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抬眸,对上多人的目光,不由道:“怎么了?怎么看着我?”
徐莫庭沉吟道:“师妹近来可有感觉哪里不妥?”
闻言,司韶一时有些莫名,耳畔却响起一道清越带笑的少年音:“她这些天活蹦乱跳的,哪里有什么不妥?”
段正青道:“是吗?当真无事?”
傅希年哼笑:“段师兄希望有什么事?”
这人怎么忽然跟段正青呛起来了?
司韶忙道:“当真当真,这些天我没有什么不妥的。”思及方才杨宝林与她说的,估计段正青是觉得她的情况与王舒瑶相似,甚至更重,要真是那妖藤有什么奇毒,她理应也会有什么不妥。
不过,她这些天是当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傅希年所言,她活蹦乱跳的,很是正常。
第38章 抓人
傅希年这是又发什么病了吗?
闻言, 段正青朝她细细望来。
但见少女穿着一身华丽红衣,华光璀璨,容颜明媚, 夺目逼人。
她眉目舒展,游玩回来之后,便与身边同样一身红的少年坐在一边, 唇角微微翘起, 姿态闲适。面容白皙但透着红润, 不见先前虚弱的苍白, 显见自那一次重伤之后,恢复良好。
似乎真与她说的那样, 身上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段正青浓眉拧起。
果真是那妖藤有异, 师妹不慎中了招, 才沉入睡梦之中?那司韶……如今还没有任何不适, 是那妖藤的毒还在体内蛰伏, 还是压根就没有这所谓的毒?
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那……师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为何独独她陷入了沉睡?
这位问剑宗的大师兄显然近期异常苦恼,愁容满面,眼窝下可见一点青影,身上的惆怅气息几乎感染了每一个人。
众人一片岑寂。
静默中, 司韶轻声道:“段师兄可否与我们说说, 舒瑶师姐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
方才杨宝林只是与她简要说了一下, 何况, 她望一眼众人, 想必段正青这般急切, 也没有仔仔细细与他们说完整。
段正青没有避讳, 沉声道:“舒瑶师妹于七日之前彻底陷入沉睡, 期间, 宗门善医的长老前去看过,喂她吃了不少丹药,但都没多大作用,甚至症状还渐渐加重了。师妹似乎陷入了梦魇,并非只是昏迷不醒,竟还不时发出呓语!”
众人神色凝重。
听来确实有些诡异,连问剑宗的长老都束手无策了。
“宗门大比在即,此事一时没有透露出去。如今长老们还在给师妹诊治,期望能发现病因,我实在等不及,思及心中的猜测,听说你们到了问剑城,这便急匆匆下来找。毕竟司师妹与舒瑶师妹有许多相似之处……”
说到最后,他抬头看了司韶一眼,苦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不然像是盼着人家有事一样。
杨宝林急声道:“那这么说来,舒瑶师姐昏睡一事就不是那妖藤的问题了!一定是其他的缘故!”
是啊,虽说王舒瑶在昏睡之前曾遭妖藤伤了一把,但更严重的司韶如今什么事都没有,说明此事应当与妖藤无关。
段正青沉默不语,目光却落在了司韶身上。
“怎么,难道你怀疑那妖毒还埋藏在她体内?”少年带着讥讽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毫不客气,继而还冷笑了一声。
段正青抬眸,望向少女一旁身姿懒散的红衣少年,他眼帘半垂,好整以暇地端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在认真地品茗,方才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
段正青面色不变,好声好气道:“眼下司师妹是没有什么事,可谁能预料到以后,我这也是基于事实推测,毕竟我们都知道那食人花藤是何等地妖异,谁知它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明的毒。司师妹当初伤得那般重,被藤妖死死折腾了一回,要是有妖毒蛰伏也不足为奇!”
他双目炯炯,看着傅希年朗声地道出心中所想。
“咣”的清脆一声,茶杯被一股大力狠狠置于桌上。
傅希年抬起眼帘,神情阴沉,眸光阴鸷,瞳孔中如同波涛剧烈翻涌,紧抿着唇,半晌,他盯着段正青,语气冰寒彻骨:“你说什么?”
段正青直视着他,道:“我说,司师妹体内兴许也有妖毒蛰伏。”
话落,一只手猛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从位子上拎了起来,手背青筋暴起,用了极大的力气。
傅希年这是又发什么病了吗?
别人不同意他的看法,就要暴起抓人!
司韶离他最近,先被他那“咣”一声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紧接着更过分,竟然直接起身把段正青给抓起来了。
徐莫庭等人赶忙上前拉架,劝道:“小九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他眼神凶狠,似一头狂躁的小兽,手中牢牢地抓着段正青的衣领,直把人攥得面色涨红,喘不过气,眼看人实在难受得不行。
几ʟᴇxɪ人在一旁拉手臂的拉手臂,劝说的劝说,可毫无用处,他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听不得外面的声音。
几番拉扯之下,最后还是郭雪引站了出来,她似是给他传音,语气平静:“九师弟,能听到我的话吗?冷静下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师姐在这里,听话,把手放下。”她语气很是亲切,还透着一股熟悉。
司韶帮不上忙,在一旁看着。
所幸郭雪引的话真的有用,一席话之后,他慢慢眨了一下眼,似从暴躁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手中的力道缓缓松懈,徐莫庭瞅准机会,立马上前精巧地将两人分隔开。
段正青到一旁急急咳嗽,大喘着气。
众人松了一口气。
司韶立在一旁,耳边听着徐莫庭向段正青表达歉意,而段正青也是个正人君子,宽容大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说着“无碍无碍”。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动,似乎就这么平息了。
她抬眸,望向犹自站在一旁的傅希年,他面色阴沉,头微微垂着,不知看着什么,想着什么
杨宝林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防止这位九师弟再一个冲动,又去抓人家的衣领。
众人都以为这是少年气盛,行事冲动,言语不和就要大打出手。
司韶也是这么想的,心内沉沉叹了一口气,她觉得她对反派阴晴不定的性子又多了一层了解。
这时,一道灼灼的目光望了过来,不容忽视。
她回眸,对上少年稍稍平静了些的眸子,琥珀色的眼眸直视着她,深邃,晦暗,定定望了她半晌,最后,他薄唇勾起,嗤笑一声,讥嘲之意十足。
傅希年转身,身影火红,径自回屋。
……
翌日。
晨曦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室内一片温暖。
司韶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披衣起身。
今日他们要到问剑宗去了。
她捧起水,洗了把脸,目光下意识望向将隔壁屋子隔开的那道墙,眉间微蹙。
昨晚傅希年忽然发作,之后一声不吭回了房间,房间如以往一般彻夜通明,没什么不同。
他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半点声音都没传出。
司韶将自己收拾好后,想了想,打开门,朝隔壁房间走去,轻轻敲了敲门。
半晌,无人回应。
料想这人是不会开门的了,司韶转身,就要走下楼去,这时,耳畔传来“吱嘎”一声响动,紧闭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司韶便又转回身来,抬眸,对上少年有些暗沉的目光,精神不济,他好像在榻上躺了一下,头发有些凌乱,松松垂下了几缕,红衣上多了几处褶皱,不似平常那般平整,衣襟也微微敞开了些,露出一线白皙的锁骨。
司韶不合时宜地想,这一身有些像传说中的颓废公子,不由自主地,她定定打量了他半晌。
场面莫名安静,又浮动着些异样。
少女眉眼微弯,红唇翘起,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眸晶亮,一个劲地盯着瞧,还不说话。
傅希年微蹙起眉,一大早的,他就被一阵叩门声喊醒,心里一阵烦躁,直接打了一道隔音结界,耳边顿时安静。可他忽然睁开眼睛,想起了什么,起身,过来打开门。
果不其然,门外早已候着一个预料之中的人。
过了一会儿,傅希年终是忍不住了,嗓音透着刚醒的沙哑:“做什么?”
少女面上带笑,仿佛被惊醒了一样,连忙移开不知溜到哪里的目光,与他对视,眸中笑意盈盈,声音清脆:“九师兄,告诉你一声,今日我们要到问剑宗去了,你收拾收拾,这就准备出发了!”
像是敲开门,就为告知他这一件事,她一句话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人。
不承想,刚迈出一步,后衣领就被人拽住。
司韶心里想骂人,怎么的,抓人衣领还抓上瘾了?!
转回身来,她怒瞪着他,刚想叫他松手,那只手就松了开来,随即滑向她的肩膀,一把握住,有些紧。
傅希年垂眸,与她凑得很近,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道:“师兄一人收拾不来,有劳师妹了。”手上微一用力,就将她推进了屋中,房门“砰”地合上。
司韶望着眼前陌生的屋子,顿觉自己像是不小心踏入了狼窝,有点危险,哦,不对,这是狐狸窝!
这时,一只精美的乾坤袋隔空抛到了她怀里,她下意识伸手接住。
接到了手中,才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她怎么顺手就接了呢?应该把它扔掉!
她当即就要朝始作俑者扔回去,就听这家伙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恶劣,道:“师妹忘了吗?你我之间好像还有一个交易吧,用不用师兄给你回忆一下?”
他这是要做什么?!
大清早的就开始发疯了吗?
想了想,司韶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师兄要师妹做什么?”
哼哼,识时务者为俊杰,在闹不清对方要干什么时,忍一下也无所谓的!
傅希年在榻上坐下,下巴指指她手里的乾坤袋,道:“衣裳全在里头,师妹帮师兄找一身出来。”
司韶:“……”
不就是找衣服么,找就是了!
那乾坤袋的空间还挺大,角落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火红的衣裳,司韶看了看,随手抽出一套,什么里衣外衣,通通丢过去给他。
衣裳全落在了榻上。
榻上的少年也不恼,竟还有兴味地笑了笑,笑得她脊背滚过一阵寒意。
他竟也不叫她避开,坐在榻上,手指缓缓解开早已松散的衣带……
真是拿他没办法,司韶恨恨地转过身,到一边桌旁坐下,而背后当然还没消停,那挠人耳膜的窸窸窣窣声不住地传来。
她简直烦不胜烦!
抬手捂住耳朵。
良久,那窸窸窣窣声才算停了。
烦人的嗓音又刺入了她耳中:“师妹,师兄的头发还没束好……”
行了行了,这就来给你束发!
司韶回身,就见少年已然换好了衣裳,不再见先前的褶皱,竟又规规整整了。
他身姿笔挺,气定神闲,站在榻边,双眸定定地望着她,就等她过来服侍了!
司韶瞪他一眼,道:“到梳妆台边坐着。”
傅希年没说什么,依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这间客栈陈设齐全,梳妆台上正正摆着一面铜镜,那铜镜极为清晰,还有点大,把两人的身影全照在了其中。
司韶站在他身后,还没走近,就在镜中看到了自己,微一错眼,就撞上了一双琥珀眼眸,他似是正透过镜子看向她。
第39章 心口
里头,跳得有些异常。
日光灿烂, 投了满室。
司韶走至他背后,他的头发松松散散地垂在后背,黑亮柔顺, 那支玉簪斜斜地插着,勉强固定着发髻。
她一时不知怎么做,抬眸朝镜子里看去, 那双琥珀眼眸瞥她一眼, 一抹明晃晃的笑从眼里流露出来。
司韶:“……”
下一刻, 她一手就将那玉簪拔了出来, 忿忿地拍在梳妆台上。
“有梳子吗?”梳妆台上什么也没有,司韶不由戳了一下这人的肩膀。
傅希年气定神闲, 慢悠悠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桃木梳, 递给她。
司韶一把抽走, 这就给他梳头发, 他的头发很柔顺, 捞起一把,沉甸甸的。司韶一面思索着他平时束发的模样,一面给他束了起来。
很显然,她真的不适合干这种活。
忙活了一阵, 司韶望着那松松垮垮的发髻, 玉簪歪歪扭扭地插着, 鬓边还漏了几绺, 登时理直气壮地道:“看吧, 这还是得你自己来, 不能假手于人的!”
说罢, 她也不管了, 抹了一把额上冒出的汗, 这可真是辛苦活。
司韶退到一边看他,以为他会自己重新打理一遍,谁知他却转过头来,顶着一头松散的头发,幽幽地盯着她:“师兄觉得师妹束得极好,还请师妹下次继续。”
司韶:“……”
继续个鬼啊!
还想继续奴役她,没门!
她恨恨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出这个避之不及的狐狸窝。
大堂里。
徐莫庭三人早已齐齐聚在一起,等着人就出发。
一阵略微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三人齐刷刷地回头望来,却见他们的师妹走在前头,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红衣身影。
司韶走过来,道:“大师兄,我们走吧。”
徐莫庭笑着颔首,瞥了一眼傅希年,目光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转过了头。
杨宝林悄悄地凑到司韶身边,一边偷偷打量走在最后的傅希年,一边惊愕地道:“九师弟今天这是怎么了,连头发也不好好束起来,莫不是昨晚的怒火还没发完,这才糟蹋自己的头发?”
他知道自己的九师弟脾气不好,为人还古古怪怪,让人猜不透,殊不知,现在真是越发猜不透了!
司韶冷冷地道:“管他呢,说不定这是人家新梳的发式。”
杨宝林:“……”
小师妹怎么也有些古怪?
什么新梳的发式,这是压根没梳吧?!
他站在原地,看看闲ʟᴇxɪ适踱步的红衣少年,再看看仿佛浑身冒着气的小师妹,这俩人怎么了这是?
杨宝林困惑地挠挠头,却见后头跟上来的少年挑挑眉,忽而意味不明地一笑:“看来师妹对这发式很有心得啊,下回师兄可以找师妹来探讨一二。”
前面的少女身影一僵,一瞬间加快了脚步,蹬蹬蹬地跑远了。
……
问剑宗。
大门处,许许多多的修士御剑落下,待客的问剑宗弟子笑着迎上前,一派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