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不好意思说,就六公主狗刨式的泳姿也能教旁人?
可见着六公主与十二阿哥一问一答的,两人聊的是兴致勃勃,谁都没有去泼冷水。
皇上当夜自是歇在蔚秀园的,两人背着孩子们又去泡了汤池,重温当初的鸳鸯旧梦。
温热的池水泡的整个人身上暖烘烘的,更是双颊潮红,映微攀着皇上的颈脖道:“……回想上次臣妾与皇上一起泡温泉已是几年前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若是不仔细回想,臣妾压根想不起来自己已经进宫已经七八年了。”
皇上如今正忙着,漫不经心敷衍着。
等着事情完了,皇上抱她回屋则与她闲话道:“……怎么,这是怕自己老了不好看了?朕与太皇太后已经说过,这几年并无选秀的意思,若太皇太后问起你来,你只管往朕身上推。”
映微一愣:“皇上!”
她可是记得历史上的康熙帝那叫一个多子多福,便是到了六七十岁还有孩子出生。
皇上却不愿叫她有心理包袱,只道:“你不必多想,这事儿……与你关系不大,是朕不愿选秀,如今大清已稳,却距离国泰明安甚远,天下未定,朕哪里还有心思选秀?先前太皇太后不答应是因子嗣空虚,如今朕子嗣并不少,太皇太后便也任由朕去了……”
映微哪里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托辞,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下一刻她更是听到皇上道:“这次有许多世家格格陪着老祖宗一起来畅春园,老祖宗的意思是你也是保成姨母,又是六宫之首,也得帮着看看。”
“经大阿哥亲事之后,朕想了许多,什么家世、容貌、长相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明白事理,是太子与她互相喜欢。”
说着,皇上似是有感而发叹了口气:“就像朕这样,忙完公务之后能有人陪朕说说话,聊聊天就很是幸福了。”
映微轻声道:“臣妾也是如此认为,就是不知道太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若换成从前,她可以问问太子。
只是如今,这话由太皇太后问却是合适些。
翌日一早,映微就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不知是昨日舟车劳顿的缘故,还是换了地方没歇息好的缘故,太皇太后瞧着很是憔悴。
映微连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要请太医来瞧瞧?”
太皇太后想着一行人难得前来畅春园避暑,不愿叫众人扫兴,只摆手道:“哀家没事儿,不过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笑着道:“待会儿保成也要来与哀家请安了。”
哪怕光是想一想太子要定亲,她老人家心里就高兴的很。
映微只好应是。
很快觉罗·明珊也过来了,她是个聪明人,知晓紫禁城中能庇佑自己的人并不多,如今太皇太后对她有愧,有心照拂她,她便一日不辍前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再加上她向来懂事乖巧,一日日下来,太皇太后倒真的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觉罗·明珊笑着与映微请安:“妾身见过平娘娘。”
映微瞧见她面上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也替她高兴,可明面上却也不好与她相交过密,只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几人凑在一起说了会话,无非说哪家的格格容貌好些,哪家的格格德行好些……太皇太后也借着这事儿在观察觉罗·明珊,毕竟太子与大阿哥之间的事儿她老人家多少也知道些,可见着觉罗·明珊是真心为太子考虑,心中对她的喜欢愈盛。
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说了会话,太子就前来请安了。
当初软乎乎的奶团子已长成了少年,身形高挑,下巴隐隐可见青色,恭恭敬敬上前给太皇太后等人请安。
太皇太后瞧着太子,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挡不住。
虽说她她老人家膝下重孙众多,可唯有太子是在皇上身边长大,也是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下长大,当即就笑道:“……不是说畅春园比紫禁城凉快多了吗?怎么你一路走来还是满头大汗的?来人,给太子端碗绿豆水来解解暑,不要太冰的,人受热喝冰的容易胃疼。”
觉罗·明珊却站了起来,她知晓自己是外人,便将说话的地方留给太皇太后他们:“那妾身去小厨房看看,免得下面的人笨手笨脚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继而问起太子昨夜睡得可还习惯,吃的可还习惯之类的话。
太子一一作答,言语之中既恭敬又不失亲昵,叫太皇太后心里一阵熨帖。
到了最后,太皇太后直道:“……这次哀家召了好些格格一同前来畅春园,其中缘由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哀家也想过了,虽说娶妻当娶贤,可也得娶一个自己喜欢的才是,以后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强,这次能够前来畅春园的格格们皆是不错的,你若有喜欢的直接与哀家说一声,哀家给你做主。”
太子却是下意识皱皱眉。
大阿哥娶了个尚书之女,怎么到他这儿就变成娶个自己喜欢的就行了?
他很难不多想,下意识觉得是不是映微与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毕竟这些日子连他都知道皇阿玛有多宠十二阿哥,莫不是真如完颜嬷嬷所说,他的那位好姨母打算拥护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想及此,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正色道:“老祖宗,不必如此,您为我挑的太子妃人选想必是极好的。”
太皇太后看着他长大,他那点小心思哪里看不出来?当即虽一口应下,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见太子无意与那些格格们接触,太皇太后也不好勉强,等着太子下去后便与映微说起这件事来:“……这些格格中瓜尔佳氏出身最好,哀家看太子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想娶个高门贵女,可,可他从小被人捧着宠着,半点不知道让着别人,那瓜尔佳氏哀家也打听过了,倒也是个好姑娘,只是性子娇气了些,这样的两个人凑到一起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哪里能过的下去?”
映微正色道:“您说的极是,夫妻之间就该互相体谅,日子才能过的和和美美。”
她也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又知太子如今与自己越来越疏远,这等事儿可不敢随便插话。
太皇太后又斟酌道:“哀家觉得兆佳氏不错,虽说阿玛只是侍郎,却是家中次女,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懂得心疼人,且爱说爱笑的,长得也好看……这样的姑娘只怕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求娶了。”
映微却迟疑道:“只是……大阿哥娶了尚书之女,却叫太子娶侍郎之女,臣妾只怕朝中有所异动。”
朝中上下一个个都是人精,皆盯着皇上如何行事,若太子真娶了兆佳氏,只怕会有人觉得皇上偏心于大阿哥,继而引起朝中大乱。
她能想到的事儿,太皇太后自然也能想到,当即冷冷一笑:“若是如此,是最好不过了。”
“哀家正好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心怀不轨。”
映微正色应是。
太皇太后更是带着映微前去后花园一趟,十来个姑娘们正在花园散步,一个个灵气逼人,欢声笑语不断,兆佳格格更是首当其冲,替这个姐姐斟茶,替那个妹妹拿糕点,将每个人都照顾的面面俱到。
有人见她忙来忙去,叫她歇一歇,她只笑着道:“没事儿的,我们家人多,玛嬷更是年纪大了,我时常在家中照顾她,如今出来这几日,整日闲着也没事儿,你们不必管我,我累了自会歇一歇的。”
甭管什么时候,她说话总是嘴角带笑,那张好看灵巧的面容愈发动人了。
太皇太后与映微站在高处的凉亭中,故而下面的姑娘们并不能发现她们。
映微的眼神又落在了瓜尔佳格格面上,这人模样虽也是不错,却因是一干格格中身份最高的,瞧着有几分倨傲,就连兆佳格格将果子递到她手上,她也不过是淡淡点点头,就像是对寻常丫鬟一样。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心气高的。
太皇太后与映微是一样的想法,略在凉亭站了会就回去了。
回去之后,太皇太后则请了皇上过来说话,与皇上说了这些格格们,更是对兆佳格格褒扬不断。
皇上笑看着映微,想听听她的意思。
可映微却是含笑给太皇太后剥葡萄,并未插话。
皇上这才道:“……听老祖宗您这样一说,就连朕都觉得兆佳格格不错,只是保成年纪还小,又身份尊贵,他的亲事得慎之又慎,就算兆佳格格很好,也得多打听打听才是,叫她与保成多接触几次,朕就怕重蹈大阿哥覆辙。”
太皇太后也正有此意。
等着太子翌日再来请安时,赫然见着太皇太后身边站着位格格。
他乃储君,身边也有些可用之人,虽明面上并未见过这些格格,但背地里却是知道的,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兆佳格格。
兆佳格格并不知道太皇太后的意图,真当太皇太后是召她们前来侍疾的,伺候起太皇太后来十分尽心尽力。
太子却是知道其中的关键之处,心想太皇太后莫不是看中了这人?
他迟疑着上前请安。
太皇太后却招呼道:“……宛如,哀家方才听你说你擅长画山水图,也真是巧了,太子不擅作画,哀家记得他小时候画的竹子像甘蔗似的,正好今日你也在这儿,不如教教太子。”
宛如正是兆佳格格的闺名。
兆佳格格看着太子掩嘴直笑,大大方方道:“宛如不敢在太子跟前班门弄斧。”
说着,她更是道:“我听我阿玛说了,太子贵为储君,身边的先生们皆是博学多才,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教太子?”
太子沉着脸道:“多谢老祖宗,只是今日我还有功课没有写完,跟着兆佳格格学画画,还是改日吧……”
太皇太后依旧乐呵呵道:“今日不成,那就改日吧。”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道:“学业虽重要,但身子更重要,你皇阿玛说了,先前你们在紫禁城里日日紧绷着心神,如今到了畅春园也能松快些,今日就陪着哀家多说说话。”
太子只能应是。
可接下来,太子大多是听太皇太后与兆佳格格说话,若无太皇太后发问,绝不多言。
太皇太后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等着兆佳格格走后,她老人家索性开门见山道:“今日哀家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太子也憋着一肚子火气,这气打从进来后就没褪过,如今是越想越气,只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太皇太后冷哼一声,扬声道:“前几日哀家问你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你说一切都凭哀家做主,如今哀家倒是帮你选了个出来,可你倒好,别说与兆佳格格说话,连个眼神都不舍得给别人,人家兆佳格格回去只怕还不明白今日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太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又气又委屈。
他不明白一向疼爱他的老祖宗为何会为他选中兆佳格格?这几日平贵妃与老祖宗朝夕相处的,难不成真的是她在背后捣鬼?
太皇太后最不喜欢瞧见太子这般模样,好像天底下人都亏钱他似的,却不知道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当即更是道:“也罢,都怪哀家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孩子们的亲事自该有父母做主,以后……你的亲事哀家就不插手了,交给你皇阿玛就是了。”
一见太皇太后真的动怒,太子也吓坏了,连忙跪下来:“老祖宗,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他更是吞吞吐吐起来:“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大阿哥能娶尚书之女,却叫我娶侍郎之女,论理太子妃该比大福晋身份尊贵些的……”
太皇太后看向他,看着这个从小被自己宠到大的重孙,眼里有说不出的失望:“你是觉得兆佳格格出身低微配不上你,还是觉得哀家为了选了这门亲事,是在害你?”
太子愈发惶恐,连声辩解:“不,不是的,老祖宗,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苦笑一声:“你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不是觉得哀家偏心于大阿哥?觉得你贵为太子,自己比大阿哥身份尊贵,所以太子妃的身份也要比大阿哥福晋身份尊贵?”
“保成啊,从小到大,你的吃穿用行皆是一众皇子中最好的,不过你是太子,这般也无可厚非,但你却不能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
“你身为太子,要想着如何多替你皇阿玛分忧解难,要想着如何跟着你皇阿玛学习用人之道,要想着如何关爱你的兄弟姐妹……不是将自己的目光局限于这些小事儿上。”
“兆佳格格虽出身不显,却是德容仪功出众,性子和善,来日若这样的人为后,定会为天下人称赞,可你了?你只看到了她的出生。”
她老人家甚至能想到若真等着太子登基后,眼界会是如何浅薄。
太子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是咽了下去。
他觉得委屈。
很委屈。
从前太皇太后对他是和和气气的,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如今却如此斥责于他?是太皇太后变了,还是说太皇太后受人挑唆,亦或者太皇太后将对他的关爱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到了最后,太子什么都没说,直说了一句:“保成知道错了。”
他到底知没知错,太皇太后一眼就瞧得出来,当即更觉得心里堵得慌,这种感觉就像喉咙卡了一根鱼刺似的,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却叫人难受的很。
当天夜里,太皇太后就病了,病的十分严重,吓得苏麻喇嬷连连去请太医过来。
映微接到这消息时已是翌日一早,匆匆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