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会儿的含璋能吃的东西,都是补气养血的,也是她爱吃的膳食。
说来也怪,孩子是生了,可口味一时还没有改过来,只是这会儿不宜吃口味太重的食物,倒是那道清淡的老母鸡炖汤,含璋几乎吃了一半。
她这里刚用完,福临就回来了。
孩子们原本想来看看她的。只不过她刚生产完不久,不宜太过劳累。
福临就做主,让他们先瞧过了小公主,等含璋再休养几日,再让她见见孩子们。
福临是觉得,那几个孩子一个个活力四射的,怕闹着含璋了。等几天,等小皇后精神头更好了,再见也不迟。
这个就随福临做主了。歇几日再见也无妨。她照过镜子了,生过孩子脸色总是有些不大好的,想先恢复恢复再见人,免得孩子们瞧见了要担心她。
昨夜没来得及说的话,今儿倒是遇上福临了,正是不困的时候,就对着福临讲了。
含璋说:“岁岁有了封号,叫你册为固伦公主,那几个做姐姐的怎么办呢?”
含璋是怕太偏心,伤了那几个小丫头的心。
多尔瑾格佛贺都大了,温西珲也四岁了,都差不多是懂事的年纪了。
格佛贺的心眼最多了,又是最机灵的。这几个她都是疼爱的。温西珲如今越长大,含璋也越发现了,这孩子倒是不像高云的性子,也不像济度的性子,倒是个温柔安静可爱的小姑娘。
特别文静,娇怯的模样,含璋怜她年纪小,总是多疼爱她几分的。
福临这样荣宠岁岁,含璋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不想让公主们的分别太大了,怕伤了家里人的心。
福临正抱着岁岁哄着呢。小女儿太乖了,这么小就瞧着聪慧得很,福临喜爱的不得了,一回来见女儿醒着,就抱过来了。
福临闻言笑道:“那照你这么说,大阿哥他们几个,见朕这么疼爱岁岁,岂不是也要不乐意了?”
他这不过随口玩笑一句,没想到说完后,就果见小皇后眸中忧色更重了。
福临勾了勾唇,过来在床榻边坐下,温声道:“还在坐月子呢。忌忧思忧虑,多思多想。含含,别想那么多了。”
“你心里想的这些,你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么?”
“朕爱重你,唯有你一个放在心上是最重的。这几年,谁不是看在眼里的?岁岁是你的女儿,中宫所生的嫡公主,朕之爱女,朕对岁岁的荣宠偏爱,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碗水端平,到了这个时候,又讲究什么呢?朕对岁岁的偏爱,他们心中早有准备了。”
含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是我着相了。”
福临笑道:“是你一片慈爱之心太过。朕有你,他们这些孩子能有你这样的皇额娘,是他们的福气,也是朕的福气。”
福临都舍不得亲小女儿,怕出来点的青胡茬把女儿柔嫩的小脸蛋给扎到了,可又实在喜爱她们母女,干脆将一腔热情都放到了含璋的身上。
小公主的额娘替她承受了阿玛的热情。
实在被胡茬扎的难受,含璋把人推开了:“闺女的脸嫩,我的脸就不嫩了。你起开,别闹我。”
她也稀罕小女儿,只是福临不许她抱,怕她累着,只容许她摸一摸,含璋轻轻摸了摸小女儿柔顺漂亮的头发,才轻声说:“先前不曾亲身做过额娘。也不知道真正做额娘的心。原来还是和做皇额娘的时候不一样的。”
“也因着孩子们还小。所以好些事情还不曾问过你。心里虑是虑到了的。只是觉得时候还早,可能还要再等几年。如今生了岁岁,你又这样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只怕将来她长大了,会是你最珍爱的公主。她又是我亲生的,往后我还生不生,生几个也不知晓。可她是你与我的第一个孩子。”
“瞧着多尔瑾她们几个在宫中几年,我觉得孩子长起来是真的很快。转眼温西珲都四岁了。你才说,她们心中都早有准备了。这话你与我明说了吧,我也正想问一问你的,你心里对她们的打算是个怎么样的。”
“我大约也有些猜测和想法。可将来给她们赐婚,是你的圣旨。我作为她们的皇额娘,当年也是我亲自去府上将她们接到宫里来的,虽养在太后那里,我也费了好多心思的,也尽心尽力的呵护她们。福临,她们和你们,其实都心知肚明一切,是吗?”
若生的是个小皇子,或许这些话,还要晚一两年才会说。至少也要等到多尔瑾十三岁以后再说的。
可她生了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如今大清的公主,还没有到后头那样全部走向与蒙古联姻的道路。
可太后的公主,是嫁回了蒙古去的。宗室之中的郡主格格们,前头几位皇帝的公主,也有许多与蒙古联姻的例子。
到了福临这里,大清内部尚未平乱,他膝下亲生的公主也只有一位,加上刚来的岁岁,怕是也排不上去蒙古联姻。
但身为公主,既享受了皇家的供奉,就总是要奉献些东西的。不可能独善其身什么也不管的,含璋也没有指望她的岁岁能够真正的摆脱这些。
连她都在有意无意的为大清做一些什么事情。她的女儿,她和福临的孩子,大清的嫡公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十年之内,需要安抚的不是蒙古。而是别的什么。
蒙古那边,如今尚有太后和她在,科尔沁荣耀依旧,不需要公主嫁回去。
那么公主,就只能是下嫁了。
第77章 入韵
福临仔细的凝望着他的小皇后。
晌午的时候雪就停了。这个月份京城倒是少有下这样大雪的时候。
可小公主刚刚出生, 外头就下了这样的大雪,这是个好兆头。
到了下午,还能瞧见外头落下的积雪呢。只不过含璋这个时候吹不得风, 也就没法子去瞧这样的雪了。只能隔着窗扇, 稍稍的往外看一看。
外头天气冷, 福临是披着大氅来的。怕把外头的寒意带进来了,身上的大氅在外头解了后, 是将衣裳一套都换了, 暖和了身子才进来的。
含璋的产房温软如春,丝毫都感受不到一点凉意。
福临的心仿佛陷在滚热的泉水中,他抱着一团柔软的小女儿, 望着含璋的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爱意与赞赏。
再冷凝的大雪,也浇不灭福临心中对含璋炽热的爱意热火。
她的这些话,仿若春日的花茶般, 熨帖和缓了他的心。
福临道:“宝日乐如今对外, 婚事上还是没有定的。你有话出去, 她是要等到十八岁才会成婚的。朕也与你说过,将来会册她为郡主。”
“只是宝日乐能这样自由, 多尔瑾她们几个怕是不成的。”
含璋笑道:“这个我当然明白。你将几个孩子接到宫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只是她们虽然不一样, 可前头有我的话,有宝日乐的带动, 外头人的说法也是很多的, 也有很多的猜测, 想着公主们是不是也要等到十八岁才成婚。毕竟公主们的年纪还是小一些的。有意的人家如今也不必太早做准备,不过探口风的人不少, 想是不是也要把自家的公子们养的不碰人的。”
含璋当初给宝日乐这样定人的时候,其实就只是想让宝日乐快乐一些幸福一些。却没想到带来了连锁的反应。
无意让公主们的婚姻和择偶环境也跟着变动了一下。
可这样的改变,在含璋看来,却觉得是很好的。
外头的这些议论,福临当然是知道的。
福临说:“靖南王平南王平西王几家的世子公子,都是早早送来京中的。当初挑的,都是家里较为出色的孩子。明着说是养在京城的王府里,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几家不是自家的亲王,但对大清贡献卓著,理应厚待。朕自能掌控他们。当初朕处置了多尔衮,推翻了他许多的政策,但唯独这个,并没有驳回。朕倒是难得的与他看法一致了。”
如今的福临,抱着温软的小女儿,生怕吓着小女儿似的,语气平静的提起多尔衮,都不敢有丝毫的戾气,语气脾气都收敛着。
先前福临膝下,亲生的公主只有四公主一个,可四公主太小了。便是如今再添了一位五公主,年纪更小。
朝廷有朝廷的法子笼络三位异姓王,可皇家也得有皇家的法子笼络他们。这法子自古就是有的,也不独是福临创造的。
早在多尔瑾格佛贺还有温西珲进宫的时候,他们三家对此事都是心知肚明的。
宫里没有亲生的公主能嫁出去了。将亲王郡王的格格接到宫中来,册为公主,将来这三家异姓王的三位公子,都是要尚主的。
那三个世子公子,与三位公主年貌相当,等到了年纪,就由太后赐婚。这是福临当初的设想。
岁岁睡着了。
大约是福临的语气太过温柔,也大约是屋里太过于温暖,又大约是阿玛额娘谈话的气氛十分的舒适,小公主在福临怀里睡着了。
福临怕自己颠着她了,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她的小床上。
岁岁的小床就摆在含璋的身边,就在他们的床榻边上。
瞧着福临温柔的模样,含璋想,这才是真正的捧在手上怕摔了吧。
福临瞧见含璋的眼神了,过来就抱住她:“朕也疼你的。”
含璋闻言就笑了,这是怕她吃女儿的醋么。
其实她瞧见福临疼爱岁岁的模样,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岁岁长得太好看了,连她也很喜欢,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小公主,哪能吃自己女儿的醋呢。
就是她现在还没法抱,等休养好了,她也要抱个够的。
她看福临啊,八成是女儿没得抱了,就跑过来抱她。总得抱点什么不是么。
福临说:“公主们现在还小,朕不会因为册了岁岁为固伦公主,就给公主们册定封号。多尔瑾她们的封号,会等到给她们赐婚的时候册定。”
而且,多尔瑾格佛贺,还有温西珲,包括他的四公主,将来都是和硕公主。
福临也是疼爱她们的,对这一点,他直言不讳,甚至还言明这是受了含璋的影响。
他说:“含含,你是一片慈母之心,朕自然也不能落后的。宝日乐的事情,外头的人跟风,朕倒是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的。宝日乐是你的亲妹妹,理当如此。”
“多尔瑾她们虽是朕的养女,但也是大清的公主,身份贵重,不容轻慢,她们将来成婚,自是不能太差的。那几家的公子年纪都也小,朕吩咐一声,不许早早给他们安排人服侍,将来多尔瑾与他们接触接触培养一下感情,也都是可以的。在这上头,朕不会亏待公主们。”
“朕的公主嫁过去,虽是为了笼络异姓王,可朕也是真心实意的盼着她们能过好她们自己的日子的。”
含璋知道后头的事情。
在福临当政的时候,这三个异姓王都好好的,很是服帖,忠心耿耿的为大清四处征战,说他们为大清的一统立下了汗马功劳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可到了康熙年间,年轻的皇帝一句要撤藩,三个异姓王就相继反了。
那个时候,两个和硕公主早就嫁过去了,那样的结局底下,公主能落得什么好的结果呢。她们是大清的公主,却嫁去了那样的人家,只怕那个时候,最无辜的就是公主们了吧。
含璋也许不能改变她们嫁过去的命运,却希望她们能过得快乐幸福一些,不要落到那样的结果。这又不是历史上三个冷冰冰的公主名字,这可是她看着长大的三个小丫头啊。
她了解福临,知道福临绝不会推多尔瑾她们入火坑的。
唯有一样,是他生病了不能支撑,才未能护佑她们到最后。而继立的新帝急于除掉朝中乃至大清的掣肘,等不及要缓缓图之,因此才立意立刻撤藩,才有了八年的平乱。
董鄂氏的书信中没有写过这些。她只知道她死之前的事情,她死之后的事情,是一概不知道的。
而她死之前,福临就已经有病弱之象了。只是为了朝中大局,不曾表露出来罢了。
可后面的事情,含璋知道啊。
“三位异姓王如今替皇上征战,理当笼络。将来,大清总有承平的一日,皇上打算如何呢?”
如今屋中只有含璋与福临两个人。厚厚的毡帘挂在门上,外头候着的奴才们压根听不见屋里帝后的话。
小公主早就熟睡了,也压根不知道自己的阿玛额娘在谈论这样风云际会的事情。
福临如今不爱看董鄂氏的书信了。该知道的事情,他都从那些含璋抄过来的书信中知道了。
每月还接董鄂氏的书信,只不过是为了稳住董鄂氏。不让她情绪失控干出什么事情来破坏大局。
但她的书信,福临不再看了,含璋也不再摘录了,就只放在固定的地方,存着。
朝中的事情,福临从没有刻意瞒着含璋的。
关乎女儿们的幸福,福临直言道:“大清承平,他们便要论功行赏。南边诸多地方,例云贵两广,是他们原本经营的地方,朕想先将他们封做藩王,以滋地方。总不能让人说大清忘恩负义。”
“等日后稳定下来,过个几十年,老王爷们都过世了,下一任的王爷上来,朕会慢慢筹谋。自不能变成裂土分封的大清。总有一日,会慢慢削弱他们的爵位,和平过渡。等到了那个时候,孩子们一生的好日子也过去了,剩下的子孙们求安逸,自不会与朝廷对抗的。”
含璋慢慢点头,这才是个温水煮青蛙的好法子。时间是需要的久一些。
若是福临能好好的活着,他后面的设想就能按照他的想法去实现了。
含璋慢慢凑过去,亲了亲福临的唇角,轻声说:“照这样说,那你更应当好好的活着,多尔瑾她们将来还要你的保护和照顾呢。若没有你,这设想非但不能完成,只怕她们的将来也未必能如你所想的那样安稳。”
福临笑了,把人搂在怀里:“哪怕朕不在了,没有完成这些事。自有朕的子孙来完成。难道将来朕和你的儿子,还能不好好保护他的姐姐们么?这可太不像话了。”
含璋心想,何止是不像话呢。
她垂眸笑道:“新帝即位,总想创下自己的一番事业,也总想超越前人的业绩。在那个时候,恐怕也就顾不得什么姊妹情分了。”
福临道:“朕不信。朕和你的孩子,那便是最好的。不论男女,只要是朕与你的孩子,必定是重情义的。岁岁也好,将来的也好,绝不会对旁的姊妹弃之不顾的。”
含璋想了想,倒是点了点头。福临这话不错。
那一心一意只想要万世千秋业绩的,可不就是对自己的姊妹弃之不顾了么。
她的孩子,绝不会这样的。
后来过了些时日见到了孩子们,含璋还着意观察了,确实如福临所说的那样,孩子们对这个最小的小妹妹一点嫉妒不平的心思都没有。
拥有一双像极了福临的漂亮眼睛的小公主岁岁,俘获了所有人的心,那样一双眼睛生在小女娃的脸上,简直是大杀器,见到的人都会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