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柔可信不过林太后找来的太医,连忙推辞道:“臣妾估计是中午贪凉吃冰鉴的缘故,等回宫如厕一下就好,不劳烦太后娘娘了。”
秦玉柔既然都这样说了,林太后倒也没有再留她,让真儿好生带她回玉楼阁休息。
等两人一走,林太后嘴角的笑再也隐藏不住,问道卢秀:“你亲眼看着安嫔将那茶水喝下去了?”
卢秀点了点头:“的的确确咽下去了,还喝了三杯。”
这茶里下药是先帝的一位西域美人所有,听说当时受宠的丽妃就是因为这个才一直难以有孕。后来被林太后一直藏着,要不是棠喜莫名其妙死了,她也不会直接下这一招。
“娘娘,您看安嫔抄写的这经书……”卢秀捧着厚厚一沓纸,指着那字,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明德宫会写字的宫女的字都比这个好看。
“碍眼,收库房里去。”林太后起身去逗自己的鹦鹉,嘴角上扬,可见这歪歪扭扭的字大约没让她的心情变差。
第32章
日头实在又辣又毒, 主仆两人走得很慢,一路回到玉楼阁后,秦玉柔迫不及待地扎进茅厕, 并让真儿去找洛太医来。
洛青,年纪近四十岁, 是他爹在太医院安插的人, 很快就通过把脉知道秦玉柔身体处于极为虚弱的状态,不单单是腹泻那么简单。
秦玉柔又让真儿把去之前服下的解药拿给洛青, 他拿水化开后左看右看,摇头晃脑地赞不绝口:“此药甚妙,甚妙, 里头都是大智慧啊。”
真儿在旁边急得团团转:“您可别妙了,该怎么治,娘娘她怎么浑身没力气。”
秦玉柔在腹泻一通后便感觉全身力气被掏空, 全身上下的血凉了一般, 这会儿都觉得动一下手费劲。
“娘娘不用担心, 您应是服了能让气血两亏的药,也就是与滑胎药差不多的功效。好在您这解药里的大量名贵药材有滋阴补阳、强身健体的功效,两厢下来会让人疲乏,身子可能有些亏损,臣这就帮您开药调理。”
躺在床上的秦玉柔长舒了口气,但转眼一想,这回原本该出大事的,若不能随了林太后的愿, 可能还有下一招等着她。
她拍了拍床, 让洛青和真儿都凑近些,小声说:“旁人问起来就说我病得厉害, 上吐下泻,气虚气短得下不来床,还有啊……那病案也需往严重了记录。”
洛青也明白,安嫔这次怕是被人下了药,再说他听命于秦家,此事倒也好办。
之后秦玉柔便觉得困,后面的事情都交给真儿去办,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既然是秦相都认可的医术,到底没的说,洛青的药方喝过两副之后她的力气便慢慢恢复过来。这事发生的突然,秦玉柔也清楚林太后那边的茶水早就处理干净了,无处取证,只好让玉楼阁的人都不要声张。
“娘娘,相爷那边也不说吗?”此事关系到林太后,他们娘娘这身子貌似也伤了,严萍怕日后秦相怪罪他们这些照看之人。
“爹那里我来说。”秦玉柔糊弄着。
她躺在床上,心想那是肯定不能说的,说了不就直接会让他爹和林太后对上了,搞不好还会让秦家觉得背后有皇帝操纵的影子。
“娘娘,您别怪奴婢多事,咱们是不是有些太委曲求全了。这次您幸亏是吃了解药,不然恐怕是一辈子都难有孕。”其他人退下后,真儿悄悄说道。
洛青开的药要连喝半年,并且观察葵水的情况进行调整,真儿一时觉得这后宫确实太过凶险,不可一味忍让。
秦玉柔倒是没有想到要孕育皇嗣这一步,毕竟历史上秦家这入宫的女儿也没有后代,现在还是活着更重要些。
“虽然没有反击,但是眼下便有理由不去请安了,拖她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调查,其实也还好。”秦玉柔惹着苦把药喝下。
她的眉头凝成一块,真儿立马递上一块蜜饯,见秦玉柔这是真不打算回击,憋闷得不行。
她们两人一起长大,秦玉柔太了解真儿的脾气了,定是心里替她打抱不平,她摇着真儿的胳膊:“好啦真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她是掐准皇帝不在的时候动手,也没留下证据,咱们到底无从查证。”
真儿蹲在床边,脸上都气鼓鼓的,手上做着打人的动作:“我不甘心,我好想给卢嬷嬷套上麻袋打一顿。”
秦玉柔被她的话笑到了:“怎么我听着你真正想打的是林太后。”
屋里没有旁人,真儿也就大胆起来:“奴婢不敢,但是太后身边的人您随便点,奴婢今夜就动手。”
秦玉柔思索着,光躲着确实也不行,她可不想一直引颈受戮。
“就算你功夫好,也有被发现的情况,你这样……”秦玉柔给真儿支了一招。
“娘娘您的意思是……装神弄鬼?”真儿睁大眼睛。
“嘘,小声点。”她捂住真儿的嘴,古人多少心中有敬畏,吓一吓应该能让某些心怀叵测的消停些时间。
“娘娘好计策,我晓得了。”真儿一笑,领命下去。
于是明德宫后来几天一直闹鬼,听说夜深时候总是听见奇怪的婴儿啼哭声,梵音殿的和尚连续诵了三日的经才消停下来。
真儿这几日早上当值总是来得晚,结果严嬷嬷教训她的时候她还在笑。
她迫不及待地跟秦玉柔分享:“娘娘啊,林太后连着几日夜里都不敢合眼,真快变成老巫婆了。”
秦玉柔笑着听真儿称呼当今太后为“老巫婆”,转眼一想,惊道:“不过叫你每日三更去吓一吓,你还蹲房顶往里面看了?”
真儿叉着腰:“宫里那些侍卫笨得要死,发现不了我,我每隔半个时辰就哭一声,吓的她连床都不敢下来,该是有多害怕。”
秦玉柔挑眉,就林太后下的这两回药来看,从前必是轻车熟路的,怕是手下有不少亡魂和不平事。
“陛下马上就要回宫了,此事到此为止哈。”秦玉柔即使不喝药也总喜欢摸两块蜜饯吃,吃完才肯重新躺下。不得不说,一报还一报,她心里也畅快不少。
李珩回宫之后自然也知道了秦玉柔生了大病的消息,本来想看她又用了什么把戏,结果进门一闻见药的味道就猜了出来。
秦玉柔心想自己才是病患,怎么李珩一见到她脸直接煞白了。
“谁给你下的药?”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皇帝怎么这么确定旁人给她下了药,然后听见皇帝又问了一遍:“这药里面有治小产后宫寒的草药,朕熟悉得很,你没事吃这种药,谁下的?”
秦玉柔这时候才想起来,相传皇帝的母妃就是因为小产后身体虚弱而死的,怪不得他记得这么清。
她知道自己不说大概皇帝也会去查,于是将那天大概喝茶的经过说了一下,然后还补充道:“臣妾并没有怀疑太后娘娘的意思,只不过在这玉楼阁内能入臣妾嘴里的食物,应该还是能保证没有那药的。”
李珩听着她分析,瞧着也没有刻意去埋怨谁的语气,顿时心上有些堵得慌。他想起高鸿说起前几天林太后夜闻儿啼声而做法事,这是作恶多端,夜里都不安生。
“秦相他知道了吗?”
秦玉柔摇摇头:“这事臣妾没有让人声张,毕竟臣妾爹那个性子您也清楚,万一让他知道了,肯定会替臣妾追究的。”
李珩有些惊讶:“你难道不想追究吗?”
这是要挑拨?秦玉柔思考了一下说道:“怎么说呢,臣妾原本就不可能生下孩子来,如今身体还算康健,这么算下来其实损失不是很大。”
“什么叫原本就不可能生下孩子来?”
四目相对间,秦玉柔发现李珩的眉见带着愠气,可是他在生气什么?
愤怒的人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知为何,遇到秦玉柔的问题,他总是脱口而出一些……他控制不了的话。
李珩别开眼:“安嫔你别忘了,朕可是承诺给秦家大皇子的,你就是再不想生,这件事情都不可能因为你的意愿而改变。”
李珩搬出了他与秦丘之间的约定,却发现秦玉柔双目无神地坐在床上,半晌后不可置信地问道:“您刚刚,说了什么?”
她眼睛直接瞪圆了,承世帝这么多年无所出,难道就是等待……她看着自己平平的腹。
李珩一看秦玉柔这副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事秦丘估计瞒着他这女儿。
与此同时,秦玉柔感觉到一阵混乱,她实在想不通一国皇帝是如何能忍下这种无理的要求的,试想皇帝每次看见她就想起屈辱的承诺,她怕自己根本没命生……好像历史上确实是这样的。
李珩轻咳一声:“你爹没有跟你提起过?”
他要是说了,秦玉柔就是逃也不会进宫的。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她只想着进来凑数,只要她不犯错就万事大吉,现在知道了原委,她觉得就算自己拿着剧本也改不了结局。
李珩见秦玉柔一副出神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该怎么办,秦相前几天还催促朕,问朕怎么还没有半点动静。”
秦玉柔伸出手去挡在李珩面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大脑飞速运转着:“这件事,容臣妾冷静冷静。”
李珩看见她卷着被子转过身去,瞧着似乎受到了蛮大的惊吓。他本也没想久留,不过是来看看情况,从房间出来后闭上门。
林太后用药的事情到底不光彩,既然秦玉柔不想追究,李珩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后来又听说小儿夜啼一事可能和真儿脱不了关系,于是他便在此事上加了把火,让钦天监用星宿之说将林太后“请”到了道然寺去,也算是给秦家的交代。
几天后,秦玉柔觉得不能再躺下去了,不然背上就该起痱子了。想起自己那三遍法华经,生怕林太后离宫前会想起来,赶紧开始抄。
只不过她总是走神,抄着抄着就开始想怎么破局保命。她取了一张纸,将所有人的关系和立场都摆上去,勾勾画画起来。
李珩在桌案上批阅奏折,一抬头就看见秦玉柔在那里抓耳挠腮,场面有些好笑。
“你在担心什么?”
秦玉柔拿着自己画的人物关系图走过来,跟他讲林太后的想法,她爹的想法还有……皇帝的想法。
李珩看见了纸上写的“柳”,秦玉柔想去涂掉也来不及了,反正之前她也当着李珩的面说过一次,陈述事实总不能不能不顾事实。
她只好小声替自己辩解:“这又不是臣妾刻意打听的,是有人非要说给臣妾听的。”
李珩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发现秦玉柔真的清楚地知道每个人的想法,所以她平日里看似轻轻松松,实则也是如履薄冰。
她拿着笔在“皇子”上画了个圈,商量道:“臣妾想了想,要不,陛下您对外说臣妾有孕了吧。”
闻言,李珩的朱笔直接划了出去:“你说什么?”
秦玉柔拿着笔将“秦丘”、“皇子”和“谣言”勾画出来:“既然臣妾的父亲催促您了,总不能半点甜头都不让他看见,而且前段时间还有谣言说天降神罚,皇室无子的传言,若臣妾有孕了,这说法自然不攻自破。”
她清清嗓子,又道:“再就是,臣妾想演场戏啊,若是臣妾怀孕了,臣妾就开始称病不外出,到后边胎没了身子弱便可以继续养病。”
李珩的眼神越来越冷厉,秦玉柔及时打住。
“臣妾只是同您商量,如果臣妾有孕,对您来说也是好处大于坏处,臣妾的父亲和大哥也会对您更忠心,而且胎没了再怀胎就需要时间,这一前一后起码可以寻出半年的时间来,到时候便可再行谋划。”
秦玉柔见李珩直接把毛笔挂到笔架上,他的眼睛也十分危险不善,她赶紧跪下,不知道自己哪句又踩到皇帝逆鳞了。
“胎没了?你这是咒朕没孩子!”
秦玉柔吞吞吐吐,小声嗡嗡:“皇上您要是想要孩子的话,不该来臣妾这里啊。不过等臣妾假孕了,若是其他姐姐妹妹这时候怀上了,臣妾的爹也拦不住。”
不知为何,秦玉柔只觉得眼前的皇帝更气了,脸拉得老长。
“你是在故意气朕吗?”李珩的靴子停在秦玉柔面前。
她哪里敢啊,赶紧反驳:“臣妾愚钝,只不过是想了个法子出来,若您觉得不合适便罢了。”
这法子说来的确是气人,不过李珩看着秦玉柔画的那张图,想要当下就有个孩子,假孕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但你要知道,假孕这事情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谁也保不住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