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地颔首：“我所言皆是真，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回去当面问师父。哦，对了，现下掌门已经出关了。”
话到末了，她竟改了称呼，显然对这件事深信不疑，语气也极是冷静。
众弟子将信将疑，又把目光投向徐莫庭，迟疑地道：“大师兄……”
徐莫庭沉着脸色，也知众人心下不定，沉声道：“有什么事，先回宗门再说。”
一众弟子便带着惊疑纷纷散去了。
这事不小。
司韶与傅希年一道随着众人的脚步走出去，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回到二人的屋子。
“二师姐说的，与孔雀王说的相差不多，也更详细。狐王当年是被他们五人追杀的，各自斩了一条尾巴，之后给了女儿或是女弟子化用。”司韶轻声道。
傅希年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下一刻却见他拿出那个长条的匣子，一打开，雪白、流转着灵光的狐尾便露了出来，声音低低地道：“他是九尾狐。”
他竟没有将那条狐尾的妖力化为己用。
司韶怔了怔，想起原著中狐尾的设定，狐王天生地长，是一只灵狐，甚至在郭巍等人的眼中，是仙狐。
狐尾的效用极大，于修行人眼中简直诱人至极。
司韶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想见他吗？”
傅贵妃既留着那枚环佩，也有睹物思人的意思，二人应当是有感情的，只是当年阴差阳错，生生分开了吧。
往事总是说不清。
傅希年又取出那枚环佩，与这条狐尾放在一处，那流苏明显与这狐毛一模一样。
他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随缘吧。”
司韶便也不问了，看他这一副出神的样子，想来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事，那随缘也不错。
按剧情，狐王应当会找过来。
……
一行人动作极快，说要回宗门，当即收拾好了东西，便要一道回去了。
只是个个皆是显得沉默，神情不安。
自从出了上清宗的大门后，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司韶终于踏上了返程。
只是与出来时的心情已截然不同，那时她是兴奋的，对将要遇到的事有担心也有茫然，现下却是有些沉重。
她转眸看看身边沉默的少年，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想法，郭雪引体内也有一条狐尾，是郭巍给她的。
那时郭雪引伤得那么重回来，郭巍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叫她很快就好了，想来那时他们都以为是什么高深的术法。
未料想，只是一条狐尾。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上清宗，一眼看去，山还是那些山，山巅覆着白雪，雾气缭绕，冷冷清清，也有一点仙境的意味。
宗门内的弟子见到他们归来，欣喜地过来迎接，挂着笑道：“大师兄回来，怎么不先知会一声？师弟好出来接风洗尘。掌门已经出关了，在殿内等着大师兄呢。”
正好，他们也有事向掌门问询。
可当真回到了宗门，众人一时却迈不动脚步，那怎么说都是他们的师父或掌门，只是听了二师姐的话，就要到他面前去质问吗？
他们没有证据，可二师姐言之凿凿。
若不是如此，他们这么前去，怎么说也是不信任自己的宗门长辈，没有事先调查了解。
若果真如此，又该如何处置？
这事是不是要再从长计议？
看出他们面上的踌躇，徐莫庭也知这些弟子年纪尚小，担不起事，便道：“你们先回去。我去见掌门。”
一众弟子带着满脸的愁色走了，司韶几人还在，想了想，她还是拉着傅希年上前，笑道：“我们与大师兄一道吧？”
徐莫庭皱着眉头，还在思索着这件颇为重大的事，闻言，看了看二人，片刻后，点头：“你们想来便来吧。”
兀自挺直站立的二师姐，语气漠然道：“我说的话你们存疑，待会便好好问掌门吧。看他要怎么说！”
说罢，她径自离开了，已不打算去见这位师父。
众人面面相觑。
第110章 揭穿
师妹莫急，再等等就好了。
上清宗的主殿是在最高峰, 掌门自然是居于那处。
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在主殿门前落下，面色皆有些沉凝。这时，里头传出一道宛若洪钟的声音：“进来。”
徐莫庭道：“我们进去吧。”
好似早就知道他们回了宗门一样, 郭巍此时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挺身立在殿中。他着一身浅灰道袍，面容冷峻威严, 看到他们进来, 微微点了点头。
一副欣慰的样子。
如平常一般。
他看了一眼众人, 对徐莫庭道：“莫庭, 此番去皇城平定魔乱，情况怎么样？”
徐莫庭声音平静地道：“除了有些伤亡, 还算顺利, 城内现下已恢复了先前的平和。”
郭巍满意地颔首, 继而道：“那魔物是什么来头？”
徐莫庭微微摇头, 道：“不知, 弟子还在查探中。”
“一点眉目都没有？”
自然不是什么都没探查到，可徐莫庭皱了皱眉，回道：“还没有眉目，不过应当快了。”
此前那迎接的弟子说郭巍在殿内等候, 而徐莫庭带着一众弟子出门, 本就是为了平魔乱, 他要见徐莫庭似乎就是了解具体情形, 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简单说了几句, 他就叫其余弟子退下了, 独留郭雪引下来, 父女二人应是有其他的事要谈。
未承想, 这么说罢, 一众人竟没有走，还立在殿内不动，便微微蹙眉，道：“还有事？”
徐莫庭扫了一眼众人，站出来道：“师父，弟子不久之前得知了一事，希望师父能为弟子解惑。”
郭巍道：“什么事？”
徐莫庭眉眼沉静，道：“二十年前，师父得知有大妖到人间作乱，知那妖极为厉害，便协同其余几个掌门家主一道去将那大妖斩杀了。因着此事，师父和其他掌门皆受伤惨重，回来便闭关修养。”
郭巍点头：“不错。”
徐莫庭抬起眼来，目光直视着他道：“师父所斩杀的大妖是不是狐王？而狐王并没有到人间作乱，人、妖两界自古就订立过规则，互相不得随意打杀……”
郭巍沉声道：“怎么，你是怀疑为师无视规则前去打杀了狐王吗？”
听大弟子如此直言，他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那双眼宛若铜铃，将自己门下这几个弟子打量了一遍。
徐莫庭语气不变，道：“请师父解惑。”
郭巍呵呵笑了几声，语声缓和下来，道：“你倒是记得为师的教导，知道不可轻易下定论，凡事要多去问个清楚。当年想着此事也与你们没有太多关系，便只简单说了一下，未料想在今日埋下了疑窦，今日便说个清楚。
“为师当年和其他掌门的确是斩杀了一只大妖，是狐妖无疑，倒不知竟是妖界的狐王，只知那狐妖极为狡猾，逃脱了许久，最后才将其拿下。为此也是耗了极大的心力，只能闭关修养。
“这便是事情的始末，可清楚了？”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徐莫庭微微动唇，方要说什么，外头忽然闯进一个人来，口中叫道：“掌门直到现在还想着糊弄过去吗？”
司韶转身望去，进来的人竟是ʟᴇxɪ那位二师姐。
她傲然立于殿中，无畏无惧地直视着郭巍，冷哼道：“掌门是不是以为大师兄道听途说了什么，便拿一些废话来敷衍糊弄，这些弟子都会听你的话，不久就将此事忘记了？”
“我告诉你，不会！”
司韶定定地看着这位二师姐，初次见到她的时候，便觉得她有些严肃，不苟言笑，只对郭雪引比较好。没想到她如此正义凛然，对郭巍如此行事半点容不得。
郭巍应是触碰了她的底线。
而看到自己的二弟子闯进殿，话语还如此不客气，已不将他当做师父，郭巍也没有恼怒之意，只平静地道：“小二是对为师有什么误解？”
“少惺惺作态！”她肃着语气道，“掌门莫不是真的以为没有证据，无人知道你们干的那些勾当？！”
说着，她一抬手，掌中赫然出现了一样物什，竟是一块黑乎乎的石头，其上微微闪着灵光。
是留音石。
可以记录过去的声音。
郭巍仍是沉着脸色，缓声道：“这便是你口中的证据？”
二师姐冷冷一笑，道：“不急，听一听你曾说过什么不就知道了。”
说着，她在那石上抹过一道灵光，下一刻便有声音从里头传出——
“……本以为狐王是天地间的近仙之物，那九条尾巴将有大用，我等把那妖力化为己用，定当有极大的进境，没想到……”
这语声颇为熟悉，刚刚才在殿上响起，正是郭巍的声音。
郭雪引眉尖蹙紧，脚步一动，手被徐莫庭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司韶暗中注意着殿内的动静，知道此时最心急的除之郭巍，恐怕就是郭雪引了，果见她忍不住要上前质问。
原著中的女主是正派人物，也容不得如此腌臜之事，现实中的郭雪引也是这样。
而留音石还有声音继续传着：“是啊。不过不要紧，这天地那么大，必然还有其他有用的物事，只要去找定能找到。那狐尾，似乎对女修才有用，便将其给门下的女弟子吧。”
“物尽其用，也只能如此了。”
“郭兄不必灰心，小弟近日得了一部古籍，上头记载了其他进境的法子，知郭兄心急，小弟已经将它带过来了！”
听来这是郭巍与他的好友的谈话，而且应是其他掌门中的一位。
而留音石的灵光暗下，已没有更多的谈话。
二师姐将留音石在掌中颠了颠，看向众人，冷声道：“也巧，那时我方得这块留音石把玩，就听到了这么一段话。我还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过后就忘记了。直至前段日子，董家和神意宫竟遭了妖的袭击，有妖潜进来，直冲着那两名女修而去，在其身上取得狐尾之后，就逃回妖界了。”
“狐尾？这可不就与师父说的对上了吗？再一打听，原来妖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狐王的尾巴竟被修士砍下，在哪个门派的哪个女修身上，引得众妖蠢蠢欲动。”
“师父为何要去砍下狐王的尾巴呢？——就是为了进境吧？堂堂修仙第一大门派的掌门，竟是如此地道貌岸然，厚颜无耻！哈哈哈，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就是这样的货色？真不知有什么脸瞧妖不起！”
说话间，郭巍早已控制不住面上的神色，铜铃般的眼睛直直看着轻蔑嘲讽的女修，极是不善，嘴唇紧抿，双手拢起，仿佛将要大打出手。
而果然，不等这位口中话语如刀戳的二师姐再说出什么话，郭巍双手一抬，掌中骤然凝聚一股灵力，向上打去。
傅希年看到他的动作时，眉眼一沉，拉着司韶往后撤，未想竟是丝毫来不及，殿中赫然罩了一层结界，已无法出去。
“他的修为……”
什么修为？
司韶正待与他问清楚，那头郭巍抬手成爪，朝前一勾，就将二师姐抓在了手中，扣住了她的脖子，面目狰狞，狠厉异常。
简直像是忽然变了个人。
怎么回事，他就算再怎么变色，也不至于如此啊？
“他入魔了。”傅希年淡淡地道。
入魔？
看到如此景象，郭雪引面色一白，快步冲上前，大声叫道：“爹，停手！那是二师姐啊，你要将她杀了吗？”
被锁住脖子的女修仍旧瞪着眼，丝毫不怕，艰难地吸着气道：“我戳穿了你……你就要恼羞成怒，将我杀了？当着……小七的面？”
“六亲不认了？”
司韶简直反应不过来，这郭巍好端端地怎么入魔了呢？原著中没有之一剧情啊，头皮发麻。
看他竟要将二师姐掐死，众人一道涌了上去，欲要阻止，没想到才刚移了几步，郭巍一抬手，厚重的灵力一扫，众人便就倒地不起。
那样的攻击，他们完全抵抗不了。
而许是郭雪引在一旁恳求，郭巍没有下死手，将人丢去了一边，宽袍大袖一甩，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责我了？安安心心地修炼不好吗？竟来多管闲事！我有这么教过你们吗？”
众人无言，徐莫庭也没有说话。
郭巍又道：“在这世间，妖可以飞升成仙，魔也可以。唯独人却不能吗？这天道何其不公！千年来，人间修士苦修再多年，也无一人可以飞升，最后竟又如凡人一般落得个老死的下场！哼！
“我偏要逆了这天道，找出一条出路来！谁让那只狐狸招摇过市，撞入我的手中，这便怪不得了。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合该让他给我做个垫脚石！”
此时，他的面容已不复方才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竟显得魔气森森，眼眸黑沉，望着人时，直让人背脊生寒。
徐莫庭这才出声：“师父，你已经入魔了！你走的是死路！”
郭巍狠声道：“不，那是唯一的生路，身为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怎么不懂为师的心呢？”
说罢，他抬手一挥，一股乌漆嘛黑的魔气扩散开来，继而竟现出了一群魔物，与他们在皇城除掉的一模一样。
杨宝林惊叫出声：“是他、是他，那魔物是他放出来的！”
原本郭巍的修为就到了渡劫前期，可谓离飞升成仙也差不了多远了，如此之下入魔，魔力自然也极为高深。
而他之所以释放那些魔物到九州各地，恐怕也不简单。
在场之人皆想到了这一层，心下一凛。
“你们是我的弟子，我不杀你们，但你们也不必再出门了，回各自的院落好好待着吧。”郭巍看了他们一眼，就看向一旁已怔住的郭雪引，“小雪，随爹回去。”
郭雪引流下泪来，不解地道：“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二师姐忽然讲了那样的话，我听了也不信，只想回来找你问个明白，听你断然否认！可你竟然入了魔，那些错事也是真的！怎会如此……”
郭巍不言，只挥了挥手，有魔上来将地上动弹不得的几人拉起，径直带出了殿外，留下了郭雪引。
暂时有惊无险。
司韶偷偷看向旁边的傅希年，方才那一击之下，几人只觉身体巨震，一瞬便没了灵力，丝毫无法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
好在五脏六腑没有受伤。
郭巍应该只是不让他们有逃走的能力吧。
傅希年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回眸看她，微微一点头，司韶便收回了目光。
这些魔物似乎没有神识，只是郭巍派遣的工具，一路上沉默无声。
没走多远，众人就被眼前的光景震住了，一个个弟子都被魔物抓了起来，看守关押，与他们同样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