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阿铃,你不能够再待在这里了,再不逃,到时候就逃不了了。”回想起那夜莲镜说的那些话,他恨不得把她送到十万八千里外,送到一个莲镜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不能让她再受莲镜的折磨。
涂铃想跟着他跑了一会儿,才停住脚步:“不行,要是让他知道是你放走了我,他不会饶了你的。桑情,我不能连累你。”
虽然她很想很想逃离莲镜的身边。
桑情停下来,看着她,道:“阿铃,你听我说,我们所有人都中了莲镜的毒,现在只有靠你出去,去找仙门的人来帮忙,才可以对付莲镜,所以你别想着什么连累我,是我们需要你出去搬救兵。”
“什么?中毒?”
“对,趁他现在还没有想起你来,你赶紧跑,只要跑出苗疆,相信百里昔或者苏孟轩他们都在苗疆外不远,你一定可以遇见他们的,到时候你就安全了,你再让他们来苗疆对付莲镜。”
这个时候涂铃想也顾不上自己了,原书中的莲镜的确是掌控了古月小寨,而且很快他就会召唤出那些魔魂了。
她必须要尽快将这事告诉百里昔他们。
桑情带着她没有走古月小寨的正大门,而是走的一条山里的小路,“翻过这个山头,下去就离蛊生谷不远了。”
他们在夜里狂奔,而古月小寨里的莲镜登时从梦中惊醒,他撑坐而起,一旁守候的霍心急忙过来为他披上外袍,“公子,你怎么惊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莲镜平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我梦见……蝴蝶了。”
“蝴蝶?”
莲镜呢喃低语:“你说,蝴蝶要飞走,我是不是该折断它的翅膀?”
霍心知道他的身体碰不了蝴蝶,便道:“公子若是喜欢的话,我替公子抓来做成标本,这样它就飞不走了。”
莲镜没有应答,而是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疾步朝外走去,霍心跟在后头,问:“公子要去哪儿啊?”
“去看看我的蝴蝶。”
霍心:“???”
当他们赶到那座关押着涂铃想的吊脚楼时,却见到门上的锁落下,只余一地如霜月光,更显寂寞,不用进去都知道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
莲镜顿住脚步,霍心瞬间感受到了一股逼人的气压,他没敢说话,反倒是莲镜哂笑了一声:“她果真又跑了呢。”
“和梦里的蝴蝶一样,都飞跑了。”
霍心暗道这丫头真是个祸害,上次这样一跑,害得他吐血身亡,这次要是又发生那样的事情,可该怎么办啊?
“公子,你要保重啊!”他伸手为他拍背,很怕他气不过来。
就在这时,二楼下走来了一个侍从,垂首道:“少主,有人要求见你。”
从他后面走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来,莲镜记得,那是银匠铺的老板。
他从二楼下去,来到那人的面前,那人见到他真的还活着,抹了一把泪,跪下去,将一个盒子呈给他:“少主,傀梦铃修好了。”
当时莲镜死后,是他主动请缨说要尝试修复傀梦铃的,所以霍心就将傀梦铃给了他。
没想到还真的修好了。
莲镜从盒子里拿起那只傀梦银铃,银蓝的月光流淌在上面,雕花银球晃出亮光,里面的那颗红色铃铛正雀跃着,他修长的指尖拎着银链,慢慢摇晃起来,银光映出嘴角一个邪魅的笑。
“小奴铃,铃响了,你该回来了。”
正在疾跑的涂铃想蓦然刹住了脚步,桑情见她停下,回头问:“怎么了?”
她双腿僵住,无法动弹,一声空灵悠远的铃铛声从远方传来,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是傀梦铃!
她被傀梦铃控制了。
她被迫转过身去,看到在蔓蔓青草后面,深远幽蓝的暗空之下,一个妖孽鬼魅的身影正立在那边的月光莹莹中。
少年穿了她喜欢的苗衣,和那日大婚类似的苗衣。
红裳艳艳,彩边花纹,银环坠珠,流苏倾洒。
在清透的月光中,好似一棵争先怒放的海棠树。
妖孽到不行。
他终于不再穿白色的丧衣了。
他又变回了原来的那个莲镜。
那个只知道用傀梦铃控制她的反派莲镜。
他漂亮的长指对着自己勾了勾,随后自己便就不受控制地朝着他迈开了脚步。
“阿铃,别回去!”桑情冲过来拉她,可是涂铃想却大力甩开了他的手,固执地朝着莲镜走了回去。
桑情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对着那边的人影吼道:“莲镜,你放了她。你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他的话才说出口,就倒去了地上,四野又寂静了下来。
清凉的东风吹拂而过,少年站在如秀的绿茵中,风满盈袖,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安静地等待着她走向他。
那一双黑瞳里点着淡淡的烛火,涂铃想不敢去看他的眼,她知道此刻的他怒火正盛。
又一次被他抓住了。
傀梦铃修好了,她以后再没有机会逃掉了。
月光如银碎撒于青草上,而少年就站在那一地草藤中,如月神,似罗刹,他分明可以坐在古月小寨里等着她回去的,可是却偏偏追到了这里来。
连月光都追不上他的脚步,他怕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她又会像上次一样,投入她夫君的怀抱里去。
他不能容忍那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涂铃想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怀着忐忑的心情,她知道自己今晚惨了,轻的话,腿会被折断,严重的话,怕是小命不保。
她根本不敢看他那阴气沉沉的脸,垂眸盯着地上的青草,发着抖地喊道:“公……子。”
她等了很久,只等到一句:“小奴铃,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这可是因为她的那句话,而量身定做的新衣。
她说他成婚那天的衣裳好看,他就立马命人去定做了一件相似的。
除却衣裳上飞舞的金凤凰不在了外,其余花纹都是和原来那件一样的。
涂铃想错愕地抬头,没想过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苗疆的衣物惯爱绣花,各种各样的花,明艳丝线绣成的花纹盘旋于他的肩头与袖口,宽大的银环项圈上面也坠着鱼鸟蝴蝶,晃晃荡荡,明光霍霍,将少年的身体点缀得好像是一株耀眼的花树。
“好……好看。”她发自内心觉得好看,就仿若又看到了大婚那天穿着喜服的他。
“那是自然。本公子穿什么都好看。”根本不需要为了你,而特地去穿什么衣裳。
他的语气忽地变沉,然后将她身子一拎,又像从前那般扛到了他的肩上,扛着她转身就往回走去。
涂铃想一时受不住,胃里汤汤水水翻江倒海,脑袋往下坠,被扛得晕头转向,抓紧了他的衣裳求饶:“公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扛过她了,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折磨中的折磨。
“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扛我?”
他饶有耐心地问了句:“那你想如何?”
她还真的顺着他回答了:“公子,你背我吧。”
“我看你梦是还没醒!”
是啊,她梦还没醒,还以为他会像那晚一样背她呢。即使是站在恶狗群中,即使是腿脚发软,即使是被狗啃咬,也依旧没有放下过她。
她沉醉在那样的梦里无法自拔。
她以为,他待她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那个他。
还是那个恶魔反派。
“公子,我待会儿要是吐在你的衣裳上,那你的新衣可就毁了。”
没想到这话一出,莲镜真的将她身子凌空一转,转到了他的背上。
她以为他会将她丢在地上,像以往那样拖着她而行,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背她了。
但趴在他背上的她,依旧惴惴不安,因为此时的他,不容靠近的气息充斥着她的面门,他还是很冷。
他走得很快,而桑情被他用了一股力量拖着,也拖回了古月小寨。
她被他背进了莲花池旁的吊脚楼里,昏黄的纱灯在夜里打着哈欠,似乎也在哀怨这个不平静的夜。
一进入屋中,她就被扔到了地上,像是极为不耐烦的,房门自动合上,并未掌灯的房间里除了从窗户外闯入的几缕月光,再无别的光亮。
而莲镜孤冷的身姿就立在明暗交织中,身上的银饰蒙着月光的轻烟,夺目刺眼。
居高临下的少年终于开了口,一开口便令她汗毛倒立:“小奴铃,我早说过,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
他的声音如冰渣子朝着地上坠来:“这一次,你真的惹到我了。”
在这之前,她逃过太多次,除了给她刺了一朵莲花外,他都没有真正惩罚过她。
“一定是本公子对你太纵容了,所以才让你这样胆大妄为。”
涂铃想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只觉得寒意倾袭全身,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气压逼得她喘不过气,她不知道等会儿迎接她的会是什么。
莲镜往旁边的藤木躺椅上一坐,手指摩挲着把手上的花鸟祥纹,漠然地说:“想想吧,是断哪边的腿?”
蝴蝶还是得断了翅膀,才不会飞跑。
涂铃想浑身一抖,真的……真的要折断她的腿吗?
面色刷的一下发白,她转眸去看他,处于明与暗交错中的他,脸上讳莫如深,情绪难以分辨,她大着胆子求饶:“公子,能不能……不断腿?”
他唇线挑起一个魅惑的笑,说:“那就看你表现咯。”
“嗯?”
“我现在很不高兴。”
言外之意,让她哄他高兴。
涂铃想有些不知所措,平常让她哄他,她信手拈来,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境下,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了。
好听的话,她不会说了。而且,他应该也不爱听。
“公子,那要怎样……你才能够高兴啊?”
莲镜盯着她,道:“你说呢。”
她……她……她不知道啊。
实在不行就只有……
她更加手足无措,刚刷白的脸颊转为红色,垂着头朝他靠近。
他颀长的身体慵懒地靠坐在躺椅上,她挪到了他的腿边,面前那绣着五彩花纹的红色衣摆流畅地垂落,将修长的两条腿包裹。
她的手慢慢攀上去,脸红得像一颗石榴,快要滴出水来,手摸到他的腰封,颤抖地为他解开。
莲镜的一双深眸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看着她为自己宽衣,目光变沉。
不知不觉间腰带松开了,而她的小手却未离开,看着她满脸通红,生涩地想要做些什么,可是又有些犹豫。
涂铃想解开了他的腰封后,就不知道该干嘛了,头顶的那道视线太过明亮,照得她浑身局促。
就在她准备有所行动时,莲镜却突然将她拽了起来,拉到了他的身上去。
他的表情极为丰富,不知该如何去形容,有些恼怒,又有些想笑,他直起身子在她娇唇上啄了一口,低骂道:“蠢货。”
“你骂我做什么?”
“因为你就是蠢啊。”
第70章 桐花寨:聘礼
她当即就想逃, 可是莲镜却擒住了她的腰肢,如水一般的细腰,仿佛一掐就能断似的, 提醒道:“你还没让我高兴呢。”
他又半躺回了藤木椅上,脸上似笑非笑,那灼灼的目光令她无所遁形。
她俯下了身去,朝着莲镜的唇亲去,那晚在间莺关的记忆倾袭而来,那天,他的吻如细雨一般丝丝缕缕淌过她心扉, 那是处在深渊之中唯一的救赎。
是他将她从炼狱之中拉出来。
是他救了她。
那晚的心动,是她最厉害的一次。
那个如春雨般的吻,是她心间上永远珍藏的一颗糖。
她学着他的模样去吻他,轻咬他的唇瓣,舔舐他的唇珠,而莲镜就好像在扮演一块木头, 一块没有反应、没有感情的木头,他在等着她去取悦他。
莲镜心道自己可真病态啊,她不喜欢自己,可他偏要让她来吻自己。
他病态地喜欢着她这样,他甚至还想问一句:亲我的时候, 和亲别人的时候, 有什么区别?
亲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 是什么感觉?
“公子, 你现在高兴了吗?”少女突然抬起头来问,她已经亲了很久了, 可是莲镜却没有喊停,也没有流露出满意亦或是不满的状态,是以她才这样问到。
莲镜却突然捧住了她的脸,像只觉醒的猛兽一般,化被动为主动,轻而易举地锁住了她的唇舌。
“小奴铃,喜欢谁亲你?”他发了疯一样地问道。
“啊?”涂铃想心想这会儿要是不回答他的话,会不会被扔下去砍腿?
“当然……喜欢公子啊。”她诺诺地答。
莲镜满意地笑了,抬手捏了一下她的红嘴唇:“你这张嘴,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说真话。”
涂铃想心道她也只有这个时候敢说真话。
她只和他亲过,每一次都令她这样沉醉。
莲镜的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逼近她,带着审视的目光逼问:“那我再问你,刚才那一招,是不是别人教你的?”
那一招?
哪一招啊?
涂铃想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不是。我都是跟那本画册上学的。”
莲镜从袖中取出当时的那本画册来,月光洋洋洒洒落在《侍夫指南》那四个大字上,他笑眸微弯道:“呀,我还不知这本册子知识量如此浩瀚呢,小奴铃都在上面学了好多东西呢。”
“那我也得赶紧学学才是,不然都跟不上你的步伐了。”
“公子,你别取笑我了。”她当时看这个还不是为了唤醒他。
莲镜真的翻开了那本画册,借着月光扫着上面的图画,涂铃想脸红如潮,欲跳下藤椅,“公子,你自己学吧,我就先走了。”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抓住了她逃跑的腿:“诶,你可不能跑,算起来你也是师姐,我要是有不懂的,也好请教你呀。”
“我……也不是很懂。”涂铃想欲哭无泪,她知道今夜的莲镜会发疯,可不知道他发的是这样的疯啊。
这让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
莲镜就在她旁边一页一页地翻看了起来,认真程度不比那时候的自己。
甚至还真问起了她问题来:“小师姐,这个是什么呀?”
涂铃想羞得埋下了头,不想跟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拉着她问:“小师姐,这又是什么呀?”
她恼火地吼道:“你别告诉我你以前没看过春宫图!”
在这儿演什么演?戏弄她很好玩吗?
“唔,还真没看过呢。”他答道。这三百年来除了养伤,没日没夜想的都是复仇,哪有心思想过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