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他忙完公务时已是深夜,前去永寿宫却还见着永寿宫是灯火通明,走进去一看,果然见着病榻上的温僖贵妃还在等他。
夜深了,温僖贵妃靠在软枕上直打盹,听见皇上前来的消息当即就要下床请安。
皇上见她赤足迎出来,再一瞧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她瘦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只道:“你怎么病的这样严重?明知道身子不好,怎么还一直等着朕?朕不是派人与你说过今夜会晚些过来,你若累了困了歇下便是,如今这样等着,岂不更伤身子?”
温僖贵妃摇摇头,轻声道:“臣妾今日本该前去恭迎皇上的,奈何身子不争气,若是早早歇下,岂不是对皇上不敬?”
她咳嗽两声,又道:“这些日子,臣妾便是在病中也是日夜祈祷皇上能够平安归来……”
说实在的,她对皇上并无多少感情,她与她姐姐故去的孝昭仁皇后一样,更多看重的则是后位。
皇上听多了这等冠冕堂皇之话,一瞧见她的神色表情就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也并未听到心里去,只道:“你的心意朕是知道的。”
接着,他问起温僖贵妃的病情,又问起十阿哥的近况,到了最后只道:“……你如今在病中,该好好歇息才是,朕明日一大早要起来上朝,就不歇在这里了。”
温僖贵妃面色微沉,却还是轻声应好。
皇上前脚刚走,她吼叫就吩咐採云姑姑道:“你派人去瞧瞧,看皇上是不是去了永寿宫。”
若真是如此,她就是丢人丢到家了。
如温僖贵妃所料,皇上一行的确是往储秀宫方向走去。
相较于灯火通明的永寿宫,储秀宫却是漆黑一片,甚至连顾问行上去敲门,守门的太监还不高兴地说:“谁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若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
待顾问行亮明身份,那小太监才匆忙将门打开,更是跪地恭迎皇上,吓得是瑟瑟发抖。
自映微有孕后,皇上就心情大好,对这些事儿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吩咐道:“不必叫平妃起来,朕直接进去就是了。”
因映微睡觉身边不喜有人伺候,皇上轻车熟路走进内间,谁知进去一看却见着床上不光躺着映微,还有睡得横七竖八的六公主。
六公主便是睡熟了却仍死死靠在床沿,也不知道是听到脚步声起了警觉之心还是在说梦话,只嘟囔道:“别过来,平娘娘怀了小宝宝,你离她远一点!”
皇上被她逗得直笑。
迷迷糊糊的映微只瞧见床前站着个人儿,刚睁开眼就听见皇上柔声道:“别怕,是朕!”
映微便挣扎着要起身,皇上连忙将她扶起来。
映微只道:“如何是什么时辰了?皇上怎么过来了?今儿晚上您不是要去永寿宫吗?”
道理,皇上都懂,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只道:“朕许久未见你,实在很是想你。”
说着,他更是看向继续酣睡过去的六公主,皱眉道:“这孩子怎么在这儿?你真是胡闹!如今你有了身孕,本就该加倍小心,怎么能与六公主睡在一块?若是她睡觉不老实,不小心踢到你了怎么办?”
映微背靠着软枕舒服坐起来,笑道:“哪里有皇上说的这样严重?这不是没事儿吗?六公主是好心,况且您不在紫禁城,臣妾寂寥的很,有她陪着,臣妾晚上也有人说说话。”
说着,她更是道:“况且臣妾傍晚时已与六公主说好了,今夜是最后一次,以后夜里有您保护臣妾,就不需要她了。”
皇上的心一下柔软起来,只点头道:“好,下不为例。”
因顾问行去喊了人,很快就有乳娘将酣睡中的六公主抱了下去,原本寂静的储秀宫顿时又忙碌起来,有人忙着给皇上准备宵夜,有人忙着给皇上备水沐浴……皇上却对着靠在床上的映微道:“你快歇着,朕洗澡之后就来陪你。”
映微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笑道:“臣妾白日里在慈宁宫已经睡了一觉,如今并不困,就陪着您说说话吧。”
皇上便很快沐浴过来,搂着她到了床上,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有种幸福的感觉:“……福建湿热,四处可见蚊虫鼠蚁,有一次朕好端端吃着饭,却有个虫子从天而降,最难受的是回南天,一连能下十多天的雨,褥子与被子都是湿漉漉的,盖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那时候朕就格外想你,想着抱你在怀中,闻着你身上恬淡的香气,与你说着闲话。”
“如今回来了,朕是一刻都按捺不住,想要过来陪陪你。”
都说小别胜新欢,映微总算领教了这话的含义,当即抱住皇上精壮的腰,含笑道:“想必皇上在福建定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回来了就好了,幸而台湾一事已经解决,您也不必再御驾亲征了。”
说话间,她的发丝扫的她很痒,不过略动了几下,似乎感受到皇上身下有个地方硬了起来。
映微可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自知道那地方是什么东西,当即道:“皇上……”
皇上却含笑看向她:“怎么了?”
映微面颊略红,低声道:“您刚回宫,不必这样勉强自己的。”
毕竟皇上在福建素了那么久,如今她又有了身孕,不好侍寝的。
皇上却道:“没事,朕与你在一起哪里算是勉强自己?”
说着,他更是低声道:“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解决……”
这话还没说完,他就抓着映微的手直往下。
直至映微的手酸的厉害,这事儿才完,她更是背过身子道:“皇上倒是没委屈自己,可怜臣妾如今有了身孕,大半夜的还得这样伺候您。”
吃饱喝足的皇上是心情更好,笑着将她往怀里搂,柔声道:“好,都是朕的不是,快些睡吧。”
***
翌日一早,映微只觉得自己的右手酸的厉害,连握筷子吃饭时都有些发抖。
坐在她对面的六公主气鼓鼓道:“……我昨夜睡得好好的,什么时候被抱走了都不知道,这样怎么保护平娘娘?万一有人闯进来了怎么办?”
映微不明白她到底在生气什么,只劝道:“兴许是昨日你玩的太累了,所以夜里才没那么警醒,好在没什么事儿。”
说着,她更是命人将六公主画的那幅画拿过来:“你瞧,这是什么。”
六公主虽刚刚启蒙,认不得几个字,可瞧见上头的朱批飞扬有劲儿,也猜到了几分:“这是皇阿玛写的字吗?平娘娘,您将这幅画拿给皇阿玛看了?皇阿玛怎么说?他可高兴?”
映微笑道:“对,咱们恪靖画了这样好看的一幅画,本宫自然得拿给皇上看。”
“皇上很是喜欢,更是赞不绝口,皇上在画上头写的大概意思就是他很喜欢这幅画,这下,你可开心了?”
六公主重重点了点头。
映微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这幅画画的并不怎么样,若不经人提醒,根本瞧不出这画的是皇上,甚至瞧不出画的是一个人。
皇上看到这幅画时皱眉看了半天,只问映微难道他头上就三根头发?可最后看在六公主一片孝心的份上,还是昧着良心说画的不错,毕竟给他画了五根手指头,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随着皇上回宫,后宫就一日日热闹起来。
到了初冬,德妃平安生下一个小公主。
这小公主乃是足月出生,德妃生得好,这小公主随了她,刚出生便粉雕玉琢的,胎发浓密,五官精致,瞧着很是可爱。
只是映微等人却瞧出来了,德妃瞧着似不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不光她不高兴,如今已有三岁的六阿哥也不高兴,苦着脸坐在一旁生闷气。
映微虽不喜欢德妃,可两人同为妃位,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况且她又执掌六宫,德妃生孩子总是要过去一趟的。
有妃嫔逗弄六阿哥道:“……六阿哥瞧着怎么不开心?你是当哥哥的人了,以后得好生保护妹妹才是。”
六阿哥却冷哼一声道:“我才不喜欢妹妹,额娘有了妹妹就不喜欢我了。”
小孩子可不会撒谎。
这话一出,可谓满屋子寂静,方才问话的那妃嫔本是心存讨好之意,没想到却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当即面色略有几分尴尬,讪讪道:“怎么会了?德妃娘娘最疼的就是六阿哥了。”
映微扫了他一眼,对这孩子,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德妃将对四阿哥的愧疚之情弥补到了六阿哥身上,还是六阿哥八字极好,极旺德妃,她听说德妃对六阿哥极好,可谓将满腔的心血都放到了六阿哥身上。
六阿哥却懒得搭理那妃嫔,很快就跑开了。
等着映微瞧见抱出来的小公主,心都要萌化了,可怕德妃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只敢远远瞧一眼,甚至都没有摸摸那小公主的小手。
皇上如今儿女众多,在他看来生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一样的,他都很喜欢,只给小公主赐下封号叫温宪。
等着过了年,到了春暖花开之际,宜妃生下个胖儿子,皇上为十一阿哥取名为胤禌。
宜妃一连生下三个儿子,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别提有多得意了。
如今映微也有了快九个月的身孕,哪怕她是吃不胖的体型,每日也有有心控制,可肚子仍高高鼓起,虽比不上别的妃嫔有孕时肚子大,但她仍觉得辛苦。
映微知道自己一贯招人嫉恨,就怕有人冲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所以在有孕期间特别小心,每日吃食都是由小厨房亲自做好,直接送来,就怕里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储秀宫内更是不许点熏香,也不准内务府送来花卉……连皇上都放出话来,若谁人敢对映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一律株连九族,甚至还亲自拨了几个嬷嬷专程来伺候映微,说是伺候,实则这几个人精都是来盯着储秀宫的人,就怕有宫人被收买或生出什么歪心思来。
正是如此,所以映微一直到了怀胎九月,都好端端的。
期间也有宜妃等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可想着映微向来精明,再加上皇上对映微如此看重,便熄了这心思。
她也好,还是旁人也好,既然敢生出这样心思之人肯定是有儿有女,身居高位的,行事之前也会再三思量,万一真的将自己搭进去,惹得皇上触怒不说,也连累了自己孩子和家眷,更是便宜了别人。
郭络罗贵人对映微这一胎也十分上心,想着如今她行动不便,时常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这一日郭络罗贵人更是道:“……算算日子,您大概在四月头生产,到时候天气不冷不热的,坐月子最是合适了。”
说着,她更是拿出自己做的几件小衣裳来:“这是嫔妾这几日闲来无事做的,绣工自比不上章佳答应,却也是嫔妾的一番心意,还望娘娘莫要嫌弃……只是嫔妾这衣裳是按照六公主刚出生时大小做的,就怕您肚子里的小阿哥或小公主出来后穿的大了些。”
虽映微觉得自己肚子大,可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她肚子太小了些,特别是太皇太后,每每见到映微都担心她身子受不住,总劝她多吃些。
今日映微听郭络罗贵人话里话外仍是这个意思,也知道她是一心为自己着想,笑着道:“若是衣裳大了,过些日子再穿也不迟,本宫知道你们一心为了本宫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可孩子若太大,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说着,她更是摇摇头:“女子生产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孩子大了不免吃力,岂不是受罪的很?本宫日日都喝牛乳,牛肉和羊肉也没少吃,那瓜果蔬菜更是每顿不断,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事儿的。”
郭络罗贵人想着近来宫中谣言不断,有人说映微肚子太小,莫不是肚子里怀了个小狐狸精,有人说映微肚子里的孩子缺胳膊少腿的,要不然肚子不会这样小……一想到这些话,连她都觉得来气。
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产妇的心情就越是紧张,自不会傻乎乎将这些话告诉映微:“您说的没错,孩子康健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想当初嫔妾生六公主时就很是艰难,可她也才六斤六两,生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生下来,像那些孩儿七八斤,甚至八九斤的,嫔妾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说着,她更是道:“若是孩子大了,兴许还会将肚皮撑花,嫔妾听说……荣妃娘娘生三阿哥时不光肚皮撑花了,如今肚子上更是一层一层的,像是咱们平素吃的千层酥似的。”
映微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
不过仔细一想,她觉得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从前荣妃十分得宠,虽说如今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可算上夭折的孩子,足足替皇上生下了六个孩子,三阿哥是她最后一个孩子。
就荣妃对三阿哥那宝贝劲儿,想必孕期怕肚子里的孩子营养跟不上,什么都往嘴里喂吧。
郭络罗贵人说起这事儿也是直摇头:“想当年荣妃娘娘得宠时您还没进宫,那时候可谓是恩宠无双,只是生下三阿哥后就变成了隐形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