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不俗你。”
晏池看着她下了车,径直往后备箱走去。
“缺你吃的短你穿的了,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往这里带。”
是对浪漫过敏吗。
骆书禾跟着过来,想帮他一块拿东西,反被挤开,只能扶着车门看他:“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给你买个戒指。”
“你?”晏池半信半疑:“你有钱吗。”
骆书禾就调出账户余额给他看,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是她攒下来的一点心意。
晏池只看了眼,就给她推了回去。
“不要,这点钱,你自己留着买糖吃。”
骆书禾不肯,从他臂弯钻下去,站在他和后备箱之间:“你是不是嫌钱少啊。”
晏池只能无奈看她,叉着腰。
“想什么呢你,你先起开,回去再和你说。”
骆书禾干脆虚虚靠着打开的后备箱,双手拉着他的衣领,很小声:“我的就是你的。”
“现在挣得是不多,以后会多一点。”
“你不要嫌弃。”
晏池想给她拎开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以前是觉得她像捡回来的野猫,怎么养都养不熟,一肚子小心思。有时候不理人,有时候黏人,情绪捉摸不透,想在她身上栓根绳。但总想着过段时间就好了,总有收起爪子不炸毛的那天。没等他想起来,人已经跑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种眼前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属于他的落地感。
他把她拦腰捞起来。
本来是想亲,但老太太的声音已经传来。骆书禾心里咯噔一下,结果晏池比她反应快多了,抱着她转了个方向。
“……你们在干嘛。”
老太太终于站定,从她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眼前败家孙子高高大大的宽阔背影。
晏池偏头:“风太大了,迷眼睛。”
老太太看一眼头顶太阳。
以及被晒蔫了的,打着卷的树叶。
“……”
见她还想问,晏池直接打断:“行了别问了,没什么事先进去,没看见在和你孙媳妇谈恋爱吗。”
被他扣着后脑勺按在怀里喘不上气的骆书禾:“……”
因为这遭,骆书禾在跟着晏池进门时,头始终抬不起来。
脚下有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蹭着她的小腿。
骆书禾把狗抱起来,它也没有挣扎,很乖顺,轻轻舔着她的手掌心。
老太太在指挥晏池把带回来的吃食提进厨房,骆书禾就抱着狗去厅里,发现早有人在那。
是晏渡,身旁有个陌生的女人。
桌上摆了一盘紫皮葡萄,一盘切好的蜜瓜,被吃掉一半。
晏渡面前有一小堆葡萄皮。
骆书禾叫了声小叔,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那陌生的短发女人是第一次见她,下意识看向晏渡。
他说了什么,骆书禾没听清楚。
但女人瞬间笑了,把葡萄往骆书禾面前推了推。
“吃啊,吃点水果。”
骆书禾抱着狗不方便,只能点点头。
三人尴尬坐了会儿。
说熟,都不算很熟。
所幸很快,祈望睡醒从楼上下来,揉着眼睛,见她回来,啪嗒啪嗒跑过来。
“骆骆,我好想你。”
小孩抱着她脖子不撒手,怀里的博美被挤了下,叫了声,自动跳了下去。
祈望试图装可怜,把手伸给她看。
“你看你看,我都饿瘦了。”
骆书禾看着他足足胖圆了一圈,堆起来的肉有点像米其林轮胎的手臂。
“……”
餐桌上,人多了,简直是尴尬乘三。
连一向话多的老太太都不敢造次,静得能听见银勺落在碗里的声音。终于在张妈又一次给他们舀汤时,晏渡放下了筷子,示意身旁短发女人可以走了。
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桌上唯一小孩动静大了点,骆书禾清楚听见他松了口气。
两人走后,晏池也起身出去了一趟。
老太太就和个小孩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上抓了块小蛋糕塞嘴里,骆书禾都来不及阻止,只能叹口气,给她倒杯水:“不准多吃啊,就准吃这一块。”
老太太连连点头。
等晏池回来,眼神很敏锐在老太太身上多扫了一圈。
老太太连忙擦擦嘴,说是吃饱了去给狗倒狗粮了。
祈望抱着只比自己脸都要大的饼,在很认真啃。
晏池支着脑袋,突然看着他来了句:“你这段时间没照过镜子吗。”
祈望不明所以。
“每天都照啊。”
顺带看了看今天衣着,没什么毛病。
“是吗?”晏池眯眼看他:“你要不说,我以为是被蜜蜂蛰了。”
祈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在内涵他胖,但哪有啊,明明这段时间老太太和张妈都在哄他没胖没胖,小孩哪有胖不胖的,能吃是福,吃多了才讨人喜欢。
骆书禾也不好说这种谎言就和说小孩没有腰一样的。
但小孩玻璃心碎一地,捡起来粘都粘不回去,眼里包着热泪,就要嚎。
晏池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提醒他:“行了,没人告诉过你,在饭桌上哭长不高吗。”
这话有奇效,祈望立马把眼泪收了回去。
骆书禾无奈看他:“你都哪听来的这么多歪理,我怎么不知道。”
晏池大言不惭:“我瞎说的。”
吃过饭,老太太意思是让他们把二楼房间清一下,她打算给狗改成玩具房。
当时,两人看着门口大箱子里一堆东西,磨牙棒,玩偶,狗窝,甚至还有个木质的拼接爬架。
晏池从里面拿了只小球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在扔。
“服了,你这狗待遇比人都好。”
老太太和个监工似的,在监督他们拼爬架。
骆书禾则是安心干活,她类似活干多了,又是自动找了工具箱过来搭木架敲钉子,敲敲打打,手脚很利索。
那边还在吵。
老太太在朝晏池使眼色,意思是你忍心让你老婆一个人干活。晏池就坦坦荡荡,靠在房间门口:“我不会啊,不会怎么拼。”
老太太气极:“自己不会看说明书,缺胳膊还是少腿了,搭把手不会?”
就这么一会功夫,晏池看着她已经搭出个架子雏形。
“算了吧。”
老太太啧啧两声,以前是觉得她这个小孙子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现在是觉得更废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干啥啥不行,就一张脸皮,比城墙都厚。”
晏池鼻孔里出气,仍是闲散地看着房间里面方向:“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是基因遗传问题?”
最后,是骆书禾看不下去他俩不干活还非要在门口拌嘴添堵,看着都觉得烦,一气之下把两人都轰了出去。关门前,骆书禾面无表情看着晏池:“家里有锯子吗。”
“锯子?”晏池就和听了个多新奇的笑话似的:“哪有那玩意啊。”
看着她冷脸,他又立马改口:“行行行,这就去给你买,多大点事,火箭都给你买回来。”
下午四点,张妈开始打扫玩具房地上碎屑。骆书禾人躺在房间沙发上,正享受着一对一vip小腿按摩服务,脸上盖了个抱枕,在休息。
大概十分钟后,骆书禾往晏池肩膀上踹了脚。
“……你别耍流氓啊。”
她今天穿了条短裤,裤管很宽松,空空荡荡。
晏池只能老老实实把手放回小腿。
又过了十分钟后,晏池发现没动静了,拿开了抱枕,发现果不其然睡着了。
她睡相一直很好,规规矩矩的,手搭在肚子上,无声无息。更多时候是蜷着睡,没什么安全感的模样。
他们在五点半时才走,老太太一直挽留,说是可以给他们做好吃的。
祈望就简单干脆多了,连包都收拾好了,打算和他们一起走。
在门口,晏池给人拦住了,给他强调。
“小鬼,我们是回我们家,你懂什么意思嘛,我们家,和你没关系。”
祈望一扁嘴,一扯小书包带子,看着他身后的骆书禾,就要哭。
直到晏池开车出了老宅,骆书禾还能从汽车后视镜看到祈望小小的身影。
为了减少负罪感,她转头连上了车载蓝牙开始放音乐。
某个红绿灯路口,骆书禾瞥见了岑书意最新拍的珠宝广告,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路口之一,滚动循环播放。
骆书禾忽而从手机里抬头:“我姐和姐夫,最近他们有联系过你吗。”
“没。”
晏池边注意红灯倒数数字,边斜眼看她:“你找他们有事?”
“倒不是。”骆书禾把手机随手放在储物格里,按了按酸胀的腰,“最近老是有国内的电话,说是问我有没有档期,都不用想,一猜就知道是谁托人找的。”
“那不是正好?”
晏池笑笑:“给你打广告了。”
之后,车在巷口停下。
他们有东西要买,就没进去,而是在超市推了个推车。
骆书禾原本是听他说缺了点东西,后来看着他几乎要把整个调料区搬空了,赶紧给拦住:“你买这么多干嘛。”
晏池莫名其妙,在对着兰姨给他发来的购物清单一样样买,正因为没说清楚,不知道买哪个牌子好,干脆每种捡了几样。
“不买等着晚上喝露水?”
骆书禾指指购物车。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家里没有吗。”
“过期了。”
近两年没回榕树里,毕竟就连骆书禾自己都觉得好像没有再回来的机会。走进院门,一抬头,看见那半面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山虎,还有些亲切。
就像打开了一只尘封了多年的盒子,骆书禾想起了她曾经夏夜在院子里乘凉,其实蚊子很多,但凉快,有一次甚至见到了一只慢悠悠飞过的萤火虫。冬天在屋子里吃烤红薯,她不会用空气炸锅,上网百度捣鼓了半天才弄好。
然后,她百感交集去按密码锁,连输了三遍都是密码错误。
晏池后脚跟来,看见她立在门口,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大概猜到。
骆书禾转头看他:“你把密码换了?”
“嗯。”
就知道,还在这记仇,生怕她哪天知道密码偷摸着回来。
晏池提醒她:“你试试生日。”
骆书禾半信半疑,先是输了自己的生日。
很机械的一道女声,提示她密码错误。
骆书禾:“……”
“你怎么这么自恋,我都没说是谁的。”晏池还有些幸灾乐祸:“这我家,密码不设我生日设谁的。”
骆书禾:“……”
半斤八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骆书禾又按了遍密码后,依然是那道机械女声。
她放弃了,不想在这个小点上和他纠结,干脆把位置让了出来,让他开门。
晏池则是在她面前,把盖子掀开,单手按着她后脖颈,好让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看清楚。
“记住了吗。”他最后问。
骆书禾先是迷茫片刻,之后才想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
当年出生登记管理还没这么严格,都是自己手填的,骆翠玉想不起来具体是几号,就扫了眼挂历随便给她选了个日子填上去。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反正跟着身份证上过就没错。
而真正知道,不过也就是前段时间,两人一起吃饭时,岑书意突然告诉她真实生日,她隐约记得那个日子。
当时,骆书禾有些懵,等四处无人才问她:“怎么早不点告诉我。”
岑书意:“才想起来,怎么了。”
骆书禾无话可说了,不过她自己都很久没过过生日了,要是别人问起,都是统一回复二月二十九号,四年过一次,省时又省力。
晏池就神秘笑笑,按开了密码锁开门进去:“你什么我不知道。”
这天晚上,兰姨给他们烧了一大桌子菜,骆书禾看到险些没反应过来,以为今天是有客人。
直到兰姨见她在那站了半天,和善招她过去。
“愣着干嘛啊,开饭啊。”
骆书禾接过兰姨递来的木筷子:“是还有别人要来吗。”
“没有啊。”
结果吃到一半,晏池接了个电话,神色变了变,很快恢复正常。
骆书禾舀了一勺汤,问他怎么了。
“一点小事。”晏池慢悠悠,尽量言简意赅道:“杨云天闹自杀呢,说要跳楼。”
骆书禾勺子猛得敲了下碗沿,抬眼看他:“啊,你不着急啊。”
“着什么急,你是说他家那三层小楼,顶多摔断条腿。”晏池看上去是真不着急,甚至给她剥好了满满一盘螃蟹肉:“吃吗。”
“要。”骆书禾自动把手伸了过去:“再给我拿点醋。”
目睹晏池走后,桌上大半菜都没人动过。骆书禾的意思是让兰姨坐下一块吃,好说歹说了半天才愿意。
两年没见,兰姨精神头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白头发更多了,瞎掉的一只眼睛泛着灰色的光。
说是没什么大事,但直到午夜十二点,骆书禾才听见动静。
那时她都已经睡下,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身旁床铺塌下去一块,翻了个身就滚进了他怀里。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的声音很黏糊,有点像在撒娇。
本来晏池看她睡熟了,都没想干什么的,莫名被勾了起来,伸手去拉她的丝绸睡裙。
“这里没套。”她不满嘟囔。
“我买了。”
所以是去拦完人跳楼自杀,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了个套是吗。
骆书禾干脆放弃了。
又看他顺手把放在一旁领带拿了过来,她睁大了眼:“你又要干嘛。”
晏池踮量了下这领带够不够结实,边绕了两圈,把她双手举过头顶,直接捆在床头:“你挠那一背伤,忘了?”
骆书禾心虚,不敢说话。
他继续:“你少装,看你不是挺喜欢这样。”
做完,晏池注意到她有些发红的肩头。
骆书禾在玩他掌心的薄茧,问:“杨云天怎么样了。”
“还好,就擦了点皮外伤。”其实这时,晏池是觉得来一根烟是最合适的,但戒了这么久不好前功尽弃,只好从扔下床的衣服上找了阵,翻了颗水果糖出来吃了。
“为什么想不开啊。”
“他那脑子,哪有什么想不想得开的。”晏池看着窗外景色:“他家里人都给他联系好了澳洲那边亲戚,他不肯,非说要去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