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陆荆沉默一会儿之后,果断选择对她坦白。
什么“逢场作戏”“一时没管住自己”“当时心情很糟”“事后很后悔”等等,这些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对白竟然全都被用了起来。
可见戏剧来源生活,自知理亏的人在无话可说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努力为自己开脱,用的话术都是一样的——贫乏、可笑。
陆荆坦白之后,压力便一下子给到了萧瑜。
婚姻出轨的后续处理并不像是外人看来的那么想当然,什么一方出轨就该净身出户,什么他是过错方他凭什么要求原谅,哪来这个脸。
作为道理而言,这些话都没错,但在实际操作上没这么简单。
陆荆表示了不希望离婚,希望大事化小地处理,就算萧瑜无法忍受,也请她多等几个月再离婚,他现在处理的项目很重要,他在上升期等等……
陆荆的借口不是编的,萧瑜很清楚。
她也不是要赶尽杀绝、断人财路的人,一旦真的鱼死网破,将没有人能从这场战役中全身而退,结局一定是两败俱伤。
不止如此,萧瑜还要考虑自己的未来,如果和陆荆处理不好,导致“烂尾”,那么萧固那里一定会有看法。
萧固是上位者,是老板,是男人,是一切朝利益看的理智派代表,他一定无法理解一个女人在极度愤怒之下毁掉男人前途并自毁前途的行为,尤其这个女人有着冷静客观的处事原则,怎么会突然失心疯?
她处理得不好,就会变成是她做事有问题,反之她若能处理好,那就是格局、能力的体现。
萧瑜不禁为此感到唏嘘,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在计算自己能从这样的“败局”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如何“转败为胜”。这还真是应了那个道理,没有失败的事,只有失败的人。
至于陆荆,萧瑜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从陆荆背叛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看法就不再重要。
这里面最现实的层面就是,如果她不能将陆荆完全捏死,那么未来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树立这样一个敌人对自己有害无益、后患无穷。
于是在权衡之后,萧瑜决定冷处理,随后再采取“温和处理”的方式。
很快,萧瑜和陆荆签订了一份离婚协议,婚内财产进行有效分割,并约定在半年后正式离婚。
这对萧瑜来说,只是早半年晚半年的区别,而对于陆荆来说,是一种缓和策略。
半年之中,陆荆几次试图说服萧瑜就这样过下去,他愿意写保证书。
可保证书这玩意就是骗人的把戏,它具备任何效力吗,难道违背了上面的条款,女人对男人进行阉割处理,就不用受到法律制裁吗?
萧瑜没有和陆荆吵架,只是心平气和地拒绝。
她已经预见了将来,允许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她将一次又一次地允许下去——这对她不公平。
她不是不能“宽容”,而是没必要这样做,恢复单身不是对他更大的宽容吗,也是对自己的,这才在不公平当中建立起来的公平。
眼瞅着时间将至,陆荆又改换了说辞,提议开放式婚姻,还要求萧瑜也去外面找人,这样她就能解气了,彼此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了。
萧瑜几乎怀疑起自己的听觉,但最终她只是说:“如果你不希望将这件事情闹大,就按照协议上的约定办手续。我的确很在乎现在的事业,但我不怕事,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你呢,你做好了吗?”
这是第一次陆荆对着萧瑜说不出话。
……
故事走到这里,萧瑜走出了这扇门。
她知道后面还有很长的人生路,可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她知道在结束这一场婚姻之后,这个故事里的萧瑜一定能回到原有的轨道上去,她并不担心。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在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中走入困境、死局,通过自己的能力和运气转危为安。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一帆风顺的开局”,任何看似美满的设定都暗藏陷阱、危机。
萧瑜再次看向那几扇门,目光停顿片刻,将手伸向那扇写着“去除婚姻,只奔事业”的门。
走进门里,场景依然是在公寓里,时间是晚上。
萧瑜站在客厅里,一时恍惚,正在猜测剧情时,大门那边响起动静。
萧瑜走出去一看,是周越回来了。
他将行李箱放在门廊,一身风尘仆仆,笑着看她。
萧瑜不假思索地迎上去,将他搂住。
第42章 当我开始爱自己
梦中的时间线再次来到三月,周越带回来的消息依然是和许家千金订婚。
那天,萧瑜看着他的脸思考了许久。
她看得出来周越是紧张的,他似乎不希望听到分手,可他既然已经将选择权交给她,就不会干涉她的决定。
直到萧瑜开口:“从你答应订婚开始,我就已经处于被动了。”
周越没有接话。
萧瑜又道:“这应该不是突然决定的,在你心里,现在的结果一定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对你有利的东西比不利的要多,你们双方都在促成这件事,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周越:“是,我不否认。”
订下婚约,一定是各方面权衡差不多了,且双方家族都非常满意。这期间但凡周越说一个“不”字,都不至于走到今天。
但有一说一,放着巨额利益不选,却选择婚姻自主和所谓的自由,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这么做——这是违背人性的。
周越忍不住说:“我只想知道你的决定。”
萧瑜说:“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吧,你我关系不变,但我有权和其他人发展关系。我不可能一直等你,就算等到了你们解除婚约,还会有下一个‘许小姐’。我已经被动了一次,不能永远被动下去。”
周越没有回应,但也没有阻止,他已经失去了阻止的权利。
这之后几个月,两人都是相安无事的。
萧瑜和过去的态度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她对周越的情意就写在眼睛里,令他总是生出错觉,那天萧瑜的决定只是一番气话,是已经出完底牌的人最后的虚张声势。
周越知道,陆荆一直在追求萧瑜,但萧瑜不为所动,他以为是因为他。
周越对萧瑜十分大方,既然在情分上亏欠了,便只能在物质上满足。
萧瑜对他送的礼物从不拒绝,她在他面前从不问起许小姐,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没经历过那件事。
周越一如既往地忙碌,也曾试图让萧瑜明白,他和许小姐的订婚只是形式,他的私人生活里只有萧瑜一个女人。
……
直到八月,一直在锦瑞上忙碌的萧瑜终于有机会休假,一共七天。
萧瑜一早就规划好行程,机票是五月就买好的,酒店六月初就定下了——她还有一位同伴。
公司里没有人知道萧瑜的假期是怎么安排的,连出差在外的周越也不知道,事实上萧瑜根本没有告诉周越她去度假了,周越当时在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上,谈判进行得如火如荼,根本没时间过问这些。
周越得知萧瑜去度假,还是因为萧瑜假期结束的那天,从她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和属地。
照片里萧瑜穿着碎花裙站在海边,对着镜头笑容甜美,而给她拍照的人,影子被阳光映在地上,拉得很长,那显然是一个男人。
看到照片的不只是周越,还有公司的同事。
萧瑜回来上班时,带了一些小礼物,同事们趁机问她是和谁一起去的,是不是男朋友?
萧瑜只回答说:“一个朋友。”
除此之外她没有多说一句,就放任大家猜测。
自然,萧瑜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周越。
她心里是矛盾的,既不希望他问,又希望他问。
不问,意味着默许,以后她会少很多麻烦。
问,意味着在意,她有些贪心,想得到更多。
结果周越还是问了,但他用的是另一种迂回的问法。
同样是在公寓里,周越问萧瑜是否愿意进他的团队。
萧瑜这次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问周越:“我若进去了,你该怎么对人解释呢?如果传到许小姐和你家里,他们会怎么看?你不怕再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说你因情误事,夺了你的权?”
周越:“这件事我会解决。既然提了,就说明我已经有准备处理后续的麻烦。”
萧瑜:“可是这又何必呢?既然明知道后续会有这么多麻烦,为什么不从跟上掐断?只要我和你保持距离,就不会让人有机会搞事,无缘无故给我套上一个‘祸水’的帽子。你是很会规避风险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想不通呢?这样做对你百害无一利。”
萧瑜的分析句句在理。
周越神色严肃,似乎还想继续说服她。
萧瑜十分了解他,知道接下来他会从更加务实的角度展开,甚至提出让她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她可要头疼了——理智上该拒绝,因后患无穷,可是拒绝了又难免心疼,好像已经抓到手里的好处又被收走了一样。
于是,萧瑜赶在周越提出条件之前开口:“如果一定要加入你的团队,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它可以杜绝所有麻烦。”
周越看向他,就像她了解他一样,他也了解她,因此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萧瑜明知道他已经在介意了,却还是说:“现在有一个和我正在约会的男人,我们目前对彼此都很满意,只是还没有公开。如果我们公开关系,我对外就不再是单身,那么我去你的团队就说得过去了。”
萧瑜并没有告诉周越那个男人是谁,也没有提起为什么不公开。
站在男人的角度,不公开无非就那么几条理由,要么就是不想和现在这个女人定下来,断送其他机会,要么就是工作关系不便公开,还有一种是因为法定身份而不能公开。
萧瑜既然能说出“如果我们公开关系”这样的话,显然那个男人是单身,且也有意和萧瑜确定关系,只是碍于工作之类的原因暂缓。
周越半晌才说:“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他指的是当初的约定。
萧瑜笑道:“在没有这个人出现之前,我的确是嘴上一说,给自己多一个选择的机会,不要把路封死了。现在合适的人出现了,我实在想不出理由拒绝。”
周越:“可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这半年只见了一面。”
萧瑜:“那是你的事,周越。你我不是夫妻,不是一个整体,你是你,我是我,为什么要用你的事来干涉我的事呢?你希望咱们保持关系,我答应了。我说想要有其他发展,你也答应了。这都在咱们约定的范围之内啊。”
周越许久没有接话,不是他不知道怎么回,而是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糟糕。
他的反对和质问,就已经是自私的表现。
严格来说,如果一个人要干涉另一个的“交友权”,除了婚姻形式之外,还可以用包养。当然包养是不道德的,但只要双方达成一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且不涉及公职,最多也就是“不要脸”而已。
如果真是包养关系,周越完全可以质问萧瑜,但他们讲的是感情,而感情讲的是情出自愿。
高级一点的理解是,从萧瑜选择和另外一个男人发展关系开始,周越就已经输了。这意味着那个男人不只能提供身份,在情感上还能获得萧瑜的认定。这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这个人一定能为她提供充足的情感价值才行。
普通一点的理解则是,萧瑜若还爱着周越,爱到心里装不下别人的地步,那么再优秀的男人她也容不下,更不要说双线发展了。她迈出这一步,不管是一段情还是一夜情,都意味着她不再爱周越,或者已经没有那么爱,她将她的爱分给了别人。
对于周越来说,这是一种剥夺。
在认识萧瑜之前,周越从未拥有过这样的感情,谈不上失去,不会觉得可惜,但现在他拥有了,却又被人拿走,心里的落差不可谓不大。
萧瑜已经不再谈情,他若再谈,就显得可笑了。
但周越是聪明人,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脾气,没有和萧瑜发生口角,令萧瑜以为他纵使不高兴,也会因为家教和个人素质而咽下这口气。
然而事实证明,是萧瑜想少了。
与萧瑜一起度假且有望公开的那个男人,很快就因为违反行业规定,牵扯进某金融案件,声誉扫地,上了行业黑名单。
萧瑜知道是谁做的,只是没有证据。
她没有当面问过周越,周越也没有再提过这个人,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他每次回来依然与她二人世界,连加入他团队的事也不提了。
不过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第二次萧瑜就小心得多,也谨慎得多,不会有事没事地刺激周越。
她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情,有多少是因为占有欲,不管比例是什么,她不会再去挑战上位者的权力,哪怕是还在养成型的上位者也一样。
……
时间就这样缓慢流逝着,直到三年后周越和许小姐解除婚约,不到三个月又传来他和另一家的千金好事将近。
这次是直接结婚,流程推进了五个月。
事业方面,锦瑞的框架已经搭建完毕,目测可以利好十年。
萧瑜从项目上退下来,名气和身价倍增,在这三年的磨合当中也逐渐找清楚自己的定位,和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
再见到周越,是五个月以后的事。
周越再次向她提出保持关系,还追加了一条:不再做避孕措施。
萧瑜很惊讶,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笑着问:“是要买断我吗?”
她想,既然周越能提出来,势必已经想清楚所有得失。
买断她这个人,就意味着周越已经看明白了,他从她这里无法再获得情感价值,就这样分开他心里或许会不甘,再找下一个不仅花时间花精力,相处中也不如这个磨合多年的女人来得融洽,倒不如让这段关系变成一场交易。
他彻底占有了,就不会意难平。
这一次,周越表现得比之前更“大度”一些,他说不会再干涉她的交友自由,但前提是他要一个孩子。
萧瑜回道:“这么大的事,我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
周越应了。
结果事情的发展比萧瑜的决定来得还要快,一个月之后萧瑜意外怀孕了。
即便是做梦,萧瑜都忍不住在骂了一句脏话。
单亲妈妈,有钱有孩子,没有男人,这是多少独立女性“梦寐以求”的啊。
萧瑜生下个女孩,拿到一大笔资产,不只是钱,还有不动产、债券、基金,这个孩子的所有开支都会从周家的基金里出。她一出生就比萧瑜拥有得还要多,只要周家不收回这些许诺的东西,她此后一生即便是摆烂也是衣食无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