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不解,又瞧着这几个孩子跟含璋是真正亲近的,这可都是她姐姐的铁杆儿啊。
她就说了:“姐姐,从前那样不好么?为什么要选秀?为什么要让石贵人这样显眼?”
他们这几个,都是懂事的了。前两年皇上是如何待皇后的,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几个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起来的,如今看见这些,难免是有些不习惯的。
含璋瞧了瞧几个孩子,大阿哥和两个公主虽然没有开口,但显然他们也是宝日乐这样的意思,宝日乐一说完,几个孩子都望了过来,四个人八双大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还真是蛮壮观的。
含璋笑起来:“从前当然是好。日子安安静静的,你们也高兴。”
“可真的就那么平静么?多尔瑾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还有一个董鄂氏么?董鄂氏进宫才多久,生出多少事?你们都是知道的。”
“去年大阿哥出痘,又是谁生的事呢?可见那样的安静未必是好的。日子太安静了,就有人在暗处琢磨着害你们。我是姐姐,是皇额娘,是应当保护你们的。难不成让宫里被搅和的乱七八糟么?”
多尔瑾默然半晌,道:“可这并不是皇额娘的错。不应该是皇额娘来弥补的。皇额娘得宠,汗阿玛爱重皇额娘,这都是皇额娘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皇额娘压根不必让步。”
宝日乐对着多尔瑾比出一个大拇指的手势,赞她讲得好。
大阿哥和格佛贺有样学样,都对着多尔瑾比赞。倒是叫多尔瑾闹了个大红脸。
含璋伸手,轻轻隔着小几摸了摸多尔瑾的头发:“我没有让步。只是堵不如疏。你们看见的,与我和皇上看见的,终归是有差距的。我慢慢儿教你们,你们总会明白的。”
“只是你们这一份为我的心,却叫我很高兴啊。”
几个孩子也很高兴,还是多尔瑾,红着脸轻声说:“我还是很喜欢看见汗阿玛与皇额娘恩爱的。”
大阿哥和宝日乐格佛贺,立刻又是一个比赞。
含璋忍俊不禁,这孩子,倒是说的叫她有点脸红呢。
福临晚间来坤宁宫用膳,在外头就听见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玻璃窗上的珠帘被撩起来了。
福临站在庭院里,就透过窗户看见了,里头点着明亮的宫灯,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和他的小皇后说话。
福临这些日子,日日晚间都要来同含璋用晚膳的。
小皇后本就娇软可人,先前勤奋布局,有孕后彻底松懈下来,布局过后任由局势发展,她倒是窝在坤宁宫里享福了。
只是小脸蛋养了这么些时日都没有养胖,原本瞧着就年纪小,如今有了身孕,倒是越发的纯稚可爱,也不知是不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夜里搂着她安寝的时候,摸着她腰上的肉都是软软的。
像是搂着一大团雪白柔软的云朵。
看着小皇后那笑意吟吟的娇颜,福临倒是跟着卸下了一身的劳累,唇角也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她似乎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说话办事温柔成熟,偏偏还是个俏皮小姑娘的模样,仍旧令福临怦然心动。
跟自家孩子们一起用膳,有含璋在,福临就不能板着脸的,他也不想吓着含璋了,孩子们课业上的问题,总不能带到饭桌上啊。
含璋还有身孕,总听她说起胎教胎教的,听她念叨的多了,福临也注重起来,这顿晚饭就吃的特别的快乐,福临也表现的特别的温柔,甚至还能和格佛贺说上几句俏皮话。
用完了晚膳,又说了一会儿话,含璋有身孕,孩子们也不能过多的打扰孕妇,就告辞回去了。
含璋叫人跟着送他们,等他们安全到了住处再回来。
含璋就坐在临窗的坐塌上,她送到宫门口就被福临抱回来,只好开了坐塌边的窗扇,目送孩子们离开。
晚风送来格佛贺的一句‘悄悄话’:“汗阿玛今夜可真是温柔呀。”
大阿哥在旁边深深点头:“对啊,汗阿玛还对我笑了。我真幸福啊。今夜可真好。有皇额娘在可真好。想汗阿玛天天对我笑。”
多尔瑾道:“你要是少错点,功课出众,皇额娘不在,汗阿玛也会对你笑的。”
――孩子们走远了,只能听见大阿哥说大姐姐你别这么务实之类的抱怨话,似乎是还想沉浸在美梦之中了。
含璋听不见了,就把窗户关上了,一转头,就瞧见福临望着她笑。
含璋贴过去,轻轻亲了亲他的脸:“他们说你今夜很温柔。表现很好哦,我亲爱的福临。”
福临却挑了挑眉,把人踏踏实实的抱在怀里:“朕哪一夜不温柔了?”
仗着福临现在不能对她做什么,含璋笑嘻嘻的撩.拨他:“你夜里什么时候温柔过?你自己不知道么?”
“你每次都差点要把我顶――”穿字愣是没有说出来,就被福临捂住了嘴巴。
福临亲亲她:“含含,胎教胎教。不能说的这么直白。”
含璋捏了捏他放在她小肚子上的大手:“只怕都还没有成形呢。如今显怀都差些时候,他能懂什么。”
“哪怕不直白,你自个儿也知道。你捂在这儿,又往手心里撞,是个什么滋味。”就非得在口舌上逗他一回。
福临不跟怀着身孕的金贵的小皇后计较。
抱着她,一同望着窗扇外头的明月,他温声道:“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过几日,带你们去南海子住。那边行宫修缮好了,咱们去住着。那儿景色好,比宫里宽敞,也不至于只能窝在宫室里,什么都看不着。到了那边,你也能出去活动活动。”
“你们?”含璋亮了眼眸,一脸的好奇揶揄,“还有谁呀?”
福临瞧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随即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你和孩子们,还有宝日乐。还有太后。就这么几个人,清净。宫里头,就让太妃和嫔妃们住着吧。”
福临自然是都知道了。竟还能把公主皇子们逼的没地方可去了。
太后没说什么,但福临偏就不愿意了。直接把人带走,看她们再折腾去。
含璋还没来得及更新新的‘战况’,见福临这样,便笑着问道:“她们还敢闹到你跟前去了?”
福临默了默,也是有一点点恼了,才低声说:“他们管的真是多,朕要不要临幸,宠幸谁不宠幸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都是当初能预料到的。不至于应付不了,就是被人这么天天念叨着,有点不耐烦罢了。
索性带着亲近的人,住到南海子去,没有圣旨,谁也不能胡乱出入。福临气性大,就是跟他们杠上了。
福临望着怀里的小皇后:“朕也不想你为了这些人,天天在坤宁宫里待着。朕想你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想你每日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不想你再为这些消磨心神的宫务耗着自己了。”
宫人们都退出去了,内室只得帝后两个人。
窗扇只留了外间还开着,里头窗前的珠帘都放下来了。
屋内宫灯明亮,安安静静的,便是在这样一片宁静的相伴中,含璋从福临怀中出来,与他相对而坐。
目光深静的望着他:“你知道我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这些人。”
福临不习惯这样,没有强行又抱住她,而是握住了她的手,似乎这样,才能叫他更心安些。
他也轻声说:“朕知道。你是为了朕,为了孩子们。”
“朕知道你的心。”
含璋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她细细凝望着他,这些时日在坤宁宫里,看庭前日落,看繁花盛开,娴静舒适的养着腹中的孩子,听着外头热热闹闹的‘宫斗’。
含璋总是会想她和福临的这两年多的时光。
不是刻意的使劲的去想,只是流水如云,飘到哪儿就算哪儿。
想起许多事,似乎件件都历历在目。
她眸中似含着一汪泉水,专注又噙着丝丝缕缕的情思,她问:“福临,你想要什么呢?”
福临叫她问的一愣:“什么?”
含璋声音轻轻的:“问你呀,你想要什么。你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用另一只手戳了戳福临的心口。
福临的心跳有点快,眸光也在微微的闪动。
“朕想要你。”
含璋重重戳了戳:“这个不可以啦。”
福临握住她的指尖:“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说,朕想要你的喜欢。想要你的回应。想要你爱。”
他甚少说这样的话。说出来,眉目也跟着声音渐渐的幽沉,甚至还有些委屈:“你与朕相伴这么久,你难道不知朕想要什么?”
“那你与朕缠了这么久,都是迁就朕么?”
含璋捏他:“你跟我歪缠什么。咱们好好说话,偏要挑我。迁就你,迁就你什么呢。要是不喜欢你,做什么天天在心里吃你的醋。”
“吃醋?”短短两个字,福临就把自己说的话都忘了。
他不曾碰过谁,一心一意的和小皇后过日子,吃哪门子的醋?
“是啊。吃醋,吃的不得了,天天都是酸酸的。你心里开心吗?”
含璋轻轻地笑,漂亮的大眼睛里都是温柔的光,“我啊,是个很贪心的人。不动心就罢了,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动了心动了情,这颗心似乎不由我控制了。你说怪不怪。”
“你只要我一个人,人人都知道皇上只和皇后好。将来史书上,也会写帝后鹣鲽情深,后博尔济吉特氏宠冠后宫。可是,你还是有很多的嫔妃。在你的名字之后,会跟着她们的名字和子嗣。在后人眼里,她们都是你的女人。不管你有没有碰过她们。”
“我以前觉得自己能接受的。后来觉得很难接受。现在又可以接受了。可也不妨碍我在心里为这个天天吃味。”
福临觉得自己开心不起来。
小皇后吃醋,他原本是应当高兴的。可素来便是她不高兴,他也不舒坦。如今她这样,似乎比那回的牵手事件更重了些。
她说的这个问题,根本是无解的。他现在没法遣散后宫,大约这辈子都不能遣散后宫的。而且他们俩之前还合计着,把选秀这事儿给办了,后宫还添了不少人。
福临就想,这是两难么。这就是两难吧。
偏她还说的这么温柔。
还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我吃醋吃的这么厉害,证明我心里好喜欢你的,你怎么不开心呀?你应该开心呀。这就是回应呀。
“朕,开心不起来。似与你感同身受。事前不能先知,事后无从弥补。是朕委屈你了。是朕不好。朕加倍对你好。含含,你别伤心,往后余生,朕都只有你一人。史书明鉴,朕会让他们都知道的。朕对你爱愈情深。”
含璋亲了亲福临。她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
哎呀一声:“好啦。不说这个啦。你怎么还难受了?你别哭呀。把眼泪忍回去哦。皇上要坚强,不可以流眼泪。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第一回 动心。不知道与谁探讨这些,高云姐姐自己都没有经历过。宝日乐就更不明白了。我只能和你说呀。”
福临终于将她抱在怀里:“我现在是你的福临。不是皇上。我心疼自己的女人。”
含璋在他怀里很温柔的笑,伸手轻轻在他的脊背上来回抚着,轻声安慰着。
头一回呢,头一回听他不自称朕了。真是不容易呀。
那天,宝日乐满眼光亮的问她爱是什么,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的。
她都没有回答。她哪里知道爱是什么呢。她又没有完整的爱过一个人。
别人的爱情故事倒是看了不少的。或许还能判断一点吧。
她好喜欢福临的,哪怕是现在看见福临,还是会有很心动的感觉。可是,她好像没有爱上福临。她似乎无法不顾一切的爱上他。
是什么在阻碍她呢?就是这相隔了三百多年的光阴。
她不触碰爱情,却知道自己的本性是个讲究唯一的人。在那样的时代里,她竟是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所心动神往的。
一辈子和一个人相伴,爱浸入日日夜夜的朝夕相伴中,相互扶持一起过日子,这很好的。
可福临呢?他们之间,是帝后,是夫妻,或者还是爱人,可不算一双人。他有许多人隔阂。她有许多光阴隔阂。
他从皇帝的神坛上走下来。把福临许给了她。
直到今夜,他才改称我。在她面前只是福临,却不是只属于她的福临。
她穿越时空来到他的身边,又要怎么穿越光阴,无怨无悔义无反顾的爱上他呢?
含璋眉目温柔和缓,感受着心里的酸甜情愫,她什么时候能剥落现代人的灵魂彻底的融入呢?
这大约永不可能。难道,还能逼着福临自断臂膀,让他放弃他的千秋功业万世筹谋么?她如何舍得?这也是永无可能的。
第74章 轻柳
含璋发现, 有孕之后,她似乎真的变了些。
福临一向将她的情感需求照顾的很好,在两个人之间, 分明是福临索求需要的更多一些。福临更情深, 也喜欢她依赖她更多。
福临也比她早动心。
为这个, 先前在床榻之上,他都不知道找她‘算账’多少回了。
或许是日久情深, 或许是为了完成一个皇后必须要完成的工作, 哪怕含璋大大方方的做了,心里萦满了喜爱的房中,也仍是自私的搏动着。
才叫她抓着福临, 难得的吐露了内心深处的情愫。
动心之后的越来越喜爱水到渠成,情感的进度条在慢慢的成长壮大,滋养着他们之间的感情。
却也好似带给了福临新的方向。似乎也让他起了深深的怜爱,似乎让他也没了那么一些些的安全感。
搬到了南海子的行宫后, 福临更爱把她带在身边了。
这边的行宫比京郊的行宫稍稍小一些, 但野趣更重。也没有那边那么规整, 这边就完全是按照福临的想法归置的。
太后与孩子们住在裕性轩、陶春室那边。含璋的住处定在了春望楼。可她就来的当日瞧了一眼,后来就直接打包被送到了福临住的诗句房, 直接同他在一起起居。
他住的地方叫诗句房,却也是并不小的。殿房许多, 前后好几个院落,他在前头议事见大臣的时候, 含璋就在后头, 除了这个, 其他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
这地方原本是有殿名的。但福临高兴, 前头正殿挂着他亲笔所写的李白的清平调,那怡丽缠.绵的字调往那儿一挂,这地方就改名叫诗句房了。
除了他们几个人,后宫谁都没有跟过来。就连皇子们的生母也没有带出来。按福临的话说,留个紫禁城,给她们闹去。
含璋听了暗自好笑,他们都不在宫中,那些人还有什么可闹的呢?闹起来不就是为了给他们瞧的么。现在人都走了,宫里也消停了。
石氏没处献殷勤去,倒是很安分的待在永寿宫中。
搬到南苑行宫后不久含璋就显怀了,等入了夏,含璋五个月的身孕就显得有些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