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星辰——甜杆儿【完结】
时间:2023-09-14 14:39:47

  “什么?”
  “除去你, 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岑以眠有些哑口无言:“你――”
  “别再试图说服我什么,只要你能过得好一点舒心一些,我就能好。”陈羡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巧地把她掉了个头,他站在岑以眠身后俯下身子靠近她耳畔处,温热的气息扫过皮肤,“别跟自己过不去,别钻牛角尖,也别担心我。”
  说完他手在岑以眠后背轻轻推了一把,说:“回去吧,不早了。”
  岑以眠其实还没死心,可陈羡不让她回头,让她一直往前走,感受着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她乖顺地迈着步伐一直到进单元楼。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不同的梦境交错着让她疲惫不堪,直到耳边被熟悉的声音唤醒。
  现实与虚幻重叠,她好像还在梦里,陈羡单膝跪在床边蹙着眉捏了捏她的耳垂。
  白光透过棉麻的窗帘,耳尖处的痛感让她有些清醒,好像不是梦。
  “岑以眠?”陈羡又唤她一声。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头昏昏沉沉,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上面的时间显示是4:15,这么早……不算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的那段时间,应该也就才睡了一个半小时。
  岑以眠都要怀疑陈羡是不是压根没回去,就蹲守在楼下了。
  陈羡依旧眉心紧蹙,他很少这样,这让岑以眠心里忍不住紧张慌乱,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他声音里有克制的悲伤,温柔的嗓音包裹住岑以眠的耳朵。
  岑以眠被陈羡抱住,修长的臂膀将她裹起来,她像未孵化的蚕茧。
  可接下来他的话,明明那么温柔,却让人觉得如此冰冷,冷的人心寒,又痛彻心扉。
  他说:“疗养院来电话说奶奶不行了,我已经订了最近的机票,咱们……”
  后面他再说了什么,岑以眠都已经听不到了,眼前的事物瞬息变幻变得歪歪扭扭,她有些不懂了,看不懂听不懂。
  刚刚陈羡说什么,是她的奶奶吗?
  聂初林站在一旁有些担心岑以眠的状态,她一开口也哽咽了:“宝儿,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这样。”
  岑以眠摇了摇头,恢复了些意识,她从桎梏里抽身下了床,从收拾行李到换好衣服,前后不过十分钟。
  “初林,帝都这边你帮忙盯着,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聂初林红着眼圈点头:“你放心。”然后她看向陈羡,至少有这么个人跟着她是放心的,“以眠就拜托你了。”
  陈羡接过岑以眠手中的行李箱,声音沙哑:“嗯。”
  最近他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照片早就曝光了,为了不被人认出,出门时他俩都戴上了口罩,陈羡还将之前她出院时的那顶帽子拿了出来扣在她头上。
  脸都被帽子和口罩遮住,只剩下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也变得混沌疲倦,强打着精神跟着陈羡一路坐上的士,下车,托运行李,换办理登记手续,过安检,候机……
  直到登机坐好,岑以眠在广播的提示下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一阵强劲的推背感下,飞机缓缓进入云层。
  太阳光透过云层,又穿透窗户打在她的腿上,肉眼可见的浮沉使得光有了形状。
  岑以眠伸手用食指挑断,但光在她手指穿过的瞬间又连接起来,她来来回回拨了几次,最后有些累了才收起手。
  期间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陈羡帮她要了杯热咖啡和三明治,像是提前预知了她会拒绝。
  陈羡撕开包装,把三明治塞进她手里说:“下了飞机有很多事,你更没有心情和时间吃饭,你的胃什么样自己心里有点数。”
  说完,将咖啡也放在她面前的小餐桌上,像家长对待不爱吃饭的孩子,瞪着眼睛凶她:“吃了它!”
  陈羡说的没错,她也不再推拒,和陈羡肩挨着肩两个人都味如嚼蜡,在飞机上吃完了这顿早餐。
  之后乘务员收走了垃圾,陈羡拿出眼罩,替她把遮光板拉下:“知道你睡不着,那就眯一会儿。”
  “好。”岑以眠现在乖顺的不行,对于陈羡言听计从,她带上眼罩本以为不会睡着,没想到没过多久眼皮就发沉,最后脑袋向一侧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这一觉睡得依旧不安生,梦里集齐了她这小半生所有不好的事,场景不停地变化,有小时候发洪水她在水中漂浮着,眼睁睁看着爸爸被洪水一点点淹没直至看不见。
  有她高三和班主任提出休学打工赚钱,工作第一天就被咸猪手占了便宜。
  有离婚那天,陈羡面色冷淡喊她“岑小姐”,然后一转身却拥住了另一个娇俏的身姿,那个女人挑衅般回头看她,居然是许皓翔的情妇。
  “岑以眠……醒醒,我们到家了。”她摘下眼罩才发现,陈羡为了防止她头磕到硬物一直用手垫着她的头,就这么维持一个姿势一路,现在广播里在提醒乘客飞机已经落地。
  那些噩梦让她心中郁结更深,压在心里的石头重量又加重,堵的她喘不上气。
  “我们到家了?”岑以眠终于开口讲话,虽然只是重复陈羡说的。
  陈羡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腕,被岑以眠发现。
  “嗯,到家了。”
  岑以眠被他牵着下了飞机,她没有像往常甩开,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些力量的支撑,不然她很难撑得住。
  陈羡在下了飞机的第一时间就给私人疗养院打了电话,得知老人没撑到他们赶回来就已经咽了气,陈羡眼神轻扫过去,小拇指堵住听筒怕声音传出来。
  极小声说:“我们已经下了飞机,这就赶过去。”
  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岑以眠微微仰起头,朝着他眨眨眼,问:“怎么了?”
  “没事。”
  陈羡左手收起手机,另一只手一直牵着岑以眠,手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几下,一言难尽地抿起唇瓣,随手拦了辆的士。
  他俩不经常回来,家乡话也很少说,司机以为是来旅游的两个外地人,于是找机会搭话推荐着本地好吃好玩的地方,透过后视镜偷偷摸摸打量着他们,又想趁机多绕点路。
  被陈羡发现,他清了清嗓,一开口就是地道的方言,他没有戳破司机的歪心思,只说这条路变化很大。
  言外之意他们并不是外地人,司机也收回视线,不敢再耍心眼,脚踩油门最快的速度给人送到目的地后就跑了。
  这些年陈羡不光支付着奶奶的疗养费用,还会给院里出一些钱用来装修或者更换仪器,所以院长直接亲自迎接。
  老人家年纪大了又神志不清不认识人,平时都由专门的护工伺候着日常起居,可昨天老人家突然就清醒了,非嚷嚷着说孙女要回来了,她要去菜市场买茴香。
  一个常年痴傻疯癫的老人说的话,谁又能当真,只以为她是想吃茴香陷了,护工为了安抚住她,主动帮她去买了茴香,又让厨房帮忙包了一小盘茴香陷的饺子。
  可谁也不知道,老太太最后往衣兜里藏了两个饺子,然后半夜又变成了谁也不认识的状态,将自己藏起来的饺子塞进了嘴里。
  一个没嚼就被噎住,直到被发现时,早已经奄奄一息。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疗养院看护不当导致,院长见到亲属后,一颗心一直提着,怕被找麻烦。
  不过岑以眠现在顾不上这些,她三两步扑上去,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奶奶人呢!”
  院长是位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抓的胳膊很痛,他叹气心有不忍:“跟我来。”
  他们乘着电梯一路到最顶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院长对着身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对方快步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上面赫然躺着一个人,用袋子包裹着看不真切。
  岑以眠脚步发飘,一开口满是责备的语气:“你们怎么回事,这里这么冷,万一冻坏了奶奶怎么办?”
  说完,她就要伸手去掀开那层罩着的膜。
第65章
  “诶, 这不行……”
  院长刚抬起的手想去阻拦,就被陈羡挡下,他小幅度摇摇头说:“让她去吧。”
  岑以眠轻手轻脚地靠近, 将那层裹着奶奶的布掀开, 毫不忌讳地俯身抱住, 就像儿时那样把头压在奶奶的胸口。
  仿佛感受不到奶奶身体的冰冷,她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冷呢?怎么能在这里待着呢?要冻死人的……我们回家好吗?”
  小时候冬天很冷,她的手玩完了雪就会冻的通红, 奶奶就用她干枯的布满岁月痕迹的老干手给她揉搓,直到把手搓热。
  现在, 她学着奶奶的动作, 在奶奶的手臂上搓个不停,却始终无法让奶奶变得暖和一些。
  “不是说等我回来吗?”她轻叹一口气, “怎么我回来了,你又不见我。”
  岑以眠一直都不是传统意义上乖巧的小孩,她小时候很皮,此刻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在老旧的小房子里, 奶奶正在午休, 岑以眠蹑手蹑脚去挠她痒, 然后戳她眼皮, 回应她的会是一个力度不太大的巴掌。
  她戳了戳挂着一层霜接触到空气又融化成水雾的眼皮, 声音很小:“不是很怕痒吗?为什么不起来打我?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克制许久的情绪, 在这一刻被撕扯开, 逐渐崩溃又惶恐,她用力捶打床的边缘, 质问着始终没有反应的人:“为什么?不是说爱我吗?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岑以眠脱力地滑跪到地上,双手依旧紧紧扣着床边, 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浑身忍不住地颤栗,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那个人脸上好像也有些湿润,沾到了她的耳朵上,他说:“让奶奶走得安心一点,乖……”
  岑以眠摇头:“我不要。”
  她不理会陈羡的话,只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四季如春还有所有爱她的和她爱的人围绕在身旁,紧接着这些人就像绚丽的泡泡,突然一个个在空气中炸掉消失不见。
  “他们都不要我了,都想离开我。”岑以眠伸手想去抓住最后一个泡泡,可没等她触摸到,泡泡就嘭的一下,散成无数颗水汽最后蒸发。
  “今年的合照还没有拍,那今年春节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为什么这么多工作……怎么总是各地跑,一点也不老实。”
  她的每一句话虽然都不是对陈羡说的,可陈羡却句句有回应。
  他说:“还有我。”
  “不会有长辈因为孩子工作忙就生气的。”
  “全国各地出差证明你很棒很优秀……”
  钟表上的分针爬距了表盘的一半,陈羡无视掉院长眼神的催促,他没有提醒岑以眠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也不想说什么不要哭不要难过。
  又过去片刻,岑以眠在他的怀里稍稍挣扎了一下,陈羡这才放开她,轻声细语地询问商量:“我们一起送奶奶最后一程,好吗?”
  岑以眠当然知道最后一程的目的地是哪里,她有些茫然,不太愿意,抬眸问他:“可以回家吗?我们直接把奶奶带回家。”
  她知道陈羡向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也希望他这次如往常一样点头说好,只不过陈羡并没有。
  陈羡微微蹙眉,拒绝了她:“不可以。”
  岑以眠无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至陈羡的手背上,烫的他皮肤很痛。
  按照当地习俗本该是为亡故的亲人守灵三天,再送去火化,可他们这些年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亲朋好友会来吊唁送别,陈羡询问了岑以眠的意愿之后,便直接走手续送往火化。
  只有陈羡姑姑一家听说后赶来,在火化前算是送别了老人。
  他俩当年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告知彼此的家人,如果不是这次,陈羡的姑姑大概还不知道自家侄子结婚了又离婚。
  “你这孩子,主意太大了,怎么这时候才通知我?”姑姑气地捶他。
  陈羡看了眼不远处岑以眠双眼无神,他的心里像是缠绕着丝线一点点收紧,又痛又麻,说:“总不能真的连一个亲朋好友都没有来送别的。”
  岑以眠察觉到陈羡和姑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也是她们彼此之间第一次见面。
  可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见面时机,她本该笑意相迎陈羡的亲人,再甜美地喊一声“姑姑好”,可此时此刻她最后的一位亲人即将化成一摊灰。
  她的胸前别着一朵白色菊花,这朵菊花的生命也即将走向尽头,最后枯朽凋零。
  她无法笑,也讲不来话,只能当个没有礼貌的哑巴。
  姑姑叹气,有点心疼岑以眠的遭遇,随后质问自家侄子:“那你们怎么又离婚了!”
  “我的错。”陈羡没说他们结婚本就不是因为爱情,后面那些弯弯绕绕也懒得解释。
  姑姑怒目圆睁:“你不是外人有人了吧?”
  陈羡感到一阵无语:“您别乱猜了,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姑侄之间没有多叙旧,陈羡性格使然不会跟姑姑多说自己的工作,日常生活更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他除了能主动跟岑以眠逗个贫,完完全全就是个闷葫芦。
  “我跟你说,老一辈的习俗不能乱,以眠那边没有亲人了,但是我们来了就也算是亲朋好友,老太太不能这么草率就火化,你们年轻不懂这些,我去和她说。”姑姑有些生气,气陈羡这么多年还如此生分,也气他怎么能这么随便。
  陈羡伸手拦了一下,说:“那我去和她说吧。”
  岑以眠低着头,视线范围内多出一双鞋子,这才直起身子仰视,一双眼睛像受惊了的兔子,让人忍不住想怜爱,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血肉融合。
  陈羡冲她笑了笑,手放在她后脑上揉了一下:“姑姑建议我们不要这么草率的火化,让葬仪师给奶奶整理一下妆容,然后按照习俗停放三天,咱们再一起告别奶奶。”
  说完他观察了一下岑以眠的表情,又说:“这只是姑姑的建议不是要你一定这么做,她说不能让老人走的这么简单,她们也可以是你的亲人,一起告别奶奶……”
  陈羡很怕岑以眠误解他的意思,也很怕她不高兴,还想再说什么,岑以眠已经点了头,单音从喉咙里传出:“嗯,好。”
  “那我去谢谢姑姑。”
  “G……”陈羡摁住她的肩膀没让她站起来,然后弯曲上身,“不用你,我去谢。”
  这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她都待在殡仪馆守着,姑姑一家也请了假都没走,这让岑以眠觉得过意不去。
  她从外面超市买了几瓶温热的矿泉水回来,软声软语的:“姑姑,你们其实不用天天都陪我在这里的……”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身边也没有其他的长辈能操持这些,我和你姑父白事参与的很多,比你有经验,不就三天吗,没事!”
  岑以眠心里不得劲,她想跟姑姑道谢,但开口的第一个字就哑了音,眼圈发烫鼻尖酸涩,喉咙处也压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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