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岩谨【完结】
时间:2023-09-14 14:41:23

  云初仰起脸,勉强将即将冲出眼眶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云初,前世我没能护住你小侄子小侄女,今生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你姐姐的孩子没能保住,根本原因在于卢弘渊,与其找别的法子,不如将他和你姐姐隔离开来,如此,他便是再怎么闹事,也影响不到你姐姐了。”
  云初看着他,眼眶通红,眼底泛着盈盈泪光:“我懂。”
  姐姐不是她,莫说性子不同,何况姐姐已有了卢弘渊的孩子,她总不能劝姐姐跟她一样,跟卢弘渊尽早和离离开卢家吧。
  裴源行想到的法子,已然是最好最稳妥的法子了。
  她没料想到他竟是为了保住她姐姐肚里的孩子,才会起了动卢弘渊的念头,为了她姐姐和孩子,做下了徇私之事。
  而她,居然还埋怨他,冲他发了脾气。
  “世子爷,先前是我错怪了您,那日我不该出言冲撞您。”
  裴源行的唇角牵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原是我错在先,明知你在意你姐姐,却瞒着你。你不知事情的原委,也难怪会动怒。”
  他凝视了她片刻,她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全是他的倒影。
  他一字一顿,似是在向她承诺,“云初,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一时间,诸多情绪涌上云初的心头。
  她不满他凡事总瞒着她,可她自己又何尝对他坦诚过?
  她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怨怼世子爷,可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其实我自己,也不曾跟世子爷说过半句真心话。”
  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凭什么要旁人做到?
  她背着他偷偷倒掉了那一碗碗养身药;
  早早就打起了跟他和离的念头;
  ……
  裴源行敛了眉眼,低低地道:“云初,我们做个约定如何?往后,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再瞒着对方。”
  他不想她有事的时候第一想到的是靠她自己解决,他想她信任他。
  云初看着裴源行,忽地笑了。
  “好,我答应世子爷。”
  裴源行眼睛亮了起来,语气坚定:“那我们就说定了。”
  风微微吹起车帘,云初不由得想起了往事:“世子爷,您知道么,当年我母亲病逝,我姐姐也才不过七岁,三妹妹还只是两岁的小孩子。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那时候,若不是姐姐一心护着我和沁儿,我怕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许是在心底憋了良久,这会儿一旦开了个口子,余下的话好像也就没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母亲去世不过半载,我父亲便又娶了邢氏当继室,邢氏嫁进来不到一年,便生下了四弟弟,我们姐妹三人终究不是邢氏的亲生女儿,也怨不得她待我们三人没什么真心,只是我四弟被父亲和她宠得不成样子,不想着好好念书,每逢被先生罚了或是训了话了,就想尽了法子欺负沁儿或是我,以出出他心里的那口恶气。
  “我父亲那人……”她顿了顿,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总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待我们姐妹三人再好,往后也终归是便宜了夫家,只有他的儿子,才能替他光宗耀祖,才是值得他真心对待、去在乎的。”
  她深吸了口气,“幸而我和沁儿在云家还有姐姐护着,每回我们在父亲和邢氏那里受了气,总是姐姐挡在我们面前跟父亲和邢氏讨个说法,不让我和沁儿受了委屈。”
  姐姐分明是那样温柔的性子,最不爱跟人相争,却每每为了她和沁儿,不惜在父亲他们面前顶嘴,几番因为她和沁儿受到了父亲的责罚,听遍了邢氏的阴阳怪气。
  “后来我长大了,大姐姐也嫁给了卢弘渊离开了云家,姐姐出嫁前夕,我就跟我自己说,从今往后我就是沁儿在娘家的唯一依靠,从前姐姐如何护着我和沁儿,以后便由我如何护着沁儿。”
  裴源行只静静地听着,眼眸里却满是欣喜。
  欣喜她愿意放下防备之心,跟他说出她的心里话。
  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任何隔阂和猜忌。
  “云初,往后,你就如今日这般,心里怎么想的,你便怎么跟我说。还有,你莫要再遇到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你不只有你大姐姐护着,你还有我。”
  她抬起头来,有些惊诧地看着他。
  两人离得极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他端详着她的神色,半晌才见她垂下眼帘,低声回了句:“我知道世子爷是好心,姐姐的事也是我欠世子爷一个人情,但真的没有这个道理让世子爷事事替我操心。”
  他神色一黯,垂在两侧的手收拢成拳。
  她还是跟他分得这般清楚。
  算了,还是一步一步来。
  裴源行轻笑了一声,眼底有隐藏不住的戏谑之色:“说到欠人情,云初,你想怎么还我这个人情?”
  云初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世子爷想要什么作为答谢?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云初,我空着肚子过来的。” 他眼底的戏谑之色更浓,“你总不能让我空着肚子回去吧?”
第六十八章
  云初怔愣了一下。
  裴源行嘴角微微弯了弯:“云初, 还记得那夜你送了宵夜去居仁斋么?”
  云初顿时了然于胸。
  前世她曾为了四弟弟惹下的祸事去书房找他探探他的口风,毕竟是有求于他,她还做了宵夜带了过去。
  可那时候他满心厌烦地赶她离开, 莫说是吃她做的宵夜了, 她带去的食盒他都没打开来瞧一眼, 嘴里说着他不吃这些,还警告她往后不必再送宵夜给他。
  这会儿他倒有脸提那顿宵夜了?
  裴源行这是忘记先前他都说过什么了么?
  云初有些哭笑不得, 忍不住开口点醒他:“世子爷不是说不吃那些的么?”
  裴源行嗓子眼梗了梗, 只觉得自己是在自作自受。
  那日可不就是他赶她走的么?
  现下他偏又巴巴地跑来求她做给他吃了。
  心里把自己鄙视了个遍,裴源行才坦言道:“那日我见你提了食盒来,嘴里说着为我做了宵夜, 却又借机跟我提起你的四弟弟, 那时我百般不待见你, 心想着你果真是心机深重, 定是想要拿送宵夜的由头求我帮你四弟弟了结他的麻烦事,我便越发瞧不得你送来的宵夜, 不想如了你的愿。”
  先前的那些误会, 他总该跟她清楚才是。
  “你拎着食盒走后, 我挺后悔的。那个时候,我又拉不下脸跟你说清楚。再后来, 我知道了是我误会了你,却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今日你既然提到了欠人情, 旁的我也不要, 我就想尝尝那日你送来的宵夜。”他垂眸凝视着她, “云初, 你可还愿意做给我吃么?”
  云初不由惊讶,哪有人在别人还他人情的时候主动开口索要什么的。
  到底是自己先提了欠人情的话茬, 如今拒绝的话是说不出口了,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世子爷既是想吃,那我做便是了,只是我厨艺不精,还望世子爷莫要嫌弃。”
  裴源行愉悦地半眯起眼眸:“是我说要吃的,哪有嫌弃的道理。”
  云初点了点头,起身欲要下马车:“改日世子爷若是得了空,我便请世子爷吃顿便饭吧。”
  她抬手将车帘挑起一角,忽而听见身后的男人声音郑重地道:“云初,你不会真要我空着肚子回去吧?”
  裴源行默了一瞬,死皮赖脸地道,“咱改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请我去你家里坐坐,你看如何?”
  云初惊愕地抬头。
  这还是她认识的世子爷么?
  踏进院子的时候,裴源行便瞧见青儿姑娘死攥着绳子,被栓着的雪儿见来了生人,呲牙咧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獠牙,朝着他吠叫个不停,似是下一刻就会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裴源行见它这般模样,立时敛了笑容,冷哼了一声。
  呵,被初儿带在身边养了许久,竟没学到初儿的半点温柔,还是跟它原先的那个主子一样的不识趣。
  青儿姑娘偷偷打量着自家主子,见他面色难看,心下一紧,忙一手扯着绳子,另一只手摸了摸狗毛,嘴里低声安抚着:“好了雪儿,不叫了不叫了啊。”
  雪儿仰起头望着她,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吠叫声,总算是消停了些。
  裴源行不再在意此事,从雪儿身上收回了目光。
  呼吸间,一股浓郁的药味直冲而来,他心念转动几个来回,看向云初:“你最近,可有好好喝汤药么?”
  想起之前误会了裴源行要她喝助孕汤药,云初白皙娇嫩的耳尖不自觉地染上了些绯色,低垂着头,强装淡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窘态落在裴源行的眼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他觉着不放心,目光冷厉地扫向一旁的青儿姑娘。
  青儿姑娘哪会看不懂主子递过来的眼色,忙拱手开口道:“回世子爷的话,属……”
  她习惯性地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禀明要事的样子,待余光瞥见云初朝她投来疑惑的一瞥,她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在云初的眼皮子底下露了馅。
  她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圆回来。
  要跟人比拳脚功夫,她自认不输大多数人;可这能说会道的本事,她还当真是没有。
  正感到手足无措,裴源行已面色淡然地看着云初,眉峰极浅地挑了挑:“这位是……”
  饶是跟随他多年的青儿姑娘,也没从他脸上看出半分端倪,怎么看都觉着他只是向云初随口这么一问。
  云初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了注意力,回道:“这位是青儿姑娘,眼下跟我们住一块儿。”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某人微微颔首:“如此多一个人陪你倒也挺好,平日里也可住得安心些,倘若当真遇到什么事,好歹也能多个人替你壮壮胆。”
  青竹和玉竹,终究是忠心有余,胆气不足,叫他如何放心得下?
  话落,青儿姑娘习惯性地抬了抬手,差点又要拱手应下一声“遵命”,幸而这回她吃了教训,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两息,默默缩了回去,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
  主仆二人很有默契地将此事掩饰了过去。
  云初请裴源行落了坐,径直去了厨房。
  裴源行找了本书看了起来,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帘子被撩开,玉竹跟在云初的后头,捧着托盘进了屋。
  云初从红漆托盘上端起一个大碗,将它放在了桌上。
  裴源行将书放下,在桌前坐下。
  “鸡丝笋丁粥?!” 裴源行惊愕地望着云初。
  他记得前世那个夜晚,云初提在手中的食盒足有三层格子。
  既有三层格子,怎会只煮了一碗鸡丝笋丁粥?
  “云初,前世你做给我吃的宵夜,便是这鸡丝笋丁粥么?”
  他将“做给我吃”这几个字咬得极重,语气显得有些不甘。
  云初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前世她只是为了探探他的口风才随手熬了一锅粥,既然是开口求他相助,她总也得摆个姿态才对,哪能两手空空地过去找他。
  他不喜她,她又怎会瞧不出来,她做的东西,他自然是连碰也不愿碰一下的,是以她做了最方便的鸡丝笋丁粥给他送去,免得被他扔了,既浪费了食材,又白费她力气。
  她哪会想到隔了一世,他竟还会惦记上那晚的宵夜。
  云初脸颊泛了点红,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欲要拿走大碗:“世子爷既是不爱吃,那便别勉强了吧。”
  裴源行额角突突地跳,下意识地抬手护住了碗粥:“爱吃!谁说我不爱吃的?”
  他不过多嘴打听了几句而已,难不成还不兴他问问么?
  他执起白瓷勺,舀起一勺便灌进了嘴里。
  云初见他如此,也不知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扶着桌案坐了下来。
  趴在一旁打盹的雪儿忽而开始闹腾了起来。
  鸡丝笋丁粥没端来前它倒还能安分些,这会儿闻到了气味,它开始冲着云初呜呜地叫。
  云初见它这会儿撒起娇来,再被它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看得她心下一软,起身抱起了它,摸了摸它雪白的毛发,柔声安慰道:“雪儿,乖乖的别叫了,嗯?”
  裴源行搁下白瓷勺,瓷勺与碗壁相撞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他斜睨着雪儿,心中的愤懑不加分毫的掩饰。
  听到雪儿呜呜叫声进屋来的青儿姑娘小心翼翼地觑了自家主子一眼,疑心他是不喜雪儿吠叫个不停,忙解释道:“雪儿是顾姑娘送给云姑娘的狗儿,本意是为了帮云姑娘看门的,若是惊扰到了世子爷,还望世子爷莫要生气。”
  她自己倒是顶喜欢雪儿的,是以忍不住想要在主子面前替雪儿多说几句好话。
  也不知雪儿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向是乖巧伶俐的,偏生今日见了世子爷后,总是叫得极凶,看世子爷的样子,分明已对雪儿没了耐心了。
  裴源行冷哼了一声。
  虽是顾姑娘送来的狗儿,可狗儿却是顾郎君调**教的。
  也难怪这狗儿如何不识趣,连吃个饭都不让人安生。
  被云初抱着撸过了毛,雪儿果真舒坦了些,无奈那热粥的香气总往它的鼻子里钻,只消停了片刻,它便又在云初的怀里动弹个不停。
  云初细眉蹙起,心想着,莫非它是饿了么?
  她扬声唤来玉竹,吩咐道:“去厨房里弄些吃食,雪儿定是饿了。”
  她沉吟了一瞬,继而又道,“煮些猪肉猪肝,别挑肥的,吃了对雪儿不好。唔,再切些鸡肉块。看看还有没有土芋,有的话也给它添点。”
  玉竹一一记下,点头应下了。
  坐在桌前的裴源行耳朵微竖,再看向自己面前的那碗热粥时,他的眼皮子禁不住跳了跳。
  先前没个比较,他便也不计较了,这会儿听见云初这般细心吩咐狗儿的吃食,他越发觉着他面前的这碗鸡丝笋丁粥不够他瞧了。
  那不识趣的狗儿竟吃得比他还好!
  倒不是说食材,而是是否上心。
  青儿姑娘觉着屋里的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虽还没完全想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总算还机灵,伸手接过雪儿,抱着雪儿跟着玉竹去了厨房。
  云初回到桌前,见裴源行碗里的鸡丝笋丁粥还剩下了一大半,疑心他吃不惯味道寡淡的粥,忍不住问他:“世子爷,这粥可是不合您的口味么?”
  裴源行不动声色地将粥碗朝自己面前挪近了些:“谁说的?!喝粥自然得细细品尝。”
  “这样啊!”云初小声嘀咕道,心想,倒没听说过喝粥还要细细品尝的。
  裴源行掩唇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问道:“这狗儿每日如此吠叫个不停,可有惊扰到你歇息?你夜里可睡得好么?”
  她的眼神太过清澈透亮,像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他目光躲闪着,微微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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