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市偏南方,夏天的时候最爱下雨。
甘棠的思绪有些恍惚。
记得刚跟裴青止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有一次雨夹雪很是严重。
当时的雨来的很突然,昨儿个的雪刚停一天,第二天晚上刚到的时候外面开始刮风,然后一下子猛然落下雨夹雪。
她当时在上晚课,本来无心学习,看着外面要下雨的作势她想逃课。
可惜她那节课跟裴青止的课不仅是一栋教学楼,还是同一节时间点下课。
那也就意识着,她们可以一起。
想着可以跟他一起,她逃课的心思很快被压制下去。
就在快要下课十分钟前,外面雨像是盆泼一般从天空降下,教室里一阵唏嘘。
好多人的嘴里都在担忧着等会儿该怎么回去。
甘棠也有些担心,她虽然从小没缺个什么,也不算是娇养,淋着雨跑回去,没什么关系。
现在不一样,她有了裴青止。
她可以淋她可不想他淋,像是当大宝贝一样。
本来想着要不然花高价在同学手里买一把得了,可抬眼一看,没人拿伞。
都没那个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看样子今儿个要不是被困在这里,要不然就要淋着雨回去。
她托着腮,难免心里忧郁。
晚上还馋着出去吃她最爱的,雨一下全泡汤。
这节课她不喜欢,时间过得慢,谁知道她只不过是这么忧郁着,时间恍然而过。
下课铃声在她耳边响起。
没人着急走,她乖乖的坐在位置上侧着头看向外面还像是下着盆泼大雨的夜晚。
有的站起身趴在窗边拉开窗更加强烈的感受外面的大雨,窗一开,那风猛然吹进。
甘棠坐的靠窗,冷的打了一个哆嗦。
裴青止不知道在干嘛,下课两三分钟也没个消息。
她轻轻托腮,继续发:“你在教室吗,你教室人多不多,我过来找你。”
她收拾收拾准备站起身往外走,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继续道:“我们坐会儿再走,这雨没那么快停。”
甘棠说的不错,她刚刚看了眼天气预报。
大雨还要下半个多小时,半个多小时飘小雨小雪的时候她们就可以跑回去。
走廊里没几个人,一个一个的蹲在教室。
甘棠等了一会儿裴青止那边没有一点的消息,她忍不住的拧一下眉头。
下课时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回消息。
本来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整的有些烦闷,他这么一不回消息她被整的更加心难安。
她往外走,裴青止的教室在七楼,甘棠刚好在四楼,上楼梯的时候,她碰见他的室友。
打量好两眼,他其余的三个室友都在,唯独除开他,甘棠还以为他像是以前那般在教室里一个人闷着复习。
打了声招呼往前走,齐闻很快叫住她:“你上去干嘛,今天上面只有我们一个教室的课,灯都关了。”
甘棠的脚步一顿,她回过头:“裴青止不在吗。”
她有些不解,扇动着大眼,背后的窗户外大雨磅礴。
齐闻的脸色一下子变换的厉害,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几个人面面相觑。
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不对劲。
走在最后面的室友开口:“裴哥还没下课的时候就走了啊,嫂子不知道?”
甘棠:“?!”
她眉眼轻闪,瞬的思想漂浮,心里五味杂陈,握着扶栏的手紧了半分。
难怪他没回消息,原来早走了啊。
早走干嘛了呢。
齐闻一个巴掌落在说话的室友身上:“胡说什么。”
“辅导员叫他过去一趟,这不是有事嘛。”转过身又对她细声细气的开口。
甘棠恍惚没太听进去,她绕着下楼:“谢谢啊。”
她小跑两步想离开他室友的视线,一边低头看向聊天页面,消息停留在她给他发的那几条上。
他那边没有一个字一个点的回复。
她憋下嘴,不高兴溺满心头。
外面的雨越发的大,每走到楼梯绕角的时候,那扇玻璃窗外的雨声都是格外的大。
甘棠低下头,走的愈发的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避让,撞进别人的怀里,那人也很急,几乎双方都没反应过来躲避。
她本来就有些不高兴,放在她那大小姐脾气的年代,抬起头就准备问候问候人家。
没等她开口,一道略微带喘息的嗓音落在她耳边:“怎么跑这么急。”
他怕她摔,眼疾手快的手已经捏上她的小臂。
甘棠一愣,手臂上的触碰像是提醒一般:“你不是回去了吗。”
她低下头,裴青止的一双白鞋早在雨地里弄的脏兮兮,连带着他的裤腿湿去一截,发丝打湿沾着雨水。
他一只手握着两把伞,明显没用过。
一只手握着一把还在不停滴着水,她脑海一下子就有了想法。
她明显一怔。
“回去帮你拿伞,你不是想吃鱼吗,没伞怎么去。”他的喘息声平息下来,声音恢复以往的清冷,他眉峰轻挑着反问。
甘棠溺在心头的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两人相视,耳边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甚至还有些不争气的差点红了眼睛。
原来真的会有人因为她不经意的一句,为她扫清障碍,不图回报。
甘棠从回忆中敛回思绪,因为走神,这小几把就已经输了十万左右。
她闪动着双眸,外面的雷声隆隆。
她只是轻抬眉眼看去。
三婶倒是有点被吓的一颤:“乖乖。”
“幺鸡。”她摁着麻将放在扔在桌上,裴青止一直都是很好的男友,他很合格。
她在想,是不是那些年里。
他对那位也是。
甘棠稍稍阖下眸,有些不太好受。
上京的雨下了半夜,裴青止下手术台看见甘棠的那条消息就觉得莫名其妙。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发去消息没人回打电话没人接,还以为又睡着了,等他回去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格外清冷。
裴青止有些担心,眉头皱上一路从未松懈。
他在客厅急的坐立难安,电话打去十几个依旧没人接听,不管什么时候这个时间她就算不在家,他也知道她在哪。
可今儿个他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她那句莫名其妙的消息。
他的脸色暗沉的难看,转过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电脑上,他的神色恍然一变。
甘棠给他发那条消息前,看了他的电脑。
她看见了什么,会这么问他。
裴青止压制住心底的那股急躁打开电脑。
扫了一圈没发现不对劲,他的眉头再次紧锁,节骨分明的手指摁着鼠标缓缓移动,落在甘棠曾打开的那个软件上。
他聪明,几乎是一瞬间就可以确定。
裴青止移动着鼠标打开软件,果真,今天下午六点左右的时候,有过浏览记录。
甘棠跟三婶她们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快一点的时候才结束。
甘楠说只是替替,到结束都没过来。
她就这么帮她打了一晚上,她没怎么上心,有些恍惚的一直在想着其他事情,一开始输了个几十万后面才慢慢往回赢。
到最后没输没赢,这一晚上等于白打。
甘棠开始犯困,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落下,三嫂几个都在门口等着自家司机。
不知道谁惊呼了句:“那外面是不是站着个人啊。”
甘棠跟着抬起头。
门口站着的那几个也伸着脖子看。
“好像是哎,这大晚上的站门口干什么。”
“不说了不说了,我司机到了。”
甘棠看向不远处铁门外的那个人影上,他站在灯光下一把黑伞举过头顶,格外明显。
三婶她们不认识,她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她站在门边,一只手扶在一边敛了敛目光,三婶她们几个一个跟着一个的走。
到最后门口就只站着她一个人。
甘棠思虑良久,大下雨的天她撑起同色系伞,低头看路,院里有着少许积水。
她薄唇轻咬,跑着走,积水溅起。
她没管那么多,指纹摁在门锁上的那一刻,她站在裴青止的眼前。
“你怎么来了。”她面色平淡,说出来的话感觉格外生疏。
裴青止不知道站了多久,裤腿似是湿透,伞不够大也可能是飘雨的原因,他的肩头也有些被淋湿。
“来接你回家。”他站了有段时间吹了风,声音细微的沙哑。
甘棠在听见回家两个字的时候闪过一怔,她微微侧过身看向身后她从小长大的别墅:“这就是我家。”
只有这里,是她家。
她可以做到和裴青止不谈感情,可她不想答应要一直跟他住一起,有点距离更好。
外面的雨愈发的下大,“哗啦啦”的落在伞上溅起水花,他盯着她的眼睛:“回我们的家。”
甘棠半沉着脸色,没同意:“我不想回去。”
雨里安静一阵,两人相视谁都没开口。
“棠棠。”
裴青止突然压低嗓音轻喃一声她的名字,他朝着她靠近,几乎是想把伞扔下钻进她的伞里。
只不过在看准他有这个意向的那一刹那,她向后退去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裴青止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半分,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隐晦不明。
半晌,他薄唇轻启:“我就知道。”
“你从来没打开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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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来接我妻子。”
甘棠的眉眼中闪过一怔, 他的两句话在脑海中肆意回荡。
雨声“啪嗒啪嗒”的响在头顶,她稍扬起下颚看着他的眼睛装着半分的不解。
他就知道。
她从来没打开看过。
是什么意思。
她没看过什么,甘棠目光闪烁, 张开唇, 声音如旧:“你什么意思。”
裴青止朝着她走进, 手上的伞被他扔落, 甘棠眼疾手快的在那一刹那间,将伞举过他的头顶。
眸子里流露出久违的担心, 幸好她手快。
他没被淋湿多少,裴青止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一般, 嘴角心机的勾起,节骨分明的手指怜惜的触碰着她的脸颊。
“一年二十个节日,农阳历生日,二十二个礼物, 五年来一百一十个, 你从来没有打开瞧过一眼, 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凄凉起来,嘴角挂着笑, 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模样。
连带着甘棠看着都有着些许的不舒服。
她聪明,一下子就了解到他话中的意思。
甘棠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裴青止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从我给你寄礼物的第二年起, 我就知道, 你没打开看过。”
他给她寄过礼物?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 思索好久都没有想到有他给自己送过的礼物, 甘棠作为上京市首富的千金, 上赶着巴结的人不少。
连带着品牌方都是一月一季一堆又一堆的新品送进甘家大宅,她一般不会看去一眼,除非有她喜欢。
那么多年来,她收到的礼物足足可以堆下好几间屋子,可她不看也会记账。
每逢生日佳节她都会回礼,可这些事情也不是她在做,但是裴青止连续送来两年,她就算是没有看,也会知道礼物单上有他。
可是她不知道。
一点都没有听说过有他。
甘棠被他那句逼问的话怼的有些哑口无言,她没话说,她确实没有打开看过,甚至都不知道。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出很多画面过来,她有些混乱,更加的想不通。
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明明她当年把他拒绝的那么彻底,当着她朋友的面肆无忌惮的把他尊严踩踏。
他该恨她的,就算是不恨也不会这样。
她薄唇轻启,哆嗦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盯着他的眼睛:“裴青止,我们不是分手了吗,你为什么还会给我准备这些。”
“你,你不是不爱我吗。”她眼眸闪烁,不知道是被感动还是为什么,眼睛开始有些亮晶晶的发闪。
谁嘴里说着不会爱她利益婚姻,背后又默默的爱了她那么多年,给她准备着那些东西。
五六年下来,她这边只字不语。
他那边还是默默的该为她准备还是准备,他应该很难熬吧,那么多年的日夜里。
雨声“啪嗒啪嗒”未曾停歇,甘棠眼里的积闪始终没能压制下去,它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裴青止心疼的拧上一双眉头,节骨分明的手指触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帮她拭去:“不哭。”
他补充:“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哭的。”
他是想解释不让她乱猜忌。
裴青止什么都没回答,可是甘棠却什么都懂。
他不会把感情表现在言语之中,他往往都是行动派,那么多年的所作所为。
她今天如果没有发现。
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送的礼物会如同其他礼品一般被堆积在小屋子里,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更不会知道,是他送的,他送过。
“裴青止,你怎么那么嘴硬,怎么什么都不说。”雨里寂静一阵,她看着他那副表情有些气急败坏。
他之前一幅幅嘴硬的面孔在她脑海里闪现,她都在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鸭子,不仅上辈子嘴硬。
这辈子也是。
“有什么好说的。”裴青止敛回手,捡起刚刚被他扔掉的伞从甘棠的伞下走开。
她还以为他要干嘛,刚走两步他很快回过头:“甘大小姐不愿意跟我回去,那我先走了。”
甘棠看着他那副模样,眉头稍拧,抬起腿准备跟他一起,脚还未伸出一步,她很快压制住。
她站在原地,冷不丁的应下一字:“嗯。”
裴青止:“?”
他侧着的身子刚侧回去,她那声“嗯”字在他的耳边飘荡的格外明显。
他僵着身子像是没听清楚一般怔了两秒。
再次侧过来的这次脸色明显比刚刚难看好多,他盯着她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想走的心思,瞬间有些咬牙切齿,隐隐约约还带着半分的不悦。
“甘棠。”他咬紧她的名字。
大雨倾盆下,两把雨伞汇成一把,伞下挤着两个人,一黑一白在闪耀的路灯下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