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柔听着屋里的哭泣声,心中愤懑不已。她立刻将瑶华宫的宫人名单交给了严萍,从宫里和她爹的暗网两手将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抓住里面与英国公府和谢季泽有关系的人。
瑶华宫确实有一个与英国公府还有联系的宫女,但是她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往外递送过这种详细。
秦玉柔觉得这件事很奇怪,除非有人刻意问起,胎记这种事情实在没哟什么好说的。于是她去问李珩:“英国公府知道这件事后什么反应?”
李珩回道:“舅父也很惊讶于此事,但据朕所知他并没有出手压住流言。”
秦玉柔终于知道自己在奇怪什么了。谢季泽一个年后才进华京城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和英国公府在瑶华宫中埋下的人牵扯上关系,听见英国公对此事也很惊讶,可以猜测出这大概不是英国公塞给谢季泽的情报。
要么是谢季泽不小心知道的,要么是他在宫里还有旁的暗桩。秦玉柔左右琢磨,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禧妃苏绮身上。
“你表姐知道你胎记的事情吗?”趁着李蕙月情绪稳定一些的时候,秦玉柔在她床前问道。
“在行宫的时候,我和表姐一起泡过温泉,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难道是她告诉那癞蛤蟆的?”
这种事口说无凭,秦玉柔又不能上来就给禧妃上刑具,逼着她开□□代。
“我只是了解一下。”
秦玉柔去了庆元殿,她觉得有必要将她的猜测告知李珩再做打算,毕竟苏绮的身份也不是她随意就能调查的。
结果一到庆元殿便听说尚昀青在挨骂,理由是他在外面将谢季泽打了。
“昀青,你堂堂一个正二品大员,就算找几个人去打他,你以为刑部查不到你头上吗?”
尚昀青一身正气:“万大人应当会给我个面子,谢季泽这种小人,您不想打?”
因着审理的流程,谢季泽又算得上有身份的人,刑部也不好刑讯逼供,拘押几日查不出什么后不得不将他释放。
秦玉柔走入殿中,她觉得这件事来硬的不行,倒可以试试一个软的办法,而且这个法子需要尚昀青帮忙。
“在他身边散布本宫将瑶华宫宫女打死的消息,然后找人扮女鬼去吓他,说不定能诈出些话来。”
尚昀青觉得此法甚好,于是亲自去安排人。
“柔儿你是如何想到这办法的?”
秦玉柔笑着说道:“都说了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次可是话本子的功劳,不过,若最后得出来是英国公府或者禧妃所为,又该怎么办?”
李珩将秦玉柔抱在怀里:“这件事,怎么可能和他们毫无关系?”
是啊,李珩和尚昀青这么聪明的人,大概也已经猜出来谢季泽背后是谁来,只是后宫的事情他们不便于插手。
“陛下是在考验臣妾?”
李珩挑眉:“男主外女主内,朕这是信任你。”
秦玉柔很想下手掐李珩,竟然让她自己思考了这么一大圈,她的脑子好累啊。
听说此事刑部也参与其中,那谢季泽当场就吓跪了下去,将禧妃供了出来。
不过秦玉柔也不想彻底招惹英国公一家,所以最后给天下人的交代就只能是禧妃御下不严,其宫中之人往宫外递送消息,李珩觉得这个说辞也算是合适,允了她的折子,并且要求她再练练字。
“臣妾上次倒是想好好练字了,结果陛下干了什么?”
李珩环胸想了一下,似乎是拿着毛笔在人家胸前衣服上画了朵栀子花,但这也怪不了他,秦玉柔身上的栀子花香实在太诱人,就在自己眼前,怎么忍得下去不拆骨入腹。
——
李蕙月知道真相后气不打一处来,带人直接杀进了留芳阁,秦玉柔赶紧带着人去拉架。
“表姐,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
苏绮看了一眼秦玉柔,冷哼了声:“怎么,陛下要降本宫的位份吗,本宫不过是随便说了两嘴,难不成这样也能定罪了?”
李蕙月终于看清了苏绮的真面目,气得手都抖了:“表姐,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表哥有想过我的处境吗,想过英国公府的处境吗,他那日那般折辱,就是在打我们的脸。”
“蕙月你也是,天真得可以,真以为自己以后会和真爱在一起啊,与其日后便宜了旁人,为何不向着自己家的人?”
李蕙月还没动手,秦玉柔就让真儿捂住了苏绮的嘴,再说下去是不想要命了?
秦玉柔觉得苏绮大概疯得可以,她太在乎自家的面子里,忘了皇帝和长公主的面子远在这之上。
李珩原本是想着让苏绮在梵音殿抄抄经书养养心性的,结果听闻此话之后,直接将她遣去道然寺静心。
苏绮消停两日后心灰意冷,居然还以自缢相威胁。
所以说,秦玉柔是真的不想管这些糟心事,尤其是苏绮这种糟心人。她匆匆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救下了,躺在床上心心念念她的皇帝表哥来看她。
“表哥呢,我要见表哥!”见是秦玉柔过来,苏绮顶着脖子上的红痕,用着沙哑的声音嘶吼。
“你是想真死,还是想吓唬一下陛下?”秦玉柔心累。
苏绮扭过头去,不去看秦玉柔。
“那本宫先说一下后者。派往河东的钦差正在庆元殿中述职,如今里面全是二品以上的大员,你若是觉得英国公面上还有光,本宫就替你去喊陛下。”
秦玉柔戳了苏绮一下,见人不理她便继续说道:“本宫没骗你,再说陛下正在气头上,你如此做是给他找不快。”
苏绮的肩膀微微耸动:“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乐意!表哥为什么不能喜欢我,我是哪点不如你好?”
秦玉柔觉得怪就要怪她这骄蛮的性子,这个时候本该乖乖认错,她却还是用这么极端的手法,这怕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了。
“那本宫再说说第一种。你活到现在,人生不过十几年,你的父母亲犹在,若你因着这个错误而想不开,英国公夫妇该多么难过?他们往后会不会怨上陛下,又或者你是在用这种行为违抗圣旨,你真觉得陛下会因为你的死而痛心疾首?”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秦玉柔深呼吸了一下,她和那些病友们那么看重的生命,结果在一些人眼里不过是用来威胁和赌气的方式,这才是她最看不惯的。
“你懂什么!没有表哥的喜欢,我宁肯去死!”苏绮顶着红透的眼睛看着秦玉柔怒吼,脸部的肌肉都在颤抖。
“那禧妃,你怂恿谢季泽在外面说那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表哥听到后会面临什么麻烦,又该如何去应对?你这是喜欢他吗,喜欢一个人的话,会伤害他所珍视的妹妹吗?”
苏绮喘着气,咬着牙,她现在也很后悔。那日李蕙月的及笄宴上,安国公府面上无光,与她交好的李蕙月还闪烁其词,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受宠,那百年之后英国公府该怎么办,她不知道为何就被浆糊糊了脑子,当时的自己心里大概是有怨的。
“我喜欢表哥,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在他不受人重视,不被所有人看见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所以,明明是我先遇见的,我先发现的,也是我……先喜欢的。”
苏绮一边说一边哽咽起来:“如果他只是守着柳明雪的话,我什么话都不会说,但是他却对旁人动了心,我就不明白,让他动心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凭什么不能是我?”
苏绮的每句话似乎都要将心肺都要掏出来,那泪和手一起重重拍打到被子上,秦玉柔抓住那只手,感受着她的挣扎。
“我想做那个,能被他看到的人,为什么就那么难?为什么他都不肯来看看我,来喜欢我?”
秦玉柔听苏绮说了很多话,直到她说哑了,不开口了,她才缓缓开口问道:“累了吗?”
苏绮不回答,秦玉柔觉得自己应当从未如此苦口婆心地劝过一个人,但念在自己年纪上大些的份上,也算是给她们这段缘分画个句号吧。
“我觉得,喜欢这种事情很复杂,强求不来,但是得不到喜欢也不该作践自己,不该伤害旁人。吃吃喜欢的,玩玩喜欢的,若你在道然寺待不下去了,你就假死脱身,我觉得陛下应该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总而言之,失去这份爱活下去没有你想的那么痛苦。”
“虽然做不成爱人,但你们仍然是亲人,若散播流言这件事是旁人所为,大概等不到自裁就人头落地了,我想你应该明白。安国公永远会是陛下的舅父,你永远是陛下的表妹,这些是旁人夺不走的,你懂吗?”
苏绮泣不成声:“也就……只是表妹了。”
苏绮这么一个骄傲的人,将这句话呢喃了很久。
秦玉柔叹气道:“德妃也在道然寺,你在那里应当不会太寂寞,若有什么需要的,不好跟英国公开口的,你们找我,我替你们办好。”
苏绮眼虽然红着,但嘴还是倔强:“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秦玉柔觉得她这是不打算死了,这次摆脱了哭泣折磨,准备再去瑶华宫看看。
李蕙月因为这遭背刺也是深受打击,几日没出阁子。结果秦玉柔去的时候不凑巧,尚昀青在,她去倒是会直接变成电灯泡了。
挺好的,这两个人大概能通过这件事捅开窗户纸了。秦玉柔伸着懒腰从瑶华宫出来,打算去御花园转转。
不过御花园里也冷清得很,她突然想起很久前的一天,她、苏绮还有陆锦然狭路相逢,那时候的苏绮是多么张扬啊,但却在柳明雪进宫后都没认出她来,就算柳明雪死了,她想独享的爱也还是没来,这多么讽刺。
“不是都解决好了,叹什么气?”
身后的声音吓了秦玉柔一跳,她本想起身,但肩膀被人按住了。
“刚刚您一直在门外吧。”虽然李珩悄无声息地,但是她仍然看见了窗外露出的高鸿的头,不过她一出门人就不见了。
李珩坐下来陪她:“嗯,她不能死在宫里,不然舅父会怨朕一辈子的,你说的那些都是对的。”
秦玉柔忽然大胆地问道:“那陛下为什么不喜欢她,您喜欢她的话不用担心什么外戚,也不用担心她变心,不用……”
李珩将食指放在秦玉柔的唇上,笑道:“你不都说了,喜欢这种事很复杂,朕也想不通,喜欢来的时候心脏会砰砰跳,喜欢不来的时候,哪怕她柔情似水、无比合适,也晃不起一丝波澜。”
秦玉柔叹了口气,有人放不下有人拿不起,这里面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掺和得才好。
“那你呢,为什么不喜欢朕?”
秦玉柔一愣,这皇帝为什么又开始问了。
两人在床上的时候,李珩最喜欢问的就是“讨厌吗”、“喜欢吗”,每次换个姿势的时候都不厌其烦地试探她,每次她快失去思考的时候也要问她,结果这都追着问到床下了。
但是,她也没说过不喜欢李珩吧。
“您可别污蔑臣妾,臣妾可没说不喜欢您。”
李珩用手指将她的下巴抬起来,她的身后是繁花似锦,却不抵她一份娇羞容颜。
“那就是喜欢喽?”
不喜欢和喜欢之间隔着一个宇宙那么大,这李珩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她懒得解释,反正他就是想逗弄她。
但是李珩想得可能要更恶劣一些,他毫无征兆地吻了下来,惊得周围的宫女太监纷纷背过身低下头去。
秦玉柔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会如此大胆。
“陛下,您这是要气疯禧妃吗?”秦玉柔推开李珩的身子:“臣妾……还有事要办,您继续赏花吧。”
李珩托着腮,伴着秦玉柔羞愤的身影穿过花丛消失,他脸上的喜悦渐渐暗了下来。
哪怕两个人该做的都做了,哪怕自己说了那么多的喜欢,哪怕他们明明如此契合,怎么这么明白的一颗脑袋就是不开窍呢?
留芳阁收拾好了东西,秦玉柔陪着苏绮等到了黄昏完全落下,只等到李蕙月来送了些东西,却没有等到李珩。
李蕙月将从前苏绮送给她的东西一一奉还,这是打定主意老死不相往来了。
哪怕苏绮已经到了被赶出宫的地步,但曹书嘉在她面前还是一样畏畏缩缩,当听到苏绮说“你也争气点,总不能所有好都被贵妃抢去”的时候,她仍然低着头不敢说话。
秦玉柔则是揽了揽曹书嘉,看向苏绮:“未来还会有很多人进宫,我抢不走你表哥所有的爱的,你且安心吧。”
苏绮忽然觉得有几分解气,最后看了眼空空的巷道,放下了帘子。
“走吧。”
车轮滚滚,秦玉柔突然有一些羡慕,或许她也可以试着离开?可是她离开的话李珩会怎样?
“秦姐姐在想什么呢?”
秦玉柔笑着说:“想着叫上蕙月一块用晚膳,然后今晚打两盘麻将吧,最近她心情不好,我都没来得及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