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目光注视她:“明天要上课。”
上不上课对你来说还不是随你心意,沈初意心说,她转了话题:“你想怎么庆祝?”
梁肆好整以暇:“你怎么反问我?”
沈初意喏喏:“要不我给你订个蛋糕?”
梁肆问:“陈女士允许在家吃这个吗?”
“好事庆祝为什么不可以。”沈初意说是这么说,心里也不确定,“她今晚不知道会不会加班。”
她眼神又落在他胳膊上,“严重吗?”
梁肆轻轻抬了抬,“不严重。”
沈初意注意到他之前打球擦伤的伤口直接暴露在外,估计是这几天没有上药。
她回屋子里拿了急救箱。
陈敏是医生,家里的急救箱一直必备,里面的东西都告诉过沈初意怎么用。
梁肆本不应该和她接触太近的,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对待伤患,他觉得沈初意的声音和动作都格外的温柔。
男生的手掌大很多,沈初意叮嘱:“这两天还要继续消毒的,每天换新。”
沈老太太正好从厨房里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沈初意心一慌,梁肆已经开了口:“阿婆,聊受伤的事。”
沈老太太的注意力直接被转移。
因为还在假期,沈初意干脆用手机订了一个蛋糕,没让商家写字,备注加急。
两个小时后,蛋糕送来。
而沈初意拎进院子里的那一秒,她看到离去的骑手和妈妈陈敏迎面交汇的画面。
梁肆忍不住勾唇,怎么每次都被抓包,他低眸:“上楼吃?”
沈初意还在想去他房间会不会被妈妈发现,就听他说:“三楼好像没人会去。”
小阁楼低矮紧凑,前窗外是楼下的院子,后窗外是二楼屋瓦,能看到下面的护城河。
烟火气的喧嚣之中,阁楼里男生与少女盘腿相抵。
空气里飘着不易察觉的暧昧。
沈初意略有些不自在,但偷偷瞥一眼梁肆光明正大的表情,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
她点上一根蜡烛。
“梁肆。”
“庆你新生,祝你自由自在。”
烛火闪烁,梁肆目光凝视,心跳不稳。
-
那块蛋糕被沈初意和梁肆分吃了,本来不大,想留给方曼和萧星河他们都没机会。
梁肆先下的楼,和陈敏在院子里说话,又抬头示意她下楼,给她打了掩护。
陈敏对此一无所知。
晚饭时,沈初意和梁肆都只吃了小半碗,陈敏念叨:“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爱减肥什么的,一点也不健康……”
沈初意抬眼,梁肆挑了下眉。
饭桌上如此光明正大的眉眼官司,她心里又忐忑,却又觉得刺激,还有一点点甜。
梁肆会不会离开宁城这件事,沈初意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觉得是必然的。
他家在京市,他怎么会留在宁城呢。
梁肆也没有说。
他们之间像有了一层透明的窗户纸,只等着戳破。
端午假期过后即将高考,高考的临近,让沈初意去想这件事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最后一天在学校上课,宁中议论中心依旧是梁肆。
升旗仪式过后,议论的人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林文龙。
萧星河呸了声:“居然是这王八蛋!”
方曼偷偷告诉沈初意:“他好像已经成年了吧,哼,现在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视频里的林文龙平时嚣张,今天蔫儿吧唧的。
他完全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上周末他打听到梁肆在京市的名声,觉得他来宁城后,梁家是不会管的,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贴报。
不管后续如何,摆在宁中师生面前的是,林文龙为此道歉并负责,而且还受到了他本校的处分。
林悠悠神色复杂地看着上面的堂哥,又不禁看向一班队伍最后的梁肆,他个头高,一直在最后一位。
小姐妹小声:“悠悠,你哥疯啦。”
林悠悠正烦着呢,梁肆前两天出事的时候,她有点介意他的身份,停了每天去一班打卡的习惯,犹豫不决。
现在……她很清楚,前几天沈初意和梁肆形影不离,肯定关系更好了,自己现在再怎么样也没用了。
林悠悠不禁恼恨,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梁肆的身世曝光,名气比以往更盛,人人都知道他现在是京市梁家的继承人之一,外家也是宁城的沈家。
来自外校的情书都送到了沈初意这里,“你是梁肆的亲戚吧?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给他?”
“……”
沈初意拒绝:“我不是,你自己给。”
对方疑惑:“你真不是他亲戚?”
林悠悠正好与小姐妹一起出来,听到对话,出声:“当然不是啦,不然怎么会住在平山街呢。”
“梁肆只是租了她家的房子而已,他高考结束就会回京市了,你们送多少都没用。”
沈初意看了眼她信誓旦旦的样子。
林悠悠直勾勾地盯着她:“沈初意,你应该知道吧?”
沈初意没理会。
梁肆从校门里走出,看也没看周围脸红心跳的女生们,转向沈初意:“回家了。”
两个人的背影在她们的视野里越走越远。
-
越紧张的环境,班级里也越躁动,晚自习前的一个多小时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六月的天气越来越热。
方曼第一百次说出自己的畅想:“高考结束,想出去旅游,意意,咱们一起吧。”
沈初意撑着脸,“这得高考考好。”
考差了,陈敏女士根本不会同意。
梁肆坐在她对面,抬眸望了她一眼。
方曼斩钉截铁道:“你怎么会考差,那比母猪上树的可能性都小好不好。不过……哎,谁叫你家经济大权在阿姨手上呢。”
晚上,陈敏心情很好地回了家,在饭桌上和沈老太太聊天:“端午节我不是加了三天班吗,医院给补偿了,送了些免费旅游一周的名额,我也有一个,去京市的。”
沈初意惊讶地睁大眼。
沈老太太奇怪:“你去年加班也没见有福利。”
陈敏想了想:“可能是领导心情好?”
她笑笑:“不过我还要上班,妈您这个年纪一个人去也不行,意意还没成年,就送给同事了。”
“……”
梁肆突然咳了声。
饭后,沈初意找到机会,问:“梁肆,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梁肆很直接:“嗯。”
他揉了揉额角,怎么也没想到沈初意妈妈直接把名额送了,能找到这么巧合的理由实在不多了。
-
第二天,高考到来。
当天,陈敏特地请了假,陪沈初意一起,从头检查到尾,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街上都是送考的家长,校门口还有免费送水、送笔的棚子。
陈敏叮嘱:“你可不能乱吃乱喝外面的东西,万一有人使坏,一辈子就毁了。笔也别用,谁知道是不是好的……”
沈初意听完才应:“知道了。”
在陈敏转身和旁边的家长聊天时,梁肆握拳,在她发顶虚虚放下,“好运加倍啊,沈初意。”
高考在热烈的天气里结束。
考完试的当晚,宁中要求所有学生回学校,老师会把正确答案发出来,预估成绩。
萧星河和方曼在二中,说好了考完在中间路段的商场汇合,然后一起回校。
路上,萧星河给梁肆发消息:【万一她们不去怎么办?】
梁肆:【你只需要引方曼参加。】
萧星河瞥了眼身边考完试后乐得像傻子的方曼,感觉这项工作并不是很难。
不就是让俩小姑娘去抽奖吗!
等临近商场,看到一楼奶茶店那大海报,萧星河沉默了――有本事的人追求方式都不一样。
等沈初意到达,热衷免费奖品的方曼挽住她:“还早呢,刚我看到奶茶店有专门给高考生准备的奶茶刮刮乐,咱们快去试试。”
沈初意估计自己是参与奖:“这么多人,概率也太小了。”
她转向梁肆,“你要不要试试?”
梁肆手插在口袋里,“我不喝奶茶。”
他侧过脸,萧星河收到暗示,咳咳两声,催促:“快刮,刮完回校,方曼你行不行啊。”
方曼叉腰:“小瞧我是不是,好几个人都中奖了,什么再来一杯的,听说最大的奖是夏令营呢……”
沈初意和方曼取出准考证,店员看看证,又看看她们,笑眯眯地将旁边的两杯奶茶给她们:“给你的。”
刮的位置在标签上。
沈初意只听方曼尖叫一声,凑过来:“快快快!你刮到了什么――哇,我们俩运气这么好,不愧是姐妹!”
刮开的位置写着中奖信息:10天9夜夏令营。
沈初意看向地点,又是京市。
她下意识看向梁肆。
梁肆微微弯下腰去看她手里的奶茶杯,黑发擦过她的脸颊。
沈初意的手指尖都泛起红色。
男生的笑意清晰可闻:“沈同学,运气真好啊。”
第11章
回校的路上,沈初意喝光了手里的那杯奶茶。
方曼也是中奖一员,觉得自己今天的幸运度很高,就说自己这次高考成绩肯定很好。
夏令营的开始时间有三个,一个是在几天后,一个是在填报志愿结束后的七月初,还有一个是在八月。
沈初意还没确定时间。
方曼已经开始畅想:“要我说,就该分数下来之前去,这样就算考差了,也玩完了。”
沈初意提醒她:“不要乌鸦嘴啊。”
方曼呸呸呸两声:“意意,你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去。”
她又转向梁肆,笑嘻嘻地说:“梁大少爷,京市可是你的地盘,要罩着我们呀。”
梁肆抬眉:“行。”
沈初意悄悄看他一眼,总觉得连着两个人都中奖的运气太大了,这么多人买奶茶,她和方曼居然是连中。
而且目的地是京市。
京市是首都,她当然想去,只不过一直觉得很远,最近的认知是从京市来的梁肆。
沈初意觉得过于巧合,但也想不到有人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时间精力去弄一场活动。
见前面两个女孩子已经开始讨论夏令营里有什么,要去看升国旗仪式,激动的时候还会小声尖叫。
萧星河搭着梁肆的肩,“阿肆,你干嘛要费这么大精力,不能直接邀请她去京市玩吗?”
梁肆勾了下唇:“你觉得她是会接受的人?”
萧星河一想也是,他揶揄地笑起来:“今天中奖的同学们都该感谢肆哥大出血。”
不对,也不能算大出血,估计对他而言是洒洒水,就这小手段,谁能比得过。
前面方曼的声音传来:“下周是你生日,如果先去夏令营,我们就会在夏令营过了。”
沈初意的生日在六月十三号,往年都是在学校过的,今年毕业暑假有三个月假期,难得自由。
萧星河摸下巴:“阿肆,生日你送什么?”
梁肆没说话。
-
宁中此时一片热闹,教学楼内外皆动静不小,又大声庆祝考完解放的,有小声啜泣考差的。
有纸飞机乱飞,从楼上飘下,广播台放着最后的离别歌。
沈初意今天穿了宁中的校服,她以为和她一样的人很少,却没想到班级里不少都穿了。
不论男女,此刻再也不顾忌干净脏乱,兴致勃勃地在前面后背的空白处集齐全班的签名。
趁老师没来,带了拍立得的英语课代表在尖叫着要合照,吵闹得像菜市场的教室。
若是几天前,早被老师镇压,今晚的老师们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狂欢的学生们,聊得开心。
方曼拉着沈初意合照一张后,借了拍立得:“意意,来来来,我给你们拍两张。”
“你们”不言而喻是谁。
萧星河早和男生们一起在方曼后面做手势调侃了。
“快拍快拍!”
“肆哥还不快站好。”
沈初意耳朵不禁开始发热,梁肆站在她旁边,散漫恣意,一如既往,唇角微微弯着。
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
沈初意正心慌意乱,听见身旁的男生问:“可以牵你吗?”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那一层几月里透明欲破的窗户纸,在高考结束的这一天,被他亲手撕开了。
梁肆挑着眉,侧着脸,朝她摊开手心。
这一刻,沈初意比以往每一次都确定他的态度。
她深呼吸,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搭上他的指尖,像蜗牛伸出触角,害羞地试探。
对面的同班同学顿时爆发出起哄声,纷纷举起手机。
在沈初意被他们吓到退离的那一秒,梁肆捉住那触角般柔软的手,用力地握住。
热烈的,灼人的。
他说:“别怕啊。”
照片定格在这一刻。
方曼拍了两张,沈初意和梁肆一人一张。
明明是梁肆主动,但却是沈初意被女生们围住追问什么时候的事,梁肆本人反倒悠悠的。
对完答案,从学校离开,外面已经天黑,教学楼的灯大亮,倒映出每一个离开学生的影子,像每一次晚自习放学。
晚霞布满天空,方曼用手机拍照,吆喝着要去各大bot投稿绝美夕阳和晚霞。
沈初意被梁肆拉着往外走,他们在人群中不是第一对牵手的人,却又是最注目的一对。
不少人用手机拍下这赏心悦目的画面。
“好多人呢。”她总感觉很多人看自己。
“让他们看。”梁肆说,“毕业了,已经不违反校规,没有老师会来抓我们。”
沈初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在坦然,他好像天生是人群的中心,此时此刻的目光却只笼着她。
梁肆弯下腰,直白地告诉她:“早就想了。”
他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沈初意更觉惊诧,但心底涌上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愉悦快乐。
进入平山街前,梁肆问:“沈同学,你妈妈会打我吗?”
沈初意摇头,“你还会怕我妈妈?”
梁肆低声:“以前不怕。”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沈初意心跳漏了拍。
她迟疑道:“我妈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