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镜面容痛苦地望着她:“可若是他伤害了我的亲人呢?哥哥也没有几个亲人了。”
“你说他伤害了哥哥的亲人?那哥哥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他伤害了谁?是哥哥的爹爹吗?”
莲镜摇了摇头。
“哥哥,你告诉我吧,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眼角挂着泪珠,“你是要杀了他吗?我已经没有娘亲了,哥哥还要杀了我的爹爹么?他要是犯了错,我替他赎罪好不好?”
“哎……”莲镜长叹了一声,眼眸里也映出了泪光,实在不忍心见她如此,“瑕儿,你娘亲其实还活着。”
“什么?”轩辕瑕震惊万分,长睫轻颤,嘴张了张,“你说什么?”
莲镜按住了她的肩头,严肃道:“瑕儿,你听我说,你娘亲她还活着,被你爹给藏起来了。”
“被我爹藏起来?怎么可能?这些年他一直告诉我说娘亲死了呀。”
“我上次看见她了,被你爹藏在了苗疆,现在我抓他,就只是为了逼问出姨母的下落。”
轩辕瑕难以置信,立刻掉头,“我要回去问他。”
莲镜跟在她后面,同她一起回了神图道。
轩辕琨被他单独关在了禁地的地宫里,外人都找不到,只有轩辕瑕与明樱玉找到了他,但是他们却救不出他。
因为他被莲镜用千年玄铁的锁链锁起来了。
守在地宫内的明樱玉看到莲镜造访,愤怒地站起来,拎起长剑,朝他指去:“魔头,我要杀了你!”
莲镜两指拨开他的剑尖,并不想与他打斗,长指一点,一条红线便从袖中飞出,飞去将明樱玉捆绑了起来,“瑕儿,把他带到外面去。”
轩辕瑕依言立即将明樱玉扶出了地宫的楼梯,说:“师兄,你就先在外面待会儿哈。”
“师妹!你疯了!你竟然帮他!他要害师父呀!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师兄,我晚点再跟你解释,你现在先不要问。”她将他关在了一间房间里,随后便跑回了楼梯下。
她跑到了轩辕琨所在的地方,他的身上有好些的伤痕,有鞭痕,还有锁链的磨痕,她蹲在地上,心疼地喊道:“爹爹,爹爹,你醒醒。”
莲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地上的轩辕琨便就苏醒了过来。
“瑕儿……”他睁开涣散的眼睛,看到了她身后的莲镜,瞳孔骤然收缩,“瑕儿,你快离他远些。”
“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但是,是你逼我的。”莲镜手腕一抬,便将轩辕瑕的脖子抓了起来,轩辕瑕立即咳嗽起来,四肢挣扎着,眼角挤出眼泪来,哭喊道:“爹爹,救我!”
轩辕琨面色大变,若不是有锁链拦着他,他定要朝他身上扑过去:“莲镜!你快放开她!那是你妹妹!”
“妹妹?呵呵,我莲镜残忍无情,生杀无忌,妹妹又如何?我照样杀。”他的手收紧,轩辕瑕哭得更大声了,这是她来之前与莲镜说好的戏码,只有这样才可以逼爹爹说出实话。
“爹,救我……好痛……呜呜……爹爹……”
“莲镜,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那是你姨母的女儿啊!你忘了吗?小时候她待你多好,她拿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怎么可以残杀她唯一的骨肉?”
莲镜红了眼眶,大笑了起来:“是啊,她待我那么好,在我心里,她就是和母亲一样的存在,可是呢,她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三百年了,我一直都以为她死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被你变成了一只怪物!”
“莲镜,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都不懂。”轩辕琨也大吼了起来,“她变成那样不是我害的,是她自己坠魔了!我要是不把她藏起来,她早就被其他门派的人杀了。”
“你说什么?”莲镜松开了扼住轩辕瑕的手,吃惊地抓起地上的轩辕琨,将他提了起来,“她坠魔了?”
“是啊,她身上流淌的可是神族之血,你知道她坠魔是什么概念吗?那将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为何会……”莲镜口中喃喃。
“为何?你说为何?当年桐花寨一夕之间全死光了,而后魔城又被仙门覆灭,她想为桐花寨的人报仇,可是却不知道找谁报,她赶到魔城的时候,见到的是满城废墟,她以为你们都死了,所以一时控制不住便就也坠入了魔道。”
莲镜满眼惊愕,像姨母那样不染尘世的大祭司,而且还是神族后裔的她,怎么可能会坠入魔道?那是为他们全族人所不耻的。
他抓着他问:“姨母呢?姨母到底在哪儿?我要见她。”
“她被我藏起来了,你不会找到她的,我不能让她变成和你一样的恶魔。”
第86章 成亲:阴谋
莲镜厉声逼问:“到底藏在哪儿了?快点告诉我。”
“爹爹, 告诉我,娘亲在哪儿?我想见她,快告诉我。”轩辕瑕从地上爬起来, 抓住了他的手臂,“爹爹,你骗了我三百年骗得我好苦,快告诉我啊,让我见见娘亲。我不会让外人发现她的,哥哥也不会说的,快点告诉我啊。”
轩辕瑕的眼泪一串一串地滚落在他手背上, 这些年,她一直吵着想娘亲,他有好多次都忍不住想带她去见见她。
可是圣蓝如今那个样子,能见外人吗?
“爹爹,我求你,告诉我。”
轩辕瑕哭得泣不成声,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最终,他还是道了出来:“你母亲她……在苗疆。”
“在苗疆?”
莲镜抓起他问:“在苗疆哪里?”
“清风寨。”
莲镜知道那个地方,苗疆共有四十九个寨落,那个寨子最小,也最偏僻, 寨子里也没什么人, 几乎快要灭绝了。
他立即转身,拉起地上的少女:“走, 去清风寨。”
当他们赶到清风寨时, 见到这个房屋零散、人烟稀少的寨落,只觉萧条败落, 这样的寨子怕是都快要被人给遗忘了吧。
有神图道的弟子伪装成苗疆人守在这里,见到他们来,诧异地迎上来,“师妹,你怎么会来此?”
师父早有交代过,不能让师妹知道此事,可是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里,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他们身边,那个男子将他们提了起来,逼问:“人呢?”
“在……在……那边。”
莲镜丢开了他们,然后脚步生风地朝着那边的吊脚楼走去。
这一次,他终于又再见到了他的姨母。
在那座阴暗不见光的吊脚楼里,一个如同妖物一般的女子躺在其中,可能因为被关得太久,长发已经垂到了脚跟,如同海草一样在小榻上蔓延。
一身白衫罩在她身上,将那天仙般的面容衬得更加冷若冰霜,她微阖着眼皮,像一尊玉佛一般躺在榻上。
轩辕瑕看到这个和画中一模一样的人时,呼吸都停滞了,这就是她的娘亲吗?
如谪仙一般的美人。
但是现如今的她,却瘦得跟个皮包骨似的,脸上没有丝毫气色,宽大的白裙都笼罩不了她那骨瘦如柴的架子。
比起画上的她,要瘦多了。
“娘亲!”
她的一声呼唤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响起,显得格外具有穿透力。
榻上的女子听到声音,霎时惊醒,如惊弓之鸟,从榻上窜了起来,在阁楼里左右飞窜了起来。
躁动不安。
“哥哥,娘亲她怎么会这样?”
莲镜跳了起来,朝着空中的白影抓了去,不消片刻,便将她擒住了。
“啊……”女子发出嘶哑的叫声来,她的脸又被披散而下的长发给遮挡住了,只能看到一个尖细的下巴。
她一直在挣扎躁动,莲镜用绳索将其捆起来,才勉强让她安静了下来。
莲镜将她按坐在榻上,俯身拨开她层层叠叠的发丝,看着她黑漆漆的瞳孔,道:“姨母,是我,阿镜。”
女子的长睫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可是面上却无任何反应,用力挣扎了起来,企图挣脱开这条绳索。
她发出的叫声就好像是动物的哭声一般,凄凄沥沥,幽幽怨怨。
“娘亲,我是瑕儿,我是你的女儿呀。”轩辕瑕也挤过来说道。
女子就像是听不到他们的话一般,一直在挣扎,一直在叫嚷。
“姨母,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阿镜,你全都忘了吗?”
即便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没办法让她开口。
“怎么办?哥哥,娘亲她好像疯了……”
从第一天去到昙花楼的时候,莲镜便知道她不太正常,不然那个时候他也不会拿她当妖物。
“咱们将她带去七月城,给哥哥瞧瞧。”
“对啊,大哥哥是神医,那咱们快去。”
莲镜道:“不过这事可千万不能对外说,知道吗?”
轩辕瑕点头:“放心吧,哥哥,我不会说的。”
之后他们便将圣蓝暂时迷晕了过去,将她带去了七月城的神医馆。
柏徙见到圣蓝的时候,面上惊讶不小,“大祭司……还活着?”
“哥哥,这事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大哥哥,快帮我看看娘亲她怎么了?为何不认识我们了?”轩辕瑕拉着伯徙焦急地恳求。
伯徙凝眉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道:“别着急。”
他的手指探向圣蓝的脉搏处,把了一下脉,眉头锁得更紧,“入魔太深,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神智的。”
“娘亲她这样,是不是都不能让她苏醒过来?”
“暂时先不要,还是让她继续睡着吧。”伯徙又道:“我会想办法为她驱散体内魔气的。”
“谢谢大哥哥。”轩辕瑕抱紧了椅子上的女人,低低呜咽了起来,“娘亲,你一定要好起来。”
伯徙看向对面的莲镜,示意他跟自己出来,随后转动轮椅,朝着外面行了去。
等到了外面的廊下,他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莲镜往着台阶上一坐,痛苦地捧住了脑袋,将那些眼泪往回咽,“那个时候,我还怪过姨母,我每天都在埋怨她怎么还不来接我?她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
“我真是不该,那个时候桐花寨出了那样的事,姨母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时间来接我啊。她不来,也是不想让我知道娘亲死了的消息,可我还在怪她,我怎么可以怪她?”
“阿镜,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伯徙伸出手来放在了他的肩头,安抚着他颤颤发抖的身子。
莲镜哽咽道:“姨母她可是神圣一方的大祭司啊,最接近神明的人,怎么可以堕魔?”
他可以轻易对鬼焰说出“入魔吧”的话,可是却永远不敢对姨母说这样的话。
即使天道对她不公。
他也不能邀请她入魔。
“神魔只在一念之间,也许她被压得太累了吧。”伯徙在他身后安慰他,“也许她看到你还活着,会好起来也说不一定。”
“会吗?”莲镜回头问,他的乌瞳里揉碎了泪光,泛着期望的一丝亮。
“会的。”伯徙答。
*
中秋节即将到来,圣蓝被他们暂时安置在了医馆内的阁楼上,轩辕瑕一直在这里守着她,不肯离去。
莲镜捧着一套蓝色服饰进来,圣蓝所住的房间不能见光,里面仅点着一盏铜灯,他将衣物银帽放在桌上,道:“瑕儿,明日你为姨母换上吧。”
“哥哥,这是……”蓝色的衣裙,苗族的银帽,娘亲惯爱穿的蓝衣,和画上的一样。
莲镜跪在圣蓝的面前,仰视着她长发中的半张脸:“姨母,阿镜明天就要成亲了,阿镜好高兴,姨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从前,你不是问我把桑月指给我做媳妇好不好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不好,非常不好,幸好那时你们没有为我定下那门亲事,不然我怎么去娶我心爱的姑娘呢?”
他说完这句话,没注意到圣蓝纤薄的眼皮动了动。
“哥哥,你要成亲了?”轩辕瑕诧异地转头问道。
“是啊,我要成亲了,你不是说想让涂铃想给你当嫂子么,明日我就把她娶回来。”
“这个时候……成亲?”轩辕瑕很是惊讶,涂铃想那个爹同意吗?
“对,成亲。”莲镜拉起圣蓝的手,道:“姨母,爹爹娘亲都不在,明日你可一定要坐高位。”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一年中阖家团圆的日子。
可是,他却没有双亲。
莲镜一夜未眠,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望着院落里那唯一一棵老梧桐,树干上长着斑驳的纹,桐叶泛着枯黄,落下一地叠影。涂铃想说中原的规矩成亲前三日,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所以他这三日都没有去找她。
他手中握着一枚玉坠,那是一只青色的小鹿,雕工精美,月下泛出湛湛的光辉,他回想起刚认识她的那会儿,也是在这样的梧桐院,她大胆地偷喝他壶中的茶,想到这里他不禁失笑。
他的手捂住心口,三日不见,他好想念她。
想到好似有虫子钻咬他的心房。
越来越痛。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她,迫切地想要咬她。
可是他现在不能去见她。
银蓝色的月光渡在地砖上,他不知道熬了多久,那种痛苦的感觉始终没有退却,反而越见猛长。
直到天边翻出鱼肚白,柏徙滑着轮椅来到院子里,见到他坐在台阶上,惊讶地问:“莲镜,你怎么坐在外面?”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整个人蜷缩在柱子下,双手抱着臂,似在发抖,面色也很苍白,这样子不像是单纯的失眠。
“哥哥,我好难受,我好想她啊。”莲镜抬起头来,有些病态地说道。
那样子哪里像是在想人,倒像是吃了失智的药丸一样。
柏徙眉头一拧,走过去拉起他的一条胳膊,手搭在上面把脉,他面色惊变,倏然丢开了他的手,难以置信:“莲镜,你……中蛊了!”
“中蛊?”莲镜虽然痛苦,但神智还算清醒,他比柏徙还要惊讶,“中什么蛊?”
柏徙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是什么蛊,但是,你很不正常。”
他顿了顿:“我担心,你可能是中情蛊了。”
“什么?!”
当年涂星裂给他身上下过很多种蛊,但独独没有情蛊,他也从来不知中了情蛊会是怎样。
他猛然坐直身体,抓住柏徙的手臂,眼神锐利,道:“你是说我中了涂铃想的情蛊?”
“当年你中了那么多的蛊,花了足足三年才将它们全部清除干净,你刚才的状态和当时中蛊后如出一辙。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感觉自己离不开她?一离开她就会死?”
莲镜恍惚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很想和她亲近?离远一点就会很难受?”
莲镜继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