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别过脸,“人都没了还能希望什么。”
“你希望我孤独终老。”江枭肄点出她的想法,颇感好笑。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非旦不会孤独终老,还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他没看到顾意弦顾意弦黯淡下来的眼神,咬她柔软腮颊,“再找一大票女人夜夜笙歌,天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哦。”
“不高兴?”
顾意弦猛地推开江枭肄,爬起来,站在床边俯视他,“人之常情,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男女之间产生感情□□水到渠成,喜欢,爱,性,调剂品而已,即使没有,她有自己的价值支点,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实际上,处于顶峰的人皆如此,顾檠,江枭肄都一样。
江枭肄懒洋洋地撑起头,表情揶揄。
以为发生关系就拿捏住她了吗?好胜心被激起,顾意弦勾起唇角,抬起一条腿用白皙的足点他胸口,他眯起眼,享受她的调戏撩拨。
多年学习搏击格斗平衡力极佳,顾意弦站得很稳,往下,轻轻一挑。
江枭肄失去镇定,捉住她的脚踝,唇贴向足弓,口吻平淡,“不想被弄到下不了床就老实点。”
死男人现在不装了。顾意弦睥睨他俯首的动作,“若你去世了,我只会玩得比你更嗨,不止每天点十个男模,顺便在Gallop挑几个合我胃口的男明星,跟他们买房买车,每个月给他们钱。”
踝骨被咬住,牙齿刺入皮肤,警告意味很浓。
“我相信他们也会和你一样,非常开心,甚至乐意于,”她轻轻一笑,“跪在我身下俯首称臣。”
江枭肄使劲一拽将顾意弦拉进怀里,他知道她铁定能干出这种事,满脸阴郁,“你敢。”
什么逻辑,他说可以她不行?顾意弦用手指按他的唇,“我说错了,在此之前我应该和你结婚继承你的遗产,这样还能省去一大笔费用,只需要勾勾手,那些人就会为了资源自己贴上来。”
江枭肄倏地笑了,舔她的指尖,“好啊,那就先结婚。”
“想得美。”她冷哼,挣了几下,“放开,我今天还有事。”
他翻身,“春宵一刻值千金,别的事我让人帮你办好。”
“不用,我要去GHG。”顾意弦直言了当。
反正江枭肄早就知道,仇祺福的丑照之所以能火速上头条,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为了达到目的,她主动吻他的唇,骄横命令:“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七点钟,不准迟到。”
江枭肄捏顾意弦的鼻尖,“我叫裴瑞送你。”
“不要,我要开你那辆布加迪。”
“行,你想怎样就怎样,”他语气纵容,继续摩挲她的耳垂,漫不经心地说:“只有一件事不可以,不要让我生气。”
顾意弦也不想看见顾檠,说好。
然而当她开着布加迪抵达GHG后,人自动上门了。
意外的是,顾檠一个人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朱可那个大嘴巴漏出去的消息,她观察他的神色,判断为正常,迟疑之下试探地叫了声哥,见他没过激反应,开口问:“有什么事?”
顾檠没什么表情,面色仍旧苍白,“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他如此平和,她倒有些不自在,“行吧,那你快点,我还有别的事。”
两人一起上楼,进入私密包厢。
顾意弦与顾檠保持距离,坐在沙发另一边。
怕他发疯,她若有似无打量,整个人处于警惕戒备状态。但顾檠始终垂睫缄默,她想了想,“昨天抱歉,江枭肄情绪有点激动。”
他冷冷清清,目光虚无,迟钝地嗯了声。
完全捉摸不透,她开门见山,“哥你到底有什么事?”
顾檠站起来,顾意弦打不过他,紧张地问:“干什么?”
他在她面前停住,平静地说:“小弦,他可以办到的事我也可以。”
“......什么?”她往后仰。
顾沭那番话让顾檠醒悟,礼义廉耻与顾意弦相比不重要。
他的视线在她脖颈的吻痕,手腕的绑痕逗留几秒,缓缓蹲下,双手撑在沙发,“你喜欢江枭肄没关系,我可以接受,我知道你喜欢玩,玩一个是玩,玩两个也是玩,”他停顿,“你不是喜欢刺激吗?手指,口,任何,我也能让你舒服。”
顾意弦被雷到,大脑直接宕机。
他轻轻执起她的手,低头想吻一吻。
她立刻缩回去,不可置信地问:“......你疯了吧?”
顾檠抬头,黑眸湿润,认真地说:“你别信江枭肄说的那些话,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他双膝弯折,跪在地上,头卑微地抵在她膝盖,“不脏。”
第060章
顾意弦眼睑低垂, 睫毛把眸光遮住大半。
说实话,顾檠平时目空一切,什么都入不了眼, 现在这么卑微低姿态地渴求她施舍怜悯。
除了惊悚, 疑惑居多。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她了?把她当另外一个人的替身?让她去接触江枭肄, 即使后面是她自己想玩,也是他先开口。
“你先起来说话。”她往后缩了缩, 今天穿的包臀牛仔裙, 很不方便, 也不想与他有近距离接触。
顾檠依然将头抵在顾意弦膝盖,声音轻而模糊, “你不信我吗?”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问:“你觉得江枭肄不会接受吗?我能接受为什么他不能接受?”
顾意弦:“......”
不开玩笑, 江枭肄听到这种话绝对会一刀捅死顾檠。
“你的意思是, 我, 江枭肄, 你,我们......三人一起?”
“一起生活,吃饭......”她欲言又止,“做?”
确认这件事比想象中更让人痛心, 顾檠明白现在得一步步将顾意弦抢回来,不能暴露太多要将他撑破的情绪。
“我不想与他一起, 我们单独。”他补充道:“若能选前后顺序更好。”
她扶额,“顾檠,你现在有点不正常, 我建议你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江枭肄把你的手腕弄成这样他也不正常。”他幽幽地说。
江枭肄不正常来源于他的矛盾。
天生野蛮, 健硕体格拥有绝对的掌控力,主导权。
偶尔也有抒情温柔片刻, 喜欢伏在耳边,刻意咬字音,用磁哑拉稠的声音叫宝贝说鼓励嘉奖的话。
然后用那双野草泛滥的绿眼睛死死攥住,如同肆意张扬的火焰焚烧所有枷锁,一种席卷毁灭的灼烫,仿佛世间只有彼此。
疯狂,淋漓尽致,至死方休。
不能否认与江枭肄在一起是非常享受的事情。
他平时斯文彬彬有礼,反差让人挺有感觉。
顾意弦想起觉得羞臊,脸颊泛红。
膝窝一下被握紧,她回神听见顾檠温文尔雅地问:“小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哦,最重要,江枭肄大部分都是正常人。
“松手,”她无语地说:“那些和你无关,你越界了。”
顾檠听不进去,轻飘飘地说:“我不止可以像江枭肄那样,还可以让你那样对我。上次你打仇祺福太美了,我就在想被你打会不会很爽。”
老天。
顾意弦表情呆滞,开始怀疑人生。
他偏头问:“你不想试试吗?”
她没耐心了,“我现在和江枭肄在一起,你真自甘堕落送上门当供人取乐的男人?“
“那我能怎么办?小弦,我想让你回到身边,你不愿意,我想好好爱你,你也不愿意,我能怎么办呢,小弦,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她冷淡地说:“像过去一样,当我死了,换一个人爱。”
顾檠苦笑,“我知道你在介意华年的事,我对不起她,但你和她不同......”
“好,那我问你,如果我是去世的人,华年是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女人,你会和她说今天的话吗?”
“你会,”顾意弦替他回答,眼神呈现一种冰冷的透彻,“因为我并不是无可替代。”
“小弦,你是。”
就算感情没有变质,在顾檠心里,顾意弦也是不可替代的人。
他将不可能再出现的自己寄托在她身上,他克制,便把她养得肆无忌惮,他世故圆滑,就保护她的锋利棱角,他被禁锢在顾家掌权人的高位,于是让她自由自由替他多看看世界。这不叫无可替代吗?他们密不可分,他说得从来都是真话,只是她不懂
十五年所有的感情全部为顾意弦产生,亲情,爱情,她对他的意义岂止是爱。
如何能放手?
“那华年也是。”
顾意弦说完,膝盖的布料透进湿意。
“过去喜欢过人就要被你打入死刑吗?”顾檠哀声问。
她代入了自己,如果她是华年。
说了他也不会懂,她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不爱你,说过很多遍了。”
顾檠始终没抬起头,“不用你爱我,当一辈子哥哥,情人,什么都行......”
他勾她指尖,轻声祈求:“你别不要我......”
她叹气,“我让你当哥哥,你不愿意。”
“我一直都是你的哥哥。”他领养她也只想做好哥哥而已,顾檠抬头,眼睛通红,“但哥哥也能让妹妹快乐,我不比他差,你想要玩,我们背着江枭肄玩,不是更好玩吗?”
她皱眉,“你以为我没有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