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可我以为就算事先没有约定,婚后一方或者双方有其他感情发展,也不会有人当回事。哦,我指的是商业联姻,不是普通人的婚姻。既然商业联姻的大基础是利益,只要这部分蛋糕不被破坏,那就行了。”
而离婚就意味着分割财产,连普通人离婚都要割掉一块肉,要互相算计,何况是有钱阶级。
周越:“话是这么说,但有些事婚前达成共识,婚后就能节省沟通成本。比如像我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排满了,突然要让我拿出一小时去和另一半吵架、争论,我实在力不从心。如果因为我这边无法配合而引起对方的反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瑜好一会儿没说话,看周越的眼神再度变了。
萧固总是夸她考虑周全,想事仔细且有层次,凡事都知道做两手准备,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想得多”并不是什么优点。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周越根本没有完全放弃和萧家的联姻,它依然是选项之一呢?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姿态,或许都是在“逼”对方让步的手段?
就算他是不婚主义,崇尚个人自由,在巨额利益面前似乎也是可以妥协的。他是商人,商人重利。
哦,如果以上推断成立,他最终如愿,那么她就是“工具人”实锤。
她倒是不会在这点事情上不平,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公平存在,那就不会存在阶级了。何况她出来是打工挣钱的,被利用被压榨是一定的,没必要又当又立。
她关心的,是她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直接,周越又一次问:“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萧瑜考虑片刻,才说:“我有个问题。”
“你问。”
萧瑜:“我是说假如,假如萧家那边开出一系列让你无法拒绝的条件,连婚后自由都给你了。那么在这个过程里,我的贡献能记上一笔么?”
这话落地,萧瑜再度亲眼见识到周越唇边的浅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他看她的眼神变了,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半晌过去,周越问:“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欲擒故纵?”
萧瑜站在他的角度说:“我是觉得这是正常思维,换做我也会考虑。商业谈判,最忌讳的就是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真正意图,指东打西是需要一些助力的。”
周越笑了笑,却有保留:“实际一点看,联姻是要互惠互利的,巨额利益不可能向其中一方倾斜,我不会做这样的幻想。”
停顿几秒,他又说道:“家族地位提升,资产翻倍,圈子拔高一层,这些都是非常吸引人的条件。代价就是我在五十岁以前不可能有个人生活,大部分时间都在天上。婚姻变成资产的一部分,孩子要多生几个,但因为行程问题他们会来自不同的母亲,比较优秀的重点培养,资质一般的放养。”
萧瑜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这些,这令她感到危险,虽然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抱歉。我太直接了,这不是我该知道的。”
“不是你的问题。”周越说,“我刚才说的是一些长辈们的生活。我敬佩过他们,羡慕过他们,也曾经向他们看齐。但我现在,不想成为他们。”
大家久等了抱歉!
本周四、周六还有更新。
下周开始一三五七更新,一周四章,周日和周一是连更。
第20章 萧瑜和周越
据萧瑜所知,在周越和萧固的圈子里,三十几岁还在挥霍身体的大有人在,到了四十几岁基本都进入“养生”模式。
听闻两家长辈身体普遍不好,大多是因为常年过于操劳。
有一种说法是,人如果常年休息不够,欠下的“债”会在身体逐渐衰弱,人过中年以后逐渐显露出来,向“欠债者”发出警告,迟早要“还”。
别人萧瑜不知道,只是看周越这副随时随地能眯一觉的架势,他应该是属于严重缺觉的霸总。即便在外意气风发,生意场上杀伐决断,饭局上你来我往,私底下放松时,依然有掩盖不住的倦怠。
萧固的朋友中有做生化医药的,听闻已经发展到可以根据每个人的基因研究专属的保健品、救命药的地步,是真正的拿钱换健康。当然这种东西不可对外人道,属于有钱阶级的“玩意”。大概和古代皇帝炼金丹追求长生是一个道理。
车子抵达别墅之后,萧瑜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其他人,别墅里有管家安排住处,她和周越住在对门。
周越没有交代晚上的活动安排,萧瑜回到房间简单洗漱,收拾了行李,想了想便去敲周越的房门。
门开了,周越正在讲电话,一边示意她自便,一边折返屋里。
他依然穿着来时的衣服,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下摆也有一半从裤腰里拉了出来,显然是正准备换衣服,突然来了电话。
套间外面的桌子上摊开一些资料,还有一叠投资文件,有几张落在地上。
萧瑜将文件捡起来,收拾了桌面,便走向水吧。
咖啡不用煮,房间里配备的是胶囊咖啡,萧瑜煮了一壶水,放了点茶叶冲泡,看转头一看,周越已经走向卧室,房门虚掩着。
说话声时高时低,没多久停了。
房门打开,周越靠着门框:“饿么?”
萧瑜摇头:“你呢?”
周越说:“如果饿了就叫餐。明天再带你见见他们。”
“好。”萧瑜问,“喝茶么?”
“谢谢。”周越走过来,正要端起其中一杯,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周越去开门,萧瑜下意识看过去,刚好看到站在外面巧笑倩兮的女人。
女人也看到了萧瑜,笑着对周越说:“听说你来了,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这是萧家二房的千金,萧臻。
周越:“那五分钟后楼下见。”
萧臻:“等你。”
门关上了,萧瑜收回目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该觉得尴尬,圈子里妻子和情人是朋友,私底下有说有笑甚至做邻居的大有人在,萧臻表现得落落大方,对于周越“女朋友”的存在或许也早做好了心理建设。大的要名分、家产、地位,小的要钱,这个男人可以是丈夫,也可以是工具、资源。
萧瑜脑补的时候,周越又一次进了卧室,出来时换了一身休闲装。
萧瑜说:“我先回去了。”
周越脚下一顿,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你就这样回去?”
不然呢?
萧瑜问:“我总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吧?”
周越平静地陈述事实:“你今天不做声不表态,明天她就骑到你头上,那你这趟来就成了摆设。”
也是。
周越和她签了协议,花了钱,买的绝不是她的“宽容大度”、“礼貌退让”,将自己当做隐形人。换一个脾气不好的老板,大概要指责她工作懈怠了。
萧瑜没有问他“那我该怎么做”这样的问题,而是走到桌前,拿起周越的手机转头递给他:“那我就给你十分钟,时间一到我就给你电话,不要让我找不到人,好吗?”
周越这才浮现出一点笑意:“我走了。”
没多久,萧瑜也回了房。
她并没有专心在时间上,先回了一个工作电话,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出来一看,已经过去十三分钟。
萧瑜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正要拨电话,想了想又改成视频邀请。
没多久,视频接通了。
周越在户外,四周光线很暗,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他和萧臻在沙滩附近的甲板上。
萧瑜看不清周越的表情,他的脸沉在光影之中,像是在笑,眼神黢黑,声音很低,和海浪声糅合在一起。
“怎么了?”
萧瑜说:“我困了,想休息了,你还回不回来呀?我要不要等你呀?”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不到发嗲的程度,语气听上去有商有量,好像是只要他说不回来,那她就先去休息了。
周越的眉梢微微挑了下,回应道:“这就往回走,等我回来了再睡。”
“哦。”
这个字又带了点不甘不愿。
萧瑜:“那好吧,我等你。”
视频切断,萧瑜盯着手机屏幕眨了眨眼,心里怦怦跳,为周越的演技,为自己的“假情假意”,还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工作上一向有分寸,绝不会给老板和上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会让发工资给她的人反过来照顾她的情绪,提醒她哪里做得不到位,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能力上的否定、贬低。
萧臻刚出现在门口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周越的私事,她要当做没看见没听到,就像身为助理处理萧固和叶沐的关系一样。至于萧臻当着面邀请周越漫步沙滩,到底是挑衅、试探,还是正常社交,这都不关她的事。
现在倒好,她要在协议期内尽快掌握另一门自己不熟悉的技能:恃宠而骄。
就这样,萧瑜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手机里进来一条微信。
周越:“来我房间。”
萧瑜没有多想,拿着手机再度走向对门。
进门一看,周越穿着休闲服,脚踩拖鞋,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
他让开门口,用咖啡机煮了两杯咖啡,说:“我有点工作要处理,你来帮我。”
随即他指向笔记本。
郭力不在,她就要接管助理的工作,这件事萧固也有过嘱咐,以后去了新办公楼,两个老板不分彼此。
萧瑜很快坐到桌前,用他的笔记本处理起文件。
周越将单人沙发椅拉到桌旁,并用Ipad接收邮件。
一时间,屋里气氛静谧和谐,没有人说话,只有打字的声音。
萧瑜改文件十分得心应手,改完第一稿检查了一遍,便将笔记本转向周越:“这份好了,你看看。”
周越抬了抬眼,Ipad就放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看向笔记本屏幕。
从萧瑜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笔记本的光打在眼镜的镜面上,他的眼镜藏在镜片后面,正仔细审阅屏幕上的文字。
“这里……”周越忽然出声,令萧瑜抽回注意力。
他用鼠标指向其中一句话,说:“这里还不够严谨,有钻漏洞的可能。”
萧瑜看过去。
严格来讲,周越指出的话可以说有争议,也可以说没有,就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是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甚至没理都要狡辩三分的,的确会抓住不放。
萧瑜换了个词,又调整了一下语序:“这样呢?”
周越“嗯”了声。
萧瑜这时问:“对方很难缠么?”
周越依然看着屏幕,说话时嘴唇幅度不大,声音虽低但很清晰:“不算难缠。这样改是为了培养好习惯,要防君子更要防小人。要预设每一个经手文件的人都是‘小鬼’,从自己这里做好每一步计算,防患于未然,这样即便将来有什么问题,都不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尚有补救的空间。”
萧瑜听得认真,她相信这短短几句话一定包含了周越的经验和教训。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生意场上尤其如此。
和老板一起工作,摸清楚老板的脾气很重要,改文件虽然重在文字,口头交流少,却也能通过字里行间读懂老板的喜好和忌讳。
萧瑜改了几处,周越讲解仔细,她大概摸索出一点周越和萧固的不同。
感觉上,周越比萧固更在意细节,似乎也吃过更多教训,见识过更多小人——这大概和周越的背景和生长环境有关。
萧固在萧家算是受宠的子孙,养在身边,由几位大家长看着长大,手把手教,谁见了都要敬三分。周越就属于放养的,求学是在海外,任其自生自灭,虽然有父母的金库和资产作为支撑,和大家族重视的子孙却有天壤之别。
听说还是因为两三年前周越有突出表现,接连立功,这才有机会接触和萧家合作的项目,和萧固平起平坐。
当然外面传闻不会好听,说他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才将当时的竞争者击退。
这也能理解,毕竟在输家嘴里胜利者都是不光彩的。而输家也未必光彩到哪里去。
文件连着改了两份,萧瑜已经感到疲倦。
周越见状,说:“好了,今天差不多了。”
随即他又问:“你是不是还有工作?”
萧瑜说:“今天的已经完事了……”
但她的语气似有保留。
周越听出来了,起身续了点热水,端回来给她:“有困难?说来听听。”
萧瑜接过热水,说:“有些项目需要在谈判中要使用一手段。虽然不好看,但有效,有用。如果凡是都要君子协议,用自己最善良柔软的一面去应对,吃亏是必然的。总不能每一次都期待对方同样善良吧?”
周越笑问:“萧固出了难题给你?”
萧瑜摇头:“我只是第一步,我搞不定了,才会交给负责唱白脸的人去做。”
周越这才明白:“你想用温和的方式谈下来。”
萧瑜点头:“我知道这不实际,但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周越喝了口水,坐姿闲适,一手搭在桌边,瞅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的理解是,善良要带锋芒,善良不等于懦弱。生意场上的善良和君子协议和现实生活里的不同,绝对不能理想化,要足够实际,要在关键时刻做取舍。有时候不主动攻击,不落井下石,就已经能够上这两个字了。当然不可能将期待放在对方的人品和手段上,与其想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不如提前做好准备。若对方是君子,这些准备就当练习,若对方是小人,准备就是武器。”
“嗯。”萧瑜边听边沉思,不只在想工作,也在思考自己的定位,个人坚持和大局上的矛盾,选择和取舍。
相比萧固,周越的团队更加“狼性”,攻击性更强。而萧固身边需要一些温和型选手,比如她,这有利于刚柔并济,也有利于建设对外形象。换句话说,是萧固退路更宽,所以更从容。
萧瑜刚想到这里,周越再度开口:“之前的提议,我是认真的。你就把我这里视为另一个选项,不要急着把路封死,也不要急着拒绝我。”
萧瑜醒神,对上他的眼睛。
他没有笑,目光专注,且带有诚意,镜片上反射出她的影子。
萧瑜说:“我这样的选手去了你的团队,只会拖后腿。”
周越说:“坦白讲,如果是前两年我不会提议,但现在不一样。等将来项目做起来,我的团队也需要转型,你懂我的意思么?”
到时候他就会向萧固现在的发展过度,从打江山转为坐江山。
萧瑜忽然又想起他在车上说的话,他曾经羡慕家里长辈的那种奋斗方式——如果真是按照那样的轨迹,那他这几年不可能从快转慢,眼下的项目只是一个垫脚石,为了让他去往更高的平台,更大的天地,投入更忙碌的生活,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空中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