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书嘉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吩咐自己的宫女去瑶华宫请人,在往玉楼阁走去的路上,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
“我不会跟姐姐抢陛下的,其实……我觉得自己不喜欢陛下。”
“哈?”秦玉柔一下子驻足。
曹书嘉吞吞吐吐道:“陛下性子又冷又古板,不喜欢聊天,而且还绝情……林姐姐离宫的时候他就没有相送,到了苏姐姐又是如此。”
秦玉柔没有开口,有时候她也不能完全看懂李珩,但或许他只是不想给离开的人太多念想吧。
当晚,三个人都是多日未打牌,杀得满桌硝烟、忘乎所以,说是两盘,后来谁也没提停下的事,到最后个个嗓子都快喊得冒烟了。
等她们酣畅淋漓,一出门便看见了在海棠树下站着的李珩,顿时都从棋桌上的猛虎变身不吭声的猫。
秦玉柔仗义地把两人拉到身后,准备打头阵认错。
“玩归玩,都几时了,你们还要打到天明不成?”
一听这话,李蕙月松了口气,知道她皇兄应当是不打算怪罪了,赶紧拉着曹书嘉告退离去。
秉持着又带着人家皇妹玩的愧疚感,今日的秦玉柔老实得很,不找借口了,也不顶嘴了,在床上也极为乖顺,惹得李珩吃一口不够,又来了第二口。
但秦玉柔实在被冲撞的没了力气,喘息期间问了一个会让李珩歇菜的问题。
“若臣妾哪天犯了和禧妃一样的错,您也会放臣妾离开吗?”
果然,李珩停了下来,咬着她的耳朵:“不会。”
果然,人家苏绮是皇亲国戚有此待遇,到她身上的话哪有这种可能,不牵连家人都算是好的。
结果她听到李珩继续说道:“朕不舍得你离开,朕会把你锁在宫里,让你用一辈子给朕赔罪。”
秦玉柔不解:“那跟现在有什么不同?”
李珩贴着她,玩味道:“现在的朕怜惜你,若是你犯了错,朕就惩罚你,像这样。”
秦玉柔整个人被叠了起来,一阵痛麻袭来,她不得不开口求饶:“不要!”
李珩马上就放下了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她开了口,他轻笑出来,还真是不经吓。
“所以你别想通过犯错离开朕,趁早绝了这个想法。”
呜呜呜,她真的只是稍微想了想,没别的意思。
“臣妾不敢了。”
哭声被细吻夺走,满室花落沉水,碾入骨髓。
第68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细雨绵绵过清明。
四月雨水颇多,天一晴的时候,李珩便拉着秦玉柔出去走走, 生怕她在玉楼阁里发了霉,毕竟在她眼里, 这种天气睡觉再合适不过。
雨后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 行至御花园的时候还要注意枝叶上的雨水不落到身上,但鸟儿顽皮, 总是在轻掠之后留下人的慌乱,李珩抚去了秦玉柔的额头,牵着她一路往前走。
天公不作美, 不一会儿又开始烟雨蒙蒙,绿瓦上滴落的雨水声渐重,高鸿递上一把油纸伞来。
雨不大, 两人没有急着去躲雨, 忽然听到细碎的猫叫声, 秦玉柔便循着声音找过去,在草丛中看见一只白毛蓝眼的大猫。
“好像是陆姐姐的毛球。”秦玉柔蹲下来,李珩为她打着伞。
“看样子该是受了伤。”
那猫肚皮下被泥水浸湿,见人来了也只是稍微扭了下身子,摆出要咬人的架势来。
秦玉柔左右看了看没有瞧见寻它的人,便大着胆子拿出手帕来帮它擦了了毛上的水。
“不猫毛过敏了?”李珩在她头顶笑道。
她过敏那事,李珩当初就没怎么信,她没抬头, 继续擦着:“您何必今时今日要拆穿臣妾呢?”
“你倒是把欺君之罪说得简单。”
秦玉柔这才顿了手, 心想李珩还真是个爱找茬的人,噘着嘴道:“臣妾不知道会不会过敏。”
大不了回去再往身上抹点天竺粉, 把这谎圆过去,也可以借机让皇帝不来玉楼阁,算是一举两得。
“朕怕。”李珩叹了口气,他知道秦玉柔这装病的坏毛病,从不心疼自己的身子,赶忙回头吩咐道:“来人,把猫抱去给庄妃。”
秦玉柔这才起身,李珩把伞交给高鸿,自己拿出帕子来给秦玉柔擦手:“你要是敢回去过敏了,朕以后就真的不让后宫再出现一只猫。”
强横专权!秦玉柔在内心控诉道。而高鸿,近距离看了场恩爱,惶恐得差点把头低到地上去。
“喜欢为什么不养?”李珩重新接过伞来,将擦干净的手包进自己手中。
秦玉柔又看了眼宫人怀里那只猫,仰着矜贵的脸。
她的确是喜欢猫的,但一开始是觉得猫毛难打理,后来更多是怕付出太多情感,然后在某一天失去。就像现在的她和皇帝一样,李珩越是亲近她,她越是觉得这爱沉重,愈发不知道往后失去的时候该怎么面对,所以只想躺得更平些。
就比如几日,因着现在后宫无人,众大臣上书让皇帝扩充后宫,李珩把郑如燕的事情搬出来说自己现在惊魂甫定,不打算择选,来到玉楼阁后还同她邀功。
其实秦玉柔觉得现在是抽身最好的时机,但是皇帝大概对她的兴致要比她想象得高,如此腻在一起一月了也未见厌弃。
她只好回道:“当然是因为它会掉很多毛,粘在衣服上多难打理啊,而且这猫容易碰碎屋里的瓷器玉器,万一弄坏哪件御赐的东西,臣妾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珩就知道她嘴里的理由定是奇奇怪怪的,这颗小脑袋里想的东西总是超出他的想象。
烟雨亭上,陆锦然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一幕幕,她原本是出来寻猫的,猫是找到了,但是心却丢了。
皇帝何曾对她如此含情脉脉了,也不曾为她擦手,更不用说牵手。
“娘娘,咱们快下去吧,待会被看见就不好了。”她身边的宫女惶恐道。
陆锦然却没有动:“有什么不好的,本宫又不是专门来看他们的。”
这个时节的雨还是太凉了,哪怕没有下在她的身上。
一场春雨一场暖,魏烛开的药秦玉柔还是一副一副地在喝,她有时候在想,李珩不让她生,又不扩充后宫,他这皇位难道不继承了?
不过李珩不急,她也不想考虑这些,总之大昭又不姓秦。
秦玉柔也终于将那条玉腰带送了出去,李珩几乎天天穿着,还开口要同她来一场赌棋,可以许她一样东西。
秦玉柔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她觉得李珩今日手上那个玉扳指不错,以前好像没见过?
“陛下,臣妾想要您手上的玉扳指。”她志在必得。
李珩眯着眼:“你确定?”
难不成这玉扳指不值钱?能戴在皇帝手上的东西不可能是凡物,秦玉柔打掉疑虑肯定到:“当然确定!轮到陛下了,陛下要什么?”
李珩说道:“这第一,朕要你唤朕‘夫君’,这第二,朕手上缺一个心仪的玉佩,希望柔儿帮朕寻一块。”
“陛下您说了两件事,是耍赖。”秦玉柔觉得李珩一定是又被而来,这要求简直信手拈来,没有思考的痕迹。而且说起“夫君”一事,李珩多次磨她如此唤,但是她觉得太过羞耻了,所以不愿意张口。
李珩托着腮,眉眼轻扬地看着她:“那就来两盘,万一朕都赢了呢。”
秦玉柔的胜负欲就是这么好激起,她当即就来了劲:“陛下这是小瞧臣妾呢!”
哼,她也是赢过李珩好几场的人,怎么可能连负两场。
结果……第一局惨败。
“小柔儿不是故意输给朕的吧,这中间下得也太绵软了些。”李珩数着子,但就算不数,谁赢谁输也已经一目了然。
秦玉柔鼓着腮,瞪了李珩一眼,李珩则是正色道:“好了,兑现承诺吧。”
李珩越是正经,秦玉柔越是不好意思,她进行了下心理建设。她已经算是嫁给李珩了,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若她嫁的不是皇帝而是旁的人,早就该这样叫了。
是了,她可以的。
“夫……夫君。”
李珩捧着一盘棋子放进棋罐里,道:“声音太小了,大点声。”
秦玉柔捏着指尖,她就知道不可能一遍成功,怕声音还不过关,她干脆闭上眼睛一鼓作气,一字一句大声道:“夫,君!”
李珩还是不满意:“睁开眼睛,看着朕,不然朕怎么知道你喊的是谁。”
欺人太甚!秦玉柔小小地翻了个白眼:“臣妾还有旁的夫君吗?”
“是了,朕是你的夫君。”李珩的嘴角翘起:“记得晚上也这样唤朕。”
“哈?”秦玉柔瞪圆了眼睛:“不是,臣妾喊完了,您怎么出尔反尔?”
李珩已经将棋盘清理干净,淡淡问道:“朕有说过只喊一次吗?你既然答应了可不能欺君。”
欺君欺君,这个李老六天天拿着这个威胁她压迫她,她必须要雄起!
然而,第二盘还是输了……
秦玉柔开始怀疑自己今日的手气,疑惑是不是自己太久不下棋手生了,扶着额头不想搭理人。
“输不起?”李珩笑问。
秦玉柔冷笑地耸着肩膀:“臣妾只是在想,往后再也不可与您下赌棋了。”
“还是输不起啊,这样可不好。”
李珩拉过她的手来,秦玉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随即看见那扳指戴到了自己手上。
秦玉柔有些惊讶,却听李珩说:“朕也有不能输的理由,这是朕母妃的遗物,是要送给她未来儿媳的,若是让她知道这扳指被朕输掉了,她该来梦里揍朕了。”
秦玉柔一听就要去摘,但是李珩却握住她的手:“既然已经送出去了,你便收好,觉得愧不敢当的话,就唤声‘夫君’便好。”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秦玉柔不好下诊断书,但是李珩看着她的眼神太真挚了,她根本不好拒绝。
“夫君。”
李珩笑了,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娘子。”
秦玉柔感觉呼吸一滞,心脏忽然也紧了一下。
“玉佩不着急,朕最近总是觉得手上缺件东西,从前那块……”
秦玉柔记得,那块已经和柳明雪一起埋葬了。
“那是柳姑娘送你的?”
李珩刮了下她的鼻子:“是先太子送朕的,想什么呢。”
秦玉柔还一直以为那是柳明雪送的呢,毕竟赌棋的时候李珩坚决不拿它当筹码。
“陛下想要什么样的玉佩?”
李珩想了想后回道:“你帮朕在上面绘朵栀子花吧,这样朕每次触碰到它就会想起你。”
秦玉柔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了一下,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想让人抽身。
——
六月中旬,玉楼阁中大件小件的行李正在被装上马车,秦玉柔一边晃着小扇一边期待着,她终于可以出宫了,可以去看看皇家避暑山庄!
她以为李珩单骑一天能到的地方应当不会太远,结果马车硬是行了五天才到,她每天晚上都觉得自己的骨头架子都散了。
而且在马车里看话本眼晕,睡觉也不踏实,吃东西都怕被颠吐,实在各种憋屈,于是一到了行宫她什么也不想,只想疯狂补觉,从白日睡到晚上,偶尔醒来也只是吃些水果,一副要和床长相厮守的模样。
起初李珩还以为她有孕了,赶紧让魏烛去把脉,结果空欢喜一场,不过他倒是没多少失望,毕竟他一时还不能断了秦玉柔这棵续命的香,晚上总得吸吸才行。
终于过了好几日后,秦玉柔恢复了精神,带着陆锦然和曹书嘉去拜访常年住在这里的太妃们。
行宫里的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这位贵妃娘娘的事,原以为她出身秦家又极为受宠,连行礼都拖了好几天才来,应当是位极嚣张跋扈的女子,等见到真人的时候反而一个个惊讶了。
早在来行宫之前,秦玉柔就吩咐万祥打造了一批摇椅,上来一组装,直接惊艳一众老婆婆,一下就拿捏住了她们。
而且秦玉柔在医院待了几年,同那些老人家交流也不是白交流的,一开口嘴甜得很。知道她们平时烦闷,反手将自己带来的两副叶子牌送了出去,那些老人在宫里循规蹈矩一辈子,从前林太后还在的时候她们在行宫里也万不敢造次,竟然在年过半百后开始逍遥快活了。
但最让秦玉柔担心的是这群太妃们的身体,她们太疏于活动了,天天就是吃饭晒太阳,偶尔绣个花,再稍微勤快些的也不过是早膳后去池边走一圈,健康状况堪忧啊。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陆锦然站了出来,说自己会五禽戏和太极拳,可以教给太妃们,这才让秦玉柔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