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意忽然觉得没意思:“那您就当我吃了,我在您没进来前吃了炸鸡,还喝了奶茶。”
讽刺的是,她这么说,反而陈敏将信将疑:“真没吃?”
沈初意说:“吃了。”
陈敏说:“垃圾桶里没有。”
沈初意说:“您都会翻垃圾桶,我怎么会扔进去。”
陈敏头一次被女儿回嘴,按了按太阳穴,“意意,别使小性子,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陈姨,您还没睡呢。”
楼梯口忽然传来梁肆的嗓音。
陈敏抬头看过去,“小梁啊,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梁肆晃晃手里的东西,语调平静:“刚吃完炸鸡,味道大,垃圾放楼上不合适,下来扔了。”
他目光落到沈初意单薄的背影上,“我好像听见你们在吵架,什么垃圾桶的事?”
炸鸡?陈敏扫了眼,原来是他在吃,扯出一个笑容:“没有的事,我和意意在说事情。”
“您不怪我吃独食就好。”梁肆弯唇,“明天周末,我请意意去店里吃。”
陈敏摆手:“不用不用。”
梁肆说:“您别客气。”
他三言两语堵住了陈敏的拒绝。
等他进了厨房,陈敏低头看女儿,“是妈妈误会你了,别气了,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沈初意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她竟然能听见妈妈的道歉,和一个保证。
“妈妈都道歉了,去洗漱吧。”陈敏以为她心情平复了,洗洗手回房间了。
客厅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个人。
梁肆皱着眉,先开口:“我没想到。”
“和你没关系。”沈初意转过身,“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也不会发现……”剩下的话她没说。
这件事的根本是她们之间的问题。
今晚和妈妈对峙在梁肆面前揭露开,像一件不堪的事。
-
次日上午,方曼来沈初意家玩。
“你妈妈白天肯定上班去了吧,嘿嘿,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她打开背包,“咱们去你家屋后河边。”
沈初意看到一模一样的包装,就明白昨晚梁肆给她吃的是方曼说的那家联名。
她莞尔:“我昨晚吃到了。”
方曼吃惊:“昨晚?你妈妈准你吃啦?”
沈初意说:“梁肆分我的。”
方曼惊疑,“他这么好啊,昨天第一天可是排很久队伍的,我弟想吃,我就给他吃了一个鸡腿。”
沈初意想了下梁肆排队的画面。
方曼是问题宝宝:“他是分你的,还是专门给你吃的啊?”
被她这么一问,沈初意也不确定起来:“分的吧。”
方曼听完她的解释,嘻嘻哈哈:“说不定是专门的呢,如果你胃口大,岂不是都吃完了?”
“……”好有道理。
“意意,你应该说校草投喂过的第一人吧。”
“……这还有称号吗?”
“没有,我瞎编的。”
“白吃人家的不太好。”沈初意说:“我已经欠他不少了。”
方曼想了想:“主要是这少爷不缺什么啊,或许,慷慨就是他的爱好呢?”
沈初意:“哪有人有这个爱好啊。”
方曼:“不然有别的解释吗,对你这么好――还真有一个其他的解释。”
“什么?”
“他喜欢你!”
沈初意张唇,半晌开口:“别胡说了。”
方曼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没胡说,谁家租客对房东女儿这么好啊,你这么招人喜欢,怎么就不可能了!”
“吱呀。”
沈初意扭头,看见推开后门的梁肆。
方曼被她一扯,余光看到梁肆的身影,闭上了嘴,尴尬地笑,没想到躲在这都能被当事人发现。
沈初意耳朵都红了起来,“你别听曼曼……”
“这条船是你家的吗?”梁肆出声,指了指停在河边的一条乌篷船:“能坐么?”
沈初意注意力被转移:“能坐的。”
放假的时候,她还偶尔划船在河里玩。
方曼眨眨眼,小声:“意意,我先回家了啊,妈呀,这也太尴尬了呜呜呜。”
沈初意心说她更尴尬才对。
方曼咬着鸡腿一骨碌从石阶上站起来,一溜烟就跑没了影,仿佛后面有狗在追似的。
看梁肆想坐乌篷船,沈初意开口:“你要试试吗?”
梁肆站在石阶上,笑了下:“试试。”
沈初意把绳子解开,估摸着他可能不会划船,顺势上了船头,拾起船桨,“这个船要自己划的,你坐过船吗?”
“游艇算吗?”梁肆有点意外:“你能划得动?”
沈初意抿唇笑,温润的日光打在她的脸上,明媚热烈:“江南的女孩,大多数都会一点的。”
不过,她还是要提前提醒:“要是掉进河里了……”
梁肆听笑了:“上船前没买保险,不知道能不能找沈船长赔偿?”
沈初意被他调侃得面红耳赤。
“不能。”她鼓了鼓腮。
护城河不宽,两边都是民房,水流并不急,乌篷船摇摇晃晃在水上飘,不划也可以。
行过两间房的距离,远离了沈家,梁肆打破了安静:“你妈妈做有些事的时候,你不反抗吗?”
沈初意说:“她只是管得比较严而已。”
正如她说的那样,为她好,只是方式激烈,她从未觉得陈敏对她不好。
梁肆坐在船尾,隔着船蓬与她对视,“反抗不是对抗。”
沈初意问:“那你离家出走就是反抗吗?”
“不是。”梁肆说:“是对抗。”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但她不喜欢我。”他声音平静:“因为我妈好像是插足婚姻的第三者。”
沈初意撞入他的眼眸里,不知如何回答。
梁肆忽然说:“但我从小是被不知情的……正妻养大的,直到十岁,事情败露。”
沈初意张大嘴,这也太狗血了吧。
整件事里,原配妻子最无辜。
梁肆他……一朝变成私生子,还没了“妈妈”,人生天翻地覆。
这件事里,最不无辜的是男人与小三。
“送你东西的是你亲姐姐吗?”她记得那个梁今若寄来的包裹。
“不是。”
“她关心你,怎么会不喜欢你。”沈初意觉得不可思议:“那这么说,可是你来宁城,你妈妈和你亲姐都没关心你?”
以她听方曼说的那些言情小说的套路,靠孩子上位成功的,哪个不是把儿子当成宝。
哪个姐姐会喜欢私生子弟弟,可梁今若是,单论这点,沈初意就觉得不能乱评。
梁肆嗤笑:“她们忙着争家产呢。”
那沈初意就更不理解了,正想说什么,要穿过一座桥,这里的桥都很矮,她忙开口:“要过桥了,低头。”
桥下昏暗,梁肆看着她,发现她一点偏见都没有。
过了桥,沈初意站了起来,在船头划船。
梁肆拾起另一支船桨,学着她的动作,不时瞄她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想起来以前的一篇课文,《边城》里的翠翠。
沈初意听见他的话,愣了下,忍不住笑:“好像翠翠家有条狗,我家可没有。”
回程时,梁肆挑唇问:“敢不敢坐我的船?”
沈初意还真有一点点害怕。
未曾想,梁肆已经划了出去,她抓着船身,只觉得刺激。
也不知道是他力气大,还是有天赋,像模像样,连迎面遇上别人的船,还会给对方让道。
中午前,梁肆把船系回去。
沈初意瞥了眼,也不知道他怎么系的,居然还是双耳蝴蝶结,连她都不会系!
难道这就是方曼说的又拽又甜?
-
得知梁肆的身世后,沈初意没觉得不一样,她又不会和他的家庭有什么关系。
下午的时候,梁肆竟然真的要带她去店里吃炸鸡。
沈初意都忘了这件事,拒绝不成,改口:“我请你吧。”
梁肆笑:“你忘了,我昨晚在你妈妈面前夸下海口的。”
沈初意:?
那也算吗?
就算她心里决定,到时候自己结账就好,但最后她发现,和梁肆一起出门,她根本就没有付钱的机会。
进入平山街时,梁肆叫她:“沈初意。”
沈初意:“啊?”
“下次想吃了,理由可以说你要回请我。”梁肆低头看她,春日暖阳将他的轮廓线条都勾得温柔。
“你妈妈一定会同意的。”
陈敏回家后,没问起这件事,或许,她也以为梁肆说的是玩笑话,又或者是允许了。
所以,和梁肆一起,沈初意可以拥有最大的自由。
接下来的一周,沈初意和陈敏算得上是和平共处,刻意遗忘了垃圾桶一事。
直到有天,听到学校满天飞的传言,沈初意都懵了。
第09章
离高考越近,老师对学习和课程抓得更紧,早自习也是时时在教室外走动检查,没人敢迟到。
平山街距离学校不远,所以沈初意按照以往的时间去学校,比大部分同学都早到十分钟。
她到学校时,校门外学生匆匆,还有人停留在大门口的位置,似乎是在看什么公告。
学生把那边挡住,沈初意估摸着没什么大事,中午出校的时候再看,就咬着生煎包进了校门。
教室里已经来了一半的人,有的在聊天,有的在自习,还有的是在吃早餐。
看见沈初意进来,罕见地说话声安静了一瞬。
沈初意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直到方曼急冲冲地进来:“意意!”
她莞尔:“发生什么大事了,这个表情?”
方曼跑着来教学楼的,“梁肆来了吗?”
沈初意说:“他估计要上正课才会来吧。”
方曼欲言又止。
沈初意不解:“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方曼说:“你知道梁肆的身份吗?”
沈初意:“嗯?”
方曼犹豫:“有人说他是私生子!”
沈初意蓦地睁大眼睛。
这件事也是她才知道的事,别人怎么知道的?
沈初意还没开口,刚进教室的英语课代表也直接走过来:“意意,学校门口贴的是真的吗?”
教室里的聊天声都停了下来,朝她投来目光。
沈初意直觉有问题。
想到自己早上错过的“公告”,她来不及多想,直接往外走。
方曼追上去。
教室里的同班同学有不少也跟了出去。
校门口人并不少,明明快到早读时间,还是停留在那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看到“公告”内容,沈初意眼瞳一缩。
A4纸上没有多余的内容,只有鲜红色刺眼的一行大字――梁肆是私生子!
“这是谁贴的啊?”
“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一来学校就看到了,好像一直在。”
“梁肆不像啊,我觉得他人挺好的,不会吧。”
沈初意作为旁观者,听到这些议论都觉得难堪,她不知道梁肆若是见到了会怎么样。
如果梁肆心安理得,就不会离家出走到宁城来了。
方曼小声:“意意,怎么办啊。”
沈初意一言不发,走上前去,撕掉那张纸,就连底下没撕干净的空白部分也用指甲刮掉。
校门口一时安静下来。
纸张贴的位置有点高,沈初意要举着手,方曼看她一个人单薄的背影,“我来帮你。”
有人出声:“撕了做什么。”
“心虚呗。”
“她和梁肆住一起啊,忘了吗?”
沈初意作为老师心中的优等生,有人再看不惯也不敢多说什么,很快散了不少人。
距离早自习还有一分钟,萧星河姗姗来迟:“干嘛干嘛,你们都围在这干什么?”
看到沈初意手里的纸,他问:“你改发传单了?”
方曼瞪他眼。
沈初意看到他来,想起什么:“萧星河,你带手机了吗?你让梁肆今天不要来学校了吧。”
萧星河不明所以:“怎么了?”
方曼:“让你说你就说,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萧星河:?
这俩女孩怎么都不对劲。
沈初意和他们回教室自然是迟到了两分钟,但班主任老王只口头上说了一句,没责怪。
-
早自习结束,萧星河得知真相时,直接拍桌子:“妈的,谁干的!”
沈初意本来想把纸撕了,但是最后想想,还是交给梁肆处理最好,所以只团起来塞进口袋里。
教室外也有不少外班学生,有混不吝的男生直接推开窗问。
萧星河甩了一本书过去:“关你们什么事啊,吃你家大米了吗,有这个好奇心怎么不去当侦探啊?”
外面人跑没影了。
萧星河还得屁颠屁颠去捡书。
沈初意去卫生间的时候,走廊上的别班同学都目光跟着她走。
有男生盯着她,忍不住问:“沈初意,学校门口贴的那个纸写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七分好奇,三分幸灾乐祸。
男生的嫉妒有时也会表露得很明显,就如同现在。
梁肆来宁中不过短短数月,却是焦点,优异的一切更是让他成为多数女生的暗恋对象。
他现在不在,与他同住的沈初意自然受到追问。
不过短短一小时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因校门口那毫不遮掩的大字报得知了这件事。
有的人是为了八卦,是好奇心。
他们不会去想,在一件事没弄清楚真假的时候,问东问西,到处传播是件多可怕的事。
“我不信。”
“一看就是恶作剧。”
“说起来,梁肆确实是突然冒出来的啊,之前没听哪个学校有这么厉害的人。”
“我讨厌小三,梁肆他要真是……”
“谁这么恨梁肆啊,不会是原配的小孩做的吧?知道他来咱们学校上学了?”
有的连话里的厌恶也牵带旁人:“G,沈初意,你怎么和小三的儿子住一起啊?”
沈初意望过去,“和你有关系吗?”
对方反驳:“你不觉得恶……”
“恶什么?”梁肆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站在沈初意的背后,像是她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