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青懊恼,昨儿还说呈黛恐会给姑娘惹麻烦,今儿自己就拎不清,差点犯了错误。她拉了一下呈黛,匆匆出屋。
人都下去了, 门也关上了,戚缓缓冲倪庚道:“殿下, 她们俩初到王府还未习惯,不是有意的。我会说她们的, 你别气了。”
说到你别气了时, 她抬眼看了倪庚一眼, 戚缓缓不知,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她在崔吉镇不明所以地惹到沈公子,想哄人之前, 偷偷打量观察他的样子。
倪庚软了口气:“过来。”
戚缓缓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还是提步上了前。
倪庚忍住把人抱在腿上揽在怀里的冲动,还有正事没办呢。他问:“怎么想起问避子汤?”
戚缓缓:“是我要喝的, 殿下忘了让人给我预备了。”
戚缓缓打定了主意,赌是他要打的, 他说的要她在京都找如意郎君,不管他是虚情还是实意,她必须抓住这一点,得时时提醒他这一点,绝不能让他们的关系跑偏。
倪庚听到戚缓缓如此理所当然的言语,他的心火,蹭蹭地往上冒。
真生气了,他倒冷静了下来,就像他带兵提鞭地上戚家门却并没有把事态扩大,就像他没有撕毁和离书。倪庚笑了笑:“没必要喝,所以就没让人给你准备。”
戚缓缓:“那个,是会有喜的,还是要喝的。”
倪庚:“那个是哪个?”
戚缓缓哪怕鼓再大的勇气,做最周详的谋略与计划来面对倪庚,但她毕竟是涉世未深从未离过家的小姑娘,面对这样的问话,她还是脸红了。
倪庚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偷亲他后的样子,明明那时不知羞,胆大的很,现在,不过一句话竟也能让她脸红成这样。
这心里的火啊,一会儿冒进一会压下的。
倪庚不再迫她,主动说道:“有喜怕什么,是好事。”
戚缓缓眼晴瞪大:“你又在骗我,我就不该信你。”
“我骗你什么了?”
“谁家的恩公会大着肚子去外面找郎君,说亲事。”
倪庚不以为意:“从显怀到生产,不过几个月,你呆在王府不去抛头露面就好,生下后我认、我养,至于孩子生母的这点儿事,我时王府还是瞒得下的。”
倪庚说着,目光一凉:“反正你有和离书的吗,谁又会计较和离妇的过去。”
谁计较?他计较。戚缓缓知道这是她篡改和离书的事在他心里还没过去呢,特意等在这儿讽刺她呢。
倪庚微微低头,调整着袖口,戚缓缓顿悟,以前,他要她哄时就会这样。
避子汤一事对戚缓缓来说十分重要,她知道若没有倪庚的授意,她是弄不来这样东西的。为达目的,她可以与他迂回。
戚缓缓朝倪庚又迈进一步,拉着被他整来整去的袖口,一点点地帮他卷好,然后她道:“殿下若是反悔了,那个赌不作数了,还请殿下提前告诉我,我也就不抱希望了,还以为这次我学聪明了,不会再被骗了呢。”
动作温柔,姿态伏低,就是说出来的话,柔中带刺。
倪庚焉能不知戚缓缓是在激他,但……
激就激吧,他一把拉过戚缓缓,在她差点惊呼出声中抱住了她。坐在他的腿上是不用担心掉下去的,何况倪庚用手臂圈住了她。
戚缓缓刚把欲呼出口的惊叫咽回去,就听倪庚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士道:“避子汤太伤身,回头我去宫里找太医院要个方子,你再吃了不迟。”
戚缓缓一颗心放下了大半,又听倪庚道:“我哪还敢骗你,骗你一次被记到了现在,放心,下个月开福节,京都圈里的官家,豪绅、商户都会参加,到时我会公开,你是我恩公之女的消息。我这个身份随你去用,至于能不能抵消你和离妇的身份,就看你自己的了。”
又一半的心放下了,开福节,那也没多少天了。戚缓缓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不过只是应了他一句,话头还是他挑起的,但倪庚的心里还是不痛快了一下,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在她耳边说:“今日郡主来了?”
两人离得太近,戚缓缓耳朵痒,她想躲,倪庚在她的耳垂上舀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明知故问,戚缓缓忽略掉他的侵扰,道:“是。”
倪庚:“阿媛小时候受过难,性格不似你这般好,有些敏感,不要与她计较。再者以后她不会来了,开福节前,我会与她说清楚,解了与她的婚约。”
戚缓缓眸光一震,时王与郡主的亲事,她可是远在崔吉镇都知道的,他们好像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的,怎么说退就退了呢,太后不管的吗?
倪庚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道:“太后那里并不麻烦,主要还是阿媛,我是与她说好的,给她一个她只要不过分就随她生活的安乐窝,如今要失言了。”
说完看了看戚缓缓,戚缓缓回视他,说得好像是她搅和了这桩亲事似的,郡主来不来做王妃都与她没有关系。
戚缓缓走神之际忽觉手疼,原来是倪庚换了地方扰她清静。
他把玩着她的手,最后把她的手掌整个握住。
“以后我府上的王妃,最好胆子小一些,不谙世事一些,家世也不能太过显赫,拿来做摆设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倪庚自顾自地说着,戚缓缓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她,做他的妾侍不用担心主母的磋磨,可谁又在乎呢,都与人做妾了,主母再弱,人家也是主子,论到哪里去,妾侍也是上不了台面,低人一等的命。
就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绝没有成为王妃的可能,若说以前戚缓缓还期待过,现在,就算倪庚与她说,他冲破一切可以娶她,她也不愿意。
他这个人不行,他骗人,他偏执,他以势迫人。这位王爷虽身份高贵,但绝不是她的良人。
“怎么不说话?”倪庚没得来戚缓缓的回应,问她道。
戚缓缓:“殿下自然是愿娶谁都行,这是殿下的事。”
总是说些他不爱听的,若以前戚缓缓也这样倒不觉什么,但偏偏她以前不这样,她追他时,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一开始因为从来没有女子这样与他说过话,对他的冲击很大。
后来听习惯了,就很受用了。原来面对同一个人,同一张嘴,也可以说出完全不同意境的话来。
倪庚有些失落,但这事急不得,逼急了,她可能还不如现在,连心平气和与他说话都做不到了。
但,他也有底线的,她可以与他生份,与他话中带刺,但她绝不可以推开他。
他拥着她,他拥有着她。
“别,”戚缓缓忽然被倪庚抱起就走。
她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拒绝没用,戚缓缓只得道:“今日早上根本起不来,沐浴都是午后做的。”
倪庚:“我会控制,不会那么疯的。”
戚缓缓:“你说好的宫中的药还没来呢。”
倪庚:“自然也有办法。”
屋外呈黛与扬青道:“这不是,”
扬青一把捂住呈黛的嘴:“仔细一会儿好好侍候吧,别的别说,真不该让你跟来,呈黛你记着,以前在咱们府上,你脱口而出没有问题,但在这里不行,你这习惯得改。”
不过,扬青与呈黛等了许久,屋内也没有唤人,只是后来传了晚膳。
王府传晚膳另有其人,根本用不上她们俩,这个晚饭她二人吃得心绪难安。
而屋内,戚缓缓已被倪庚抱去浴房过,此刻,她穿着崭新的衣服,头发被绞到半干,披散着,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凳上。
倪庚同样着了件新的内衫,同样披散着头发,只不过他的脸色并不苍白,有些慵懒地给戚缓缓夹菜。
戚缓缓看向他,问道:“殿下今晚不忙公务吗?”
这是在委婉地轰他,但倪庚刚发谢完心情好,不预与她计较,他道:“吃饭,我看你吃了,我就走。”他确实有公务要忙。
戚缓缓这才拿起筷子,把倪庚夹给她的都一一吃掉,他倒有够,忽然停手:“晚上吃太多不好,容易积食,这些就可以了。一会儿让她们过来服侍你早睡,这两日你属实累到了,明天我住在宫里,你在家好好歇一歇。有事找展红,她能联系到金魏。”
“展红?”
“对,找她,我这府上所有人,包括拨给你的六婢,都只是服侍主子的奴婢,不是什么手眼,你大可放心使唤她们。”
戚缓缓还真不知,她戚府一个小小的奴婢能得时王如此青眼,竟是当成了心腹来培养。
“不要多想,只是因为她熟悉你,熟悉你那俩婢子。”倪庚主动解释了她的疑惑。
倪庚终于走了,扬青与呈黛这才得已进屋。戚缓缓十分疲累地道:“你们看这像什么?”
二婢不明所以,纷纷摇头,听戚缓缓叹口气道:“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三花猫,还像我曾经迷恋过一阵的布偶小人。只不过一个是活的,一个是死物,但它们皆是因为我的喜好而由我摆弄,我让它们穿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它们都得按我的意愿来,可它们这样的日子还有终了一天,三花因为不屈而挠了我,我把它放了,布偶小人喜欢过也就算了,都收了起来。但我的终期在哪里呢?”
又叹了一口气,道:“扶我起来吧。”
呈黛记得扬青的话,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外面,才道:“姑娘白天走路就费劲,这会儿恐是走不了了吧。”
还是能走的,倪庚不知是否良心发现,确实没有那么疯,与之前那两次比起来,算是顾及她了。
只是,行事虽不疯,但花样与新手段可是层出不穷。戚缓缓想起来,又要感叹,如果是一对有情人,如果她还像最初那样爱着倪庚的话,那刚才的经历可谓美好。
戚缓缓也终于理解了那句书中的批词妄言,“有情人才乃快乐事”,说得就是这个意思。
但她与倪庚不再是了,所以戚缓缓行此事并不快乐,而是倍感荒凉与空虚。
倪庚果然如他所说,这日全天都不在府上,他在宫中。
“怎么,来兴师问罪的,就因为我昨天去见了你的小妾?”郡主问着已多年不来她这儿的倪庚。
郡主小时候从敌营回来后,就被太后直接接到了宫里,赐她恩容宫居住。
郡主听到宫婢来报,说是时王殿下来了,她先是一楞,然后就明白过来,八百年不登门的人此刻过来,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为了那戚氏。
“至于吗,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都把人带回来了,还是在惊动了圣上与太后的前提下,我怎么敢对她做什么。”郡主见倪庚坐下后不说话,她又辩白了一遍。
“阿媛,我们解除婚约吧。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母后那里由我去说,相信她只会觉得对不住你,会更想补偿你。”倪庚看着郡主说了出来。
“阿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退婚,与我退婚?”
倪庚:“不是,是你跟我退婚,退婚书由你出,理由也由你写,在外面看来,是我负你。”
郡主:“就因为那个戚氏女?你该是知道的,我并不会嫉妒她,而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你当也知。我嫁过去,我这个所谓的正牌王妃并不会苛待她,她不来请安都没问题的。我们各守一院,各过各的。”
“难道,你想毁约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拿走她的孩子?也可,我不要她的孩子了,你日后还会有其他妾侍,本来我也不想要她的,这样更好。孩子之事可以再议。”
倪庚一直安静地听她说,待她不说了,他道:“此事我已决定,理由并不重要。你想一想,要对我提什么样的要求,更实际些。”
郡主:“我要你遵守承诺!”
倪庚:“抱歉,我做不到了。”
郡主是愤怒的,她坐不下,在屋中走来走去。倪庚见过她这样,在她刚从敌营回来的那段时间里,这是她极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唉,倪庚叹口气,站起身来,扳过郡主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道:“阿媛,冷静点。你现在在宫中,你很安全,只是不与我成亲而已,我还是你的表兄,天没塌下来。”
郡主的眸中慢慢有了倪庚的影子,她听倪庚又道:“你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这于你可是个机会。我有毁婚的能力,也有答应你其他诉求的能力。”
她有的,她一直都有的。
倪庚看出她已冷静了下来,她开始思考,他松了手。郡主在原地楞了好久,倪庚也不着急,坐回座位慢慢地等。
终于,郡主上前一步道:“我看上了一个人,但若与他结亲有一定难度,太后与圣上必不会同意。”
倪庚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柳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