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琲赶紧去洗了双手，回到桌边，看了看桌上老杨亲手做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腮帮子的口水都出来了。
“我们吃吧！”俞映竹的眉梢都沾上了温柔。
老杨过会儿还要开车回去，所以不能喝酒，莫琲和妈妈倒是兴致不错地开了一瓶香槟。
俞映竹一边吃菜一边很刻意地问女儿：“你倒是评一下，究竟是你杨叔叔厨艺高明还是你那朋友的水平更高？”
莫琲有些无奈，随即说：“都好。不管怎么样，会做菜的男人都很有魅力。”
老杨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好奇地试探：“怎么，琲琲已经有要好的朋友了？”
“你自己说。”俞映竹拿手肘碰了碰女儿。
“普通朋友而已。”莫琲言简意赅。
俞映竹还想聊下去，一旁察言观色的老杨却已经感觉出莫琲不愿多谈个人感情，便帮她解围道：“琲琲自己的事，咱们就不要太八卦地去打听了。她这么懂事，有什么好消息肯定会及时和妈妈讲的。”
莫琲抬眸，用眼神表示感谢。
俞映竹耸耸肩，心想她才不会主动交代呢，不过老杨都这样讲了，她总得给他点面子，于是也不再当面追问莫琲。
晚饭后，老杨一定要洗碗，莫琲就去收拾桌子，俞映竹则迅速把打包好的食物垃圾拿下楼去倒了，她有些洁癖，不喜欢虾蟹壳类的食物垃圾长时间留在屋内，怕有味道。
“我顺便去一趟附近的超市，给你们买点巧克力回来。”俞映竹出门前丢下一句话。
俞映竹一出门，老杨便先关了水龙头，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然后转过身朝正站在客厅吃苹果的莫琲走来。
“琲琲，叔叔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莫琲看出老杨脸上的不好意思，立刻猜到了是什么事，便笑了：“你准备求婚了？”
老杨一怔，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有趣，他万万没想到莫琲会猜得这么准。
在莫琲的注视下，老杨低头，憨憨地笑了一下：“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打算尽快找个时间向你妈妈求婚。婉婉那边我早就和她说过了，她赞成我再婚。现在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同意，我就按原计划进行，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再等等……不会贸然行动。”
“我同意，你按原计划进行吧。”莫琲爽快地说。
老杨抬起眼睛，双目满是惊喜，甚至有些失态地“嘿”了一下，抬手挠挠头：“琲琲，叔叔真的很感谢你的通情达理。”
“恋爱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其实你们都不需要过于在意我的意见，但你特地就此事来问我的想法，我还是很高兴的。放心，妈妈肯定会答应你的求婚，你不用有其他顾虑。”莫琲微笑地补充一句，“那么，请你以后多多照顾我妈妈了。”
“那是一定。”老杨放下手，本能地站得更直，态度相当诚恳，“我对婚姻的态度向来是很郑重的，既然决定和你妈妈结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那我就放心啦。”
等俞映竹买好巧克力上楼，丝毫没察觉到他们已经悄悄协商过一件大事了，她还轻轻晃着手里的巧克力，哼着歌曲，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在莫琲看来，妈妈简直是越来越年轻了。
回忆往昔，妈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宅家，和一只猫作伴，在卫浴间摔了一跤后费力爬去客厅拿手机自救……那些凄凉和遗憾，莫琲不忍再想第二遍。
庆幸这一回不一样，她身边的每件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晚莫琲躺在床上，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一边兀自回味妈妈和老杨之间默契不失甜蜜的互动。想到妈妈即将再次披上婚纱，享受那神圣浪漫的时刻，她就为妈妈感到开心，开心到一时间都睡不着觉了。
摘下耳机时，刚好就听到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莫琲转过脸，拿过手机一看，是明素行发来的一条短信，他问她睡了没有。
莫琲回复：还没有睡。
明素行：毕业了激动得睡不着了？
莫琲在拍完毕业照后就发了“我毕业啦”的消息给所有认识的人，明素行当然也收到了。
莫琲：有点吧，不过激动是因为还有一件喜事即将来临。
明素行：是什么？
莫琲：我妈妈的男朋友准备向她求婚了，她百分之百会答应。
明素行：难怪这么激动，确实是大喜事。我在这里提前恭喜你妈妈和她的男朋友了。
莫琲看着他发来的，一时间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和他聊下去，毕竟他们又是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忽然展开热聊感觉怪怪的。
当然准确说是她单方面冷落了他。
明素行：对了，有个问题早想问你了。
莫琲：啊？
明素行：我是不是做了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
莫琲顿时对着手机屏幕保持绝对静止状态。
又一条新消息从亮白耀眼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来。
明素行：你不会以为我没有察觉出你在躲我吧。
第33章
莫琲出神了好一会儿，直到手机来电声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看一眼手机屏幕，是他。
莫琲接起电话，心里有些紧张，不知他要说什么。
明素行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有些低和静，他也懒得绕弯子了，干脆问她：“是我做错了什么？”
“不是，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莫琲不想骗他，“是我自己的问题。”
明素行问她：“你不喜欢我过度打扰你？”
“也不是。”在他的声音覆盖下，莫琲有种喝醉了微醺的感觉，心里话也更容易吐露，“是我不敢多和你联系，你发来的短信我没有及时回复但都看了。”
“为什么不敢？”
“不敢是因为，”莫琲慢慢说，“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暂时不会恋爱，那是认真的，并没有矫情。因为学业很忙，我不能分心，但如果常常和你联系，我怕自己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他越问越接近她的内心。
莫琲停顿一下，干脆说到底：“你说忍不住什么？当然是忍不住喜欢你。”
这一回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喜欢我吗？”相比刚才冷静沉稳的语调，明素行的情绪明显不太一样了。
莫琲对他默认了自己内心的感情，她不想撒谎，既不想骗他也不想骗自己。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
尤其明素行真的、真的是太让人上头了……
“但是光喜欢是没什么用的。”这一刻，莫琲她恢复了三十加的心智，慢慢对他说出自己的感情观，“我们必须先完善自己，然后才能给予对方承诺，一起担负起俩人的生活。喜欢这种感觉很美好，但也很短暂，如果追求一段长久的感情，至少在我现阶段，我没有信心去经营好。你懂吗？”
“我懂你的意思。其实你不是第一次和我说类似的话了。”明素行的语气多少含了点无奈的笑意，“你明确说过只想和我做普通朋友，你暂时甚至很长时间不准备谈恋爱，这些我都知道。只不过——”
莫琲的心随着他近在咫尺的干净声线一跳一跳的。
“我没能忍住。”明素行直言。
莫琲咬了咬唇，神情凝重起来。
许久后，明素行才再次开口：“我也承认光喜欢是不够的，成熟的感情需要更多的方面来支撑。我也明白现阶段你需要的是什么。放心，喜欢归喜欢，尊重在前，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以后我会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过多打扰你，不惹你心烦，但如果你需要我时，你肯定能找到我。”
“你……”莫琲的声音软了软，心也是。
明素行干脆利落地说完，“就这样，晚安了。”
结束通话时，莫琲感觉周身的温度像是一下子低了几度，血液减缓流动似的，让她有些冷。有一瞬间，她有冲动立刻拨电话回去，告诉他她改变主意了，她想立刻和他在一起。相比那遥远的将来，她想不管不顾地及时行乐。
幸好只是一瞬间的冲动，理智很快回归。
莫琲再活了一次，自然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她不能每次都选择让自己感觉舒适的事，她应该去选择对她成长更有益的事，即便这件事做起来很累很苦，短期内看不到回报，远没有躺下来闭上眼睛随心所欲地幻想来得轻松，但值得。她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去做好，不能轻易屈服内心的渴欲。
上辈子她是恋爱脑，这辈子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是的，趁她还年轻，精力充沛的时候，她应该去做更值得做的事情。
—
八月，在杨婉婉收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老杨就去商场买了一枚钻戒，接着他租好了求婚的场地，选了一个吉日，准备了玫瑰花、气球和蛋糕，诚意满满地单膝跪地向俞映竹求婚，俞映竹热泪盈眶地说好，当场让他把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他们没多久便去领了结婚证，婚期定在秋天。
上辈子孤独终老的妈妈这辈子有了一个能陪她度过余生岁月的好男人。对此，莫琲非常开心。
虽然已经领了证，俞映竹和老杨暂时还是各住各的。房子的事情，他们打算等过段时间再好好商量，这也是为了两个女儿考虑，他们也不愿她们一下子变得不适应了。
没多久，莫琲就开始了她研一的学业生涯。
莫琲去了沿江的新校区读书，搬进了研究生公寓楼，住进一个宽敞的双人间。巧的是，她的新室友是曹丹倩。
正式开学前的一天，曹丹倩和莫琲各自把行李搬进双人间，接着一起简单利落地打扫完卫生，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坐下休息的时候，曹丹倩转过身来轻轻地喊了一声莫琲，说自己有件事必须要告诉她。
莫琲问是什么事。
“你是我的室友，所以这件事我不能瞒你。是这样，我现在是怀孕的状态。”
莫琲面露惊讶，眼睛不由移向曹丹倩那目前看起来还是平坦的小腹。
“两个多月了，估计再过一个月肚子就会明显起来。”曹丹倩说着把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莫琲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片刻后，曹丹倩的嘴角泛起温柔却又苦涩的笑意，心想干脆都说出来好了，同住一个房间，瞒也瞒不了。
“孩子是我和凌颀的，不过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你们分手了？”莫琲相当意外。
莫琲之前尝试过在曹丹倩面前揭穿凌颀的真面目，盼的就是他们能尽快分手，然而曹丹倩不但没有选择和凌颀分手，反而越爱越深，这让莫琲一直在心里为她感到痛惜。
谁知在曹丹倩怀孕后，他们竟然分手了。
曹丹倩垂下脑袋，有些疲倦地盯着自己的腹部，小声说：“你想听吗？说起来也不是一个愉快的过程。”
莫琲：“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曹丹倩便平静地叙说起自己和凌颀分手的前因后果。
她是意外怀孕的，在一个浪漫的夜晚，凌颀反复缠着她去酒店后她答应了。清晨到来，凌颀依旧情意缱绻地亲吻着怀里的她，温柔地表示自己会珍惜她一辈子的。
然而当她确定怀孕的事实后，凌颀的态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明显看出他惊愕之余的逃避态度。
她问他有什么打算，凌颀推说自己做不了主，这事要问过他父母的意见。而她此前从没有见过凌颀的父母一回，虽然逢年过节她也婉转地提出过要去凌颀家拜访，但都被他敷衍过去了。等于说她也不能确定凌颀父母究竟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凌颀在震惊、失魂落魄之后还是选择了最轻松的方式——继续逃避。
曹丹倩却逃避不了，尤其是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后，她的父母为此焦虑到几个晚上都彻夜不眠，他们不时催促她打电话联系凌颀，提出尽快和男方的父母见上一面，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双方家长面对面坐下来认真谈一谈。
但她渐渐发现凌颀开始不愿意接她电话了。
凌颀在今年六月已经正式签约了一家娱乐文化公司，拍好了宣传海报，目前在学街舞，积极准备出道，他每天为此忙碌，根本没心思静下来想一想怀了孕的女朋友的难处。
最终还是曹丹倩爸爸一通电话打过去痛斥凌颀四十分钟，凌颀总算同意带他们去见他的父母。
见面当天，凌颀爸爸却临时出门和朋友去钓鱼了，只有凌颀妈妈招待他们。曹丹倩父母的表情都非常凝重，直接跳过了寒暄，讨论起具体该怎么办。
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凌颀的妈妈竟然赔笑说：“具体怎么办要问你们啊，你们是怎么想的？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要留下我也没意见，生下了我们自然会认的。不如这样，先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商量。”
凌颀妈妈表面看起来还好说话，实则相当精明圆滑，和泥鳅似的，绝口不提重点。
当曹丹倩妈妈含蓄地说未婚生子不太好，应该让他们先领证时，凌颀妈妈笑说：“还是让你们家姑娘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他们都太年轻了，不用太着急结婚。不过有件事我得提前和你们讲清楚啊，我们家的情况你们大致也了解了，如今真没有多余的钱给儿子办婚礼，彩礼三金什么的我们也提供不了，都是有心无力的。当然如果你们有经济实力，能出钱风风光光地给女儿办场婚礼那也行，我们是帮不了太多忙的……”
听凌颀妈妈絮叨完，曹丹倩的爸爸气到就差当场心脏病发作了。
曹丹倩全程低着头，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裙摆，面色惨白如墙纸，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遭到这样的轻视和羞辱。
凌颀则长时间地扭着脖子看另一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那天可谓是不欢而散。
曹丹倩记得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凌颀的妈妈还刻意拔高嗓门说：“哎呀，主要这事我真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凌颀从没有和我提过他找了女朋友的事，我还在电话里问过他好几回呢，他都敷衍我，这混账小子。说到底都是他的错，也怪我，怪我把他生成这个模样，从小到大都是祸水，小学六年级就有女孩子追他到家里来了，我也一直怕他长大后会出事……这都是他的错！”
曹丹倩一家人当天中午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曹妈妈因为太气愤，眼泪几乎没有断过。等回到家，他们就立刻给女儿做思想工作，劝她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凌颀那一家子绝不是好人，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
曹丹倩却执意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小时候她养的兔子受伤了，她急到不行，打破陶瓷存钱罐，拿了钱抱着兔子去找兽医；再大一些，看见有只流浪狗躺倒在地，她也不管上学迟到会挨骂，第一时间上前救助。她从来就做不到漠视任何小生命，她热爱着一切有情生命，何况如今是她的亲骨肉，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她绝对做不到。
无论曹妈妈怎么哭求她，曹爸爸怎么责骂她，她都没有动摇过保住孩子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