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飞看着阳台上的易秋,“她真没事了吧。”
尤曼灵边回消息边点头,“没事了,不是,你和肖队那么熟悉,你直接问他啊。”
“我打电话问了。”
张鹏飞拍了拍后脑勺,“他什么都没说,就让我周末陪他去一趟省里,说路上跟我讲。”
尤曼灵手指一顿,“去干什么。”
“去看江姨。”
尤曼灵放下手机,“他怎么突然去看江姨。”
她说着,目光疑惑起来,也不等张鹏飞说什么,背过身直接给徐英打了个电话。
“喂,徐主任,是我,江姨怎么样了。”
“曼灵呀,好久没听见你的声音了,江姨这两天精神还挺不错的,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看看她,她最近喜欢热闹得很。”
尤曼灵点了点头,“好,我周末上来,对了,上回您托我给江姨买的药,这两天也寄出来了,我看看,如果周末能寄到,我就给您一起带过来。”
“哎。”
徐英叹了一口气,“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还真去找了,其实都不用了,局部放疗已经是最有效果的方法了,知道你是赚得不少,但也没必要再花冤枉钱,人来就行。”
“嗯,我到时候给你去电话。”
“好,等你。”
尤曼灵压了电话,张鹏飞问道:“怎么说?”
“江姨暂时还算稳定。”
尤曼灵说完啧了一声,“福利院交出去以后,特勤队和江姨还有关联吗?”
张鹏飞摇头,“没了啊。”
尤曼灵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周末我和你一块去看看。”
“你也太敏感了吧。肖叔能干什么,就是去看个病人。”
“你懂个屁。”
张鹏飞又被尤曼灵怼哑火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总觉得你们当我是个傻子,有事也不跟我说。”
尤曼灵没有立即说话,端起水杯也慢慢喝了一口,靠向椅背,“我们几个里面,就你有个小童童,你也知道,你是从特勤队退下来的,过这种正常日子不容易,你就这样挺好的,江姨养了我们几个孩子,陈慕山已经废了,我呢,除了我的钱,你们什么也看不上我的,现在连小秋也,也不正经工作了……”
尤曼灵无奈地笑了一声,“江姨就看着你了,你争点气行吗?”
“尤曼灵,你这是骂我了,哦,我结了婚怎么了,我结了婚就……”
“没怎么。”
尤曼灵打断他,“你当我嫉妒你行吧。”
“你要想结你也能结啊。”
“呵。”
尤曼灵冷笑:“你管我呢。”
尤曼灵白了张鹏飞一眼,易秋刚好从阳台上进来,“说什么呢?”
尤曼灵笑笑,“没说什么,你忙完了?我让上菜咯。”
“嗯。”
尤曼灵抽开身边的椅子,“我今天让弄了海鲜过来,奥龙不错,一会儿让厨房不放蒜,清蒸一只给小童童带回。我们把老鼠斑和螺什么的吃掉”
张鹏飞站起说了一句:“随你便。”
说完去拿醒在一边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易秋倒了一杯,转动桌子,送到易秋眼前。
易秋没有接,只是笑笑,“坦白局吗?”
“不是,跟你道个歉。”
易秋摇了摇头,“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跟我道歉。”
张鹏飞耸了耸肩,“我承认,我跟陈慕山动手是我不对。”
“那你应该跟他道歉。”
“从小到大,跟你道歉跟他道歉不都一样吗?”
“现在不一样。”
张鹏飞看着易秋的眼睛,认命地点了点头,“行吧,我给他打电话。”
他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慕山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倒是很快,然而只响了三声,就挂断了。
“这小子不接话。”
张鹏飞不甘心,又拨了一次,然而这一次直接一秒挂断,等张鹏飞再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出于前特勤队员的直觉,张鹏飞皱了皱眉。
尤曼灵问他,“怎么了。”
张鹏飞看着屏幕上的好号:“不太对。”
陈慕山再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个白炽灯的光源,电流不算稳定,每隔几秒钟就闪动一次。四周很安静,但头顶却有一个已经锈蚀掉的破风扇,风吹着它缓慢地旋转,偶尔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至此,陈慕山仍然能闻到炭化木的味道,证明他所在的地方,仍然是刘成南的木材厂。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发现他的手被扎带绑在一起,向上吊在一根铁架上。
“醒了?”
头顶的四盏大照明灯突然打开,眼前一片雪白,陈慕山不得不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一连串快速接近他的脚步声,接着有人一把抬起了他的头,迫使他的脸直面强光。
陈慕山咳了一声,“我的药呢。”
“喂他吃药。”
刘胖子连忙凑过去,“山哥,你的药在哪儿呢?”
“裤子后面的兜里。”
刘胖子让按照他说的掏出药品,倒了两颗药片出来,喂到陈慕山嘴里。
“山哥你等下一下,我去给你端……”
“水”字还没有说出来,他发现陈慕山已经直接把药片咬碎了。
杨钊拄着拐杖走到陈慕山面前,“你还挺注意身体的啊,都这样了还记得按时吃药。”
陈慕山吞下满嘴苦味,“身体太差了,不吃药会死的。”
“我看你命很好。”
“行,我信钊爷的。”
他说完,晃了晃手臂,“怎么说?揍我一顿,把我放了吧。”
杨钊笑问:“你急什么。”
陈慕山抬起头,放慢语速,“我还要上班。”
杨钊让刘胖子提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过来,里面放着两大坨钞票。
“这十万我可以先给你花,只要你后面对我说实话。”
陈慕山看着那袋子钱笑了一声,“钱要拿到手上才算。”
杨钊冲刘胖子摆了摆手,“那给他叼着吧。”
“钊爷……这。”
“来来来,刘胖子,没事。”
他说完,伸头把那一个塑料袋咬了过来。”
“哈哈。”
杨钊肆意地笑出声,“怎么样,够分量吧。”
陈慕山咬着塑料袋对着杨钊笑,杨钊一把扯过塑料袋,“你入行就一直跟着我,我给你的钱不少,你不找人买房,不找人买股票,天天抱着一堆现金睡觉。这下好了,一判刑,什么都没了。”
“无所谓啊。这不还有钊爷嘛。”
杨钊把塑料袋往地上一扔,“所以你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和我一起,好好盘一盘,大果岭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慕山抬起头,看着自己被挂起来的手臂,“不是,钊爷,你要问直接问就好了,把我挂起来做什么?”
“不好意思。”
杨钊指了指刘胖子那些人,“你陈慕山太厉害,不把你挂起来,兄弟们怕。”
“行。”
陈慕山一边摇头一边笑,“想问什么你问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现在问我的意义是什么。”
杨钊转头问靠在门口的刘成南,“你这有什么凳子没有?”
刘成南一愣,“凳子?”
“对,不要靠背,矮一点的凳子,这样我的腿能伸开,坐着舒服。”
刘成南看这里里外外都是杨钊的人,只好站直起来,“我办公室里有,我去给钊爷找一张。”
“好,不急。”
刘成南一走,仓库的铁门就关上了。
杨钊转过身,抬起手抓了一把陈慕山手腕上的扎带,陈慕山抬头看了一眼杨钊的手。
“不用这样,你的人绑得很紧,我挣不掉。”
杨钊往后退了一步,“对你,慎重一些好。”
说完退回原处。
“第一个问题,……你是几点到达大果岭的。”
“那趟绿皮火车因为天气晚点了,我是九点半到的。”
杨钊从怀里掏出一个很袖珍的牛皮笔记本,放在手里翻看,“到了玉窝然后呢?”
“然后,我拉肚子,找地方排泄了一下。”
“多久?”
“你排泄你能算到时间?”
杨钊抬起拐杖,猛地抽到陈慕山的左腿上,陈慕山闷哼了一声,忍着痛扯出一个笑容,”你接着问,我好好说。”
杨钊收起拐杖,“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我记不住了,我只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大概快到十一点了吧,然后,我带着易秋在车展外面的一个米线摊子上吃了一碗米线,吃完以后,我在边上的一个副食店,用公用电话,给白马宾馆打了一个电话,更换房间。”
“为什么要更换交易房间。”
陈慕山猛地抬起头,“你他x问我?不确定对方身份和当前状况,这不是常规操作吗?你要不把我往这火坑里送,我至于吗?”
“好了好了,你不要扯远了,时间呢。”
“忘……”
陈慕山还没说完,左腿上又挨了一棍子。
“我x”
陈慕山几乎跳了起来,“十二点,十二点行了吧!”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等买家联系我啊。”
“在哪儿等?”
“就在车站门口。”
“等了多久?”
陈慕山没有马上回答,他在心里大概默算了一遍易秋的时间节点。
第51章 素影(十)
他和易秋是在十一点多分离的,那么易秋到达王家小炒的时间应该是那一天的中午十二点。肖秉承发现上当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算算时间,至少是下午五点以后。按照易秋的想法,她大概也是五点点以后联系的杨钊汇报情况。那么,从十二点到下午五点,中间有五个小时的空档。
在杨钊这里,这个四个小时的空档,是易秋无法解释的一段时间,但是,只要这一段时间能模糊过去,易秋的嫌疑也就暂时解除了。
怎么帮他模糊过去呢?
陈慕山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杨钊,他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陈慕山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探向更远一些地方。由于照明的灯光在头顶,光线十分强烈,导致他的视线有很大的盲区,但即便这样,他还是能看见,就在杨钊身后不远处,一直站着一个人。不论其他人怎么移动,他的位置一直没变过,那人的手举在胸口处,手上平托着一只手机。
陈慕山眯着眼睛细看了一下,手机的话筒是朝向他和杨钊的。
这场“审问”有人在旁听。
“陈慕山,你想得有点久了。”
陈慕山低头咳了几声,杨钊虽然没有把他扎扎实实地吊挂起来,但手臂长时间的抬举,还是让他的肩膀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酸麻。再加上杨钊的人,把他手腕上的扎带勒得很紧,他只要稍微一动,那扎带的边缘就往他手腕上的皮肤里割。这一咳起来,牵扯浑身震荡,手臂也跟着晃荡了起啦,肌肉拉扯,皮肤切割,陈慕山一时没忍住,抽了一口凉气。
“嘶……”
陈慕山抿了抿嘴唇,“不是,我能问一句,到底怎么了吗?”
杨钊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没怎么。”
“切。”
陈慕山偏头笑了一声,“没怎么你把这整得跟个刑房一样?啊?”
杨钊没有说话。
陈慕山抬高声音继续说道:“我就是差点被特勤队抓了,我人不痛快,上头跟你动了个手,你要杀要刮给我来个痛快啊,你把我绑这里问这些破事干什么?谁记得住这些时间啊?我当时发现买家不联系我的时候,我紧张得尿都憋不住了好吗?”
杨钊闭上眼睛,抬手把自己的拐杖丢给旁边的一个人,“照着他的右腿。”
“等一下!”
显然年轻人就是比中年人的力气大,落点也准,动作也利落,压根没管陈慕山的喊声,一杆子直接打在陈慕山的膑骨上,陈慕山右腿的膝盖猛地向下一折,如果不是手被吊着,他几乎要跪下去。
杨钊看着陈慕山有些发白的脸,“货没了谁心里都不痛快。我再给你一点时间,把那天在大果岭所有的事情,回想一遍,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说不上来,你今天就把我这条腿赔给我。”
他说完,点了一根烟,走到通风口点燃,抽完一根,又点了一根,招呼刘胖子过来,“给他抽。”
刘胖子把烟送到陈慕山嘴里。
烟果然是止痛药一般的迷幻剂,对陈慕山来讲,也是提神剂,抽完整根烟,连挨了闷棍之后的头晕症状也缓解了。
杨钊走回陈慕山面前,“清醒了吗?’
“清醒了。”
“好,继续,你在车站等了多久。”
“等了一个小时吧,买方没有用电话联系我,所以,我决定先去白马宾馆等着,看他们会不会通过白马宾馆的前台电话来跟我联系。”
“你没有怀疑买方有问题吗?”
陈慕山咳了一声,“说实话有一点,但毕竟完成交易更重要,险还是要冒的。”
杨钊沉默了三秒,“好,你去白马宾馆的时候,易秋去什么地方了。”
陈慕山再次看了一眼杨钊身后的那个人,放平声音,“她跟我一起去的白马宾馆,当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大果岭,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干什,所以我本来不想让她跟着我去的,但是我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甩开她,所以就让她跟着我一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