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彤听完刘常山的故事，感慨良多。
她想起沈白鹿先前说过给刘常山的欠条是个念想，能在他逼仄幽暗的人生里做一条线，扯住他，不让他做断了线的风筝。
没想到，沈白鹿赌对了。
姜彤想起沈白鹿远眺刘常山蹒跚踉跄的背影，说下这一番话时的表情，她心中涌动着温暖而玄妙的情绪，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
十五分钟后，沈白鹿到了。
沈白鹿带着刘常山进了办公室面试，而小白则被留在了前台，由小颖和姜彤照看。
两人被小白萌得连连姨母笑：“小白你也太可爱了！”
小颖一边拿着骨头饼干逗弄小白，一边跟个色狼似的揉搓着小白的粉色肉垫：“刘叔要是面试成功了，小白是不是会留在渡宠养啊。”
姜彤点头：“是吧，沈哥之前说了要包小黑的狗粮的，现在应该还是一样吧。”
“那不错，那我就算是有狗了，每天上班都可以撸狗，社畜天堂了。”小颖嘿嘿直笑，恕姜彤暴言，真的很像个变态蜀黍。
“你控制下自己，别笑得这么猥琐好吗！”
“嘿嘿嘿，控制不住怎么办。”小颖苍蝇式搓手手，愈发变态了。
其实，姜彤也没好到哪里去，撸起小奶狗来也是挺疯的。
两人一同爬上了某橙色购物网站，你一言我一语地一通挑选，没多久，购物车里加满了狗窝、小毯子、小玩具、磨牙棒、狗粮等等东西。
半个小时后，刘常山和沈白鹿一起出来了。
沈白鹿向两人介绍道：“以后刘叔就是我们渡宠的一份子了，他会住在办公室旁边的小房间里。”
“欢迎刘叔！”
“欢迎欢迎！”
刘常山笑得腼腆：“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以后请大家多多担待，多多指教了。”
姜彤笑得友好：“那当然没问题了，刘叔你也多多担待我们哈。”
“对，咱们渡宠都是好员工，没心眼子多的人，工作起来可神清气爽了。”小颖说完，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小白呢？”
她确实更关心小白的安排。
沈白鹿介绍道：“小白也入职了，岗位是渡宠的看门犬+吉祥物，每个月有300块的狗粮工资，其他生活疫苗开销由渡宠负责。”
小颖喜笑颜开：“好耶！谢谢老板！以后上班可以撸狗喽！”
姜彤也在心中握拳yes了下，真好，小白还有岗位工资呢！这下是他们渡宠有编制的看门犬喽！
刘常山：“谢谢老板。”
小白呢，应该也很高兴，只是它表示感谢的方式是冲到了沈白鹿的脚边，并抬脚尿了一泡。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小颖愣住。
刘常山惊慌失措，大声疾呼：“小白不能尿！”
轻度洁癖的沈白鹿脸上微微抽搐，面如土色，没了平时的淡定自若高岭之花。
姜彤则“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出声，对着小白比心，夸赞它：“不错，初生牛犊不怕虎！”
“你快收一收，笑得太夸张了。”小颖连连拉扯姜彤的袖子，让这人收一收，没看到对面沈哥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了吗？
“笑死我了……”姜彤擦去眼角的泪水，根本收不住笑，她感觉自己这个月都指着小白的这泡尿活了，看到沈白鹿吃瘪可太好笑了。
而始作俑者小白，则天真地站在一旁，抬起后腿蹬了蹬小脑袋，给自己挠痒。
刘常山手足无措，一入职就碰到了这种事：“老板，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你把裤子换了我给你洗洗？”
“不用。”沈白鹿不在意这个，只是看着姜彤笑出眼泪有些无语，他转身自己清理去了。
好在这尴尬让一通电话打断了。
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女声：“你好，是渡宠吗，请问你那边有被送去一只活着的比格犬吗？”
第26章 比格犬与忍人
“wer wer wer——”
一大清早，赵晨汐便被自家大耳朵花狗的狂吠声叫醒，比格犬不愧为森林之铃，这极具穿透力的驴叫声似银铃如破锣，振聋发聩，方圆百米都得被它吵醒喽。
又来了。
赵晨汐烦躁地睁开眼，耳边是“呼呼呼——”的哨子打鼾声，楼下是比格犬的werewer叫，吵得她直冒汗。
她已经是孕晚期了，翻身都艰难，但还是“啪”的一巴掌扇在身旁打鼾的老公背上。
看他睡这么熟，她就不爽。
凭什么怀孕难受的是她，被大耳朵狗吵醒的是她，负责做饭清理大耳驴排泄物的是她，即将生产面临十二级疼痛的还是她……
而王辉就那么爽，一睡着跟死了一样，什么都吵不醒，以后孩子生下来他也醒不了是吧？
“怎么了？”王辉慢慢悠悠转醒，揉了揉眼角的眼屎。
赵晨汐没好气：“元宝又叫了，你快去遛它。”
“烦死了……”王辉嘴里嘟囔着爬起身，不满老婆扰人清梦，但也不敢出声抱怨，他老婆处于关键的孕晚期，可不敢随便气她。
赵晨汐躺在床上，听着王辉下了楼梯，元宝激动地在瓷砖上来回扑扑扒地，而后是大门被甩上的砰的一声。
世界终于清净了。
赵晨汐想再补眠，可怎么也找不对合适的睡觉姿势。医生不推荐仰卧，对胎儿不好；医生建议的左卧，可左卧久了那半边都发麻酸痛，痛得她嗷嗷叫；偶尔换右卧，可她右侧髂腰肌劳损，根本受不了。
几下折腾，她就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她干脆起来了。
赵晨汐花了五分钟走下二十几阶楼梯，气喘吁吁地扶墙休息了会，她打开冰箱拿了4颗鸡蛋，昨天剩下的半罐午餐肉，一瓶500ml的鲜奶，一小盒蓝莓。
还有天杀的捷森全麦吐司，口感又酸又糙，要不是为了孕期控糖，这玩意猪都不吃。
哦不对，她家狗会吃。
元宝什么都吃，上到遥控器拖把鞋子木地板瓷砖，下到狗屎柠檬榴莲小米辣猪饲料，就没有它不吃的。连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的梆硬捷森全麦吐司，大耳朵花狗都抱着咔咔啃。
赵晨汐一边煎蛋，一边看着窗外的出苗期的绿油油农田，长长叹了口气。
三年前，她还是住在楚城市中心的都市丽人，落地窗外可是摩天大楼，霓虹江畔，绝美夜色。
为什么会搬到农村来？——还不是因为自己家那只花狗。
一切都是从她生出想养一只狗狗作伴开始的。
王辉和她想养小型犬，短毛狗，最好皮实点不容易生病的，带着这些要求，她在网上发现了比格犬这种狗狗。网上百科里说比格犬温顺听话，阳光活泼，叫声悦耳，据说还是史努比的原型，她虽然没怎么看过史努比，但买过马克杯周边超级可爱。
这不正是他们想养的好狗吗？
楚城本地是没有卖比格犬的，她不死心去了网上找，竟然真的找到一家临市的网友，对方说自己即将出国，狗狗带不走，想要给它找个好人家。
现在想来，此人心机很重，他只在网上放了两三个月大的奶比照片，还说现在虽然它8个多月了，还是一样可爱。
照片里，小比格耳朵圆圆的，一双灵动的榛色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无辜又天真，似乎还露了一些怯，直直戳中了赵晨汐的心尖尖。
赵晨汐急匆匆地联系上了小比格的主人，对方主动提供了疫苗本，并且给她看了新鲜出炉的狗狗体检单，在确定狗狗健康强壮后，赵晨汐就打算收下了这只小狗。
令她没想到的是，小比格的主人当天连夜开车跨市，把小比格连狗带宠物用品打包送了过来。
当时，赵晨汐还颇为感动。
这人肯定是太爱狗狗了，想确保狗狗的安全以及它未来主人家的情况才会如此主动。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伏笔和警告呢。
元宝一到家，确实可爱极了，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活泼得不行，尤其是一对垂着的大耳朵，可爱极了。
只是时间一长，赵晨汐发现不对了。
这小狗怎么不会累的？
她和王辉轮番上阵，溜了元宝整整两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看它精神萎靡了，带回了家。可元宝也就躺了5分钟吧，就立即蹦起来werwerwer，精力充沛地四处捣乱。
妥妥的充电5分钟，闹腾三小时。
两人不信邪，早上两小时晚上两小时的遛狗，就这样，才勉勉强强给元宝发泄了精力。
可周一到周五上班时，元宝趁两人不在家免费给家里装修，先是给沙发掏洞，重组家里电线线路，又是啃墙皮在墙上涂抹新鲜狗屎油漆，用高压尿柱给冰箱开荒清洗……
还在租房的二人真的很崩溃，赵晨汐试过把元宝关笼子里，元宝不仅嗷嗷嗷驴叫扰民，还把铁笼子咬断，嘴巴咬得血刺呼啦的它都不停，非要出来。
赵晨汐没辙，只好放它出来。
这些其实赔钱就行，最精神折磨两人的还是大耳朵花狗的破锣嗓门儿。
“wer wer wer——”元宝经常骂骂咧咧，一嚎叫整个小区都听得到，刺耳又难听。有人说让它叫叫累了就行，可这比格犬是真的能硬生生叫唤一天，嗓子哑了也继续叫，半夜听着跟女鬼讨债一样，相当瘆人。
邻居当然会投诉了。
自己房子里住了个大叫驴，谁能受得了啊？
赵晨汐试着回去找元宝的原主人，想退养，不然她和元宝两个里估计得死一个，从她的黑眼圈来看，她觉得是自己。
可她却发现对方已经把她拉黑了，再去一搜账号，对方的微信名字都改成了：【老子终于free了！！！】
赵晨汐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自己这是养到烂狗了。
她决定自救，她把元宝送去训犬学校，半个月就被基地老师全额退款送回，表示教不了教不了。
赵晨汐不肯放弃，她辞掉了工作，一天遛狗五小时，可这大耳朵花狗一肚子坏水倒不完，还是在家作妖，它到处窜稀喷射，白墙上让喷溅得星星点点。
赵晨汐崩溃大哭，但比格犬大概是没有心的，还嫌她哭得吵，打她脑袋。
她大发雷霆，转为棍棒教育，可元宝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怕与臣服，反而到处拉屎拉尿报复她。
这段时间，她的血压经常飙升到160多，竟然气得头昏眼花，真的感觉自己要往生了。
她恨得牙痒痒。
但大耳狗和她之间也是有温情一刻的，她给元宝的耳朵扎起来变兔子，方便它吃饭，省得耳朵蘸上肉泥；她每天沉迷吸元宝膀臭的大耳朵和狗脚，非常上头。
她觉得是她没调研好比格犬需要的生长环境，如果她多赚钱买大别墅有大院子，有专门遛比格犬的保姆，她家大耳狗一定不会这么恶魔了吧。
她这样说的时候，网上有人说她是被比格犬pua了，放弃比格犬的一大堆，让她道德压力精神压力别那么大。
但她觉得运气不好养到烂狗也就算了，自己不能当烂人。
怎么办呢，当然是原谅它，我们和好了啊。
……
最终，赵晨汐决定搬到农村去，农村里有适合元宝撒欢奔跑的环境，适合它发泄溢出的精力。
效果是显著的。
元宝拆家嚎叫的次数比先前少了大半，她的煎熬也少了许多。
赵晨汐决定忘记过去，和元宝重新开始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
这两年，网上吐槽比格犬难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模拟人生星露谷荒野大镖客的游戏里，都处处透露着比格犬的恶魔本性。
赵晨汐才知道自己这样养比格犬，变成活菩萨的人叫做【忍人】。
她也后悔也恨，但凡她早点知道比格犬受害者联盟，她也不能惨成这样。
不过，搬家后，元宝能在田间自由穿梭了，她的生活已经比之前好过很好了，虽然时不时要为元宝收拾追鸡撵猫的烂摊子，解决扫地机器人拖得满地均匀的狗屎，赵晨汐还是幸福多了。
她开始备孕了。
人生进入了新的阶段，她这一阶段的烦恼更多来自于家人。
她爸妈都让她把元宝送走，说怀孕不能养狗。
她和爸妈多次辩论，疯狂甩专家辟谣的新闻链接，她爸妈虽然还是反对，也被她强行镇压了：“再说以后不让你们看外孙。”
因为知道她做得出来，她爸妈再不敢吱声了。
可公婆这边，却不听她的话，多次上门劝说。在被赵晨汐一次次拒绝后，他们还是隔三差五地阴阳怪气。
赵晨汐一句话力挽狂澜：“谁要送走我的狗，我先送走他。”
公婆气得直跳脚，骂她目无尊长不识好歹，甚至一个月内再没上门看她，乃至她生产时，公婆都没有去医院。
赵晨汐无所谓，来不来看都行，别来找事就行。
她在月子中心住了28天，期间元宝放在爸妈家照顾，二老拽着元宝一顿遛，凄风苦雨都再所不惜，每天定时定点给她发元宝的视频。
可是今天她刚从月子中心回家，一向摇着尾巴迎接她回家的元宝却没出现。
赵晨汐觉得有些不对，“妈，元宝呢？”
赵妈妈也慌了：“刚刚还在楼下玩呢，是跑出去了吗？”
“啊呀，妈你怎么不看好它！”赵晨汐放下孩子，在村子里找狗，月子刚结束的她身体虚满头大汗，却也没看到元宝的身影。
“元宝……元宝……”
反而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老公支支吾吾的，眼神躲避，显然心里有鬼。
赵晨汐诘问：“王辉！怎么回事？？”
王辉吞吞吐吐：“妈说元宝死了，她拉去火化了。”
赵晨汐：“什么？？！”
王辉挺直了腰板：“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妈说得有道理，怀孕养狗不要紧，狗狗接触不到宝宝。但孩子生下来抵抗力差，狗身上又很多细菌病毒，养着就不太合适了。”
“王辉你傻叉啊。”赵晨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婆也就算了，王辉堂堂一个大学生竟然还信这一套，既然担心，自己去查文献查知网啊。
但她也从中听出了另一层道理：“所以元宝没有死，是被你们送人了？”
说到这个，王辉脸上也透露出了不忍心：“妈说要把元宝直接火化了，化成灰了你也就不用找它了。”
赵晨汐五雷轰顶。
她婆婆竟然要火化一只活着的小狗！
而她老公，竟然同意了。
第27章 断子绝孙
“汐汐，不是我的主意，你别怪我，是我实在拦不住我妈……”王辉唯唯诺诺地撇清责任，眼底藏着一丝侥幸。他也不同意火化，火化多残忍啊，把元宝送人不就行了，但是他妈说送人了汐汐还能要回来，火化了就找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