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抽离,却被李珩紧紧握住。
“朕不是一个性格像你一样活泼的人,需要你多担待些。”
这李老六挺有自知之明的,秦玉柔立马接道:“彼此彼此,臣妾性格太活泼了,也请您多担待。”
她说完后觉得这话挺奇怪的,像是结婚誓词一样。他们刚刚还一迎一合,简直就像是一对情侣要迈入婚姻殿堂时的发言。
两人的手原先是握在一起的,李珩在放下胳膊之后才松开,
她不说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冷了下来,不过丽嫔却没有闲下来,带着人进来给李珩喂药。
李珩被扶起来,秦玉柔便缩进被窝里躺尸,听见丽嫔问一个人病情的问题。
听声音来人不是魏烛,昨晚皇帝吃了那解药,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秦玉柔仔细听着那太医道:“病人现在气血两虚,隐隐有些发热,如今用药上得多加小心才行,臣瞧着陛下这胸口的伤怕是伤了脾脏。”
受伤流了那么多血,天天吃不上几口饭买当然会气血两虚,另外伤口可能发炎了,所以会发热。如果皇帝平日身体好也就罢了,可这皇帝本来就是三天两头生病,如今若是得不到好的治疗,毒药好解,就怕脾脏之伤不好医治。
秦玉柔做着逐句理解,这丽嫔来八成不是给治病的。
“依着您看,那药还需吃多久?”
好家伙,这么不忌讳的?
“当时说分四次,如今已经三次,至多后日,病人应当就……”
那医者被送走了,丽嫔重新折返回来,让人将李珩扶起来喝药。
李珩先发制人地睁开眼,挣扎起来:“你敢!”
丽嫔让人将他按好,手上搅着药:“陛下听到了?听到了就更得喝了。”
“滚!”李珩咽下一口后直接吐出来。
丽嫔假惺惺道:“您怎么又来气了,这是药。”
李珩边咳嗽边疯狂地推开丽妃:“朕的头好痛,你给朕滚出去!”
说完之后咳嗽得愈发厉害,丽嫔看了眼身边的太监,他拿着碗给朝李珩嘴里灌了过去。
李珩推拒着,却推不开,只在最后时候破口大骂:“毒妇!”
丽嫔擦着手上的药汁,冷冷地看着这片狼藉。
“陛下怕不是已经疯了吧。”
李珩捂着头,一副头痛欲裂的表情,就在这时柳明雪走了进来,见李珩醒着,道五王爷来了。
秦玉柔在被子里一愣,难道是已经准备好了?
李珩大喘着气:“他来做什么,朕还没咽下气呢,都给朕滚!”
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李珩闭着眼轻轻咳着,显然刚才的表演太过用力,咳嗽一时间停不下来。
秦玉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陛下没事吧。”
饶是知道李珩大约有装病的成分,但听到他低哑的怒吼和不停的咳嗽时还是揪心不已。
这可别直接把人气死啊。
李珩缓了好久才平复下来。
“您这是在逼五王爷吗?”
又是辱骂推拒,又是不见五王爷的,让人知道他知道那药里有问题,知道他对五王爷不满。想明白这一点后,秦玉柔便觉得皇帝这招逼得好,再不逼一把,他这营养跟不上、治疗也跟不上的,身体可能会先垮。
李珩点头:“还有旁的原因,他们给朕服用的药是会致使人情绪大变直至疯癫的,朕若不表现出一点来,怕他们会有所怀疑。”
“当皇帝可真是难啊。”还得有演技傍身才行。
秦玉柔盘腿坐起来:“需要臣妾再帮您揉一下头吗?”
李珩摇头,他现在没有那么头痛,不过腹中恶心得紧。
“那您昨晚服过解药之后感觉怎么样?”
那解药确实很有用,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不少,头也没有那么昏昏沉沉。
“有用。”
秦玉柔神色间带着一丝小骄傲:“这就叫有备无患,陛下身为帝王,身上更应该多带点这种药。”
李珩看着像小兔子一样雀跃的秦玉柔,觉得她才是最大的解药。
于是秦玉柔又拿出一颗解药来,本想递给李珩吃,谁知道他不伸手。
“朕胳膊疼。”
秦玉柔想起刚刚李珩和那太监之间的推拒,但该是那时候伤到的。于是她只好将那药递到李珩的唇边,轻触唇峰后将它推入李珩嘴里。
生病人的嘴唇都好烫啊,还软,不应该是干裂的嘛。
“又在看什么?”李珩也盯着她,“不会是对朕有所图吧。”
秦玉柔一个激灵,双手举起以示清白:“臣妾没有。”
李珩冷哼:“为什么小柔儿没有,是朕哪里不好吗?”
这是李珩第二次如此喊她,秦玉柔有些震惊,这皇帝不会真的开始神志不清了吧。
她赶紧伸手探过去,额头和脸确实微微发烫。
“朕还是希望你对朕有所图的。”
嘶,这皇帝是烧糊涂了吧。
秦玉柔按住李珩:“陛下您要不要喝水,臣妾觉得您有发热的症状。”
“是那药起效了,朕想睡会,过来。”
秦玉柔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喝点水好,但是怕打草惊蛇,于是缩回被子里,又成了李珩怀里的木头。
不是,皇帝睡就睡,她为什么一定要陪着?
——
因着早上的事,丽嫔午后又端药来,高鸿拦着她不让进。
“丽嫔娘娘,这药一日服两次,您怎么现在来了?”
丽嫔无所谓地道:“陛下每次都喝不完,药效怎么能上去,一日多喝几次才能有所成效。”
秦玉柔缩在被子里,听着她这颇为强词夺理的话。
高鸿还要拦下,结果柳明雪说他已经年老糊涂了,让他回去休息。
这已经是柳明雪第二次出手保住高鸿了,看来她真的是我方卧底。
丽嫔一进来便让人扶起李珩来,李珩昏睡着不肯张口,丽嫔便让那小太监用力点掐住下巴。
汤药一点点灌下后,李珩这才睁开眼,见自己的身子被箍着,立马挣扎起来,将那汤药打翻在地。
“你……!咳咳咳,想弑君吗?滚,都给朕滚!来人啊,来人!”
看来他早上逼迫的效果很好,这就等不及了。
“来人给朕拿下她!”李珩一会儿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一会儿撕扯着头发:“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
说着说着,嘴里咳出血来,狰狞的面容也平静下来,嘴唇被血染得殷红,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柳明雪道:“你太着急了,你就不怕到时候陛下留着一丝清明,将你做的事情都说出来?”
丽嫔冷哼:“说了又怎样,他现在这个样子,有人会信?”
秦玉柔觉得丽嫔这人真的好疯,从前她怎么没有发现。
丽嫔又说道:“陛下已经连着七日不上朝,宫里的消息也是越来越难控制,英国公已经要闯宫来看陛下,再不动手,更是要被发现。”
“再喝一副药,陛下这身子应当就撑不住了,要让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毙而亡。”
第60章
丽嫔几乎是癫狂着扬长而去, 只留下柳明雪还留在床边。
李珩咳嗽了两声后才重新从“昏厥”中缓过气来。
“你可还撑得住?”柳明雪问道。
“阿雪。”李珩重新恢复神思,一脸冷峻,声音低哑着:“让高鸿给御林军传消息, 宫门该落锁了。”
宫门落锁代表着皇体有损,九门戒严, 无诏不得进宫。秦玉柔躲在被子里, 光是听到这个词都有些紧张。
那旁柳明雪看着李珩嘴角的血,拿出帕子来, 但是李珩没有接。
“这样就好,朕越是虚弱,他们越是嚣张。”
柳明雪紧紧握住帕子:“朝廷如今一团乱, 五王爷有些耐不住性子,那药量我阻止过了,但郑如燕有些不管不顾。”
李珩因着头疼蹙着眉, 半晌回道:“尚可,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你不必担心。”
良久之后他又开口:“阿雪,明日一早你就走吧,无论这场赌注朕是赢还是输,真要是清算起来,恐怕你都难逃得开。”
李珩赢了便要开始调查林太后的死,李珩输了,五王爷也不会留下这昔日的同盟。
柳明雪闻言跪了下来:“我如今顶着沈家女的名头,那沈家虽然有着不少虚荣心, 但是老夫妇两人并无过错, 希望我所做这些,不会牵连沈家。”
李珩点头:“你放心, 朕会把你的身份安到五王爷头上,咳咳咳。”
“如此我便安心了。”她又缓缓说道:“我已将五王爷与我谋划时的信件都留在云台阁的妆奁中,你莫忘了去看看。总归若不是我执意要杀林太后,可能不会牵扯出这么多事端来。阿珩,你可还怨我吗?”
李珩摇头:“没有你,他也会这样做的。”
没有柳明雪,林太后和他仍然是李炫称帝路上的阻碍,或许不是现在,但他也已经忍不下去了。
早在东平侯府那案子的时候,秦丘就调查出东大营已经被五王爷的人所控制,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凭的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多年谋划。
柳明雪再拜:“阿珩,你多珍重。”
往后应当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李珩看着她:“阿雪,往事过去了就好好生活,带着皇兄的那一份。”
柳明雪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好。”
柳明雪走后,秦玉柔立马掀开被子来,李珩刚才那声音不对,太虚弱了。
“咳咳咳。”
“陛下,您真的还行吗?”秦玉柔看见他嘴角的血,心中不由抽了下。
李珩轻声道:“朕没事,朕只是咬破了嘴里的软肉。”
“真的?”秦玉柔有点不信。
“要不你过来看看?”
秦玉柔闻言探身过去,见李珩闭着嘴,便给他示范:“请您张一下嘴……像这样,啊……。”
李珩没有张嘴,他一把将秦玉柔抱在怀里。
“啊陛下,怎么了?”
李珩的下巴放在秦玉柔的肩膀上,闻着她周身的栀子花香。
“都说了让你信朕,你怎么总是不信。”
秦玉柔被箍在李珩的身前,只笨拙地说道:“臣妾只是担心。”
她总是不确定,李珩究竟是演得好,还是他确实撑不住了,在死死扛着。
“担心的话就让朕再靠一靠,朕好累啊。”
秦玉柔没有推开他,毕竟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拥抱,想必柳明雪的离开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阿珩,阿雪啊,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两人如此相互称呼,他们应当是一起长大的人,才能在这危险万分的时候还能彼此信任。
不像她,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没脑子的人,所以才会被李珩保护在玉楼阁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玉柔拍了拍李珩,但他没有反应,似乎又昏了过去。
她将李珩小心地塞进被子里,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等着他醒来,但是左等右等这人还是昏睡着,以至于丽嫔中间又来过一次灌了次药他人都没醒。
丽嫔这次来说了不少话,结果都让秦玉柔一个人听了去,她也因此才知道了丽嫔跟着五王爷造反的原因。
原来当初丽嫔告御状后身上没有半分盘缠,幸好遇见了五王爷,才得以回家。
原来当初丽嫔的兄长身体残缺,遭人非议的时候,是五王爷帮他挽回颜面。
原来她与她兄长恨极了秦家,为了她死去的嫂嫂和侄子,她誓死都要让秦家陪葬。
她故意接近太后是为了给柳明雪铺路,她平日里博学多识安安静静是为了得到信任,她原本也有未婚夫,但是却为了报仇离开家乡,经选入宫。
“臣妾也曾想过凭着您的宠爱除掉秦家,所以在行宫的时候给了您机会,但是您不喜欢臣妾,臣妾便只能走这条不归路。”
“不过您放心,今晚之后,臣妾的兄长便无人敢嘲笑,臣妾的仇人和他的九族会到地下赎罪,臣妾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所有您做不到的,五王爷会替臣妾办到。”
这女人真得疯得可以,冷静外表下的样子原来这样可怕。
不过旁人还总夸她蕙质兰心,秦玉柔却觉得她蠢得可以,一开始就被下了套却不得而知。
五王爷那个人放长线钓大鱼,寻了这么一个与京城官系远,没有背景家世的女子,再暗中助力她家中兄长高升得皇帝信赖,把她当棋子一样送进宫来,那女子却还觉得这是上天派来救她的神。
其实仔细想来,秦家并没有那么对不起郑家,当年新政,她兄长在地方上推行受阻,上面施压不管,下面豪绅暴虐,但是她只怪颁布法令的人。
不过或许,依照她这样的性子,那些人可能也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