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镜一定不会帮她摘下这张生死符的,只要他以后活着,她便不会死。
她从台阶上站起来,打定了主意今夜就离开,他们这些主角的事情,她是一点不想再掺和了。
“系统系统,反派我已经拯救回来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回去?现在恐怕还不行哦。】
“为什么?”
【回去的话需要契机,不是随时都可以回去的。】
“契机?我懂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柱子,心一横,脑袋朝着它撞了过去,然而她的额头却没有如预想中的一样撞到木柱上,而是被人拉了一把,跌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涂铃想,刚刚还求我饶了你,现在竟然自己寻死,你可真好笑啊。”
那个胸膛才沐浴过,沾着热气,发丝滴下的水珠落在她脸颊上,惊得她立刻退开了一步。
寻死?
她没寻死啊。
她只是在想办法回去而已。
她抬起眼睫,看向面前的少年,太久不见他这样睁开眼同自己说话的模样,她竟感到很不适应。
往后,再没有那个听她话的尸体了。
“你人傻了?不会讲话了?”莲镜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好脸色。
“我刚刚没寻死……”
莲镜双手抱住臂膀,白衣飞雪,颀长身躯立于朦胧月光中,长眉淡扫,道:“说罢,现在该怎么办?”
“哈??”涂铃想不明所以地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寒眸里住着两轮冷月,在那冷月的包围中,是她红晕尽染的脸:“发生了这种事,你打算怎么办?”
涂铃想挠挠后脑勺,心道我的打算就是跑啊,不过这肯定不能告诉你啊。
她支支吾吾地答:“要不……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它,怎么当作没发生?”他冷冷地问。
“那怎么办?应该有什么药是可以封存记忆的吧?要不……你试试?”
“涂、铃、想。”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指节用力地捏紧她的肩头。
她不明白他怎么又生气了,强忍着痛意问:“那你想怎么办嘛?”
木已成舟,时间又不能倒回,就算是倒回,她也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你那夫君休你没?”他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了句这个。
“嗯?”涂铃想怔了一下,才摇着脑袋答:“没啊。”
“还没有?”他音调高了几分,表情里有难以相信。
“因为他是个怂包,他不敢呐。”
“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莲镜低吼出来,吓得她浑身颤抖。
涂铃想心说:我又没喜欢他。
她不满地也对着他吼道:“要你管!”
“要我管?呵呵。”莲镜将她往屋子里拖去,身后房门蓦地一关,“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人,在我给你画上那朵莲花的时候,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奴隶。”
“可是,那天,你逃了……”
“你在我的视线之中逃走了……”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他胸口怒火中烧,愤怒难以遏制,将她拖去了床上,用系带绑住了双手,道:“你知道那天我有多生气吗?在那短短的几炷香时间内,我想了几百种折磨你的方法,我发誓一定要把你捉回来,让你永远都没办法从我身边逃走。”
涂铃想被他这副阴冷扭曲的模样吓到,拼命扭动着身躯,恐惧道:“莲镜,你要干嘛?”
她又想起了那个噩梦,他把自己的腿硬生生折断,那种痛,她此生都不要经历。
“涂铃想,你毁了我的清白,我也必须毁了你的才行啊。”
莲镜像个狂躁的疯子一样,将她双手绑在后面的床柱上绑得死死的,涂铃想听到他这话,吓得白了脸,双脚对着他左踢右击,怒骂道:“你走开!哪有你这样算账的?没有我,你现在还是一具死尸呢!我千辛万苦把你复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都说了你千辛万苦将我复活,我不得好好感激你一下么?”
“你恩将仇报!!!”她的脚朝着他的两腿之间用力踢去。
莲镜反应敏捷地躲开了,膝盖压住她的腿,寒气逼人地道:“你这死丫头,你今天死定了。”
他的手抓向她的衣带,然而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铃姑娘,你在房间里吗?”
莲镜双目一惊,立刻捂住了她的嘴,阴冷的眸光威胁着她,涂铃想眨了眨眸,莲镜才松开了一点点手,她回答道:“古大哥,我睡了,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大事,明日再说吧。”语毕,外面的人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莲镜的手依旧捂在她的嘴上,侧耳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他听得专注,直到滚烫的热泪流到了他的指尖。
他诧异地垂下眸,看到少女脸颊上全是泪,他的心头一颤,倏地收回了手,低声问:“你怎么又哭了?”
少女只是哭,却不答话。
他的膝盖离开她的腿,停止了桎梏她,宽厚的手掌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别哭了,再哭隔壁那位该听见了。”
可是他越是这样说,她眼里的泪就越不受控制地流。
莲镜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哪里会哄女孩子,只知道一味帮她擦眼泪。
“别哭了好吗?隔壁真的会听见。”
少女不理他,一直抽噎。
“我不这样对你了,行了吗?”
涂铃想显然是不信他的话,眼泪刷刷地狂流。
莲镜不停地用衣袖给她擦泪,擦完左边擦右边,直到袖口被浸湿了好大一片。
他怕隔壁听到声音,只能贴在她的耳边轻哄她:“是真的。我不会再强迫你。”
莲镜哪知道女孩子这么难哄,只得又说:“清白就当是我送你的了,我不要你还了。你都赚了,能不能就别哭了?”
涂铃想听到这话,禁不住破涕而笑,很想问一句:我到底哪儿赚了?分明什么都没赚到。
莲镜听她这又是哭又是笑的,心觉真是个奇怪的生物,他往枕头上一躺,扶额叹气。
过了一会儿,涂铃想转过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手疼……”
他看着她这样一双泪盈于睫的眼睛,忍不住又伸手过去为她擦干了泪:“不许跑,不许哭,答应我,我就解开。”
涂铃想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他解开了系带后,她立即翻身下了床,跑去了对面的小塌上,窝在了那里。莲镜看着离得自己远远的人,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既然这么不待见自己,又为何愿意做那样的事情来唤醒他呢?
他不理解。
*
涂铃想翌日醒来,一缕光从窗缝穿进来,洒在她的眉眼,她稍微一转头,就看见对面的莲镜像鬼一样坐在床沿,正对着她而坐,白衣清爽,发丝披散,两眼幽幽地直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她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诈尸了。
他的桃花眸里闯进了阳光,湛湛有神,看得她全身都不自在。
她连忙跳下了小塌,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洗脸,等她洗漱完之后,莲镜还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目光却从未离开过她身上。
“你……要洗漱么?”
莲镜挑眉反问:“你说呢?”
涂铃想又跑出去再打了一盆清水来,放在架子上:“洗吧。”
莲镜坐在床上不动,而是说:“你帮我。”
“……”
她只得将帕子打湿,走到他身边去为他擦脸,莲镜淡淡地看着她,问:“这段时间都是你照顾我的?”
“不然呢?”涂铃想白他一眼,“你堂堂魔界少主,就这么寒酸吗?找不到魔女来伺候你吗?”
谁知莲镜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少主一没权二没钱,从哪儿去找什么魔女啊,只能委屈你这个正道大小姐咯。”
“我看你就是想折磨我!”涂铃想很想对着他这张妖孽的脸掐下去。
“哪有?要不等我以后光复魔界了,封你个魔妃当当?”阳光缀满他的瞳孔,里面荡着明亮的笑意。
涂铃想手中的毛帕往他脸上砸去:“谁要当你的魔妃啊?!”
他接住那条毛帕,道:“不想当魔妃?那魔后?”
“你在胡说什么呀!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我就感天谢地了,再说你都有夫人了,你说这话合适吗?”
“夫人?”莲镜敲敲脑袋,“你不说我都还忘了我有个夫人的事,对啊,你怎么不叫我那个夫人来唤醒我?你怎么还自己亲自来?”
这话一出,也不知挑到了涂铃想哪根神经,她火冒三丈地低吼:“你就是想让她来是吧?看到是我,就恶心到你了是吧?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这招魂铃在我身上,我别无选择,我才不会……”
莲镜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你怎么又要哭了?”
“我没哭。”她往后退开,眼神慌乱地闪躲,她怕死了莲镜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因为她会不受控制地沦陷。
“我可从来没有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想过。你要是真觉得委屈,就去把婚退了吧,以后跟着我。本公子就算再寒酸,也养得起一个你。”
涂铃想惊愕地睁大眼,满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啊?”
“你听不懂吗?我说让你以后永远跟着我。”
“我不!”她才不要做他一辈子的奴隶。
“昨晚的事你忘了吧,别再提了,我不想再跟你有这方面半点的牵扯。”说完她转身就朝外走。
莲镜在后面拉住她的手,问道:“真的吗?真不要跟着我?”
“不要!”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想着跟着他遭一辈子罪。
莲镜听到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顿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的手,“那好,下次可没机会了。”
谁需要这机会啊?
涂铃想心道。
她走到了房门口,莲镜在后面喊住她:“涂铃想,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考、虑!”
第49章 夜来城:逛街
她拉开门便要出去, 莲镜又道:“我醒过来的事情,暂时不要跟旁人说。”
“嗯?为什么?”
“你照做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莲镜又没了先前的好脾气。
“可是古大哥他瞒不住的。”
“你说隔壁那位?你这一口一个大哥的, 他到底是谁?”莲镜眼里露出了不悦来。
“他是……赶尸人。”
“赶尸?”莲镜反手指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赶我?”
涂铃想点点头。
“那你就如实告诉他。还有,你跟他说,付他的钱是要送到桐花寨,他必须将我送到桐花寨才行。”
“……哦。”
涂铃想跑出了房间去隔壁找古揽风,她敲了两下房门, 古揽风拉开门后扫过她的脸,讶异地问:“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我……”涂铃想支支吾吾,“你昨晚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莲镜的情况。”
“他……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
另一个房间,莲镜坐在屋内的红木椅子上,面朝着窗户, 享受着久违的阳光。
霍心站在他身侧,同他汇报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举着茶杯吃惊地问:“你是说涂铃想她是自己跑来魔域的?”
“是,她自己跑来的,我当时也很惊讶呢。”霍心又说:“不过公子你放心, 我在她身上贴了生死符, 倘若你有事,她也必须给你陪葬。”
“哦……”莲镜拖着长长的尾音, “原来是因为生死符呢。我说她怎么这么主动地来唤醒我。”
他握着杯沿的手不自发地捏紧, 眼神也逐渐凉了起来。
霍心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问道:“公子, 你好像不太高兴?”
莲镜眸光冷扫向他:“我的桐花镜呢?”
霍心瑟瑟发颤:“桐花镜……桐花镜……又被古月小寨的人拿回去了。”
“什么?!”
莲镜阴沉着眼,良久,才道:“那古月小寨最近有什么动向?”
“桑月小姐和她的两个弟弟似乎来了这夜来城,来做什么倒是不知。”
“来这儿?”
他话音才落,院子内便响起了一道明亮的女声,那声音正是桑月。
“涂姑娘,你在吗?”
涂铃想听到声音立刻跑了出来:“桑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莲镜。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她手里拎着一袋在街市上买的早点,走过来递给了她,然后朝着莲镜的房间走了去。
涂铃想急忙拉住她:“桑小姐,你慢点儿……”
不过房门已经被她推开了,屋内,莲镜一如往常地平躺于床榻上,桌上的茶盏倒扣,完全看不出刚刚有人用过的痕迹,而霍心也早已不在了房间。
“莲镜他什么时候出发啊?”桑月走到了床边来,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少年问道。
“快了,我正和古大哥商量呢。”涂铃想站在后面偷偷觑莲镜,见他演得真好,跟个死尸毫无差别。
桑月看了一眼屋里的窗户半开着,走了过去将窗扇合上,说:“莲镜的屋子还是少开窗的好。”
“嗯嗯。”涂铃想点头应着。
桑月又说:“涂姑娘,你再等等吧,明晚便是月圆之夜了,等看过昙花后,咱们一起走吧。”
“啊?”
涂铃想心想这事她可拿不定主意,在桑月看不到的视线里,莲镜手指在她后腰上轻写下了一个“好”字。
涂铃想忍着身体的痒意,回答道:“好,那我们便一起送莲镜回去吧。”
“那咱们可说好了,明晚记得去看昙花哦。”桑月笑着与她挥手,又离开了这座客栈。
等桑月走后,涂铃想立刻跳开一步,揉了揉刚才被莲镜写过字的腰部:“你既然想跟她一路,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活过来了?”
莲镜从床上坐起:“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我不告诉她也能跟她一路。”
涂铃想将头一撇,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桑月送给她的那袋早点,倒了一杯热茶吃了起来:“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管不着你。”
莲镜撩开床被下了床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拿过她的袋子,捻起一个小点心喂进嘴里,“你混得还不错嘛,能让我夫人亲自给你送早点。”
涂铃想夺过那个油纸袋,双手护着不给他吃:“你夫人你夫人,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了!”
“哟呵,你怎么这么确定?难不成……”他的俊颜凑近她的脸,浅光熠熠的桃花眼上扬,“你想拆散我们啊?”
涂铃想看着他蓦然放大的俊脸,呼吸一滞,往后躲去,“我才没有!我哪有你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