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诱其实也就随便问问,让谈灼说出谁好看的问题,忒他妈矫情了。
她面上假淡定,其实心里快要笑疯,“我随便问的......”
尾音还没消失,少年薄唇动了动,嗓音平淡漫不经心:“你好看。”
你好看。
沈诱心跳忽然加速,耳廓里砰砰的一声又一声。
她这人就这样,主动招惹别人的时候厚脸皮,一旦别人反客为主撩她,她倒反而脸皮变薄了。
沈诱脸有些红,面上还还是那副死淡定:“没诚意,不走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问我吃了没。”
谈灼:“那不然怎么,把你裱起来挂主席台上,逢人就夸一句你好看?”
沈诱半天憋出一句:“......你好样的,你真牛。”
谈灼哼笑一声,觉得她这样儿还挺逗,靠在亭子上笑笑,“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害羞。”
“切,说的你不会似的。”沈诱脸越来越热,偏过头不想搭理他。
谈灼笑着走上前,忽然伸手捏住她的脸,抬起来,“沈诱,你就这点胆子,敢撩不敢接?”
少年的指腹冰冰凉凉,捏在下巴上触感,有些刺激。
沈诱怔松半天,才推开他:“不要脸。”
谈灼笑:“现在才知道啊,我挺不要脸的。”
-
进行曲响彻操场,开幕式正式进行。
各班举牌的学生代表站在最前方,双手握着牌的柄端,随着口号的节奏,时不时往上扬起。
“高三理科一班,地表最强,炸裂全场——”
沈诱面无表情地举起牌子:“......”
这口号,太他妈丢人了。
黑白双色的礼服裙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沈诱扬起胳膊时,白净脊背上的蝴蝶骨微凸,冷飒,又透着一股美劲儿。
场上不少班级的目光,黏在沈诱身上,人群中起哄声不断。
走到平常最不服管教的体育班时,不知道谁起了个哄:“举牌的美女,往这看一眼啊!”
“看啊看啊,哥哥的心飘喽。”
“卧槽卧槽,真看过来了!”
“漂亮同学,开幕式结束后留个Q啊!”
沈诱淡淡地觑了传出声音的队列一眼,勾起抹了口红的唇,用口型说了俩字。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绝了太他妈好看了,这是那个沈诱吧,我开始怀疑那些个离谱谣言了,这么漂亮的妹子还用钓老男人?太假了吧。”
“我也觉得,她刚说的什么?”
周迟站得懒散,冷不丁地一笑,“骂你们几个傻逼。”
开幕式一般就是绕着操场走一圈,顺带着喊口号,彰显一下存在感。走完之后,回到各自的班级队列,接下来是领导们的开幕会发言。
池佳佳猫着腰,神气得要命:“今天咱们班狠狠出了一口气,刚瞅见舞蹈班那几个没,气得脸都红了。”
说着,她双眼放光地摸了下沈诱露出来的细腰,“我都馋了。”
陈宴一把拍掉她的手,“干嘛呢,跟个流氓一样。”
用手摁住池佳佳踢过来的腿,陈宴抽空瞄了眼后边的谈灼。
他个子高,一般这种站队都是站在最后边儿,开幕式前脸色淡淡,瞧着心情还行。这会儿开幕式刚走完,整个人冷着张脸,单手插兜拽地那死出。
跟他妈谁在他头上种了一片青青草原一样。
章西寻一向没眼力见儿,这会儿贱嗖嗖地戳他一下,“你咋了,黑着个脸,谁绿你了这么厉害?”
谈灼撩起眼皮,迎上沈诱揶揄的眼神,他嘴角扯一下,“厉害。”
都厉害到家了。
-
距离比赛只有半个多小时,开幕式结束后一般就散场了,上午有比赛的得提前去候场,没比赛的要么回班里座位上坐着,要么就瞎逛看热闹。
女子八百米在上午的中后场,沈诱不着急,闲哉哉地换了衣服就去陪温辞扔铅球。
“你照着上次周迟教你的扔就行了,不用太担心。”
“嗯好。”
“随便丢一下就行。”
温辞歪着脑袋,呆呆地问:“随便丢是怎么个随便呀?”
等到她比赛的时候,一手捧着铅球,跟小矮人捧着巨无霸似的,扔个铅球差点没把自己扔出去,不出意料地很快就被淘汰出局。
温辞红着脸,声音小小的:“我还是没明白随便扔是怎么扔。”
沈诱憋着笑,“你刚才就挺随便的。”
随便到差点把自己扔出去了。
温辞唰地一下,脸通红:“......”
原来她的漂亮同桌刚刚在笑话她,真过分。
暂且不理她一分钟好了,哼。
铅球比赛结束后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上午十点,沈诱和温辞在看台歇了会儿,就往候场区走。
女子八百米比赛,要开始了。
远处响起几道喧嚣杂音,还带着铃铛的叮铃哐啷声,“我不管,我就要这个!”
池佳佳拿着一个巨大灯牌,比她那一米五八的个子还要长,真是难为她小小个子驮着灯牌满操场跑。
池佳佳头上俩揪揪一蹦一跳,兴致勃勃的驮着灯牌给沈诱和温辞显摆:“好不好看,好不好看,这就是咱们班的排场!”
灯牌是用纸壳子做的,后面用了几根竹签做支架,但看正面确实还挺有面儿。
就是上面写的口号,真的很寒碜。
沈诱:“......你认真的?”
池佳佳:“嗯嗯,好看吗?”
池佳佳长相其实算普通那挂,五官算不上精致,脸型圆圆的。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脑门上的刘海被汗打湿,黏在有些婴儿肥的双颊旁。
少女的青春和炽烈气息,扑面而来。
沈诱就觉得这样的女孩儿,很漂亮。
沈诱看着池佳佳的笑,心里某一块蒙尘许久的地方,好像通透了很多。
从私高出事以后......其实很少有女孩子愿意跟她一起玩儿,也很少有女孩子会这样对她笑得直白和单纯。
沈诱忽然觉得,其实转来一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一手勾住温辞肩膀,一手拍拍池佳佳脑袋瓜,弯唇笑,语气颇自恋:“好看,咱们班啊,无敌旋风巨好看。”
......
候场区。
八百米赛区的后场地方不大,几个红色棚子简单搭建的,挂着工作牌的老师正在发号码牌,人手一个,别在背上。
沈诱拿到的是第16号,这会儿温辞忙着去播音,池佳佳也不见人影,没人帮她。
沈诱只好自己扯着衣服,手反到背上去弄,衣服扯了老半天都没别上一角。
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过她手里的号码牌,轻轻松松帮她别在衣服上,语气无奈:“不会找人帮忙?”
“好了。”他声音一贯冷清。
沈诱怔松着表情转过去。
少年清清冷冷地站在她后边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拿着一瓶水,见她转过身来,把手里的一瓶书递过去:“喝一小口润嗓,跑完步后不能立刻喝水,会难受。”
沈诱低眸看着那瓶水,青草味儿的,不是班里的免费水。
她接过,状似不经意问:“你给我买的?”
谈灼:“嗯。”
沈诱抿着唇,止不住笑,她抬起头,当着他的面儿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煞有其事砸吧嘴:“啧,真甜。”
谈灼看她欠样儿,随意笑一下,把她手里的水没收过来,“甜也只能喝一点。”
“紧张吗?”他问。
“还行吧,以前参加过运动会。”
“什么时候。”
“初一。”
“......”谈灼嗤一声,“初一到现在过了六年,能行吗?”
沈诱拍拍小腿肌肉,活动了几下肘关节,被她扬起的高马尾在空中扫荡几下,笑得张扬放肆:“不行也得行啊,不然怎么办,你还能给我喊加油啊。”
稍微一联想,谈灼面无表情地站在看台上,单手插兜,拽地吊儿郎当给她加油,沈诱就想笑。
要死不活的样子,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笑死她得了。
几米外的田昕薇看着这一幕,表情有些冷,手机被她一把扔在旁边的桌子上。
不久前谈灼发来的那句话,她心里头气没消,就撞见这一幕。
“抱歉,这个问题我不适合回答。”
想想那句话,田昕薇心里愈发难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问他一个问题就恨不得立马撇清关系,那他现在又是干什么,明明池佳佳就在隔壁的跑道上,他喊一声就能听见,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给沈诱别上号码牌。
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这么乐于助人了。
“昕薇,比赛了。”
跑道上一共四个赛道,田昕薇在最内圈,她做出准备姿势时朝外圈看了一眼。
“16号参赛队员沈诱,你在最外圈。”
“好的,谢谢。”沈诱应声,像是受到感应般,朝左边望去,对上田昕薇的视线。
淡淡的一眼,又收了回来。
沈诱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做自己的事情就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冲刺。
田昕薇转过头,眼里多了一抹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
她要拿第一。
不、不是拿,是夺。
她要夺回属于自己的目光。
比赛真正开始的那一刻,枪|声和人声同时响起,跑道边高昂的加油声此起彼伏,赛场的气氛激昂澎湃。
沈诱心无旁骛的提速冲刺第二圈,将近半个多月的训练,八百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均匀着呼吸,逐渐将第二名的田昕薇甩开,距离随着她的加速越来越大。
眼见终点线离自己越来越近,沈诱微微闭眼,用尽全力冲了上去。
她感受到了风声,掌声,喝彩声,还有......
终点线即将被她穿过去时,离她最近的赛道旁,响起一道冷冷清清却带着笑的人声——
“加油。”
心跳和终点线,全都一击必中!
第45章 运动会(三)
上午比赛告一段落, 几个人约着去一中旁边的火锅店搓一顿。
章西寻从进门开始就背着手,嘴里叭叭个不停地介绍这家火锅店多好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店他开的。
几个人在包厢里无所事事地等着上菜, 陈宴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的菌菇:“怎么还不能吃?烦死。”
“吃吃吃,就知道吃。”章西寻嫌弃他那没出息的样儿,哼几声:“没熟的菌菇吃了晕乎乎,躺板板,有本事你就吃。”
温辞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 池佳佳手欠, 喜欢在她身上捏来捏去,温辞也不反抗, 就这么红着脸任她捏。
“诶诶诶,你流氓啊, 注意点。”陈宴说。
“摸你了?”池佳佳很凶地做鬼脸, “要你管。”
“......”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等老板上齐碗碟和菜品,陈宴最先涮了块牛肚, 沾了点满是红油的蘸料, 火急火燎往嘴里塞:“靠, 好吃啊, 这味道正宗。”
章西寻笑话他, “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张让给几个人倒完饮料, 见陈宴一副撑死鬼的样, 实在没眼看, 给了他一脚,“你就这死出。”
“来, 今天这第一杯果酒,庆贺咱们班沈诱夺得女子组八百米第一名!”
“咱们班的荣誉呢。”
“来来来。”
沈诱抿唇笑, 很给面子地和几人碰了下,刚要喝,只见谈灼慢慢悠悠地端着酒杯把手伸过来,皇帝老子的架子都没他大,还偏要最后一个压轴,单独碰杯。
“恭喜。”他靠在椅子上,身体舒展开,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
沈诱勾唇,很给面子的跟他碰了一下,“碰”的一声玻璃脆响,清脆又好听,“谢谢。”
“啧啧啧,”陈宴撇嘴,“就知道秀。”
“就是就是,这果酒都不甜了。”章西寻附和。
张让和池佳佳温辞三个一脸懵,不明白他俩在打什么哑谜。
谈灼踹了两人一脚。
傻逼。
-
一顿火锅足足吃了两个小时,等闲哉哉地收拾东西回一中,已经离比赛开场不远了。
下午的比赛比较少,陈宴和章西寻是接力赛,要比好几场。上午的小组赛已经比完了,下一场是最终赛,要等到明天上午。
只有男子组的一千五百米小组赛,在下午举行。
出了火锅店,沈诱跟几人打了声招呼,没一起回候场区,先去找了趟周迟。
“发信息找我干嘛?”沈诱把手里的饮料扔给他,“你要的水。”
周迟一条腿屈起,大半个身子懒洋洋撑在栏杆上,接住丢过来的水象征性抿一口,“下午有想看的比赛吗?”
“有啊。”
“什么比赛?”
沈诱嫌累不想站着,两脚发力坐在栏杆上,两条腿随便晃晃,她想也没想直接道:“男子组的一千五百米,谈灼参加。”
周迟目光依然停留在远处,过会儿他半阖下来,“我也参加,不过是三千米。”
沈诱没反应:“这样啊。”
参赛名单一直放在学委那边,沈诱也一向不关心这些事儿,没看过名单也没过问。
周迟侧眸,见她一脸平淡没什么表情,忽然轻笑出声:“靠,你好歹给点儿反应啊,这样让我都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沈诱笑着踢他一脚:“有话就说啊,什么时候还扭扭捏捏了,真不像你。”
她从栏杆上跳下来,正儿八经地站在周迟旁边,装模作样地和他摆出一样的姿势,“这样行了吧,什么事儿直说,待会儿要比赛了。”
周迟眼底带了点希冀:“看谁?”
沈诱淡声:“一千五。”
周迟垂眼:“哦。”
沈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晕出点笑意的眼眸瞥了眼旁边垂着头有些丧气的人,觉得好笑,“你怎么了啊迟哥,这失落的样子一点可不像你。”
“行了行了,”沈诱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看你,也看你跑三千米,在终点举着周迟大名的号码牌等着你,行了吧。”
好兄弟,啊不是,好兄妹还玩争风吃醋这一套了。
楼梯口和走廊离得不远,这个点人少也安静,走廊处传过来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谈灼站在楼梯口,为待会儿方便跑步比赛,身上换成了红白运动球服。炽烈的火红色调,衬得他冷淡的气息外,又有几分淡淡的肆意和浑劲儿。
他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