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欣可点头，脸颊红扑扑的，轻轻喘着气，一双清澈的小鹿眼里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满怀期待地看向祁盛：“这位警察哥哥，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祁盛怔了怔，还没回应，身旁的路鹤鸣和景妍就已经默默走开了。
景妍跟着路鹤鸣走远，遥遥望着两人。
祁盛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清男人的神色，只能看到小姑娘脸上的娇羞渐渐褪去，眼眶微微发红，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跑开了。
见祁盛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路鹤鸣略有些懵，问道：“这么快就完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祁盛看着路鹤鸣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忍不住蹙眉，语气平静寡淡：“她说她喜欢我，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路鹤鸣沉默片刻：“……你怎么说？”
祁盛顿了顿，说道：“我说谢谢，报警电话110。”
路鹤鸣：“……”
景妍忍不住笑了，轻声调侃道：“祁队，你单身是有原因的。”
祁盛看向景妍，女孩就那么站着，眉眼弯弯，笑靥柔和，他忽地轻抿薄唇，心底也漾开一片柔软，目光也含着几分笑意。
嗯，单着就单着吧。
第34章 玲珑雪(6)
走出隋姚村的特色小镇，来到前门等了一会儿，路鹤鸣打的车也就到了。
三人先乘车抵达了城南的工厂。工厂占地面积很大，错综重叠，房体上的漆都有些褪色，看上去略有些破旧。低矮的烟囱冒出灰黑色的烟，机器运作的声音如同野兽低吼。
工厂主管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腰背略有些佝偻，粗糙的脸上布满沟壑，笑起来眼角泛起褶皱：“三位警官好，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您好。关于邹孟尧的死，我们还想了解一些事。”路鹤鸣脸上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语气也特别温和。
工厂主管也差不多料到了这件事，笑容里含着几分无奈：“小邹遇害后这么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波警察同志询问这件事了。”
看出工厂主管的笑容有些勉强和僵硬，路鹤鸣“害”了一声，笑意不减，“真的麻烦您了！我们会尽快破案的，尽量不去打扰您和各位员工。”
路鹤鸣带着点桢州市的方言，虽然学得并不是很像，但语气亲和力很强，让工厂主管微微蹙起的眉头都缓缓舒展开来。
这时，路鹤鸣看向祁盛，给他递了一个眼神，祁盛会意，微颔首，随即问道：“主管先生，您那里有没有公司员工的名册？”
工厂主管点头，随即随手将夹着的厚踏踏文件袋打开，将人名册递给祁盛，说道：“人员资料以前来的警官也要过，所以我就顺手备着。”
电子打印的纸张稍稍有些褶皱，不难看出这份名册已经被无数次翻阅过。
景妍靠近祁盛，也抬眸看过去。
名册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的，景妍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人名，直到祁盛在某一页停下，她的目光最后在某一处停下。
“姚福州，姚家辉，姚暄。”景妍嗓音清澈柔和，吐字清晰，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三个名字。隋姚村大部分村民都是姚姓，这三个名字，让人很自然就想到隋姚村。
听到景妍念出这三个名字，祁盛直接顺着她的话问道：“这三名员工还在职吗？”
工厂主管也看了过去，说道：“划掉的姚福州和姚暄已经离职了，姚家辉还在，如果我没记错，姚家辉应该是负责组装那一块的。”
路鹤鸣微微眯了眯眼睛问道：“他们三个是隋姚村来的？”
工厂主管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之前他们仨下班都是一块回家的，往隋姚村那边走，所以我印象比较深。隋县这边姓姚的基本都是隋姚村村民或者是隋姚村出来的。”
路鹤鸣沉默片刻，紧接着问道：“您有注意过他们吗？他们三个跟邹孟尧平时走得近么？”
工厂主管沉默了有好一会儿，眉头都拧成一团，许久后才回应：“不太记得了。但我印象里，姚福州跟姚暄邹孟尧是一个部门的，三个人平时的交流应该比较多，见他们仨每次吃盒饭都是一起。姚家辉这小伙子比较年轻，是姚福州引荐来的，平日里倒是独来独往的，就回家的时候跟他俩一起。”
景妍听了斜眸看向那张人名单，姚福州和姚暄的名字被黑笔划掉。她眸光微微一顿，问道：“姚福州和姚暄为什么走了？”
“姚福州一直爱偷懒，我这边训过他几次，他都不太服气，又加上隋姚村那边特色小镇扩建，他有点积蓄，在那边开了店，也就不干了。”工厂主管一提到姚福州，脸色就不太好，顿了顿，他略有些嫌恶地接着说，“而那姚暄看着老实，也挺帅一小伙子，非得干畜牲事，听说是强/奸自己亲妹妹？反正前些日子进看守所了。”
景妍掀了掀眼皮看向祁盛，与他的目光碰上。男人的眸色微沉，晦暗不定，让人看不出情绪。
路鹤鸣也随着两人一同沉默，片刻后，朝着工厂主管露出一个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谢谢您，真的太麻烦您了！”
工厂主管也回以微笑，连忙说道：“没事没事，不麻烦。”
三个人走出工厂，打车前往魏洋所在的那所高中，一路上沉默得出奇。
隋县一中是桢州市重点高中，一幢幢教学楼矗立在湛蓝的天空下，橘红色的砖瓦掺杂着浅金色，看上去格外漂亮，墙体上镶嵌着方正透明的玻璃窗户，窗帘半掩，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在上课的学生。
三个人走进教学楼后，恰好下课铃响起。安静的教学楼瞬间热闹起来，青涩稚嫩的男生女生从教室里走出来，一路说说笑笑。
在保安室打听好，从楼道里的路牌顺利找到了魏洋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略微瘦弱，细颈削肩，面容清癯，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书卷气很浓厚，看上去就有些严肃。
在出示了证件后，班主任老师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冷静地问道：“我这边有什么能够帮助三位的吗？”
景妍也没有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问道：“魏洋在学校里是什么状态？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您有印象吗？”
班主任老师曲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关节处轻轻顶了顶眼镜框，语气里含着几分惋惜：“魏洋那孩子很招人喜欢，性格开朗，人缘也好，学习也特别上进，在学校里能排在五十来名，是冲985的好苗子的。他平时跟那群男生玩得都挺好的，女孩子也喜欢和他聊天，特别亲近的人，我一时间还真说不上来。感觉都差不多，他和谁都玩得挺好。”
景妍顿了顿，紧接着问道：“您有班级人名单吗？”
班主任老师从软皮桌子下抽出一章纸递给景妍，随即说道：“这是我们班人名单。我们学校是一年一分班的，之前的人名单我没有。”
这份人名单依然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景妍顺着姓氏向下找，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姚姓。
“姚晨安……”景妍低声呢喃道。
班主任老师听到景妍念出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
祁盛似乎是注意到班主任老师下意识的略有些愤怒的表情，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嗓音清冷低沉：“姚晨安您了解吗？”
“姚晨安这孩子……怎么说呢。”班主任老师犹豫了片刻，随即说道，“他性格比较顽劣，抽烟喝酒记过处分，前些日子和低年级的打架被停学回家了。他平时挺不让人省心的。都高三了，还是整天游手好闲的，我也是拿他没办法。”
说完，他猛地瞪大眼睛，嘴唇颤了颤，说道，“我记得魏洋有一段时间是和他走得挺近的，我还教育过魏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少跟姚晨安接触。”
景妍瞬间一怔，红唇轻抿。
祁盛垂眸看了景妍一眼，随即说道：“谢谢您。高三学生学业紧张，我们就不过多打扰了。”
路鹤鸣笑道：“麻烦您了！”
班主任老师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淡淡地点头，语气也毫无波澜：“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走出学校，路鹤鸣见两个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微微扯了扯唇角，拖着声调懒洋洋地调侃道：“你们俩怎么都跟闷葫芦似的不吱声啊，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没想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一落，便纷纷抬眸，目光一瞬间相撞。
路鹤鸣见景妍面无表情地回过神，而祁盛还偏着头看着女孩，就忍不住笑了一声，饱含深意地看了眼祁盛，轻轻摇了摇头。
最后一站的咖啡店离学校很近，三个人步行就到了。
这家咖啡店很小很小。门口挂着咖啡色的门帘。屋内灯光微微有些昏暗，壁纸是暖黄色的，气氛很温暖。屋内整整齐齐摆放着木桌椅，加起来大概十几个座位。墙上挂着抽象的艺术作品，看上去添了几分复古感。
可能是因为老板遭遇了不幸，咖啡店的生意有些冷，仅仅是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客人。
老板娘坐在前台的椅子上，轻轻靠着椅背，一手端着咖啡，另一双手捏着勺子轻轻地搅拌。她眼神空洞，身材纤瘦，形如枯木。
路鹤鸣和景妍对视一眼，决定率先开口，他微笑着，为了不打破咖啡店的静谧，语气尽量放得轻柔：“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张博实先生的妻子吗？”
老板娘的眼神逐渐聚焦，脸色一瞬间变得特别差，直起身，冷冷地说道：“你们这些警察有完没完了！不去找杀人犯，一遍又一遍过来盘问我们这些受害者家属？”
路鹤鸣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见她情绪激动地站起身，一章文静的脸上写满愤怒，眼睛微微瞪大，看上去有些狰狞：“我不回答任何问题，请你们出去！现在，立刻出去！”
景妍沉默了片刻，感受到周围客人看热闹似地看过来，轻轻扯了扯祁盛的衣袖。
祁盛轻轻拍了拍愁眉苦脸的路鹤鸣，低声说道：“受害者家属情绪不太稳定，我们先走吧。”
第35章 玲珑雪(7)
三个人在咖啡店门口站定。
路鹤鸣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说道：“这位受害者家属似乎不是很想配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景妍垂了垂眼睫，眸中一点细细碎碎的光芒摇曳地闪烁，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倒也不怪受害者家属态度不友好，只是这案子真的拖了太久了，让凶手有机会一次又一次作案。”
祁盛沉默片刻，随即作出决定：“先回警局吧，顺着另外两名死者相关的姚姓的那几人查一下。”
三人只好打车回到桢州市公安局。
灰蒙蒙的长街如同一条长河，车窗外的高楼大厦耸入云天，郁郁葱葱的路边树在视线中飞逝而过，只留下模模糊糊的绿色身影。
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两个熟悉的面孔从桢州市公安局的大门走出，姚欣可抱着秦涵东的手臂，看上去格外亲密。景妍忍不住微蹙眉头，细细地观察了一下两个人的表情。
秦涵东在看到三人后，脸上露出温柔儒雅的笑容，毫不避讳地打了招呼：“三位警官好。”
姚欣可依然穿着一身白裙，裙摆不染纤尘，盖过膝盖。她抱着秦涵东手臂的手攥紧了几分，明艳的小脸上瞬间一片煞白，小心翼翼地瞟了眼祁盛，见男人毫无表情，贝齿轻咬唇瓣。
路鹤鸣愣了愣，也很快认出了两人，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秦先生，您二位这是？”
姚欣可的嘴唇被咬得微微泛白，轻轻攥住秦涵东手臂上的衣袖，秦涵东低下头，见女孩一双雾气蒙蒙的杏眼里闪烁着晶莹，心一瞬间软成一片，他随即露出歉意的笑容，带着姚欣可匆匆地离开了。
景妍默默地站在原地，回头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忽然翻涌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路鹤鸣刚要进门，见景妍还站在门口，于是问道：“小景同志，怎么了？”
景妍连忙跟了上去，摇头说道：“没什么。”
回到办公室，其他成员还在忙碌着。他们正在对隋姚村以及部分隋县城区市民进行大面积的排查。
连骁见三个人走进来，立马站起身，语气有几分急切：“你们去这么久，怎么样，发现了什么吗？”
“姚福州，姚暄和姚家辉，这三个人是死者邹孟尧的同事，前两人和邹孟尧是一个部门的。姚晨安是死者魏洋的同学，据说曾经关系很好。”路鹤鸣思索片刻，便回答道。
祁盛点头：“先重点查一下这四个人。”
连骁轻轻倚靠在办公桌上，修长的腿微曲，伸出手臂轻轻拍了拍坐在座位上办公的宋星桥，随即说道：“刚刚那四个人，调一下他们的信息。”
说完，连骁就扫了眼大家，目光落在一直蹙眉沉默的景妍身上，脸上露出爽朗的笑，温声问道：“妍妍有什么问题吗？说出来让我们帮忙一起想想啊。”
“没什么问题。”景妍回过神来，不过沉默了一下，还是问道：“连队，您知道秦涵东和姚欣可吗？我们在隋姚村办案是他们接待的，刚刚在警局门口见到他们了。”
连骁“唔”地思考了一会儿，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随即说道：“好像是我们局里刑侦二队负责的一个案子吧，一队和二队基本上是互不干涉的，所以我不太清楚。据说是强/奸案，好像是哥哥强/奸了亲妹妹。”
听到这话，包括景妍、祁盛和路鹤鸣在内的三个人都微微一愣。
路鹤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问道：“哥哥是不是叫姚暄？”
“这我真的不清楚……”连骁说着，忽然看见刑侦二队的队长从门口路过，抬起手臂喊道，“老韩，等一下！”
韩队又折返，走到办公室门口，用一口熟练的桢州口音笑着问道：“干啥啊，咋了？”
连骁也走到门口，抬起手臂轻轻揽住韩队的肩膀，凑近他的耳畔，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办的拿起强/奸案怎么样了？”
“证据已经形成闭环，刚受害人来补了份笔录，准备移交检察院了。”韩队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随即拍了拍连骁的肩膀，调侃道，“你那儿跟熟悉的老队员一块儿工作，还不抓紧点？”
“当然得抓紧。对了，听说那起强/奸案罪犯也是隋姚村的，是叫姚暄吗？”连骁点头，也没再试探，随即直入主题地问道。
韩队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们那边也查到姚暄了？”
“目前重点调查的名单里有他，我就随便了解一下。”连骁的脸上也露出几分严肃，随即说道，“谢了老韩。”
说完，他便走进办公室，朝着景妍点头。
景妍默默点头，眸光微微闪了闪。
这些看似和案件毫无关联的信息让她特别关注起来，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她总觉得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些不安。
这时宋星桥查到了重要信息，一双圆眼微微瞪大，转过头瞧了祁盛一眼，最终看向连骁，语气不是很平静：“履历上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这个姚福州和姚晨安是亲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