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窗户，就看到窗外的金九龄。
“金九龄，你怎么站在这儿不动了，你不是在大扫除吗？”俞灵零看看他手中提着的小桶和拿着的刷子，试探性地去拿，金九龄往后一躲没让她碰到。
没整过大扫除。
没用刷子刷着米浆涂墙过。
想，玩。
铁手肚子里刚打好腹稿，还没开口，就看见那个身着华贵、一脸无忧无虑的女子，把窗子“咔哒”拆下来放地上，袖子随意一薅，整个人从窗口跳窜出去。
——就为了去抢金九龄手里的桶和刷子？
锌灰色的大氅因为主人的动作，扬起几道优美流畅的弧度，酷似高空冲俯瞄准猎物的鹰，又像快乐在湖中戏水的天鹅。
作为曾在无数凶恶罪犯中游走并将其抓捕的名捕，金九龄和铁手都能看出来，面前这个人，内力深厚，招式花俏，但没有任何针对人体要害的杀心。
她的眼神、身体、招式，都只是在告诉他们:我只是要那个桶和刷子！
[乙三]:“楼主你打金九龄因为什么，我们要给你帮忙做什么吗？”
[丙九三]将视线看向铁手:“这里还有一个。”
“不用。”
金九龄的反抗增大了俞灵零的趣味，但她没动几下手，金九龄就把东西给她了。
俞灵零抢到了东西，开始兴致勃勃给墙刷漆，在墙上刷刷刷几下，满意看着上面的痕迹，拎着桶，从窗户口进屋。
铁手看着她踩过卸下来的窗户。
铁手:“……”
魁梧大汉手中抱着一叠案卷，很迷惑，很不解。
甚至有一瞬间阴谋论的想，是不是那桶里的东西有人动了手脚？
俞灵零还记得自己跑出皇宫来到六扇门是为什么。
“我来是找铁手的……”
跑到铁手旁边，她绕了一圈，举着刷子在他背部的深色外衣上一刷！
“铁手，你怎么不讲话了？苏梦枕来我的房间里告诉我说你这边要调查红鞋子的事情，你不讲话我怎么知道后续要干什么？”
铁手是个大块头。
他名声极大。
他武功高强。
他面色毫不失态，声音还带笑意，任由面前的人给自己糊了一身糯米浆:“我手中案卷，具是红鞋子成员所犯，她们杀人众多，让我们六扇门颇为头疼，几天前在地牢，意外发现和娘娘交谈甚欢的那位宫女脚下穿了一双红鞋子成员才穿的绣鞋。”
“我也有，我等了好几天时间她们才做好送给我的。”
“难不成娘娘也是……”
“红鞋子？对啊，我和她们几个打着打着，突然说我可以进她们帮派玩玩，那我就答应了啊。”
铁手觉得这话有点谈不下去了，俞灵零满脑子却还是任务和奖励。
铁手便听到她雀跃之声——“什么时候能开始抓人？不着急的话你等等，我玩玩先。”
“娘娘的意思是，愿意帮铁手将红鞋子中的罪犯捉拿归案。”
“愿意愿意，你等会儿，我马上就玩完了！”
趁着任务还没开始，俞灵零拿起刷子往内墙上刷刷几下，又看着其他空白的地方，把桶里浆糊和腻子的混合物刷的满地图都是。
房间内留下一片狼藉。
俞灵零一路轻功出门，两个杀手紧随其后。
一路踩着雪，铃铛发出清脆响声，雪层被踩踏后合着铃声仿佛欢歌。
俞灵零穿梭在风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她心胸生出一股意气风发来，开始大声唱歌。
金九龄跟在铁手后面。
明明是去抓捕案犯的差事，看着前面那道蹁跹身影，却诡异的回想起当初起的关押美色之欲。
“我是一个粉刷匠——”
“粉刷本领强！本领强~~~”
金九龄脑中骤然出现方才乱糟糟的屋，脚下一个踩空，摔下了屋顶。
第97章 窗边赠铃
脚滑摔下地面的金九龄, 仿佛异类。
因为其他四人听着俞灵零反反复复只有两句的古怪歌词，面不改色，一派淡定。
铁手:办案多, 见识广, 区区乡间小调, 不至于色变。
[乙三]:切换打架状态了！
[丙九三]:不是我老大就勿cue！
青衣楼的所有杀手都知道，一旦楼主开始和人打对手, 那是要提神醒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注意自身安危！
她打着打着，说不定打死的就不只是敌人了！
追随之人的保全心思，俞灵零不懂。
帮派成员机智的活命行为, 俞灵零没发现。
她就只看见铁手往后看金九龄时，眼神有点点无奈和冷淡。
被队友拉低战力的眼神真的太容易让人共情了！
俞灵零跟着铁手的眼神, 给了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给金九龄。
她完全不知道那无奈的心情有一两分是给她的。
金九龄:“……”
更让人尴尬的事都经历过了，本不至于失态。
果然，这个女人太过妖异轻浮, 还是……
俞灵零和铁手等人奔走在堆满雪的屋檐上, 金九龄看着那叮当当当乱响的银铃铛, 将所有和此女相关的事通通回忆一遭，心头有了主意。
想到这，金九龄的脚步轻快三分。
由俞灵零这个对二五仔玩家领头，五人离红鞋子近期的聚集地越来越近。
而红鞋子的人, 齐的是差不多了。
三娘、四娘、五娘, 自公孙兰死后, 一直在京城。
在外的其他四人，二娘刚到京，排行六、七、八的三位, 也在路上。
一是公孙兰身死，伤心的同时需要等齐所有人，先给大家亲亲的大姐报个仇，之后，姐妹们重新说道说道，重新排出谁是众女子里面的大姐。
反正这种排行年年都是这么算的。
而俞灵零这个新的“九妹”，加入时就在京，一转眼直接住进皇宫，更是头顶贵妃金翎冠。
对所有红鞋子来说，最重要的，大概就是她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红鞋子的“姐妹”，而是一个意外发现npc帮派她也可以混进去的无聊玩家。
红鞋子成员们维系着的“姐妹情分”“江湖道义”，不过是她看来的“设定”。
她毫不在意这些人的“姐妹之情”，为正在开启的新任务冲在第一线！
红鞋子几人先前聚集之地，是一处常年空置的房屋，坐落在一条京城中不起眼巷子里。
现在却改成了男子寻花问柳之处。
因为，红鞋子二娘是个花魁。
两个地址俞灵零都知道，但她只去过前面那个。
后面那个她只知道地址。
几人跟着俞灵零来到红鞋子先前聚集的地点，扑了一个空。
[乙三]:“四下查过，没有人藏在这。”
[丙九三]:“这个点被废了。
六扇门就在京城。
红鞋子每年却在京城一聚。
这种踩着死线取乐狂欢的作死劲，要不是够狡猾隐藏自身，早就被金九龄或铁手这样的官府人抓住塞大牢了。
俞灵零说出新地址，这回，换铁手和金九龄在前带路。
几人继续踩着轻功在赶。
被人遗弃的联络点上空，在一行人消失时，只留着俞灵零和两个青衣楼杀手的聊天声。
“还好还好…当时写着地址的字条就夹在五娘送给我的零食里面，不然我怕是怎么都在脑子里找不到下一个联络点的地址了。”
“楼主，这个地址你真的没记错？”
“不知道……”俞灵零的声音传出无所谓的意味，“记错了就记错了，那我就直接问新地点就好了，顶多再等一段时间。”
“楼主英明！”
“英明！神武！”
金九龄:“……”
铁手:有一丝头疼。
贵妃你带着两个六扇门的人，明显就是要去反水杀她们了，又哪里还有机会从她们口中得到红鞋子新的联络点地址？
金九龄是真的被俞灵零和她手底下的人坑过。
铁手是看她说话行事知晓她邪气。
快赶路吧。
真是叫人不知道怎么去理解才好。
转头就来宫里又多弄几回刺杀才大有可能啊……
魁梧的男人跃下地面借力，眼神趋势待发:
这回红鞋子内部有疏漏，机不可失。
冬日，人为了让自己和家人生存或更舒适，常烧碳火取暖。
烧炭时若不通风不透气，本意取暖求生求舒服，在第二天，会变成一家子僵硬的尸体。
一个在碳火旁坐久了头晕的小姑娘，到窗缝边喘口新鲜气，一脸惊诧看着外面轻功飞过的人，一个又一个。
她在心中默数着:一个飞过的人，两个飞过的人，三个……
足足五个，她看清了。
是四男一女。
她不自觉地将眼睛往窗户那一小条缝里探过去。
俞用轻功赶路，赶着赶着总是花招很多，不是薅片叶子揪朵花，就是要转个圈。
再不然，手上拿了什么东西，就要就着武器耍上两招。
没什么杀伤力。
就图好看！
披帛系在手上玩，本来当头饰的银铃铛，逐渐转为手上的玩具。
——宕。
被甩出去了。
挂在……不是，是镶嵌在一扇合上的窗杦底部。
俞灵零曲腿飞下地面，往上跳时伸出手来轻轻朝那地方一揪，铃铛就回来了。
她瞧见了窗户缝后的npc小孩。
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依然表情沉静。
俞灵零:……没带糖葫芦诶。
脚尖点在墙壁上借力，俞灵零整个人犹如浮在半空。
她手一拍，将手上的栓在一块的两只银铃铛轻拍，“小孩，送你了！”
俞灵零向上用力，身体操控自如。
“小孩”被这流风回雪的姿态迷住，情不自禁往前一步。
她贴着窗了。
同在一室的奶妈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连忙上前:“哎呦我的蘅姐儿，外头冷，在这呆一会就可以了，可别被风吹到了，到时候遭罪的还是你自己啊，快，过里头来。”
蒲扇大的手掌一拉，被喊做“蘅姐儿”的小姑娘就被拉到里面去了。
真羡慕啊。
好生自由自在。
早看不到外面的人了，也看不到留着通风的缝了……她远远地朝窗外的世界露出艳羡的表情，伸着手掌挡着喉咙上突然升起的痒。
“咳、咳、咳咳……”
“咳起来了！”奶妈心急抱怨，“蘅姐儿你就不该往那冷的地方去啊，你这回别乱走动了啊！披上衣服…这姜汤先喝着…今晚加床被子……”
冯蘅安静点头:“嗯，我听奶娘的。”
俞灵零不知道有人羡慕她，她跟着铁手，很快就找到了红鞋子成员新的聚集点。
老熟悉了。
是京城的一家青楼。
……
现在是白天，正当中午，离天黑远着。
红鞋子二娘云鬓凌乱，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卧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脸上写满了无聊。
“三妹，说起来，今年咱们红鞋子里多了一个九妹，却少了一个大姐，对比往年，算起来那是一个人头都没有少。”
“二姐，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一人归一人，一命是一命，瞧着数字是一样的，人却如何能是另一个人。”
花魁娘子掩唇轻笑:“三妹你现在说话都带点和尚们的禅机了……”
“谁让三妹入了佛门呢，”穿着一身素净的尼姑坐在床上，地上的佛珠和她虚虚搭盖在膝盖和大腿上的男人衣裳画风迥然，“要是大姐没被人暗算死，咱们今年比往年更热闹。”
她丢掉那件有着青竹纹路的男人衣裳，捡起地上的佛珠。
“这个男人蠢笨，但睡起来不错，就是东西麻烦二姐你帮我处理了，我应下了城东一家小官的法师，等赶过去做做样子。”
“行~去忙吧~”花魁撑着脑袋，“三妹你今天晚上闲了，带我去看看新妹妹……”
俞灵零刚停在楼顶上，歪头迷惑:“呃，我有什么好看的？”
[丙九三]传音请示:“楼主？打吗？”
俞灵零:！！！
“打啊！打怪升级不积极，说明思想有问题！”
第98章 从天而降
铁手放轻脚下力道, 金九龄运行轻功时隐藏身形，尽量让自己不引人注目。
但是，两人耳朵突然听到上方传来巨大无比的一声“嘭”声。
楼顶的堆雪纷纷往下落。
一同落下的, 还有三道因为漫天落雪里无比显眼的人影。
俞灵零带着[乙三]和[丙九三]两个, 哐当一下从顶上砸出三个大洞。
铁手:“……”
金九龄:“……”
什么隐藏身形, 什么放轻脚步，白做功夫。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 从打开的窗口进入楼内。
北方冬日的雪，一开始是一粒一粒分明的，堆厚了堆久了，就变得硬邦邦。大块的雪从高处落在地上上, 发出沉重而又吵闹的声音，却完全盖不住楼内尖叫连连的慌乱和怒火。
“屋顶塌了？怎么回事啊这是！”
“怕不是被雪压坏了, 喊人来扫扫雪，再重新换上新……啊啊啊啊啊！来人啊！”
“什么人啊，大中午的不睡觉在这里吵嚷嚷的, 晚上不用干活是不——”
“啊啊啊啊啊有人拿着刀从窗户里进来了, 救命啊！”
“来人啊, 有人从屋顶进来了！”
“春画妹妹快醒醒，快醒醒，有歹徒进来了，咱们快点找地方躲起来……”
“不知道三位壮士这么大动干戈是要做什么？”花魁娘子从破败的墙边出来。
她看到了最顶上破开的三个大洞。
她身边就是被砍烂的破门和烂墙。
底下尖叫无序的声音也绝不可能绕过她的耳朵……
但她依然丝毫不惧, 笑颜如花, 声音满是女子娇柔, 不闻惊颤。
俞灵零以欣赏的眼光看了一下面前这个女npc的外观和样貌，看完前后左右转了圈，没发现有什么红名。
“我应该是没有找错地方吧……”
她友好地朝面前这个一看就是剧情引导npc的女子笑:“你好你好, 我叫俞灵零，我应该没有吓到你吧？我来这里是来找人的，请问你知道这里面有谁是红鞋子的成员吗？”
花魁·红鞋子二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