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诱没发什么表露情绪的致辞说和语句,就简单地回了个“哦”字,没和平时那样跟他呛。
但谈灼就是能感觉到,她好像心情不太对。
可怜巴巴的。
谈灼:怎么了?
沈诱:没什么,刚想问你英语买什么资料,已经买好了,没什么事。
书店距离老宅区不远,回的路上经过几站公交就回了家。上楼拿出钥匙开门,沈诱把几本书扔在桌上,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臂。
高中生的书一向都是最厚的,不管是三四十块,还是八九十块,一本书的厚度都抵得上半本小型字典了。
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歇了好一会儿,沈诱才走到桌前重新拿起手机看,刚才这么点时间,对面发来两条消息。
-当我三岁小孩儿?
-方便视频吗?
两个问句,一上一下,话题跳跃跨度比太平洋还大,沈诱盯着最后发来的那句“方便视频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微信视频的铃声。
手机在掌心里嗡嗡地震个不停,沈诱半天都没动。
对面人跟她较劲一般,她没接,他也没挂。
铃声在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响着,就在视频即将自动挂断时,沈诱指腹一滑。
接通的那一瞬间,心跳莫名开始加速。
有些看不太清的视频聊天界面,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黑色,不知道什么东西挡住了镜头。
那边时不时传来几下刺耳的车鸣笛声,嘈杂的气音能听出来是在大街上。
忽然,镜头开始晃动两下,随后缓缓上移,修长冷白的脖颈出现在镜头里。
一颗小痣长在喉结处,随着喉结微微吞咽一下,小痣跟着动一下,紧接着那边传来清冷的声音:“在吗?”
“......”
沈诱“啪”地一下把手机盖在桌面上,脸有些热。
脑子里还在跑火车,不断回想着刚刚那一幕:真的好......涩气。
男妖精吧。
这么会勾引人。
沈诱这么想着,对面的男妖精不知道怎么了,声音比平常要低沉一些,嗓音里带着点哑,清朗的少年音此时多了几抹成熟:“在不在,吱个声?”
“在。”
她边回把调整镜头,对准干净的白板桌面,“你打视频干嘛?”
出了宴会厅后,谈灼没跟陈宴章西寻一起回去,一个人在西街路口上漫无目的晃荡。
这是他的习惯。
每年他妈忌日的这几天,来当年事故现场的西街走一走。
笨蛋妈妈没有回家,聪明儿子只能上街找笨蛋妈妈:看,你儿子已经长得很高,很帅,很懂事了噢。
所以放心吧,妈妈。
走了几遍西街,谈灼到附近药店随手买了盒感冒药。
他头有些晕沉,嗓子也不太舒服,估计是感冒了。
谈灼偏过头,远离镜头握拳咳嗽两声,刚转回头看着一片白花花的背景板,有些无语:“你是不能见人还是怎么着,让我跟天花板聊?”
沈诱:“......”
她认命地转回镜头,“什么天花板,那是桌面,ok?”
因为放假,沈诱换下了校服裙,也没穿平时那些短款露脐T恤,只套了件纯棉白色短袖,上面印着一个呼呼睡大觉的懒羊羊。
随性,幼稚,又有点好笑。
沈诱没露脸,学着谈灼那样将镜头对着上半身的肩膀处,可她忽略了个问题。
女孩子隆起的曲线将衣服前襟撑起,向上挺的弧度,在镜头下格外明显。
谈灼几乎是瞬间移开了眼睛,耳垂隐隐发烫。
“......”他凉凉道,“能不能换个位置?”
沈诱没听懂,“我家就这么大,这是客厅,房间也长这样。”
谈灼:“......我说镜头。”
沈诱疑惑地往下看了眼视频,衣服隆起的曲线弧度,大喇喇地照在屏幕上:“......”
她默默移开了镜头。
真社死。
谈灼:“买了什么资料?”
沈诱不太想聊书店的事情:“平常用的,都买完了。”
谈灼:“英语呢?”
沈诱顿了顿说:“随便买了本基础的。”
“嗯,”他淡声问,“什么名字?”
“......统一基础押题。”沈诱想了想说,她记得上次谈灼桌上一摞书中有这么一本书,长得挺像英语资料。
刚说完,镜头对面的人短促的微嗤一声,“那是数学竞赛题。”
骗他都不带动脑子的。
沈诱:“......”
“哦。”
又是这样一句“哦”过后,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谈灼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刺耳杂音的鸣笛声几乎消失了,安静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越发晕沉的头隐隐有些发烫,谈灼走到一家小巷子里面,远离嘈杂的街道。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举着手机,不说话,也不挂断,等着她说实话。
静谧的空间里,沈诱不自觉想起书店里梁凯说的话,语气笃定,言语铿锵。
弄得谈灼和田昕薇毕业后就成一对的事儿全校都知道,就她不知道。
“你......”她声音有些闷闷的,“你上午去哪里了吗?”
“田昕薇的生日宴。”他答。
“你一个人去的?”
“你觉得两个人的生日,确定是宴会不是约会?当我这么闲。”
话落,谈灼撩起眼皮,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诱无意识移了位置,他瞥了眼镜头里的人,女孩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垂个脑袋,一副丧气委屈样儿。
“沈诱。”
她心一跳。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但我想说的是。”
谈灼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嘴角,语调浑的要命,话却说得正经:“我他妈跟田昕薇一点关系都没有,明白?”
第43章 运动会(一)
窗外绿桠探出枝头, 仲夏凉风四起,蝉鸣敲着耳廓。
他在说话。
沈诱的心脏四处乱撞,撞得她头脑发热, 毫无思考能力,表情茫然地抬头看着镜头。
对面的人依然只露出一片修长冷白的脖颈,喉结时不时微微吞咽一下,刚刚就是那里声带振动,才发出声音。
沈诱第一次产生一种“想咬”的冲动。
“明白了。”她轻声说, 看上去有些乖。
这个形象还没立住一秒, 沈诱忽然凑近屏幕,笑意盈盈的眼睛露出点坏心, 没头没脑地说:“诶,你们男生的喉结是不是都很敏感?”
“咬一口会怎么样?”
“会有反应吗?”
这个反应, 具体是什么反应, 都是青春期的少年人,谁还不懂点什么了。
刚从巷道里走出来的谈灼, 迎面遇上几个闲逛的大妈, 手机里陡然传出这几句暧昧不清的话, 引来几人打量的目光。
“现在的年轻人, 真是。”
“世风日下。”
“没个正形。”
“不害臊。”
谈灼:“......”
他一秒都没犹豫地挂断了视频。
手机那头的沈诱, 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怎么总是他给她背锅。
-
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运动会越来越临近, 训练的时间也越来越紧凑。
八百米对沈诱来说, 其实不算难事,她腿长跑步速度快, 呼吸频率一旦调整过来后,别说前三, 第一都能冲刺一个试试。
为此,陈宴还偷偷私底下崇拜她是飞毛腿。
池佳佳个子不高,她参加跳高比赛纯属凑个数,充当个班级名额。
她从起跑线狂奔,头发随便绑成两个揪揪,跑起来的时候一蹦一蹦的,差点没给陈宴笑断气。
眼见栏杆就在眼前,她一个起步,成功且迅速地......从下面钻了过去。
陈宴嘴里一口水差点吐出来:“不是吧大姐,是跳高,不是钻洞啊。”
池佳佳从海绵垫上爬起来,有些丢脸,双颊通红地跑到陈宴面前,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我知道怎么跳,不要你多嘴!”
“嗷,你他妈怎么还打人呢。”
“怎么了,我就打你怎么了。”
“你踢瘸我小心要负责!”
“负、负责就负责......你姑奶奶我还怕这个?”
两个人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进行小学鸡吵架,温辞在旁边看的直皱眉毛,她是真的很困惑,喃喃出声:“陈宴好忙啊,跟章西寻吵完,还要跟佳佳吵。”
沈诱听她这诚恳又迷糊的发言,忍不住笑出声,捏了下她的脸:“你的铅球最近怎么样了?”
一听这个,温辞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难过沮丧道:“不行,我不行,那个太重了。”
等看着温辞小脸憋得通红,双手费劲儿托着铅球的时候,沈诱才知道她是真的不行。
她太瘦了,风吹就倒的话不是瞎说。
沈诱摆弄了会儿温辞的小身板,翻过来转过去,捏捏这儿,捏捏那儿,温辞性子害羞,被她弄得脸通红。
“叫我来干什么。”低沉的声音从面传来。
温辞一激灵,转过头。
周迟穿着红色的球服,十五的两位数字印在他的队服上,因为跑过来的原因,额头和鼻尖上出了不少汗,整个人看上去既拽又野,难驯服。
沈诱把一瓶水扔过去,“请你帮忙,这是酬劳。”
周迟把矿泉水在手里转了圈,笑一声,“就这么点酬劳,使唤牛马都不带这样的。”
“不然呢,”沈诱给他一拳,“你还想喝琼浆玉液法国红酒啊,做梦去吧。”
周迟眉梢挑起,“找我什么事儿,直说吧。”
“温辞她不太会发力,铅球的位置找不准,我担心她过两天比赛会受伤,这不就想到周迟大帅哥了嘛,人帅心善大好人。”沈诱语调平平,没半分夸人的诚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咒人。
温辞一听,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连连摆手,小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周迟觑一眼她那禾穗似的细杆儿身材,可以什么可以,“知道了,我来教。”
温辞脸红得滴血:“不要,不要......”
沈诱知道她害羞,摸摸她的头,“没事啦,周迟他就是嘴欠,人很专业。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周迟:“......”
温辞手腕没力气,光练发力点就练了将近半个小时,沈诱跑完几圈后就没跑了,坐在主席台的栏杆上,托腮看着操场。
跑道上的少年,跑步姿势有些松散,因动作刮起来的风撩起他的衣角,校服衬衫套在身上衬得慵懒,青春,鲜活,浓烈的少年气息溢满整个操场。
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正跑步的谈灼,忽然转过头。
沈诱言笑晏晏,她弯起唇挑了个眉,用口型说话:加油啊,男孩子不能说不行。
谈灼:“......”
他转头跑开,眼神无了大语。
找欠成功,沈诱在栏杆上笑得不行。
趁着训练的间隙,周迟走过来,胳膊搭在栏杆上:“什么事乐成这样?”
“没什么。”
“跟我还装?”周迟看她眼底的笑意,垂下眼皮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挺在意那个叫谈灼的。”
仲夏的凉风拂来,蝉鸣忽然安静了下来。
沈诱弯起唇,上挑的眼尾晕着笑意,她看了周迟一眼,随即转回头双眸盯着操场上奔跑的少年,说出来的话和她的笑容一样坦荡、炽烈、赤诚。
她笑着承认:“是啊,挺在乎的。”
两个人十几年的交情,死党一样的相处方式,几乎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她从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
沈诱双手撑着力,轻松跃到看台的栏杆上,短裤下的白皙双腿轻轻晃着,揶揄道:“不错啊迟哥,竟然还能看透我心思。”
过了会儿,她问:“这么明显吗?”
其实不问,沈诱也知道是明显的。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打算玩玩的时候,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和别的女生是不是真的牵扯不清,她也不在乎。
可一旦上心了,她眼里就只容得下那一个。
周迟垂着眼,没说话,一副出神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儿。”沈诱踢踢他,故作惊讶,没心没肺打趣,“哦,不会是听说我对别的男孩子在乎,你吃醋了吧哈哈哈。”
“放心,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哥。”
周迟偏过头,看着女孩儿真诚到没有一丝隐瞒的眼睛,清楚她刚才说的话全都是发自内心。
半晌,他嗤笑一声,声音拽里拽气,“谁吃你的醋,做梦去吧。你哥哥我就想提醒提醒你,学习重要,别太浪。”
“谁能有你浪,海王殿下。”
“闭嘴吧你。”
“就不闭嘴,我提醒你啊,温辞什么都不懂,你别拿对别的女孩子那套对她,注意点分寸。”
“呵,瞎操心。”
-
秋季运动会在即,学校定在下周一开展,周五的班会课便没有作为自习课,而是用来商讨运动会的事情。
每年运动会都得有个举牌的,俗称——牌面。
一提起这事儿,池佳佳想到就来气。
一班是理科班,男生多个子也高,随便走出去一个都贼有面儿。但女生极少,个子也普遍偏矮,就连最高的温辞也不过才刚刚一米六出头。
她长得算漂亮,但身高在一众班级的举牌女生里最矮,每年舞蹈班那些看不对眼的女生,恨不得笑破天,各种阴阳怪气。
去年就是为了这事儿,池佳佳差点在场上跟舞蹈班的人吵起来。
池佳佳托着下巴,唉声叹气:“今年又要被嘲了......要是能踩高跷就好了,我高低要给舞蹈班的人点颜色瞧瞧!”
张让凑过来笑话她:“得了吧你,还踩高跷,跳个高你都往下面钻。”
池佳佳拿书砸他,“你要死啊张让。”
本来就烦,还被他一个劲儿挤兑。
张让耸肩,“本来就是啊,你不是多此一举吗,咱们班又不是没高个子女生。”
他努努嘴,朝教室后边一指,“就沈诱那一米七的个子,还有那长相,往操场一站整个运动会的牌面儿都是咱们班的。”
池佳佳闻声一愣,醍醐灌顶地猛转过头,可对上沈诱那双淡漠的眼睛时,又一下子泄了气。
仙女一看就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事儿。