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蔹见他如此,慌乱地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把干枯的草药,泛着浓郁的药味,“你不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来到你的身边。
“好不容易什么?”伯徙端正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袍恍若月华倾泻,气质如兰,脸微微抬起来看她。
白蔹忽地跪了下去,扑在他的腿边,抓着他的衣袍,泪光闪烁地道:“伯徙殿下,求你不要赶我走。”
伯徙的心口一滞,好多年了,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唤过他了。
过了好久,他才薄唇开合,道:“我已经不是什么魔城的殿下了。”
“魔城很快就会重建的,二殿下马上就要完成这个夙愿了,届时,你还是魔界的大殿下,永远都是我们心中的大殿下。”
伯徙低眸看着跪伏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她眼里的光亮堪比头顶皎洁的月亮,可是现如今,他已经不需要那样的崇拜与仰望了。
他重复道:“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什么魔城的殿下了。”
白蔹迟疑地问:“殿下,你不想回魔城吗?”
伯徙不再看她,而是望着远方深暗的夜空,看着上面蛰伏的一抹乌云,道了句:“你走吧。”
随后,便转身转动轮椅走了。
“不,我不走。”她一定要赖在这里,赖到死。
她跑了上去,推着他身后的轮椅,“殿下要回房间休息吗?我送你回去。”
伯徙还想再推辞,她就又说道:“殿下,我的断尾处还是好痛,你能不能帮我再看看?”
伯徙终究是软了心,答应道:“好。”
等进入房间后,白蔹在后面合上了房门,手指一点,身上的衣物便就悉数剥落,露出姣好的身形,伯徙眸光一惊,大声道:“你做什么?”
“殿下刚刚不是答应为我看尾椎了吗?”她问得天真。
伯徙移开目光,身上的血液都在倒流,斥道:“变原形。”
以前给她看伤从来都是变的狐狸身,今日不是抽了什么风,竟然让他看人身。
“殿下,就这样不能看吗?”白蔹柔柔的嗓音透着些许魅惑。
第81章 囚情蛊:宗门
“快点变。”伯徙的嗓音变得很沉。
“好。”白蔹向他走去, 幻化成了一只白狐的模样,跳上了他的膝盖,道:“殿下, 看吧。”
伯徙这才转过头来,看见她尾椎处光秃秃的一截,心立即软了下来,揉了揉她的狐狸毛发,问:“还疼吗?”
“疼……常常隐隐作疼。”少女忍着泪回答。
他拿出药瓶来,指尖抹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擦上她的尾椎骨:“忍一忍, 我帮你上点药。”
“殿下,你真好……”
殿下,你知道吗?我已经喜欢你很多很多年了。
伯徙闻言手顿了顿,须臾,又继续将药膏抹开,“我对每个病人皆是如此。”
白蔹再没了声, 伯徙看了一眼她的狐狸眼,见她闭着眸,一颗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冷漠了,遂道:“要是还疼, 你可以回来让我帮你看。”
白蔹吸了一把泪, 直到他擦完药,仍不舍得离开。她的狐狸身体在他腿上蹭了蹭, 寻找着舒服的位置趴好, 不过无论她怎么动,他的腿都不会有任何知觉。
他能医她的断尾, 可是却医治不了自己的断腿。
“殿下,这些年,你有过女人吗?”
少女的一句话让他脑子轰了一下,耳根也不自然地红了,斥责道:“你再胡说,我就把你推下去。”
“这怎么是胡说?我关心你呀。”
她竟然又变回了人形,但好在是穿了衣裳的,可是她整个身子都坐在了他的腿上,玲珑的身段以白纱裙包覆,乌发中一张小巧的脸抬了起来,柔嫩的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美目如一泓秋水,不依不饶地看着他,问:“有过吗?”
伯徙在心里暗道:妖精。
他闭上了眸,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像是被丢进了沸腾的锅炉里一般,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腿废了。”
“那就是没有咯?”怀里的少女竟然笑了,笑声比铃声还要清脆。
伯徙觉得这么丢脸的事情,她却在笑,莫不是在嘲笑他?
“下去!”他忿忿道。
少女却摇着头,不肯下去,问:“殿下,我能摸摸你的腿吗?”
“不行!”伯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两条被废掉的腿,是他永远都不愿意展露给人看的缺陷。
少女却已经在他膝盖处轻按了一下,问:“没有感觉吗?”
“白蔹!”伯徙脸上肉眼可见的愤怒。
白蔹立即收回了手,仰起头在他脸颊上浅亲了一下:“殿下,你想不想……”
伯徙大脑轰然一炸,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地来亲他,不知为何,想起涂铃想白天说的那些话,他有些生气,“你就是这样勾引那些凡人的么?”
白蔹微微一愣,解释道:“没有的,你信我。”
他们狐族是天生放浪形骸了一点,可是这种事情,她只想和他做。
从很多年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这样做了。
可是那时候的他是魔城殿下,是她永远都触及不到的人。
魔城里想要去自荐枕席的人都可以排到城门口去,又哪里轮得到上她?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靠他这么近,她怎么能够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呢?
她看向他两瓣水蜜色的唇,好想亲一亲,于是她就真的贴过去了。
伯徙瞳孔猛张,按住她的肩膀,道:“我说过了,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那又怎样?”白蔹固执地顶开他的手,朝着他的唇落了下去。
伯徙脑袋发懵,这次竟忘记了推开她,心里暗暗骂道:果真是个狐狸精。
他有些恼火地擒住了她的柳腰,发怒道:“你要吸走我的精魄吗?”
少女轻舔了舔他的唇瓣,满足地笑道:“不,我想服侍殿下。殿下这三百年一定过得很苦……”
“苦?”伯徙觉得这狐妖定是又在嘲笑他,生气地问:“哪里苦了?”
“殿下曾经身边有一大把的魔姬美人儿,可是现在却一个都没有了,不苦吗?”
伯徙更加生气了:“谁跟你说我身边有一大把的魔姬美人?”
白蔹水亮的眸子对上他的眼,问:“没有么?”
她以为有好多呢。
伯徙见她嘴角抑制不住地翘起,心里火冒三丈,这个狐狸精绝对是在嘲笑他。不仅嘲笑他是个废人,还嘲笑他以前没有女人。
他的眸光忽然变得阴沉:“既然你要服侍,那便服侍吧。但,我不会娶你的。”
白蔹神色一喜,只要能够服侍他,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关于嫁给他,那是她从来都不敢想的。
“殿下,我一定会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的。”让你往后都离不开我。
伯徙见她笑得这么开心,眉头皱得更紧,他都说那样的话了,她竟然还愿意?
白蔹朝着他耳边凑去,低声问:“殿下,那个……那个……你……还行吗?”
她听说腿废的男人一般都不太行了。
伯徙觉得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一句“滚”到嘴边又说不出去,如果这个时候让她走,那岂不是真的证实了她口中的不行?
白蔹从宽大的衣袖中倒出来一些瓶瓶罐罐,兀自说道:“殿下没关系的,我宝贝多着呢,就算你再不行,也能让你行。”
她没注意到男人的脸色有多黑沉,打开一个瓶子,倒出一颗白色小药丸来,喂到他嘴边:“来,先吃一颗这个。”
伯徙是医者,一闻便知这是何物,抬手拂掉了她手里的药丸,咬牙切齿道:“看来你在来之前准备得挺充分的嘛。”
这是早就打定主意了要来吃掉他了。
白蔹沉浸在狂喜中,丝毫没发现他语气里的怒气,只道:“你不喜欢吃药啊?那没事儿,我这儿还有其他的。”
伯徙将她手中的药瓶全部扫去了地上,然后强硬地朝她吻了下来。
白蔹怔了好久,他在主动亲她欸。
她心里喜不胜收,被喜欢的人亲的感觉真的太美妙了。
伯徙松开了她,眸色里是异于平常的光,冷声道:“不是要服侍吗?开始吧。”
忽然间,白蔹觉得这人不似平常的那般温润如玉,她似乎将他身体里隐藏的那匹狼唤醒了出来,现在的他,才是当年那个魔城的大殿下,浑身都透着魔性。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伯徙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像个王者一般发话:“不开始吗?那就滚。”
完蛋了,白蔹发现自己好像惹到他了。
他怎么感觉很生气呢?
她仰头吻上了他的喉结,低低呢喃:“无论殿下如何,我都喜欢。”
就算是废人,她也喜欢。
*
傲月当空,一个红影如同凤凰一般翩飞于夜色中,最后落在一座黛青色的屋顶上。
“是魔头来了!”
“莲镜来了!”
叫喊声余音绕梁,红衣少年慵懒地靠在屋顶旁的一棵大树上,银色项圈下坠着的蝴蝶银片左右晃动,仿若要展翅高飞一般。
少年长指拎着一个银光镂空球,轻轻摇晃里面的红铃,悦耳之音在神图道的上空幽幽回荡,将那些凄惨的叫喊声都压制了下去。
两个穿着道服的男子朝着下面的院子走来,面向着他而跪,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海名与元致道。
其余的弟子见到这一幕,皆是心惊胆战,有胆子大的人指着房顶上的莲镜吼道:“魔头,是你将两位师兄害成这样的?”
闻到动静的轩辕琨及时赶来,站在院子里,冷目看向上面的少年,满脸难以置信:“莲镜,你真的复活回来了。”
昔日见过他的尸体,如今看到他又活生生地立在那儿,多少有些不真实。
靠在树上的少年并未看他,而是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傀梦铃,冷幽幽地问:“昙花楼里的人呢?”
他去过昙花楼,可是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姨母又被这轩辕琨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下面的轩辕琨眼球倏地一缩:“什么人?那里面哪有什么人?只有一只怪物罢了。”
莲镜遽然闪身落下地面,来到了轩辕琨的面前,冷白的脸庞仿若吞人的恶鬼,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怪物?堂堂桐花寨圣蓝大祭司被你说成是怪物。我倒想问问,轩辕掌门究竟是怎样让一只怪物为你生了一个女儿的?”
轩辕琨惊恐地往后退去:“你怎么知道?”
那个秘密,几乎没人知道。
就连轩辕瑕自己都不知。
莲镜抓住了他的臂膀,指甲狠狠地掐住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魔头,放开师父!”后面,神图道的弟子们齐齐朝他攻来。
莲镜对那些人的讨伐视若无睹,而是抓着轩辕琨逼问:“我问你,我姨母人呢?”
“我不会让你找到她的!”轩辕琨手中掌印飞出,朝着他胸口袭击而去。
莲镜凌空向后翻了个跟斗,墨发在浓稠的夜色里飞扬,身上的银坠翻转晃动,仿若星子将暗夜搅动得天翻地覆。
随着他翩移间,乌黑的魔气从袖中散出,不消片刻,整座门派便被魔气所浸透,他又再次落到了上面的屋顶处,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随后,他轻摇起了手中傀梦铃来,命令下面的张海名与元致道:“去,把你们的师父给我绑起来。”
张海名与元致道收到命令,立即机械地朝着轩辕琨走去,轩辕琨忙着用剑挥赶魔气,却不想竟被他们二人偷袭,长剑“哐当”一声落地,而他自己也被两人给擒住了双手。
他被他们二人带到了莲镜这边来,被迫仰视着屋顶上的少年,一身苗衣的少年眉眼与当年的那个人有七八分像,但却多了许多邪气,早在他闯入昙花楼的那时起,他便知道安宁日子不会再有了。
他以为他早就死在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里了,可是他却活了下来。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找到了昙花楼。
“人被你藏去哪儿了?”莲镜再次逼问。
轩辕琨摇着头,口吻一如先前的坚持:“我不会让你找到她的。”
莲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鞭,用力朝着下面的人甩了一鞭:“说!”
轩辕琨朝着地上倒了下去,皮肉破开,强撑着身体仰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莲镜丢了手中鞭子,冷笑着跳下了屋顶,“不说是吧?那我自己找。”
他像个暴走的恶徒一般,在神图道里进行地毯式搜索,这模样哪里像是在找人,说是在拆房子也不为过。
*
“鬼焰大哥,我到了,你要上去坐坐吗?”
涂铃想站在山脚下,望着上面耸入云端的层峦叠嶂,这里便是天意宗了。
穿书这么久,这还是她头一次回自己的家呢。
身旁的男子望着头顶的山峦失神,宽大青袖中的手暗暗握紧,控制着自己的不正常发抖,“你要请我上去吗?”
“当然,走吧。”涂铃想笑着朝台阶上走去。
鬼焰跟在后面,面色沉重复杂,再次回到自己待了那么多年的门派,他不知此刻是什么心情,曾经,他一度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唯一的家。
可是,他的家将他抛弃了。
“等到了上面,你可不许说我是一只鬼。”
“放心吧,我就说你曾救过我的命,为此受了重伤,请你来是为了拿丹药给你疗伤的。”
鬼焰面色更加复杂了,他哪里救过她的命,他险些要了她的命才对,因为此,还在莲镜手下受了重伤。
未几,两人便来到了山顶,一座座巍峨气派的宫殿伫立于云间,守门的弟子见到她回来,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大小姐?你怎么会回来?”
其余弟子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惊道:“大小姐,真的是你吗?”
“大小姐?你没事?”
有年纪小的弟子甚至扑到她身上哭了起来:“师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涂铃想对于这阵仗倒属实是吓到了,连连说道:“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我还活得好好的,我回来了。”
众人将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然忽略了那个跟着她一起回来的男子,鬼焰站在后面看着他们师兄妹情深似海,眼底流露出了一丝怅然的羡慕。
不知道这些弟子们可还记得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大师兄?
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谁,会不会也像对待涂铃想一样对待他呢?
第82章 囚情蛊:心跳
“师妹, 你是怎么从魔头手中逃出来的?”有弟子关切地问道。
涂铃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