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照片的形象相差甚远,原来私下是娇软乖巧的女人,不过南楚上流圈子的名门贵女似乎都这样。难怪江枭肄和顾檠对她魂牵梦萦。
他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揶揄和下流,摸着下巴点评道:“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顾意弦肩膀缩拢,怯怯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笑,“别怕,我是你未婚夫的父亲,他派我来接你。”
她纤细的指一点,“你是四哥父亲,为什么要把他们绑起来?”
“不听话的两条狗而已。”江坚秉打量几秒顾意弦耳垂造型独特的耳坠,问:“你是想自己跟我走,还是想和他们一样被绑起来?”
“我怕疼。”细细柔柔的嗓音。
江坚秉没想碰顾意弦,毕竟还要用来威胁江枭肄。
女人哭起来麻烦,他友善地说:“放心,只要顾小姐听话,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沽江以南长滩大坝,冤家路窄江顾俩家车队狭路相逢。
顾檠拧起眉头,心中隐隐不安。
他知道顾意弦想利用他,为保证万无一失,游说邢兴生与之里应外合。
顾沭转头:“江枭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榆宁?”
语音电话在此刻响起,顾檠想到什么,立刻接通,慌张地问:“你没搞定江坚秉?”
对方气息不稳:“你是不是告诉江坚秉只要人了?”
两人同时沉默。
只有一种可能,邢兴生与江坚秉勾结。
顾檠攥紧拳头往前方座椅砸了下,抑着情绪问:“主楼有多少人?”
电话被挂断。
他表情空了一瞬,顾沭问什么情况。
“别管红灯快去榆宁!再命人去堵机场高铁!”
通荫山庄的过庄关卡,邢家车队堵住林荫道狭窄入口,数百名黑衣保镖严以待阵,最前方摆了张木桌,邢兴生坐在正中央。
十分钟后,远处传来巨大轰鸣声,宽檐礼帽下的眼闪过精光,他侧头对下属说:“天气不错。”
江顾两家车队被拦截,两家掌权人几乎同时下车。
江枭肄天生高人一等,轮廓锋利刚棱,眉弓沉压时眼窝阴翳更深,隐于其中墨绿的眼戾气浓到}人。
顾檠清淡的五官凝聚寒冰,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平日苍白的唇多了几分嗜人血色。
他们身后跟着少说五百多名西装革履的下属,脚步声如铁蹄,浩浩荡荡。
三方对垒,一片寂静,偶尔树叶簌簌与鸟扑腾翅膀的呼啦声掀起丝动静。
邢兴生将桌面的酒杯和茶杯推过去,“看看今日吹了什么风,能让两位同聚一堂,真是稀奇。”
砰砰两声!
威士忌与新茶在地面交融。
“看来两位没什么心情聊天,”助理递来两份牛皮纸袋,他接过笑着说:“你们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现在签到龙楚名下。”
趁火打劫。
江枭肄垂着眼睑一言不发,手机屏幕的卫星地图,红点仍停留在榆宁。
顾沭冲上前,顾檠将他拦住,“以一人之力想挡两家,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邢兴生从印有“顾”纸袋抽出一份协议,平放在桌面,“顾檠,爱上养妹的兄长。”
接着打开印有“江”纸袋重复动作,“江枭肄,爱上对家送来的细作。”
他双手摊开,努嘴:“同一人,两家一起完蛋。”
“显然我和你们非同类,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脚步。你们当然可以选择在此联手,问题是榆宁那位美丽的小姐能等吗?”邢兴生拿着两份协议站起来,绕过桌子,慢步到江枭肄和顾檠面前,兴味十足地说:“瞧瞧,平时能言善辩的江家老四一声不吭,我记得你整垮仇家时可不是这样,还有目空一切的顾大,现在着急了?”
他扶正礼帽,突然改变主意。
世人最爱看的,意气风发者万念俱灰,高高在上者折辱跌落,手握权势者拱手相让。
谁不想观赏在南楚只手遮天的男人究竟能退到什么地步。
两份协议轻飘飘甩到地面。
“我不想耽误你们宝贵的时间。”
“现在,跪下,签字。”
开什么玩笑?
江顾两家下属忿忿不平地瞪着邢兴生,又下意识偷觑江枭肄和顾檠的背影,猜测他们是否真的会照做。
短暂的半秒,也许时间更短。
江枭肄收起手机,目视前方折膝,下属要拦,他摆了四下手。
顾檠眼神微动,屈起膝盖。
邢兴生大笑,就在这时,站在身后的助理勒住他的脖子。
“你――”他想挣脱。
顾檠一个扫腿,邢兴生跪倒在地,接着泛银灰冷光的枪口抵住了他的额头。
江枭肄居高临下睨着邢兴生,眼神阴戾,“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五年前安插的棋子报废,机关算计毁于一旦。
他只觉得庆幸,食指压在扳机上,语速很快,“现在让你的人滚。”
这一次榆宁没有对顾家禁止通行。
江枭肄坐在头车的副驾驶,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屏幕。
刚到广场,卫星地图上的红点已经挪动到榆宁后山的停机坪。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手捏紧,几乎要停止搏动。
顾檠听到跑车引擎巨大轰鸣声,匆匆下车,视野只剩下布加迪威龙的尾气。
他赶紧上车,语调不平地吩咐:“快跟上那辆跑车!”
布加迪威龙的油门到底,急速飞驰。
它是江枭肄改名后奖励自己的礼物,搁置后,每日都会有人擦车,定时保养从未落下。对外称为底盘低座位不够舒适,只有他知道实则是太喜爱怕弄坏。
这么多年使用过两次,第一次从国外回来,他答应顾意弦不会让她多等一分一秒,他们一起去砚山兜风,她坐在副驾驶,侧脸绒光,风扬起发丝和雪纺衫;第二次她坐在他如今的位置,他从未见过她开车,她会双手握方向盘还是单手,油门会踩到多少码。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可前面的引擎盖,她曾坐在那里第一次向他发起接吻邀约。
窗外景色飞快后退,江枭肄红了眼。
视野出现后山平坦的灰水泥地,中央绿圈直升机脱离地面掌控,旋转的螺旋桨切割空气形成气流,树叶漫天飞舞。
距离越来越近,直升机越来越高,开始朝前方飞行。
素有低空喷气飞机的布加迪穷追不舍,冲向没有开辟道路的树林,山路崎岖尖锐石头刮蹭底盘,安全装置报警提醒车主勿再执着。
分秒必争,温柔女声吟唱玫瑰人生。
顾意弦的专属铃声,她说喜欢,他也觉得顺耳。
“弦弦――”
“阿四,停车,否则我把她扔下去。”
身体本能反应让江枭肄即刻踩下刹车。
从全速到静止,轮胎往前滑行了三十多米才停止高速运转。
高空得到反馈,传来江坚秉的笑声:“别紧张,我怎么会忍心把你的未婚妻丢下去,好了,我们谈谈正事。”
江枭肄打开车门,仰头透过枝桠缝隙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飞机,语调平稳听不出情绪:“说吧,你想要什么。”
隆远和江家诸多平辈很难找出像江枭肄这样有勇有谋的天生领袖者,江坚秉与李致远一致认为继承衣钵最合适的人选非江枭肄莫属,可惜他死不悔改,现在有了拉他下海的绳,何乐而不为?只要被拉下黑水的人便很难再上岸。
江坚秉说:“阿四你从小就聪明,现在长大了把我们这些老家伙玩弄于鼓掌,不过没关系,我和致远仍然欣赏你,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保证你的女人安然无恙,并且江家和隆远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瞳孔聚焦的点消失,江枭肄从西装口袋摸出烟盒,接下话头,“我会摆平中柬警方,南楚所有娱乐产业敞开大门。”
“哈哈哈,和你交谈就是轻松。”江坚秉心情愉悦,“但你太聪明了,我很难相信你后面没有后手,南楚又是你的地盘,所以只能请你到柬埔寨来一趟了。”
“好。”
“现在叫守在机场的人撤离。”
“好。”
“啧啧,我们这么多年的游说抵不上一个女人。”
火光擦亮江枭肄的脸,他拈了一口烟,“所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知道。”
“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他眼底杀伐气尽显,云淡风轻地说:“她但凡少一根头发丝,我踏平江家和隆远后会亲手杀了你们。”
江枭肄越心狠手辣越让江坚秉满意,他大笑:“放心,等事成你亲自验收,早点过来,你太久没回家了,致远很想你。”
江枭肄看着烟盒里的钉珠,说:“好。”
第068章
经历八小时, 抵达暹粒新国际机场,无需签证护照,隆远集团在柬埔寨带一人过境轻轻松松。
将近五十位身着军绿工装, 纹满花臂的魁梧男人在大门迎接, 顾意弦的白皮在东南亚太吃香, 一出现立刻收到许多下流的打量。
她将衣服往上拉了些许,害怕地往江坚秉身后躲, 他笑着拍其中一位的肩膀, 用高棉语说:“她是枭的女人。”
四月正是柬埔寨的旱季, 炎热干燥,吹到身上的风像吹发机调至最高温所散发出来的风。
他们交流几句的时间, 顾意弦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她不明白究竟有什么鸟语非得在外面谈, 薄针织衫逐渐氲湿后, 江坚秉把手机还了回来并给予她特殊照顾单独后座的权力。
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 江坚秉基本百应百求,顾意弦乖巧地表示感谢,感谢他和她想的一样,久居高位把女性当物品, 是个轻视女性的不折不扣的蠢货。
车速提升后,她低头用卷发掩盖视线, 从胸垫摸出新SIM卡,插进手机卡槽,发完几条讯息删除, 再拔掉卡重新塞进胸垫。
顾意弦摸了摸耳坠的钢条。
一切尽在预料, 江枭肄的反应比想象中更强烈。
她望向窗外,神情淡淡。
柬埔寨果然和他说的一样穷困, 比七八十年代的中国都不如,街道狭窄到处是摩托车,男女服饰千篇一律毫无时尚感可言。
过了半小时进入西城,穿过老旧城区,车驶入临江庄园,大门巡逻的雇佣兵各个背了把自动步.枪,平坦广阔的草坪上有许多绿孔雀,花坛种植世界各地的热带花卉,宅邸比榆宁更豪华,修葺得如同宫殿,金灿灿一片。
气派大门前两座全金佛像,迈进挑高的门厅,华丽夸张的水晶灯和浅金大理石砖的反光照得顾意弦眼睛疼,难怪江枭肄嫌弃,纯金钱堆砌简直没品。
一个男人用浑厚的声音问:“这就是枭的女人?”
她探头看去。
可以肯定他是曾经闼帕集团的头目李致远。
深绿军装短袖,肩部和胸前缀有金色勋章,高个壮实,很黑,典型东南亚长相。
李致远立体的弓形唇有几分相似,但江坚秉的眉毛也挺像,不过都没江枭肄的轮廓深刻完美。
顾意弦收回视线低下头。
“漂亮吧?”
“极品。”
“极品也碰不了,”江坚秉搭上李致远的肩,“阿四说她少了根头发丝要踏平江家和隆远,还要亲手杀了我们。”
李致远哈哈大笑,“还叫阿四那蠢名字做什么?枭马上回归了,走走走,我们去庆祝一下。”
他对旁边的管家说:“带她去枭以前的房间,再带队人守在门口,谁敢擅闯坏了事丢去喂狗。”
一支八人带枪的队伍调到大厅,管家才带顾意弦朝宅邸深处前行。
穿过连续拱门和廊道,@@嘶嘶声在耳畔不绝,她循声音望去,手臂激起鸡皮疙瘩。
回字形结构的中央空地放置了一个两米高的铁笼,一条棕褐花纹巨蟒蜷着下半身,挺着脖子盯着她来回摇摆。
毫不夸张,顾意弦觉得巨蟒能把她一口吞了。
半路遇到几位长相美丽的夫人们,她们的目光极度不友善。
在柬埔寨没有权势金钱支撑的美丽很难存活,也许对她们来说这里比去红灯区为妓讨生活要好太多,可一生困在黄金殿甚至被共享和剥夺独立人格有什么区别。
无力、同情、庆幸或更复杂的情绪让顾意弦轻轻叹了口气。
房间在三楼东边,三室一厅,明朗大气的原木色调,家具大多以藤竹柚木为材质只刷了层清漆,色彩斑斓的抱枕,异域风情的纱幔。
管家表明用餐敲门即可,放下换洗的衣物和用品离开。
顾意弦怔怔走到阳台,白墙刻有身高线,最高刻度一米六五。
她依次打开三间房的门,有一瞬间仿佛穿过时光与过去的江枭肄对话。
空间最大的房间,是他留给自己的精神世界,四面拙朴竹架摆满各式各样的书;其次是赖以生存的工具或本该是那个年纪男孩喜欢的物品,枪、刀、拳击手套、篮球以及各种模型;最小的房间,一张四方形的床和书桌,正对床的墙壁画有模糊不清的轮廓。
顾意弦不禁坐到床檐,代入江枭肄的视角去看。她鼻头发酸,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那是道女人侧脸的剪影,没有五官表情,却能看出高眉骨,高鼻梁,长而弯的睫毛,而头发及肩的位置,刀刻的字母,Tabitha Leyva。
顾意弦深呼吸走出卧室,去书房随便挑了本泛黄的书坐在客厅打发时间,晚上洗漱后,摸了把有遗留子弹的马卡洛夫pmm,躺到江枭肄的小床闭上眼。即使江坚秉和李致远说护她周全也不能全然相信。
处于陌生而危险的环境睡得并不安稳,凌晨五点左右被人声吵醒,她朦胧睁眼,思维迟钝一秒,立刻拿起枪。
顾意弦学过射击,摸索着给枪上了膛,放轻脚步站在门后。
男人在用高棉语说话,声音有些激动,她听不懂,接着熟悉的嗓音隔着木板传到耳膜。
“四哥?”
江枭肄呼吸轻了轻,那颗心久悬不下的终于放下,“是我。”
顾意弦松了口气,手一松,枪掉到地板哐的声。
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事,枪掉了。”她弯腰将枪起来。
他低哑地笑,“马卡洛夫pmm?”
“嗯,只有它有子弹。”
“你做得很好,”江枭肄顿了顿,语气诚恳而懊恼,“抱歉,还是将你牵扯进来了。”
顾意弦沉默。
周知樾说得对,这次计划很危险,她确实拿命玩游戏,每个人都在算计之内,包括她自己。
“不用道歉。”她转移话题,“是江坚秉和李致远不让你见我吗?”
他轻轻嗯了声。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不比南楚,江枭肄不是一家之主被李致远和江坚秉掣肘,现在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的情绪松懈,她开始犯困,打了个呵欠,“那你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