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柔心想也是,但是她既然知道了,不管又觉得有些不安。
“你还是去吧,自己小心些,我没事,魏太医在这呢。”
真儿拗不过她,一步三回头后匆匆跑出了庆元殿,想着再慢点的话沈夫人怕是已经领着自家姑娘出宫了,这有什么好盯的。
结果,就在她往御花园跑的时候,碰见了皇帝。
刚刚皇帝不是还拉着自家娘娘的手,怎么一转眼出现在这里了。
真儿心想这也不是秦玉柔交代的事情,便跟在一队宫女身后在御花园里收拾着东西,期间还碰到了丽嫔,她神色有些匆忙般离开了御花园。
真儿都没管,寻了半天才瞧见沈夫人在同旁人说话,身边却不见沈清。
怎么人还分开了。她带着疑惑,一路打听着越走越偏,隐约看见一人的袍子,躲好后再看居然是周寻。
皇帝在这里?
大白天飞檐走壁有风险,她只好绕开周寻,穿过一个宫殿后被上面的字所吸引。
东宫。
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听到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这就不对了,皇帝没有立储,东宫自当没人在,如今也过了清扫的时辰,怎么会有人。
她从门缝悄悄看向里面,居然看到了沈清,她正在东张西望地往里面走。
真儿略一思索,沿着宫墙走了半圈,终于找到适合翻越的的地方,借力上墙后轻声落地。
“你不应该来。”皇帝清冷的声音传来。
真儿躲好,原来皇帝离开玉楼阁是同旁人有了约。
“阿珩,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些在暗中窥视并出手袭击的,只可能是秦相的人。”
真儿听到的这句的觉得脑子嗡嗡的,她这不单是直呼皇帝名讳的事情了,这称呼有些过分亲昵了吧,而且怎么和他们秦家还扯上关系了。
“你受伤了?”
真儿扁扁嘴,原来这皇帝对谁都一样,谁受伤了都要担心下。
“背上受了一箭,已无大碍了。”
但李珩还是有些不放心:“朕改日派魏烛去沈府,让他给阿雪你瞧瞧,那调养的方子或许也得改改了。”
阿雪?不是姓沈名清吗,难不成是小字。
这两个人竟然互道对方小字!那可是帝王小字啊!
“今日一见,那安妃果然倾国倾城,阿珩你对她……”
正听着,真儿发现背后有声音靠近。趁他没出手之前,真儿一个闪身后立马踢过去。
两人一交手,双双惊讶。
周寻看着真儿,再看向远处那两人,忽然有些慌了:“你怎么在这里?”
真儿直接一个扫腿过去,连上一个侧摔,生生将周寻撂倒在地。
见人倒地不起,她立马开跑。到时候皇帝追究就追究,她得先把消息递给秦玉柔才行,而且要想活命,还是得靠她家娘娘护着。
第44章
真儿头也不回地翻墙出去, 留下惊愕的周寻从地上爬起来,瞧见踩着金靴的李珩走了过来。
“让人跑了?”
周寻赶紧跪下:“属下无能,那小子耍阴招。”
“小子?是太监?”
周寻抿了下嘴:“看打扮是太监, 不知道是何人。”
李珩冷色道:“去自己领罚吧,如果还有下一次, 你这统领也不用当了。”
周寻领命, 没有办好守卫的差事,这顿罚他领得不亏。
真儿揉着裙摆上的红砖印子, 正是午间,一路上没什么人,她没有直接回庆元殿, 而是绕到御膳房吩咐他们准备红枣粥,这才折返。
若是到时候周寻把她供出来,她就先拒不承认, 说别人带着假皮假冒她。
庆元殿中, 严萍刚给秦玉柔喂完水, 她现在喝水也很滑稽,只眼睛用着力,她回去高低要制作一根吸管,以备不时之需。
真儿回来后清了清嗓子,示意秦玉柔屏退周围的人。
“本宫要休息了,都出去吧。”
严萍领着人一下去,真儿就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这才把刚才看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周寻看到你的脸了?”秦玉柔着急地梗着脖子腿上乱扑腾, “还碰上其他人没, 我不该让你去的,怎么偏生沈清见的人是皇帝。”
这样想来, 这两人在御花园的时候确实眉来眼去的,她本以为是因为是沈清长得像柳明雪的缘故,结果这根本就是认识。
真儿挠着头:“周寻看到便看到,我听到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还能被砍了脑袋不成。”
擅闯东宫还偷窥皇帝私事,就算律法不会下死招,但皇帝肯定不会放过她,而且也会怀疑背后的玉楼阁和秦家。
“皇帝就是什么好人了?我瞧着陛下与这沈姑娘大概已通了心意,不然怎么能互道小字,还偷偷摸摸见面。这么一想真的有可能,就话本子里说的外室那种。”真儿冷哼道。
外室……秦玉柔福至心灵,似乎一切都串起来了。
太后觉得沈清像柳明雪,沈清还知道很多前朝的事情,沈清还和李珩关系近,她的小字叫“阿雪”。
所以,这沈清分明就是柳明雪啊!
秦玉柔的手一下拍在床上,激动得很,差点牵动伤口。
“怎么了娘娘,您是发现什么了吗?”真儿探头过去。
秦玉柔望着她一笑:“我发现了救你的办法。”
皇帝要是敢动真儿,她就用沈清是柳明雪的消息要挟他,但事情不能做绝,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帮皇帝迎柳明雪进宫,这样皇帝应该就不会追究他们秦家了。
不过这都是后招,眼下还是让真儿咬死不承认得好。
“你从现在起哪也别去,就在这里守着,若问起来,就像你说的,只去过御膳房,什么也不知道。”
真儿点头,叹息他们娘娘多好一人,皇帝真是瞎了眼去喜欢什么阿雪阿雨的。
“对了,你去找块帕子来,垫在我脖子后面。”
真儿瞧着丝绸枕上一块黑色的污渍,那是秦玉柔流的血。
这件事做完后,秦玉柔犹觉得不够,让真儿开开窗散散气。
“风凉,这不妥吧。”
秦玉柔心想自己占着皇帝的房间,若再惹人不快就不好了,还是执意让真儿打开。
惊惧之后,药效也上来了,秦玉柔本就有午睡的习惯,便缓缓合上了眼。
李珩刚进门便察觉木窗都开着,顾及到床上躺着人,便问一旁照看的真儿怎么开着窗。
真儿低着头:“娘娘说透透气。”
李珩让她先关上。
他走到床边,发现秦玉柔的头躺在一块手帕上,那片血迹被遮住了。
前段日子暗卫就报柳明雪遭人暗杀的事情,她今日直接进宫来,是心有余惊,而且她手上的影卫无缘无故折了好几人,她怀疑都是秦家所为。
他已经派人去调查,但是结果他已经可想而知。
秦玉柔,朕该拿你怎么办,拿秦家怎么办。
真儿领命后将木窗一扇接着一扇地关上,手拿起其中一根木棍时看见了窗下的周寻弓着腰,他一见真儿便立马直起腰板。
两人没有说话,真儿甚至还笑了笑才合上窗户。
秦玉柔来庆元殿本就是事发突然,等能活动的时候,自然得回自己玉楼阁去。于是她醒来后便由真儿扶着,试着坐了起来,但仍是不敢活动脖颈,据真儿比划,那伤口足有三指长。
一片小小碎玉竟有这么大的威力,她的手指停在了绸布前。
“陛下呢?”
真儿回答道:“应是在御书房,这会儿觐见的大臣们好像都走了,娘娘要寻陛下来吗?”
她要告辞怎么好让陛下来见她,当然得自己过去。
“他既然回来了,哪一点没追究你的事?”
真儿摇摇头。
这就很奇怪了,要么是周寻没说,要么是皇帝憋着大招,但无论怎样,眼下不追究总归是件好事。
真儿搀着秦玉柔,她慢慢往前走,走姿滑稽,门前庆元殿的宫女都似乎在憋笑。
秦玉柔心里苦,但估计有人比她更惨,那林妩应当是进不了宫了,甚至之后嫁入高门都难。
想着想着,眼看就要走到御书房了,秦玉柔竟然来了个平地摔。
“哎呦!”她一时不知道去捂住脚还是去捂住膝盖,最后把手放在了脖子上。
“真儿,真儿,伤口裂开没!”她急得含着泪,院子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围了上来。
真儿盯了会儿见血没有渗出来才松了口气,准备把跌倒在地上的秦玉柔揽起来。
秦玉柔仍挺着脖子,像是一只不敢转头的白天鹅,小心翼翼地借力起来,但是悲哀地发现脚好像扭了。
“疼疼疼,真儿,我脚疼!”
她今日这血光之灾实在有些多。
这番吵闹自然也惊动了李珩,他推门而出,见院子里的人乌泱泱聚在一起。
“怎么回事?”他一过来,其余的人都转过头去低下头,只有秦玉柔抬着头。
她眼里被疼出来的泪还在打滚:“臣妾,臣妾……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
还是平地摔。
李珩扶着额头:“能走吗?”
秦玉柔试着拿右脚沾了沾地,一股锥心的疼从脚踝蹿了上来,她扯着苦笑:“走不了。”
她觉得李珩的语气冷冰冰的,难道是见了柳明雪的缘故?
对了,柳明雪跟皇帝说秦家要杀她呢,那现在李珩当然看自己不顺眼。
她扶着真儿,整理了下情绪,试图将眼泪全都憋回去:“臣妾是想去跟您说告辞的,臣妾的血已经止住了,想要回玉楼阁。”
这里毕竟是皇帝的寝宫,按照规定只有皇后能留宿,她可不想被有心人再构陷出想要当皇后的传言。
“就你这样,走得回去?”
她原本也没想走着回去,那一路上不久成了宫人参观的小丑了。
“臣妾想叫个步辇。”
后宫嫔位以上可以乘坐步辇,但在这种生产力下制作的步辇,就是人力抬凳子,上下左右来回晃来晃去,连庄妃那种喜欢彰显身份的都很少坐。
“朕还以为你想借着崴脚留在庆元殿呢。”
哈?
秦玉柔满眼不解地小声问皇帝:“臣妾留在庆元殿除了外面多些流言蜚语,有其余的好处吗?”
李珩脸一阵抽搐:“没好处。”
对啊,没好处她难道要崴脚故意伤着自己不成。
“给安妃叫步辇。”李珩吩咐庆元殿的太监。
秦玉柔既然已经到了院子,便没有再回房里的道理,她也不挑,指了指水池边,便要真儿扶她过去坐下。
她抬着一只脚,一蹦一跳的,不想身后还跟着个跟屁虫。
糗死了,这皇帝公务繁忙就去忙,跟着她做什么。后来她想,都跟着了能不能大方一点抱她过去,不抱就打哪来回哪去啊。
秦玉柔就这样费劲巴力地坐到了池边,气喘吁吁的时候都没忘记说:“陛下,您这院中应该搭个凉亭,再不济搭个石桌才是。”
李珩想起秦玉柔在秦家的院子,再瞧自己全是花草池鱼的院子,确实单调了些。但是身为皇帝,他需要的是足够庄重,而不是花里胡哨。
“你的院子有就行,评头论足旁人的作甚。”
没情趣还不让别人说了,秦玉柔噘着嘴:“可玉楼阁也没有凉亭,建一个?”
李珩冷着腔调道:“今年不行,除非你想吃参奏。”
今年天灾人祸多,自然国库空虚,若这时候铺张浪费,确实会被口诛笔伐。就算她真的想建,她爹估计会第一个出列拦住她。
不过皇帝怎么又这么好心提醒她,嘶,总觉得皇帝人没坏心眼怎么办。
“对了,东平侯府那世子已经下狱,东平侯估计也快挺不下去了。”皇帝忽然开口道。
秦玉柔就知道她爹一出马,一个顶过仨,但她还是有些担心:“臣妾有个请求不知道该不该说。”
“请求?你且说说看。”
秦玉柔抬头:“此案结束后,臣妾希望您派人将那日跳河的女子送出华京。”
李珩淡淡问道:“你是怕她被人嫉恨?”
数百年的侯府,有些附庸在所难免,再就是流言蜚语还有那些痛苦的回忆,秦玉柔有些话不好说出来,只道:“很多原因,但是也要问过人家姑娘,她那日存了寻死的念头,臣妾最怕她无论去留,都会再想不开。”
但离开,或许才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李珩肃然看着她,本以为萍水相逢救一场已经是秦玉柔已经是能做到的最多,结果她连往后的路也想为这女子铺一铺。
门口停了一架步辇,秦玉柔起身,真儿替她整理了下衣摆,她准备跳着过去。
一瞬间熟悉的腾空感再次袭来,秦玉柔一点准备也没有,脖子僵着,手一下抓住了抱她之人的脖子。
“陛下?”她心底忽然有生出一种紧张和无措感。
她此前希望皇帝能抱她到池边,但是如今真抱了,她又觉得很慌张。
李珩低下头,忽见秦玉柔的双颊有些红,眉心一跳,将她往上抱了一下。
“抓牢。”
或许是离得有些近,秦玉柔贴着他的胸脯,隐隐觉得那声音有些哑,好听到有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