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却道:“朕的儿子,摔些东西倒也无妨。”
映微却正色道:“皇上,话可不能这样说,您会惯坏十二阿哥的,再说了,您如此偏心,就不怕旁的阿哥公主心生不满?您就算偏心,也不能做的太过来些,就不怕到时候他长大了,旁的兄弟姐妹不待见他?”
皇上这才道:“好,朕听你的就是了。”
十二阿哥与皇上玩的是兴高采烈,连用晚点时都爬到皇上身边挨着皇上一块坐,惹得皇上心情愈发好了。
只是,皇上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了晚上要睡觉时,乳娘要将十二阿哥抱走,十二阿哥却依旧抱着皇上的胳膊舍不得撒手。
一旁的乳娘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又是哄又是劝的,可十二阿哥不为所动,反而可怜巴巴看着皇上。
皇上哪里抗拒得了如此眼神,索性将十二阿哥抱起来,笑着到:“今晚就叫这孩子在这儿睡吧。”
映微也是求之不得,虽说她与皇上也是老夫老妻了,可每每皇上留宿,她都被折腾得不行,当即就要乳娘下去了。
十二阿哥更是高兴的直笑,一直缠着皇上陪他玩举高高的游戏,到最后,父子两个都累得够呛,皆沉沉睡了过去。
映微瞧见睡的四仰八叉的十二阿哥,替他掖好被角,这才歇下。
托十二阿哥的福,映微难得翌日一早还是精神抖擞的,与众妃嫔说了会话则散了。
谁知道荣妃却再次留了下来。
映微知道荣妃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荣妃一贯深居简出,上次单独留下来还是因三阿哥不小心伤了六公主了,当即寒暄几句后就与荣妃到:“不知荣妃今日找本宫可是有事儿?”
今日荣妃不光来了,还带来了钟粹宫小厨房所做的糕点,这些糕点全是映微从前爱吃的。
荣妃只道:“皇上与太皇太后时常夸您聪颖,如今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什么都瞒不过贵妃娘娘的眼睛,今日臣妾过来,的确是有事儿想要问问您,臣妾听说……皇上有意替三公主定亲?”
说起来,大阿哥比三公主也就大阿哥小上一岁而已,更何况女子成亲大多比男子更早些,如今后宫中有这般言语也是正常。
映微也听皇上提起过一两句的,大清的公主们甭管身份再尊贵却也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更别说三公主还是皇上长女,她上面的两位姐姐皆早早夭折,如今大清虽国富力强,却也多年未与蒙古联姻,先前蒙古使臣来访,话里话外皆有结亲之意。
但对上荣妃,对上一个母亲,有些话映微却不好直说,只道:“其实不管皇上有没有这个打算,三公主年纪都不小了,就算再迟过几年也该定亲了……本宫虽没生过女儿,可六公主养在本宫身边宛如亲女,本宫一想到若六公主要去和亲,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想必荣妃也是一样的。”
“你也是进宫多年的老人儿,与皇上是有情分在的,不如先去求求皇上,问问看皇上的意思,免得皇上真有这个打算,你再去求皇上,这事儿不仅没什么转圜的余地,更是伤了你与皇上之间的情分。”
像她就是在六公主只有三两岁的时候就替六公主求来了恩典,如今更是时不时提醒皇上一次,生怕皇上忘了。
荣妃却是苦笑起来,“贵妃娘娘这话甚有道理,臣妾也是想过的,只是臣妾虽为四妃之首,却是失宠依久,若非皇上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只怕许久都不会踏足钟粹宫。”
“若这话从臣妾嘴里说出来,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更是会惹得皇上不悦,还望贵妃娘娘看在您看着三公主长大的份上,帮着臣妾试探试探皇上的意思……”
真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纵然映微被封贵妃已久,但这还是荣妃第一次对着映微称“您”,所求的不过是女儿一生幸福。
说着,她更是苦笑道:“臣妾不比贵妃娘娘,您入宫没多久就独宠一份,一直被皇上捧在掌心,皇上甚至还专程请了暗卫暗中保护您,就怕您遭遇不测……”
话说到这儿,她却是愣了愣神,突然想起这话是不该说,不能说的。
她素来小心,可这些日子因三公主的亲事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已数月未睡过一个整觉,这才露了马脚。
她苦心经营多年,事事小心,如今下意识看了映微一眼,只见映微不甚在意,这才继续道:“……所以臣妾才想要请贵妃娘娘帮臣妾这个忙,若皇上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臣妾就去求求皇上,若是皇上已替三公主选好夫婿,臣妾,臣妾就只能认命了。”
这个请求并不算过分。
映微点点头,看在住在钟粹宫几年荣妃未曾刁难过她的份上,也就答应下来。
荣妃是连声道谢,一向恬静的面上也浮现几分感激之色来。
映微神色不改,笑着道:“本宫也为人母,自知道你的一片苦心,更何况咱们之前同住在钟粹宫,又看着三公主长大,这对本宫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荣妃不必客气。”
话虽如此,但最后荣妃还是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等着荣妃一走,映微面上的笑意则沉了下来,关于皇上暗中派人保护她一事,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荣妃是怎么知道的?
映微仔细数了数,紫禁城中知道这事儿的唯独只有四人,一人是她,一人是皇上,还有两人则是春萍与顾问行。
当初皇上的意思是这事儿不好叫人知晓,越少人知道越好,甚至连皇上身边的梁九功,她身边的阿圆、阿柳等人都不知道,荣妃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奸细是春萍,亦或者顾问行?
映微觉得这两人怎么瞧都不像奸细,春萍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却与亲姐妹无异。
况且春萍在她身边吃喝不愁,她更是替春萍置办了院子和庄子,春萍为何会出卖她去投靠荣妃?
至于顾问行,这人也是不可能的。
顾问行跟在皇上多年,更是什么都不缺,别说后宫上下,就连朝中重臣见到他都要给几分面子的……
等着春萍再次进来时,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映微的不对劲,瞧着窗户大开,皱眉道:“娘娘,您也是的,如今虽是春日,可今日风大,您怎么将窗户开这么大?阿圆他们也是的,跟在您身边这么几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若是将您冻病了怎么办?”
虽说如今储秀宫上下宫人众多,但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对映微的饮食起居事无巨细,想着云姨娘有头疼病,就怕映微虽了云姨娘这一点,故而每逢起风下雨时总是格外小心。
映微顿因方才对春萍的怀疑羞愧不已,是啊,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春萍又怎会背叛于她?
别说她行得端坐得正,便是她无恶不作,她相信春萍也会毫无原则地站在她这边,当即就笑道:“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年纪不大,可瞧着却比太皇太后身边地苏麻喇嬷都要唠叨。”
春萍也不惧,自作主张就将窗户半关。
很快,映微就听见廊下传来春萍训斥小宫女的声音,当即嘴角更是挂起淡淡笑意。
可因为这事儿,映微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不安的种子一日日生了根发了芽,等着皇上再过来时,映微则与皇上说起三公主一事。
皇上只道:“可是荣妃在你跟前说了些什么?朕听说这几日荣妃身子不大好,好像又在喝安神汤了,这是她生三阿哥时月子里落下了病根,但凡心里有点事儿就吃不下睡不好的。”
“朕,也想过去看看她,只是朕知道她会说什么,索性就不去了。”
映微迟疑道:“皇上,可是三公主的亲事有了眉目?”
皇上颔首道:“朕打算将三公主嫁给科尔沁草原的□□衮,这人乃是札萨克多罗郡王鄂尔齐次子,骁勇善战,他的祖母更是固伦雍穆长公主之孙,是老祖宗的重外孙,是三公主的表兄,两人成亲是亲上加亲,三公主嫁过去了也会得以善待。”
“这件事,朕与老祖宗已经定下,并无转圜的余地,所以朕索性就不去看她了,免得给她希望,又叫她失望。”
话已至此,映微也知道这事儿再无转圜的余地,只微微叹了口气:“其实荣妃虽一直深居简出,可臣妾却觉得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派,想必荣妃也猜到了些许,臣妾自会与她明说的。”
“若三公主以后嫁去科尔沁草原,只怕难得再与荣妃见上一面,从此母女分离,实在可怜……”
皇上心里又何尝舍得?
三公主是他膝下长女,他对三公主的感情并不比六公主少。
只是身为帝王,他也多的是身不由己之事,大清公主和亲是多年惯例,更何况科尔沁草原如今虽对大清忠心耿耿,谁能知道以后是否还会如此?这等事啊,不是他能左右的。
映微瞧见皇上心情低落起来,不动声色差了春萍将十二阿哥与六公主带了过来。
如今的六公主已经开始换牙了,一说话牙齿漏风,故而说话时很有意思:“给皇□□请安。”
这话一出,皇上就笑了起来。
十二阿哥也跟着笑了起来。
很快,气氛就热闹了。
六公主丝毫不介意皇上笑话自己,更是拉着皇上要一起玩捉迷藏,更是要带着十二阿哥一起玩。
如今春日正好,皇上便带着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玩捉迷藏的游戏,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两个孩子的笑声。
十三阿哥由乳娘抱着,也在一旁看着直笑。
映微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扫眼看向一旁的顾问行。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人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打从皇上还是皇子时就在皇上身边伺候,如今他已是双鬓斑白,垂首低眉,瞧着很是忠心耿耿的模样。
可映微知道紫禁城中的龌龊,知道这人若真没点心机和手段,如何会在皇上身边得脸这么久?
映微则含笑与顾问行闲话起来:“不知道顾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少年了?”
因顾问行乃皇上跟前第一得脸的太监,故而紫禁城上下都对他极为尊敬,一时间也没多想,只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在皇上身边伺候整整三十年了。”
映微笑道:“这么久了,那顾公公想必是皇上还没记事时就已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也难怪这样得皇上信赖。”
顾问行只是谦逊笑了笑。
映微则与顾问行说起皇上小时候的趣事儿,原想着套套近乎,毕竟故皇上年幼时期的事儿她知道的也不多,皆是从太皇太后或皇上口中得知,如今这些事儿说完了,顾问行还是先前那副做派——说什么我听着就是,时不时附和两声,但若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则是不可能的。
映微有些泄气,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的,顾问行在皇上身边屹立多年不倒,若是嘴巴不严可是不行的。
正当映微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时,皇上就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六公主更是拽着她的手撒娇道:“平娘娘,走,我们一起去捉迷藏!”
映微没法子,只能先陪着六公主他们一起玩。
捉迷藏这个游戏映微先前陪六公主玩过好多次,可谓经验丰富,有她的加入,是愈发热闹。
当天皇上自是歇在储秀宫的。
翌日一早,映微面色又是有几分憔悴,等着诸位妃嫔请安散去后则将小卓子喊了过来:“本宫要你去打探一个人,你敢不敢?”
小卓子原想拍胸脯一口答应下来,可转而一想自家主子都贵为六宫之首,却还这般问他,也不好夸大,只道:“娘娘您只管吩咐就是,只要您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是在所不辞。”
映微道:“本宫想要你去打听打听顾问行,看看这人平素与谁交好,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