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惊了瞬，根据这几天她对慕圻的观察，这个人对研究的态度很严谨，刚开始对她冷言冷语，不情愿她参与研究，估计也是以为她是想进来挂羊头卖狗肉，并不是真地想要静下心来搞学术。
不过后来，她给出了详细的课题方案，对于两院合作方向也是侃侃而谈，并非是打着幌子的花架子，慕圻逐渐对她改观。
如果说刚开始慕圻对岁云第一印象还停留在故意制造一系列“突发偶遇”的追求者，那么慢慢地，就转变为共事的同伴。
当然，到底是不是为了接近他而故意表现出来的，慕圻还是有点不确定。
“合作，是双方研究所的所长共同决定的，我们双方导师也是默许的，自然是对两方都有好处。”慕圻语调平缓，嗓音寡淡，不带一丝情绪地平静陈述着一件客观事实。
岁云笑了，“所以，你也同意了？”
岁云仰头，半认真半含笑地盯着他，皮肤白如瓷，清亮亮的眸子在灯光下生动艳丽。
“……”
恍然间，若有似无的淡香混着微微暧昧飘进鼻翼，慕圻黑眸微僵。
他对岁云的改观，貌似有点太快了。
岁云收了尾音，调子掺着懒懒的笑，像只勾人的小野猫，狡黠又勾人。
“慕圻学长，你就不能绅士风度地应付一下？”
慕圻错过她，安静地走到另一边的办公桌前，打开文件夹翻找着什么，恍若未闻。
岁云本来也没指望慕圻搭理她，只是觉得逗他还挺好玩的，不知不觉间，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
想起刚才常远礼说的事，她眸色中带了几分正经严肃。
老王真是胆子大了，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她一声，真是一点不怕她这个得力干将真地撂挑子不干了。
再一抬头，岁云弯眸笑着，仿佛刚才的黯淡都是慕圻的错觉，经过刚才那个小插曲，岁云也没了继续在这里周旋的心思，着急回去和王淮辉印证这事。
她走到门口时，脚步一顿，蓦地转头，慕圻恰好抬起眼，猝不及防地，双目相对，暧昧陡然升温。
岁云慵懒站在门槛处，红唇扬起张扬热烈的弧度，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慕圻，他站得笔直，光线落在他清逸轮廓上，单手插兜，他倦然地抻着手，眼睑淡漠。
“谢谢慕学长对我们女性研究员在科研贡献中的肯定。”
尾音上扬，拉着长音，像是在云朵绵绵上兜了一圈，轻轻扬的，很真诚。
慕圻没回她，仍然背对着他，深邃眼眸微不可察闪过一丝波动。
听到走廊响起她离去的脚步声时，慕圻才慢慢转过身。
望着门口，慕圻垂眸思索，像座思想者雕塑。
李辰瞻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徒弟一言不发，峰眉凝住，黑眸沉沉盯着地面，他有一瞬间都以为对方是在思考怎么让他们实验室原地升上外太空。
走进门，发现实验室静谧得出奇，瞥了眼手表，想起这个点岁云一般会过来，他问道：“岁云那姑娘呢，今天没过来？是不是你小子昨天又嘴上不做人了？”
李辰瞻戏谑着打趣。
“……”
慕圻将刚才办公室发生的事简单同李辰瞻描述了一遍，李辰瞻对于常远礼的偏见行为和小气量不屑一笑，这么多年才当上硕导，也是有原因的。
犹豫了下，慕圻还是道，“老师，您为什么同意我和岁云一同开发研究项目。”
就像是岁云问他那样，李辰瞻和王淮辉因为一些往事，关系并不好，中医学系和食用菌系也并没有什么牵扯，这事慕圻也没想明白。
李辰瞻听见这个问题，愣了一会笑了，“惺惺相惜罢了。”
中医和农学菌菇。
灯火恒绿中，保不准下一秒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淡出人们的视线，传承传承，到了最后，可能什么也没有了。
或许是来自医学冷门和农学冷门共同的叹息和不甘，难免期待着。
--他们老了，可还有年轻的下一代。
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从此沉入大海不可言。
李辰瞻凝视着慕圻，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李辰瞻忽然他走上前拍了拍慕圻的肩膀，眼神慈祥，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们很像。”
“？”
慕圻沉而暗的眸中有不解浮现。
李辰瞻短促地叹了口气，深意不言而喻，声音平而缓，暗含着欣赏意味。
“她的眼里有野心。”
岁云刚走到研究所门口，就掏出手机给王淮辉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这件事。
王淮辉虽不知岁云从哪听来的这事，但眼见瞒不住了，还是一五一十地同岁云说清了整件事。
理由和岁云猜想的差不多。
常年招生不足，菌类研究所研究项目时不时陷入停滞，农科院的产品又并未和当下年轻消费市场接轨……
青大是全国顶尖的综合大学，但综合发展下也总有短板，术业有专攻，农学这一块儿，还是比不过专业的农业大学。
青大食用菌系早在岁云入学前就因招生不足，或者转专业率太高而被提出过撤系的决议，只是后面在农院师生的据理力争下搁置过去了。
青大和晏大菌菇交流会PK闹得火热，她都险些忘了农院是全校鄙视链最底端的院，他们系又是院里最透明的存在，也就这几年，岁云“高考状元爆冷学农”的热搜每年都被拿出来溜一溜，间接替食用菌系营销了一把。
但，也终究比不过大流热门。
挂断电话后，岁云脸色略沉重地拖着步子走回去。
打开门进宿舍的时候，徐甜甜和阮一依正在打赌岁云到底多久能追到慕圻，但她们瞧见岁云的神情时，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不会被慕圻给打击坏了吧。
徐甜甜举起薯片袋，快速把最后点残余倒进嘴里，卡嗞两声，拽着阮一依跑到岁云旁边，想问又害怕戳到岁云痛处。
两人对视一眼，探出手划拳，三局两胜，阮一依败，她鼓起勇气刚组织好语言要说出来。
岁云心里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把包放挂钩上挂好，留下一句“我先去洗个澡”。
两人：“……”
看来伤得挺深。
良久。
岁云洗完出来的时候，湿发还滴着水珠，她用干发帽轻轻擦拭着，脸上残留着温热的水汽，白里透粉。
走到徐甜甜桌前时，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直播。
“来宝贝们，只要79只要79，今晚直播间只有咱们家有这个价格，别家都没有哈。宝贝们可以直接拍，我们直播间还会随机送赠品……”
“这是青大的学生？”岁云瞅着主播有点眼熟。
“嗯嗯，雕塑系的，卖的他们系自己做的雕塑挂件。”
岁云看见徐甜甜拍下链接后，问道，“你对雕塑感兴趣？”
徐甜甜摇头，“没，刷到咱学校雕塑系一同学的视频，还挺有意思，点进去后发现在直播，听了会儿后，没忍住。”
“……”岁云无奈地笑了笑。
主播极具煽动的声音在岁云耳边回荡着，就像是在勾引她般，别说徐甜甜了，她莫名都有点来了兴趣。
打开手机，栖木主页，随手点开一个视频，就能看见不少人留言问他带不带货，粉丝群里也不时有人问这事，慕圻都用无声的沉默告诉了答案。
岁云眼神闪了闪。
岁云起身，走到徐甜甜身后看着直播。
这个雕塑系同学大概是去年开通的个人账号，一年左右时间积累了五十万左右粉丝，栖木则是更快，半年就百万，每天还在涨。
前者是靠分享日常视频以及青大学生的名头助推，栖木则是神秘感和声优潜质加上专业讲解，如今两者都具备了带货的资格。
岁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账号，粉丝，直播……带货！
猛地，岁云像是豁然开朗般，眼睛噌地一亮，勾起一抹明亮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论坛体当日没更就是次日更~（我爱读者，读者爱我，读者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www）
【青南大学校园论坛】
热帖第一“校花竟是慕神追求者”
122L:两天没看，这楼越来越高了，看来大家都是吃瓜猹，不错。不是一家猹，不进一个校。
123L:学妹也不用太担心，专心手头上的研究和实操就行，再不济和院长申请换导师吧，医学院院长还是很公正的。
124L:好的好的，谢谢大家！
125L:急，谁抢到了雕塑系直播间的挂件，女朋友很想要，我双倍价格买，可私我。谢谢谢谢！
126L:我刚刚看见岁云从中医研究所跑出去了，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不会被慕圻伤到了吧？
127L:上图。
128L:look/图片
129L:额，好像是哈，我记得刚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往常可没这么快。/疑惑
130L:呵呵，那家伙活该，估计又乱说话得罪人家了呗。
131L:125楼的兄弟，我是雕塑系的，我私你了，都是同校的免费送，记得帮我们宣传一下/感恩抱拳
132L:别说，我去看了下，雕塑系直播间人还不少。
133L:好像是几个美术学院有几十万粉丝的博主联动起来，和院方领导申请了，类似直播创业，还给学院增收。
134L:牛，帅哥靓女，再加上青大美院的名头一营销，做工只要还过得去，销量不会太难看。
135L:我好像嗅到了商机。
136L:131楼的同学，请不要厚此薄彼！我也是青大的，为什么我就要在直播间抢，我抗议！我要赠品！/生气小人
137L:xswl，这就是传说中一碗水没端平然后大型抓包现场？
138L:我去搜了下，咱青大在短视频APP里粉丝量几十万的博主不少诶，好像还有上百万的？！
139L:上百万？！这么屌吗？难道是体院的？牺牲色相，换来流量？/狗头
140L:……楼上，我们体院也没有只这样……我们也是正经人，靠实力吃饭的/沧桑点烟
141L:我比较好奇是谁有百万粉丝/好奇
142L:吃瓜吃瓜，不会是慕神吧？
143L:……慕神玩短视频吗？
144L:也是哈，那我们青大还有哪位这么屌？等等……我好像猜到是谁了……
145L:呵呵，你们还不够了解他/看透一切的冷笑
146L:他？谁？楼上有大瓜，
147L:瓜侠来了，这位百万博主是金融系的林神。
148L:？？？怎么又来一个神？孩子刚入学，不太了解学校行情，哪位大侠能和我讲讲吗？/跪谢
第10章
当岁云兴致昂扬地把她想要直播带货的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寝室内一片讶然。
直播间主播的声音愈发激动，接连几遍重复着三十秒内是直播间最低价，还有惊喜礼包赠品附上，徐甜甜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成功抢下一单，呆呆地点头。
“虽然但是，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大胆又很棒。”
岁云瞥见徐甜甜的小动作，“必须很棒，你就是我们的现身说法。”
“？”徐甜甜没懂。
岁云指了指她桌下满满当当一整箱最近一周直播间的战利品，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哂笑。
徐甜甜：“……”
不怪她剁手，实在是对方的主播们太会说了，给的优惠太多了，太实在了！
好吧，是她没忍住。
阮一依若有所思道：“但是，这个都需要有一定粉丝基础的个人账号流量助推，不然很可能就是淹没在万千直播间，毫无声波。”
阮一依切换到刚才青大雕塑系直播间几个博主的个人账号页面，呈在岁云面前。
他们几乎都是粉丝数有个三四十万，有一两个还达到了五十万，平常点赞收藏，以及评论区互动也很活跃。
她耸了耸肩。
岁云瞧着手机，微出神。
这几个博主无一例外，都是从入学青大就开始更新个人账号，粉丝量都是一年年积累下来。
岁云转动着手机，屏幕反射的亮光映在她眼底，白光掠过，她勾唇一笑，“短时间内速成账号是有点困难--”
两女一前一后点头应和。
手机轻轻嗑在桌上，岁云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眉眼舒展开来，“但也不是不可能。”
“……”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懂岁云的意思，直播需要活粉，还是有购买力那种，粉丝基础等等也有要求，一时半会这除非是偷了网站的流量，网线全拉在她们这儿了，不然怕真的就是小水花都难。但是瞧岁云自信的模样，回想起岁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她们也不由好奇对方会怎么做。
岁云走到阳台，低眸看向楼下小道。
此时正值下课时间，从教学楼回宿舍的同学浩浩荡荡，人声嘈杂热闹，空气中充斥着欢语生气。
岁云弯了弯唇，眼中的光芒，似乎比头顶的曜日还要炫亮。
岁云心中有了计划后，连夜赶出一个直播策划方案，第二天她将做好的PPT给李辰瞻看时，对方很是惊诧。
“你确定你是食用菌系的？”李辰瞻还是没忍住问出心中的困惑，这一顿堪比金融系大创项目的专业操作，他实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去经管学院蹭过课。
岁云笑着摇了摇头。
李辰瞻随意翻了几页继续仔细看，内心不禁感叹，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原以为当年岁云入学时被几大学院哄抢这事是夸张之谈，他短促地叹了口气，不能小瞧年轻人啊。
听见敲门声，李辰瞻应了声“请进”，转身之际，慕圻推开门慢慢走进来，瞥见岁云一脸乖巧地站在旁边，他导神色凝重，专注地捧着电脑看。
慕圻收回视线，也走到旁边站着。
岁云瞧见慕圻走过来，两人并排站一起，她勾起唇角，嗓音又清又甜，“真巧啊。”
约莫几秒，慕圻淡淡道，“还有一分钟。”
中医研究所九点打卡，距离迟到只有一分钟时间。
岁云撇了撇嘴。
“你这个方案，很新颖。虽然还不成熟，但雏形初现，还是有一定可行性。”李辰瞻毫不吝啬地肯定道。
说着，他将电脑递给慕圻，示意他看。
慕圻接过，快速扫看着。
良久。
慕圻偏过头睨了岁云一眼，意味不明有些复杂，他眉骨清冷，可投过来的视线恍若夹着点柔和。
李辰瞻平日不怎么冲浪，也很少网购，对于直播带货有所耳闻，但并没太多了解，慕圻一针见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