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嘴角挂上一丝血迹。
“很好,你……”你够格当青衣三十七楼的楼主。
看见人一俊小伙被自己打出血来,俞灵零还怪不好意思的。
她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又是大喊:“账房我知道你在,你快下来,我把人打了,你看看要赔多少钱!”
“对了,还有门,门也撞坏了,带钱下来,要找木匠修修。”
霍天青话憋回去了。
账房[乙一]终于不装聋了,打都打完了,没必要装聋了。
他两手空空从二楼下来。
“你怎么空着手下来,钱呢?”
账房低眉顺眼:“楼主,咱们没钱了,这楼地段好,花了四十两金,装修请木匠花了二十金,买杂物花了三金,剩下的,你说要用来给大家伙买吃的。”
是哦。
俞灵零想起来的确是有这回事。
她问,“那现在怎么办?”
原本空空荡荡的一个楼,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好几个人站在不起眼的地方,而房梁上就更恐怖了,齐刷刷探出一排头来,窗外更离谱,长出耳朵来了。
账房[乙一]原本沉默着,但在霍天青身上搜出一个[甲·二]的牌子后,他突然笑了一下。
“[甲三七]你才是楼主,作为属下,[乙一]不敢干涉楼主的决定。”
他低头,双手将[甲·二]的小铁牌递到了俞灵零的面前。
俞灵零把小铁牌拿到面前仔细看,仔仔细细看。
她看完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们两个也是咱们青衣楼的啊,早说啊,早知道不用赔钱我就不用控制自己用那么小的力气了。”
俞灵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饿了,但没到饭点。
她想起自己今天一天不是在喊话揽客就是在打架,饿了也情有可原,更何况,就算没到饭点,也可以吃饭啊。
她美滋滋开口,为她如此机智想到吃饭的理由而高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生意,也都是自家兄弟,走,咱们去云香楼吃饭。”
[丙九三]刚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楼里止不住的从各处冒出杀手来,怒上心头。
“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抢占了我[甲三七]的身份,又将[甲二]打伤,你们居然充耳不闻!你们这是要反了青衣楼不成!”
俞灵零这时走到了大门位置,很不开心:“谁是[甲三七],我现在是[甲二]。”
她转身,举着新的小铁牌贴着[丙九三]的眼睛。
“我已经从[甲三七]打到[甲二]了,你还是[丙九三],你好菜啊。”
俞灵零只看见那个站在门边的帮派兄弟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大吼大叫起来。
“你们这群人当真要反!你们想清楚了,总瓢把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这些叛徒!”
俞灵零脑子里本来只想吃饭,看他受刺激的样,突然冒出来“菜狗”两个字,她突然不爽起来,她看看[丙九三]和新的[甲三七],安慰他们。
“你们放心,菜也没有关系的,就算是个小菜狗,楼里也会养着你们的,我们这个帮派是养老帮派。”
“一次打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可以慢慢练上去的。”
这边这兄弟并不理俞灵零,还是吵吵闹闹的。
俞灵零想,他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她将视线转向另一个人。
嘴角有血,听到请吃饭也不笑,还坐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吃饭不积极,这是思想有问题啊!
“是我不好啦,我不该打你们的,我向你们道歉,对不起啦。”
俞灵零往回走,主动伸手将他从地面上牵起来,“云香楼的饭菜好好吃的,我不骗你,地上凉,我拉你起来。”
女子弯腰,白玉一样的脸庞满是歉意,眼神却带着叫人一看就被感染的欢兴雀跃。
她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
她还说,“地上凉,我拉你起来。”
霍天青愣神中,感觉左右手被一股带着冷感的肌肤贴近,合在一起,拉起。
云香楼的饭菜好不好吃,霍天青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对着这个人拔剑相向了。
从他被她拉起来开始……
俞灵零看着面前这个乖乖被自己拉起的人,欢呼一声,冲着云香楼就跑,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就不见了。
“[甲二]……”
——“她刚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现[丙九三],前[甲三七]看着站在原地的霍天青,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听到了。[甲二],趁她现在不在,将这群对青衣楼反叛之意的……”
霍天青看向[丙九三],皱眉。
“看来你没听清。”
霍天青运起轻功往前走一步,突然就到了[丙九三]的面前。
他手中的半截断剑完完全全没入[丙九三]的心脏。
“你……”
“总瓢把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霍天青将剑抽出,快速松开手,手上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滴迸射出来的血。
他看着地面从伤口处喷出血迹的黑衣人,纠正。
“她说她现在是[甲二]。”
第4章 痴等不来的
云香楼的老板和大厨,最近走路都好像乐得在天上飘。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云香楼决定关楼前一天,来个一位大主顾。
“这就是你今日进了我们云香楼却吃不上饭的原因,因为楼里所有的饭菜都要紧着那位大主顾。”
江南之地繁华,更不要说杭州这种鱼米之乡,那可称得上家家户户都藏有几分闲钱。
可云香楼普通一顿饭就要十两银子左右,大宴上百两更是小事。
本来这种走高端线路的酒楼也不会愁没生意,可听云香楼的掌柜说,他们原先得罪了人,只能搬楼子,现在坐落的地址又出了大问题,选在一条小富居民甚多的地方。
“任是杭州这种物阜民丰之地,也不会有谁天天花超出预算的饭费,照顾云香楼的生意啊。”
店小二站的恭敬,语气却一点儿也不恭敬。
“没眼光!大大的没眼光!”
一个青年男子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听着旁边的小二说话,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对着周围的空气指指点点。
“这开酒楼的,怎么就能因为一个客人,就将其他的客人全部都弃之不顾呢?”
他将酒壶居高,任酒液落入喉中,“这岂不就是丢了芝麻捡西瓜了……”
店小二看得直摇头:“云香楼差点关楼大吉了,现在的生意可都是靠这位大主顾一己之力给撑起来的,怎么着就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呢!”
“这么说,今天我在云香楼是吃不上一口热乎饭了?”
“吃不上。不过,客官你可以先用酒垫垫肚子,大主顾不喜欢喝酒,云香楼的酒可以全是客官你的。”
青年摇摇酒壶,空了。
“行吧,今日运气不好,没有饭菜。有酒也成。”
店小二就端着空酒壶下去,很快抱着三坛酒上来。
陆小凤打开第一坛酒的红封时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酒液一进嘴,他就噗的一口全部喷出来了。
“——怎么酒里加了那么多醋!”
再一看,店小二嚣张地坐在对面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往空杯子里倒酒。
“我说,猴精,你往别人酒楼的酒里加醋,是不是太坑人家酒楼了?”
“怎么会呢,我花钱专门请你喝的,别人是绝喝不到这么有特色的酒的。”
陆小凤拍拍另一坛没有开封的酒:“那这里面是酒是醋?”
店小二眼皮都没有抬:“当然是醋。”
好了,陆小凤确定这一坛是酒了。
他单手抱起那坛酒,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陆小鸡?难得请你喝酒,你往哪走?”
“腹空鼓鸣,我带上酒,去交个朋友,如果能顺便从新朋友那里蹭口热乎饭吃就更好了。”
青年转过头来,胡子修得和眉毛一样:“至于你请的酒,太过难喝,猴精,你自个喝去吧!”
一炷香后,陆小凤成功地和云香楼的大顾客交上了朋友。
俞灵零坐在包厢的座位上,听新朋友陆小凤说完了他没饭吃和吃醋酒的小苦恼。
“原来你是因为想吃的饭被我给吃了才来和我交朋友的啊,不过也没关系,陆小凤,你作为我的第一个朋友,今天可以放开肚皮吃,我请你。”
俞灵零心虚地摸了摸肚皮:“谁让我吃的…是有一点点多。”
陆小凤将酒坛的酒倒入酒壶中,难免看到新朋友边上叠的盘子。
那高度,比他站起来都还要高一个头。
店小二打开门,几个伙计顷刻间就把桌面摆满菜。
陆小凤看着面前那个百无聊赖玩弄酒壶的姑娘:“这些,都是你吃的么?”
“是啊!”
“那你吃饱了吗?”
俞灵零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吧……”
理智上,俞灵零知道她一顿饭吃那么多空盘子是很离谱的事情,但是她的肚子没有任何饱腹感反馈到脑子里,只给她留下了丝滑美味的味觉享受。
这就让她每次来云香楼吃饭,都要按照菜单从头到尾全部点一遍。
不知不觉,她就成了云香楼的大主顾。
陆小凤心想,天底下总是有些人身上是有些奇特之处的。
一个姑娘家,饭量大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不要说,这个姑娘,武功高强,还可能是一个杀手组织的楼主。
到目前为止,俞灵零还没有喝过酒,她好奇问新朋友酒的口感:“陆小凤,酒好喝吗?加了醋的话,味道是什么样的呢?”
陆小凤看清了姑娘眼中的跃跃欲试。
“当然是……”难喝至极。
——叩叩。
打开的门口有人合指敲门:“[甲二],有人来楼里,他说要和你谈生意。”
陆小凤的筷子在空中顿了一下。
下一刻,他的筷子插进红烧狮子头里。
俞灵零惊喜站起:“真的?!”
陆小凤听来人声音又低又柔,似乎是在哄着她:“当然是真的。”
俞灵零感动地差点掉下眼泪来。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装修选址青衣三十七楼,结果半个月过去,她只收获了左邻右舍的投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
她都在附近的云香楼吃成了超级vip,可她的楼却一个下单的人都没有!
坐吃山空!
楼里其他人都不理她了!
就连账房看见她都不说话了!
俞灵零拍了一下陆小凤的肩,丢下一句“你继续吃我先去去忙正事”,就兴冲冲运着轻功回青衣楼。
她的眼神很干净,行事也像个小孩子。
就算陆小凤拎着酒上门说要交朋友时她愣了一下,可下一刻,她就真的将陆小凤当成了朋友,请他吃饭,因为饭量太过而有点小小的别扭。
可她运着那样轻灵的轻功,去“忙正事”,也是真的。
陆小凤放下了筷子。
打开的包厢大门,还站着刚刚那个人。
一双筷子夹着红烧狮子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门外那人侧身躲过了红烧狮子头。
却没躲过陆小凤的击出的手掌。
门内门外两人纠缠在一起,红烧狮子头掉在地上时,门外那人的剑被门内那人的双指拦住。
霍天青道:“灵犀一指,名不虚传。”
“可惜了这红烧狮子头,这可是我的朋友请我吃饭的。”
陆小凤口中这样说着,却没有放开霍天青的剑。
他问:“上次见你还是在珠光宝气阁当总管,好端端的怎么就离开山西了,也不知道你在我这个新朋友手下做什么事,这云香楼的花费可是不便宜啊。”
霍天青曾经对陆小凤下过战帖,后来输了,站在陆小凤的角度,霍天青便也是他江湖上众多朋友中的一个了。
“陆小凤,你行走江湖消息那么灵通,不会不知道青衣楼是杀人的生意?”
陆小凤看着霍天青:“就是知道,我才会来。”
“闲事莫管。”
“杀人这样的事就发生在我的面前,不知多少条人命,怎么能算得上闲事呢?”
陆小凤不是初出江湖的傻白甜,他对江湖上快意恩仇的规则是持默认态度的。
可这不能和一个势力将人命明码标价买卖相提并论。
也不代表他在看着花满楼来信,说青衣楼这个杀手组织在杭州光明正大开楼时,心中无一丝恻隐。
他将灵犀一指收回,霍天青也将剑收回。
霍天青看着陆小凤漆黑的瞳:“你随意。只怕是你看不到你想看的。”
陆小凤当然知道自己单枪匹马搅合进里面去,很大可能会变成落魄山鸡,更或者成死凤凰,可他还是对着霍天青笑了一下。
“这话陆某可就听不明白了,毕竟陆某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总归不会是想看刚刚那个请自己吃饭的姑娘,在冷漠无情的买卖交易人命。
于是,他毫不客气就跟着霍天青赶往青衣楼。
俞灵零这时已经冲到了青衣楼。
但她的生意……
来客是一个头上戴着严实黑色帷帽的人,他声音洪亮:“我要杀一个人。”
俞灵零:“好啊好啊,你要杀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带素描画像了没?我们这边的收费是一百两金子一次!”
那人道:“他叫赵刚,在江湖上有‘一刀镇九州’的外号。”
然后又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画像。
俞灵零看着那完全认不出是什么样子的黑白画,咽下正要说出口的对画像的质疑,她将眼神看向站在一旁的一个杀手。
那杀手点点头。
这生意能接!
俞灵零立马大声答应:“没问题,这生意我们接了,客人你先付钱,十天之内保管你看见这个赵刚的脑袋!”
一切流程都很没问题对不对?
所以这一单肯定能成对不对!
陆小凤跟着霍天青到青衣楼门前时,俞灵零看清两人身影的同时,眼眸出现浓重的失望。
陆小凤不由疑惑:“俞姑娘,你站在大门口,是你的正事忙完了吗?”
“没有忙完。”
俞灵零注视前方又长又空的街道:“他说没带银票,出门去钱庄拿钱了。他应该要一会才会回来付账。”
陆小凤自来熟从楼内拿了张凳子,也坐在俞灵零旁边等。
一柱香。
一个时辰。
一个太阳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